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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皇君临奥运全文阅读

作者:铁板烧地雷     吾皇君临奥运txt下载     吾皇君临奥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零一四章 钱正君出事了

    钻出虚空,沈云看清楚周边的情形,第一反应是,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周边确实是灰蒙蒙的,但是,更加的空旷、死寂。

    明明他是定位在传送古阵前方二十来步的位置。但是,他却看不到那座卧牛状的巨石。

    而他首先怀疑是否是走错了地方,也是有充分的理由的。

    因为这些年仙山的四象扭曲不断加剧,所以,定位在短时间之内产生偏差,并非新鲜事。

    这么一想,他伸出右手,祭起“破阵式”,勘察这里的四象。同时,向四面八方铺开道力,展开搜查。

    如此操作,道力的消耗相当之大。但是,他心急如焚,只想用最快的速度确定这里到底是哪里。

    才打出一个手式,他已经搜到了两道熟悉的气息。距离这里有一百二十余里,在正北方。

    是季勇和二子。

    除此之外,周边再无第四人。

    于是,沈云心念微动,直接道力传音,召两人过来。

    不多时,两人联袂而至。

    “这里是哪儿?”等不及两人站稳脚跟,更不用说见礼了,沈云急切的发问。

    也难怪他如此着急。因为通过“破阵式”,他发现四象暂且是稳定的,并没有发生偏移。也就是说,他没有走错地方。这里确实是传送古阵所在的位置。

    那么,问题来了——传送古阵去了哪里?这里的地形地貌为什么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沈云急切的想知道答案。

    果不其然,二子很肯定的告诉他,这里就是神秘的古阵遗址。

    “那里应该有一块刻着残阵图的巨石。”二子指着西南方向,“门主大人,你看,原本是在那里的。”

    沈云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二子所指的地方,也正是他认定的传送古阵位置。

    “有什么发现没有?”他又问道。

    二子先是轻轻摇头,然后看向季勇。

    于是,沈云也看过去。

    在二子回答时,季勇微抿着嘴,沉默得吓人。本身就已经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会儿,二子的作派,令他心底里生起了一线希望——兴许囡囡曾跟季勇交代了什么。

    然而,季勇却嗡声答道:“没有。”

    沈云听了,耳畔“嗡”的一声炸开了,一时之间,周身的血齐齐的向头顶的天灵穴上直冲。

    “什么‘没有’?”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陡然间变得尖利得失了真。他很清楚,这是他将要失控的一种表相。但是,他却管不住自己,没法压制住随着血液冲进脑袋里的绝望。

    季勇垂下头来,痛苦的答道:“我没能找到正君……我以为,正君会在这里给我留点线索……没有……找遍了方圆百多里,什么也没有……”

    沈云感觉头顶的血管都要爆掉了!

    “不!冷静!沈云,你一定要冷静……”就在这时,他的心底里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那是他自己的心语。

    可惜,话还没有说完,声音便象是被人又拖又扭,严重的变形,亦完全的失了真。

    这是要入魔了!

    最后一丝理智尚在的沈云,赶紧的咬破舌尖,祭起一滴心头血,同时,左手在宽大的袍袖里掐成一道法诀,默声念着《清心咒》。

    效果立现。

    理智迅速回归。数息之内,他成功的打散了心底里呼啸、尖叫的绝望。

    很险!只差一点点,他心中的绝望便能凝成形。而一旦成形,便是心魔。

    其实,换成是其他的人族修士,在绝望冲上头时,就已经会双目赤红,完全癫狂了。

    他之所以还能保持理性,并迅速展开反击,全是因为他拥有真魔血脉。

    后者本身就对心魔具有绝对的血脉压制。

    再加上,他曾数次替石芒谭家的子弟除心魔,也积累了不少经验,能够做到一击即中,于是,心魔根本来不及在他的体内成形,便被他打得粉碎。真正的是将心魔掐死在萌芽状态。

    整个过程,不过数息。期间,季勇和二子就站在他对面,与他相隔不到两步远。然而他们俩都没有察觉到自家殿下(门主大人)灭杀了一只将要成形的心魔。

    变得稍微冷静一些的沈云,心里再清楚不过,以季勇之能耐,说在方圆百余里之内,没有找到线索,那就是真的没有线索了。

    可是,他不心甘!

    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怎么可能没有一丝线索!”他难以置信的指着传送古阵所在的方位,“那里,有一座传送古阵!我亲眼看到的……”

    传送古阵!季勇愕然的抬起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着去。

    他的一双眼睛在很久以前,就献祭给了天神。所以,他在离开天神祭殿之时,一双眼眶仍然是空的。

    不过,因为他在天神祭殿里呆了十几万年,早已经练出了超乎寻常的感知能力,有没有眼睛,于他来说,基本上区别不大。

    是钱柳说他若在人前行走,一双空洞的眼睛太引人注意了,用从祭司大人那里学到的一个秘术,给他造了一双眼睛,安上去。

    但是,这双眼睛纯粹是装饰,完全没有眼睛的功能。

    季勇“看”东西,仍然是通过他那超强的感知能力。

    这就造成了一个新问题,即,他看上去成了一个睁眼瞎。比如说,明明他应该是看左边,可是,他的一双眼珠子没有动,目光也不见挪向左边。

    钱柳也很快就发现了这个新问题,提醒他——这样的异常,连先天境的小菜鸟都瞒不住。你如何能在人精扎堆的修士同盟军总部混呢?

    季勇觉得不难。他通过了三天的训练,就做到了让旁人能够感受到他的目光。

    当然,他那双眼睛是不可能拥有“目光”的。

    他纯粹是利用人们的先入为主,通过眼部的细致运动,给人们一种目光的暗示。

    接下来,他进一步完善,令眼珠子和目光之间的自如配合。

    三年下来,他的伪装更是炉火纯青。二子不知道他的真正底细的,与他一起赶到北海,一起地毯式的搜查了方圆百余里,硬是什么异常也没有发现。

    这不,二子竟是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了传送古阵。

    沈云话未说完,一步一步的往原本传送古阵的位置走去。

    他走得很慢,身体摇摇晃晃的。似乎一个三岁小儿拉一拉他的一角衣袖,就能将他拉倒。

    季勇马上从他的背影里感觉到了一种失魂落魄的味道,心头猛的一紧。

    “门主大……”二子也发现不对劲,瞪着他的背影,不觉惊呼出口。

    是季勇眼疾手快,一把捂紧他的嘴巴。

    二子回过神来,扭头去看季勇。

    这时,他看到,两行血色的泪水自季勇的眼眶里无声的流了下来。

    钱正君真的出事了!

    刹那间,二子恍然大悟。

    旋即,他的喉咙骤然发紧,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第一零一五章 最好的结果

    沈云摇摇晃晃的走向传送古阵。

    一边走,一边低着头,紧盯着地上。

    生怕错过一粒沙,一粒小石子。

    他不信!

    不信钱柳什么也不会留下来。

    怎么可能!

    囡囡行事最稳妥不过。

    尤其是自天神祭殿历练出来后,囡囡做事越来越有章法,其老辣之程度完全不下于清尘。很多时候,连伯堂也比不上她。

    她怎么可能不会留下任何线索!

    所以,一定是季勇和二子没有注意到……

    找啊,找啊,就这样,他找出了二十几步。

    这时,背后传来二子哽咽的提醒:“门主大人,那,那里就是,巨石的位置。”

    对于沈云来说,却更象是致命的一击。

    没有!

    真的没有!

    他也什么也都没有发现!

    可他确确实实的站在了当时斩落灵力箭的位置上!

    他的身后的空地,明明是囡囡用红罗宝伞困斗混沌兽的地方!

    怎么会什么也没有留下来呢!

    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有人刻意抹掉了一切!

    谁能做到这一境……

    沈云不敢再往下想,脚下一绊,“扑腾”,结结实实的摔了个大马趴。

    “殿下!”

    “门主大人!”

    季勇和二子双双抢身上前。

    然而,不等他们赶过去,沈云却又呼的拉出一串残影,向往东南方向飞掠而去。

    二子愕然,下意识的又去看季勇——虽然认识的时间很短,只有半天而已,但是他已经信服了季勇,不知不觉之中,听从他的指挥。

    “快,追!”季勇大呼,“东南方向有人!”

    怪不得呢……二子略微的松了一口气。他方才差点以为门主大人是急出毛病来了。

    思量间,季勇已经飞掠出了十来丈。

    不快不行啊。门主大人都跑得没影了!二子顾不得多想,提气紧追上去。

    几十息之后,两人前后脚的赶到了另一处空地上——这一带都相当的空旷,水族绝迹,没有水草,没有暗流,甚至连块稍微大一点的石头都找不到。地面上,除了灰白色的沙子,就只剩下细碎的小石子。是以,不管跑到哪里,方圆百余里,都是一模一样的空地。两人的方向感都超强,在搜索的过程里,好几次差点儿迷失方向。

    沈云早就跑得没影了。季勇是追着他的气息,寻过来的。而二子根本就是跟着季勇追过来的。

    两人都已经跑出了自己生平的最快速度。才几十息的时间,他们已然到了极限。两个都是一模一样的用两个手掌撑着膝盖,张大嘴巴,拼命的喘着气。

    在不远处,有两道身影,并肩坐着,跟两尊庙里的木菩萨无二。

    两尊“菩萨”,他们都认得。

    左边的是殿下(门主大人),右边的是魏长老。

    原来魏长老也找过来了!二子又放心了许多,再次看向季勇。

    不想,后者却把一双剑眉在眉心处硬生生的拧成了一团黑疙瘩。

    又,又,怎么了?二子的心呼的又提到了嗓子眼里……

    过了许久,早已将气喘匀了二子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门主大人和魏长老都跟丢了魂一般。

    这一回,他没有再去看季勇。

    因为季勇坐在他旁边,也比门主大人和魏长老好不到哪里去。

    个中的原由并不难猜——看样子,门主大人从魏长老那里确定了。钱正君真的出事了。

    二子猜得没错。

    沈云是搜索到了魏清尘的气息,才疯跑过来的。

    很快的,他与魏清尘会合了。

    后者并不知道他也在这里。看到他,头一回未语泪先泪。

    “你怎么来了?”沈云提着心,弱弱的问道。

    魏清尘带着很浓的哭腔答道:“火姬,走了。”不等沈云再次发问,他用力的吸了吸鼻子,接着又道,“古阵遗址是座上古时候留下来的传送古阵。它一共有两只守护兽。黑海蟒的祖上是其中的一只。古阵重启,火姬的血脉传承解开了新的内容。她跟我说,原来的守护兽早死了。她化了蛟,就是新的守护兽。她无法抵抗古阵的召唤,只能过去。她让我赶紧过来救她……我追到了这里……联络断了。再也联系不上她……”

    魏清尘说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痛苦的双手抱头,“我找不到她了……”

    沈云也坐了下来,失魂落魄的喃喃说道:“原来如此……我也找不到她了。”

    魏清尘听得真切,愕然的扭头看向他。眨了眨眼睛,明白过来——此“她”非彼“她”。和火姬一同失踪的,竟然还有钱正君。

    他知道钱正君就是钱柳。

    钱柳,他以前又不是没见过。很伶俐的一个小姑娘。

    令他想不到的是,小姑娘去仙山出了几年任务,再回来,就成了钱正君。

    更让他觉得奇怪的是,钱正君精通鬼道。

    他猜测,当年的小姑娘可能是有了什么奇遇。或者根本就是吃了大苦头,变成了高阶的鬼修。

    因为这里头牵涉到了人家的私隐,而且主公也没有多说的意思,非亲非故的他不好打听。所以,他只能将这样的猜测压在心底。

    近段到了边界后,他与钱正君见过几次面,才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完全错的。

    钱正君不但不是鬼修,而且身上连一丝阴气也没有。

    在他看来,钱正君是挺正常的一高阶女修。

    那么,肯定是那几年在仙山碰上了不得的奇遇。

    如此一来,他就更不好打听——这跟法不问出处,是同一个道理。

    哪知,他竟从主公的话里听到一个很明显的意思:钱正君的失踪也与传送古阵有关!

    “她,她是另外一只守护兽?”除此之外,他想不出别的原由来。

    “守护兽?”沈云摇了摇头,“应该不是。”

    接着,他三方两语的道出事情的经过。不过,他摘掉了混沌兽企图吸食他的心头血的事实——事关真魔之血,而真魔之血是他最大的秘密,眼下,他还不能告诉任何人。就连他完全信任的魏清尘也不能例外。

    魏清尘听完,沉默片刻,眼泪很快的止住了。松开抱着头的双手,再开口时,连哭腔也收了:“所以,火姬是和钱正君一道乘坐传送古阵离开了。”

    声音虽然轻,但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也就是说,他不是在问沈云,而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至少他是向沈云在强烈的表达这个信息。

    沈云何曾又不知道真如他说所,会是最好的结果。

    真的希望是这样啊!

    “是的。她们搭乘传送古阵,走了……”仰头看向海面,他的眼睛却找不到焦点。整个人好象被抽走了所有的气力。

    魏清尘“嗯”了一声,没有再做声,也是一味木木的坐着。

第一零一六章 天劫杀来

    等了好久,也不见两人动一动,季勇再也沉不住气了,轻轻的扯了扯二子的一只袖管。

    二子立时扭头过来,眼里全是期望。

    季勇用唇语说道:这地界你熟。你能见到黑海蟒一族的族长吗?

    二子狐疑的点头,同样的用唇语答道:能。黑海蟒一族的族长是我世伯。你要见他做什么?

    季勇:不是我去见他。是你。

    二子指着自己的鼻子,都快把眼珠子惊落了:我?

    季勇道出自己的猜测:刚才我听见魏长老跟殿下说,黑海蟒一族的祖上是传送古阵的守护兽。传送古阵重启后,火姬被召唤了去。他们两个都怀疑正君大人也是被传送古阵一并带走了。这里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能帮我去跟黑海蟒一族的族长打听打听吗?

    二子的耳力远不及他,那时又是全力以赴的赶路,还真的没有听到那段对话,闻言,马上意识到自己听到了仙山里最了不得的秘密,马上反问道:传送古阵?是去哪里的?

    季勇摇摇头:我不知道。

    殿下与魏长老谁也没有提及。他哪里敢乱猜?这个问题,也是他眼下最想知道的。因为知道了传送古阵是通向那里的,钱正君的下落不就也知晓了吗?

    想了想,他答道:你去跟黑海蟒一族的族长打听吧。速去速回。我在这里守着。

    二子这才完全领会季勇的意思——原来是去打听这个啊。

    心思电转。突然间,他之前自己怎么也想不通的许多问题,此时竟是迎刃而解。

    比如说,为什么近年来,仙山的各大势力都对北海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派最得力的弟子过来这边开辟营区;

    又比如说,这里明明是一片荒凉的无人问津之地,就因为那块破石头上刻了个不知道是什么阵的残阵图,主公便坚信‘大家伙’一定会寻过来。于是,派了他日夜在附近守着。

    原来,神秘的古阵遗址是一座传送古阵!

    北海竟然藏着这么大的一个秘密……

    于是,二子也沉不住气了,恨不得能立刻见到黑海蟒一族的族长。他匆匆的冲季勇一点头,悄然离开了。

    季勇看着不远处的那两道身影,眉头皱得更紧了——在他和二子打商量的时候,这两位都依然是一动也不动。就好象钱正君大人和火姬分别带着了他们的魂一样。他无法理解,但看着真的好不揪心!难受极了!

    过了个把时辰,二子满头大汗的回来了。

    而此时,沈云和魏清尘还是没有动弹过一下。

    “不好了……”二子跑到季勇跟前,脚下不稳,差点儿摔了个大跟头。

    幸亏季勇手快,伸长臂,一把将人牢牢的扶住了,急吼吼的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了?”

    他也难得的着了大急。

    二子顾不得将气喘匀一些,也压低声音:“我找不到黑海蟒一族了!”

    季勇差点儿把一双假眼睛给瞪落了:“什么叫做找不到了?那么大的一支妖族!”电光石火间,他想到了一个主意,一把拖着二子的一只手腕,往前走,“走,这么大的事,必须禀报给殿下知晓。”

    他就不信了,听到黑海蟒一族合族失踪的劲爆消息,殿下和魏长老还能这样心如死灰,完全无动于衷。

    果不其然,当他拉着仍然气喘如牛的二子跑过去时,魏长老率先眨了眨眼睛。

    接着,殿下终于不再望天,木木看向他们两个。

    二子的目光落到沈云的头发上,吓得捂住嘴巴,一时忘了词。

    季勇这时充分体会到了眼瞎的坏处。他不知道二子看到了什么,急上加急,恨不得照二子的屁股上踢一脚。

    “二子,你刚才说,黑海蟒全族都消失了,是也不是?”魏清尘定定的看着二子,打破了这种诡异的气氛。

    二子终于想起了正事,不敢再看自家门主大人,含着泪,使劲的点头:“是的。季爷叫我去找黑海蟒一族的族长。他是我的世伯。呃,他祖上是守护兽……呃,他是火姬姐姐的亲爹……”

    啊啊啊,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管不住自己的嘴,怎么办!

    季勇定了定神,在一旁轻拍他的肩膀:“二子,说,你怎么就找不到黑海蟒一族了。”

    经他提点,二子总算找回了一点思路,道出寻找黑海蟒一族的经过。

    他先是直接去黑海蟒一族的族地。

    那里,他去过不下十次,半个月前,才去过一次,是熟地。结果,他到达族地的入口时,以为自己跑错了地头。

    仅仅是只隔了半个月,入口处完全变了样。它被杂乱的水草遮去半,跟无人的野地有得一拼。

    原本守卫森严的地方,竟然看不到守卫的影子。

    二子与黑海蟒一族的三公子有几分交情。发现入口这里太不对劲,他临时改变了主意,决定先给三公子传道讯,请他出来一见。

    哪知,传讯符根本就送不出去。直到符火起来了,它还在他的头顶直打转转。

    三公子已经不在仙山了?

    二子想到黑海蟒一族的祖上与传送古阵的关系,火姬甚至直接被传送古阵强行召唤了去,立时心底里产生了很不好的预感。

    不再迟疑,他亮了武器,小心翼翼的挑开水草,通过入口,走进黑海蟒的族地。

    活见鬼!半个月之前还热闹非凡的黑海蟒的族地,越往里走,越荒凉。屋舍、演武场、大型的假山、金雕玉刻的殿堂……统统连影子也没有了。这里分明是没有人烟的荒蛮之地。仿佛他昔日来这里看到的全是梦境一般。

    “我把他们的族地整个儿找了一遍。甚至闯进了他们的禁地里。”二子现在还是觉得不可思议,“真的,什么也没有找到。就象黑海蟒一族从来没有住在那里。”

    “银刀城里,不是还有他们开的客栈吗?”沈云终于出声了。

    殿下总算是缓过来了!季勇差点儿喜极而泣,连忙答道:“是的呢。我就是在那里接到殿下的。”

    “咦,你不是先在这里找到我,然后再把我送到银刀城去的?”

    “不是啊。我接到正君大人的密讯,是叫我去银刀城接应你……”

    “你有没有跟伯堂说,钱正君最后一次给你传的密讯,是从这里发出去的?”

    “是啊。所以,等赵堂主赶到后,我和二子立刻就赶到这边来了,希望能够找到正君大人,或者是她留下来的线索。”

    对质完毕,理清了一个小误会,沈云抬手压着一边的额角,扭头去看魏清尘:“你怎么看?”

    “我要飞升!去了上界,肯定能找到答案!”魏清尘抬头看着头顶的海水,目光亮得吓人。整个人更是颓势全无。

    季勇和二子再次双双石化——我没听错吧?魏长老说的意思,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然而,他们没有更多的时间或悲伤,或惊诧,或茫然。

    因为就在这时,赵宣给沈云传来密讯。

    落桑族人,动手了!

    一上手,他们就打蒙了凡人界东海那边的修士同盟军各部。

    混沌兽虽然生死未知,下落不明,但是,落桑族人还在!

    是以,天劫的阴影没有因混沌兽的失踪而消散。相反,它越来越浓烈,以不可一世之势,杀向祝融大陆!

第一章 另一只守护兽

    军情就是命令!

    陡然间,沈云与魏清尘重新振作起来。两人略作商议之后,分头行动:沈云迅速返回云雾山脉,提防所谓的“除魔大军”出昏招;魏清尘带着季勇即刻返回边界,暂且按预定之方案行事。如果碰到突发情况,则可以不用先上报,相机行事。

    见他们要走,二子着了急:“门主大人,我呢?”

    沈云站住身形,轻拍额头:“差点忘了交代你。”

    北海突然发生这么大的变故,北海众妖居然完全不知情。这件事还能更蹊跷一些吗?反正沈云和魏清尘都是不信的。

    那么,是谁在短短的半天里把事情压了下来呢?

    沈云突然想到了传送古阵有两只守护兽。他怀疑,另外一只守护兽兴许还活着。当然也有可能是它的后人里边出了很厉害的人物。就是后者出面,把事情压了下来。

    魏清尘也非常赞同,并且认为后者极有可能藏在银刀城里。

    他的理由听上去很充分——沈云昏迷之后,是被谁送去银刀城的?不可能是黑海蟒一族。因为在事发之后的数个时辰里,举族失踪了。就连他们的族地也变得面目全非。所以,他觉得是另一只守护兽或后人,将他送过去的。

    “把这家伙找出来,兴许我们就能知道钱正君、火姬,还有黑海蟒一族的下落。传送古阵的秘密也能水落石出。”

    派谁去呢?

    魏清尘看了一眼在不远处担任警戒的二子,目光里充满了希冀。

    沈云因为在天神祭殿里的经历,不敢象他一般乐观,但是,心底里还是抱着一丝侥幸的。更重要的是,他的分析也不无道理。

    通过二子这段时间陆陆续续送回来的情报,他不难判断得出,因为时间太过久远之故,北海众妖里,知道刻着残阵图的巨石是传送古阵的,并不多,但是,知道这座巨石不同寻常的,并且暗中关注它的,不在少数。平时,这一带有风吹草动的,都会吸引不少暗搓搓的目光。

    可是,这一回真的出了大事,反而没见他们跳出来。

    单从这一点上,魏清尘的分析就十分之中肯。

    再加上,季勇根本就不是在这里捡到昏迷不醒的他,而是听从囡囡的密讯,也是直接去银刀城接他。是谁送他去的银刀城呢?

    当时,传送古阵已经开启。它持续的时间不会很长。所以,不可能是囡囡,或者她手底下的阴兵,在收拾了混沌兽后,送他过去的。

    如此一来,魏清尘的分析无疑更加可靠。

    而传送古阵一共有两只守护兽。黑海蟒一族的祖先,只是其中的一只。还有一只,一直没有露面。

    送他去银刀城的那人,必须是熟知传送古阵的秘密,必须能够得到囡囡全部的信任……沈云觉得,也只能是传送古阵的另一只守护兽,或者其后人了。

    只是他藏得极深。唯一暴露的行迹,就是数个时辰之前,送昏迷中的他去银刀城。

    魏清尘分析说,他极有可能藏在银刀城,未免有些武断。

    但雁过留声,沈云也不得不承认,唯一能够找到这人些许线索的地方,眼下唯有银刀城。

    是以,沈云也赞同魏清尘的提议,派二子速去银刀城暗中调查。

    为什么派二子去?

    因为他最合适。

    一来,他也去了银刀城的那家客栈;

    二来,他是妖族,又是虎族的二公子,对银刀城相当之熟悉。而且,这层身份也能让他在银刀城里畅行无阻,不会引来不必要的猜疑。

    其实,经魏清尘一提醒,沈云心里有了一个怀疑名单。但是,他不想让二子先入为主,影响调查,所以,不打算将名单告诉二子,而是放手让二子去做。

    第二只守护兽,或者是后人,藏了十几万年,皆不显山不显水的,无人知晓。实在是藏得太深了。

    肯定不是那么好找的。

    万一他猜错了呢?

    再说了,兴许二子能有不一样的发现呢。

    二子得令,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门主大人总共才给他派了两件独立任务,却一件比一件大得吓人。

    他得好好的缓一缓,才能找回被雷得内外皆焦的脑子……

    等他缓过劲来,周边早就没了人影。门主大人、魏长老和季爷已经走了。只有他独自一个,象根木桩子一般,站在空旷的海底。

    一边清理着周边的残余气息,他一边寻思着要怎么调查……

    “想什么想?当然是先去那家客栈找掌柜的问一问,是谁把门主大人送过去的!”吞噬掉最的一丝气息,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掏出一枚百里瞬移符,“啪”的捏碎。

    一道白色的烟雾自他的手里腾起,直接将他整个儿罩住。

    少顷,烟雾散尽,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与此同时,二子出现在百里之外。双脚还没站稳,他弓下身子,现出妖身,腾空跃去……

    必须快!

    免得那人又动了手脚……

    二子为了尽快赶到,不惜动用了妖身。百里瞬移符也是被他用到了极限。

    然而,还是晚了。

    在靠近银刀城的时候,二子又现出人形,大摇大摆的进了城。进城之后,他直奔那间客栈。

    才走到街口,他看到一队妖王的亲卫远远的迎面向自己走过来,莫明的打了个突。

    “咦,这不是房二吗?”为首的那人向他挥了挥手。

    二子这时也认出来了。那人是林小东。妖王座下的大红人。

    两个嘴角往上一咧,他笑眯眯的迎上去打招呼:“林公子,别来无恙……”

    林小东撇了撇嘴,上下打量着他:“听说你离开虎族,跟人学跑商去了。这说话做事,果真跟从前不太一样了啊。”

    “没办法,总得混口饭吃嘛。”二子呵呵笑道。

    这话说到了林小东的内心深处。因为他与房二有着相同的出身,所以,他才被送到妖王跟前,名为当差,实则是质子。

    再想到刚刚得到的坏消息,林小东的脸色顿时软和了许多:“这年头,谁不是混口饭吃呢?照我说,真正吃到嘴里的饭,才是真的。其他的,什么身份、地位、地盘啊,统统是虚的。”

    二子不清楚他为什么突然来这么一通感慨。因为他们两个的交情还真没到说这种话的深度。眼珠子一转,他装着是把话题岔开的样子,指着他身后的亲卫们:“林公子,你们这是打哪里来啊?”

    林小东叹了一口气:“巷子里头有家老字号走水了。我带着人恰好巡逻至此,便过去救火。好惨哦,掌柜的、伙计们,一个也没能逃出来……”

    后面的话,二子完全听不进去了。因为他的心里被一个咆哮着的声音占满了:

    “不是这么巧吧?”

    “巧什么巧!摆明了是杀人灭口!”

第二章 谁干的?

    “对了,你来这里做什么?”林小东话锋一转,好奇的问道。

    这些年,二子跟着余莽、赵宣,耳濡目染,学到了不少本事。闻言,心里猛的警觉起来,但面上却滴水不漏的,什么也没有显现出来。

    “这一片有几个老主顾。我去问问他们,需要帮忙,捎带点什么不。”他随口答道。

    林小东不疑有他,点头道:“那你去忙。以后有时间,我们再聊。”

    “好咧。”二子连忙跟他笑嘻嘻的道别,象极了常年在外面跑的商队伙计。

    殊不知两人错开身,背向走了数步之外,脸上皆没了笑容。一个在心里盘算着要如何才能不露行迹的打探那家客栈起火的原因,另一个则冲身边的一名亲卫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的轻轻点头。出了街口后,他一挥手,带上身后的一名同伴,急匆匆的折了回去。

    这一条街在银刀城里是比较热闹的,商铺扎堆。其中,光是客栈就有三家。且三家都是有些年头的老字号。

    二子虽然预感很不好,但心底里还是存了一丝侥幸,希望是另外两家走了火。

    但很快,这一丝侥幸被无情的现实一巴掌打得粉碎。

    就是黑海蟒一族开的那家客栈起火。

    这个时候,火已经被灭了。整间客栈沦为了数处冒着青烟的废墟。但围观的人们还没有完全散去。他们在废墟前,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又吸引了一些路过的新看客。

    二子亦是其中的一员。他混在人群里,一面边,一面套取相关情报。

    很快,他打探到了,巡逻队在灭火的时候,就已经查明了起火的原因。是客栈里的一间上等客房突然发生了爆炸。运气更不好的是,那一间客房的楼下,恰好是储藏室。里头堆放着数十坛美酒。是以,爆炸立刻又引发了储藏室的大爆炸。整间客栈在一瞬之间被炸塌了一大半,火光冲天。巡逻队用最快的速度赶过来,也无济于事。就十几息的样子,整间客栈已经被大火无情的吞没。

    “里头的人估计是一开始就被炸死了。”

    “那么大的动静,没被炸死,也被炸晕了!”

    “还好左右两边的铺子机灵,第一时间起用了避火阵。”

    “那是我们的城主大人英明神武好吧!要求所有的铺子都必须有避火阵。”

    “对对对!”

    “多亏了城主大人!换在人族的地方,这一把火非烧掉半条街不可……”

    二子听得满头黑线。他到过的那些城市,哪一个商铺不是防火防水防盗……各种防护措施加持,恨不得将整间铺子严严实实的保护起来,变得跟一个大铁桶一样。

    说真的,银刀城里的各项防护,确实比不上人族的城镇。

    只是在妖族里做得最好了。

    比如说,他们虎族。除了族里的禁地,其余地方,基本上没有做什么防护。所以,每一次走水,就是烧一大片。但是,灭了火之后,族里还是没有谁会想起来,布设阵法防火……

    好吧,这不是重点。

    除了这是一场意外的火灾,二子没有打探到其他的。

    线索似乎就这样断了。他很不心甘。

    就在这时,他意外的看到,人群的外围,有一只低阶的鱼妖行迹可疑。

    正要细看来着。这只鱼妖低着头,仓促的转身,离开人群,往另一边的街口,匆匆走去。

    没有犹豫,二子提腿追了上去。

    哪知,以他的修为,追出了街口,才拐个弯,竟然跟丢了!

    绝对有古怪!

    二子机警的察看四周。

    那只鱼妖又出现了!刷的一下,钻进了左手边的那条小巷子里。

    二子皱了皱眉头。

    跟到这里,如果还不能看出那只鱼妖是故意把他带到这里来的,那么,这些年,他算是白跟着余爷和赵堂主混了。

    但是,他有选择吗?

    客栈那边的线索全断了。

    不跟上去,下一步,他不知道要从哪里下手。

    跟上去……鱼妖后面的人,是敌是友,还两说呢。

    而另一方面,看这情形,对方不可能给他太长的时间考虑。

    机会稍纵便失!

    想到这里,二子不再迟疑,果断的抬腿追上了去。

    如他所料,一进那巷口,周边灵光一闪,情景立变。

    他的四周不再是一条僻静的小巷。而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大院子。

    眼熟的感觉又来了!

    二子定睛细看,心里猛的一阵打鼓。

    这里竟是刚刚被烧成了一片废墟、黑海蟒一族开的那间客栈的天字号院落。

    他之所以认得出来,是因为他曾随父亲在这院里住过几天。

    正在惊疑之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二子下意识的身形一闪,躲进了路边的那座假山后面。

    很快的,他看到了来人。

    竟是客栈的老掌柜!

    果然有情况!二子亢奋得尾巴骨上阵阵发麻——据他所知,老掌柜在十年前就回北海去了。回到北海后,没两年,老掌柜便闭关了。至今未出关。

    老掌柜走到假山斜对面的水榭前,左顾右盼之后,轻拍木质的红漆墙。

    左边一下,右边一下,中间拍两下。

    红漆墙无声无息的动了!

    原来,那里是一道暗门。

    二子瞪圆了双眼。以前住在这里时,他没少水榭里玩,居然一点儿也没有发现!

    这时,老掌柜身形一晃,欺身入内。

    紧接着,暗门又无声无息的关上了。再一次的看不出一点异常来。

    必须跟上去啊!

    二子轻手轻脚的从假山后走出来。

    他不担心会被老掌柜发现。

    因为他心里清楚得很。这是幻境。鱼妖背后之人,故意给他看的幻境;

    只是他明明知道,却还是不知觉的,放轻了手脚。并且站在红漆墙前,也没忍住,左顾右盼了一回。

    我真傻……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二子轻轻的甩了甩头,抬手去推红漆墙。

    不曾想,居然没有推开!

    什么破幻境……二子翻了个白眼,不得不学着老掌柜的样子,在红漆墙相同的位置上,总共拍了四下。

    第四下刚刚拍下,暗门再一次无声无响的打开一尺多宽。

    二子得了经验,不敢再有丝毫的马虎,继续学老掌柜,也闪身入内。

    果不其然,暗门几乎是擦着他的一只衣角,无声的自行关上。

    眼前出现了一条狭长昏暗的过道。

    二子没来得多看。因为他听到了老掌柜的声音。

    从过道的另一头传过来的。那里有一道紧闭的糊着白纸的木格子门。

    “不好了,大人!古阵启动了!”

    另一个苍老的声音愤怒的咆哮起来:“谁干的?”

    二子感觉自己的心几欲破膛而出。

第三章 是妖王!

    “那头孽畜。”老掌柜说话时,声音打着颤,听上去是怕极了混沌兽。

    苍老的声音更加生气了,一点情面也不给的训斥道:“你在害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火姬呢?她还是不肯回来吗?”

    “您莫要误会。公主殿下很尽责,已经赶过去了。”老掌柜哆哆嗦嗦的辩解着,“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

    “公主殿下紧急传讯回来,只说了两句话。”

    “哪两句?”

    “一句是,天女下凡,亦无可奈何。二句是,任务完成,速迁族。”

    “你是来告诉老夫,你们要举族搬迁去别地了?”

    “是的。当年老祖留下遗训,我们黑海蟒一族是因为守护界面传送阵的任务,才留在此界。现在任务完成了,我们也该搬走了。我们族中的大巫早些年卜到,此界将生大变。我们若留在此界,福祸难料。族长本来还想赌一把,收到公主殿下的急讯后,连道‘此乃天意’,立刻下令启动搬迁计划。”

    “哦,原来,你是来赶客的!”

    “大人,莫要误会……”

    “哼!老夫还能赖上尔等小辈不成!”

    “大人……唉,都怪小的嘴笨……”

    清脆的巴掌声,“叭叭叭……”,一下紧接一下的响起。老掌柜应该是觉得百口莫辩,懊恼之极,只好自己扇自己的嘴巴。

    二子一边听,一边轻手轻脚的靠近过道的尽头。这会儿,他刚好屏住呼吸,用两只手扒上了木格子门。

    里头的老头是谁?

    连老掌柜在他面前都只能自称“小的”!

    因为前头的教训,二子担心动用法术窥探屋内,会惊动老头,心中一动,将一根手指头伸进嘴里,沾了些唾沫,将门上糊的白纸一处打湿,试图无声无响的戮一个小窟窿来。

    这样的话,他就能够通过这个小窟窿去偷窥屋内的暴脾气老头儿。

    哪知,小窟窿是戮好了,不等他将一只眼睛凑上去,里头,老头儿突然厉声喝斥道:“谁在外头!”

    不会吧,我只是在幻境里偷听啊,算不得真正的偷听吧……二子惊得一时间手足无措。他不知道,这个奇葩的幻境接下来会怎么做。

    答案很快揭晓。

    木格子门没有从里头打开。

    暴脾气老头儿也没有直接从里头一巴掌打出来。

    老头儿的话,好比是往平静的水面上扔了一颗石子。四周轻轻一晃,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水纹。

    眨眼的工夫,木格子门、雕梁画栋的过道……统统在水纹里消失了。

    紧接着,真实的环境露出来。

    二子发现自己就站在一条僻静小巷的尽头。前头没有路了,只有一堵不到两人高、长满青苔的青砖墙。

    倒是身后,巷口的方向,传来一阵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不是幻境!

    是真的有人跟进巷子里来了!

    然而这不但是一条死巷,而且四下里空荡荡的,连只老鼠都藏不住……

    好在我有玲珑阵!

    二子握紧一只手腕上的白色珠串,心念一转,身形凭空消失在原地。

    大约十来息之后,果真有人猫着腰,和他一样,轻手轻脚的摸了过来。

    该死的山猫子!二子看得真切,在心底里骂了一句。

    有一种直觉,如果林小东慢来一会儿,他就能看到暴脾气老头儿的脸了。

    “他就是不跟来,你也看不到那老头儿。”沈云听完他的汇报,吐出一口浊气,慢悠悠的说道。

    “啊?难道不是他无意间破了幻境?”二子讶然。

    在那条小巷里,林小东四下里看了看,没有发现可疑的情况后,一头雾水的摸着头自言自语:“咦,人呢?”然后,摇头晃脑的离开了。

    二子等他离开后,又等了一会儿,确定不是使诈,这才从玲珑阵里出来,也迅速离开小巷子。

    越想越觉得这是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二子不敢再过多逗留,离开银刀城,又是一路疾行,日夜兼程的赶回了新营区,向沈云面禀。

    末了,他扼腕叹惜,连道是林小东坏了他的好事:“我知道他派了人跟在我后头。可是,鱼妖可疑的很,我若是先甩掉他的人,便肯定要丢了鱼妖……”

    没有想到,门主大人却一口断定,与林小东无关。

    那么,就是布设幻境的那人,只想让他看到这里。

    好巧不巧,林小东便摸进巷子里来了!

    他难以置信的挠头:“真的这么巧,早不来,晚不来……”

    沈云看着他,微微一笑:“是啊,怎么会这么巧!”

    这话……分明是话里有话啊!二子眼前一亮,惊呼道:“幻境就是林小东布设的!鱼妖也是他刻意安排的!”

    银刀城里最不缺的就是低阶妖修。以林小东的身份,捉一只低阶鱼妖做点什么事,只要吩咐一声,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鱼妖自带干粮的冒出来抢着做呢。

    但是,如果真是林小东的话,新的问题又来了——为什么呀?林小东为什么要针对他专门布这样一个局?还有,客栈走水,是否也是林小东的手笔?如果是,又是为什么呀?

    二子不由头大,老老实实的跟自家门主大人道出心中的疑惑。

    沈云起身,走到窗户前,将木格子窗支起来,看着天边的晚霞,叹了一口气:“你怎么就没有想到,林小东也有可能是奉命行事呢。”

    林小东是奉命行事?奉谁的命……电光石火间,二子的脑海里冒出一道清晰的身影来,再次惊呼:“妖王!是妖王让他这么做的!”

    此语一出,仿佛是点燃了他的整个脑瓜子。噼哩叭啦,里头一顿火星子飞溅,层出不穷的推断闪现。

    “妖王知道我返回银刀城。”

    “并且还知道我是特意回去查黑海蟒一族的。”

    “所以,妖王也知道黑海蟒一族的秘密。”

    “妖王还知道传送古阵!”

    “他编出那样的一个幻境,就是为了告诉我,黑海蟒一族去哪里了,好叫我不要再追查。”

    “妖王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啊,我知道了!”

    “妖王就是屋里的那个暴脾气老头儿!”

    “也是另外一只守护兽!”

    一气推出这么大的一个结论,他整个儿都虚脱了,一屁股跌坐在圈椅里,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汗涔涔的脸上,一双眼睛亮若星辰,里头闪烁的,全是兴奋的光芒。

    沈云转过头来,赞许的点头:“所以,这件事暂且到此为止。你不要再查了。”

第四章 强颜欢笑

    4

    二子离开后,沈云站在窗户下,望着外面的余晖,自言自语道:“妖王到底是几个意思呢……”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和往常一样,晚饭点刚过,大门的外面,有人提着一只大提盒过来送晚饭。

    不是厨房那边的管事,而是云景道长。

    他亲自过来送晚饭。

    进了院子,绕过影壁,看到窗户上映着的那道正在伏案疾书的侧影,云景道长在心底里叹了一口气。

    中午的时候,赵宣急吼吼的赶了回来。不为别的,专门回来一趟,只是为了当面跟他说北海那边的事。

    他听完后,半天说不上话来。过了好久,才捂着心口,道出一句“痛啊”。

    赵宣没有在当场,无法知道当时形势有多危急。当然,赵宣也没有妄自揣测。

    但是,云景道长完全能够想象得出来啊。

    一来,混沌兽有多厉害,他又不是没有亲自领教过。反正,以他的战力,如果是单挑的话,还不够那孽畜撂一指尖的;

    二来,混沌兽开启传送古阵,为的是逃出鸿蒙界。同时,这也是它唯一的出逃机会。换了是谁,都得拼命啊。

    而主公和钱正君两个偏偏要挡孽畜的道,坏孽畜的好事。那么,他们两个就得承担孽畜性命相搏的攻击。

    所以,主公不敌,最终昏迷不醒。以至于是谁把他送去了银刀城的客栈里,他自己都是完全没印象了,足以见当时伤势之危重——有一桩事,云景道长谁也没有说过,便是主公面前,也没有透过一丝风。那就是,他发现主公不管是在闭关,还是睡觉,仍然能知道附近的动静。

    真的,他暗地里认真确定过。明明主公那时是在闭关,或者是处于沉睡之中,但是,周边一定范围之内的风吹草动,都休想逃过主公的法眼。

    他以为,要么是天赋使然,要么是主公有这方面的法门。

    以前,他猜测是天赋。现在看来,应该是后者。不然的话,主公岂会不知道是护送的那人是谁。

    总而言之,那一战必定是异常惨烈的。

    主公尽了全力。

    至于最终的结果,赵宣没有得到确实可靠的消息,只能跟他分析,钱正君十之**是和后来赶过来的火姬一道,合力与混沌兽同归于尽了。那座传送古阵也是因此而彻底被毁灭。

    赵宣特意跑回来跟他说这些,主要是为了跟他商量,要如何相劝主公与魏长老。

    云景道长首先想到的是,这两人肯定会将悲痛压在心底,轻易不会在人前显露出来。

    赵宣的眼圈立时红了,说,最怕的就是这样。如果他们俩能够大哭一场,甚至大醉一场,一气睡上十天半月的,这事,也就算是过去了。憋在心里头,苦苦折磨自己,却在人前跟没事人儿一样,以他的经验,出事只是早晚而已。

    魏清尘虽不曾尝过情滋味,但好歹活了两百多岁,见过的分分合合,若是编成故事,那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是以,他也很赞同赵宣的观点。

    想了想,他提出来,与赵宣分工,以就近为原则,一人负责一个。他负责劝主公,赵宣负责劝魏清尘。

    至于如何劝……一时之间,他也想不出具体的办法来,只送给了赵宣一句话:等见着人后,再说吧。

    赵宣想了想,发现暂且也只能这么办。

    这算是商量完了。他得赶回边界去,一来是盯着那边的局势。万一落桑族人真的要破阵了,他们在那边,肯定也是并肩子上的;二来,兴许他师父这会儿已经回边界那边了呢。

    送走赵宣后,云景道长回到屋里,独坐许久之后,“啊”的轻呼,连忙从袖袋里拿出金钱来卜卦。

    因为孽畜暗中对云雾山脉动了手脚的缘故,他已有数月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因何事起卦,结果都会卜出一模一样的卦相来。

    也就是说,这几个月里,他什么都没能卜出来。

    每天的三卦,纯粹是坚持一个习惯,莫让自己手生了。

    刚才左思右想也没能想出一个好办法来,突然间,他想到了,孽畜已然伏诛,那么,它对云雾山脉做的诸多手脚皆会自行消失。如此一来,他卜卦的准头应该会回来了。

    哪知一卦下去,他傻了眼——卦相还是那个该死的卦相,稀里又糊涂!

    难道孽畜没有死……

    云景道长吓得从蒲团上直接弹了起来。

    “不会吧!”

    捋着拂尘,他在屋子里跟只没头苍蝇一样,飞快的转了好几个圈,才少许冷静下来。

    这时,他又想到了一个验证办法,即,尝试启动与云雾山脉外围的秘密联络通道。

    却是成功了!

    少顷,他手底下的一个据点回复过来,语气又惊又喜:“道长,发生了什么事,通道恢复了?”

    那么,孽畜到底死没死!云景道长完全被搞糊涂了。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吩咐据点:“今天只是试验。通道得否安全,还有待进一步的验证。所以,暂且不恢复使用。”

    云景道长不死心,不惜打破“一事不二卦”的规矩,又坐回蒲团上,继续卜卦。

    又是一样的卦相!

    罢了!云景道长只好收了金钱,坐等自家主公回来。

    下午,后者终于回来了。

    云景道长打算寻个由头过去。他还没打定主意用哪个由头,发现二子急吼吼的从外面回来,直扑主院。

    看这架式,定是有急事。他如是对自己说,决定等一等。

    没等到二子出来,他却被执事院那边请去了——其实,这段时间,他也是忙得团团转,没有多少空闲时间。

    他在执事院一直忙到晚饭点才出来。

    在厨房那边问到主公的饭还没有送过去,于是,他索性将自己的那份一并装上,直接提去主院,与主公一块儿吃。

    呃,吃饭是顺带的事。好好的劝一劝主公,才是正事。

    绕过影壁,他看到主公伏案办公的侧影,心又沉了几分——他没有料错,主公果真在试图自我麻痹。

    刚刚才重伤到不醒人事的人,哪里禁得起这般的操劳?

    他用力的吸了一口气,掩去眉眼间的忧心,提着大提盒,一边快步往前走,一边打招呼道:“主公,我给你送饭过来了……”

    话未落音,窗户后面,沈云头也不抬的应道:“道长来得正好。我正要唤你过来呢。”

    云景道长心里打了个突——主公的声音不对啊!不但听不出哪怕是一丢丢的悲伤来,反而比平时略显明快。主公是在强颜欢笑吗?

第五章 甜头

    “强颜欢笑?”发现道长进门来时,脸色不对劲,沈云问过之后,才知道误会大了,“我哪有!”

    云景道长自然是不信的,觉得他现在的状态,就跟喝醉了的人一样。一般来说,真正喝醉了的人,往往死活不会承认自己喝醉了。

    沈云没有争辩,道出二子下午的时候带回来的新线索。

    听完,云景道长略加思索,便喜上眉梢:“这么说,妖王就是另一只守护兽。整件事情,也是妖王最后收的尾……”话未说完,脸上的笑容又凝住了。

    “怎么了?”沈云问道。

    “我想到了一个不好的可能。”云景道长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的试探着说道,“那个,孽畜很有可能也没有死。”

    “理由呢?”沈云微怔。他是真的不觉得混沌兽还有可能会活着。

    云景道长如实的道出自己下午接连卜了两卦,傍晚的时候,又抽空卜了一卦,三卦的卦相都没有任何的变化。他还是没法卜卦。

    “不过,和外头的秘密通道却是通了。”他捋着拂尘,叹道,“所以,我现在是完全被弄糊涂了。我想,最坏的情形,莫过于孽畜还没有死透吧。”

    “原来如此呀!”沈云却明显的神色变得又松快了许多,“你无法卜法,确实是孽畜使的坏。但是,现在还不能卜卦,却跟孽畜的死活,完全没有关系了。”

    “啊?”云景道长简直是喜出望外。因为主公能说得这么肯定,就意味着已经找到了解决他无法卜卦的法门。

    对于一个法修来说,还有什么比无法卜卦,更能令人觉得惶恐不安的?

    这几个月里,别看他明面上跟没事人一样,其实,全是装的。内心里,他是一点点的安全感也没有了,一步也不敢离开新营区。

    现在好了,问题能够被解决了!

    按住内心的欢喜,他急切的问道:“主公,这里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给你看样东西。”沈云说着,起身去后面的长案上取过来几张画稿。

    云景道长接过来,发现最上面的两张,墨迹还没完全干透。

    “这些是……阵图。你刚刚画出来的。”看到第三眼,他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越看,皱得越紧。待看到最底下的那一张,两道眉毛已经在眉心处皱成了一团黑疙瘩。

    初看,是阵图;

    再看,没错,是阵图;

    可是越看越糊涂。

    完全看不懂。连是什么类型的阵,都看不出来。

    在阵道一道上,我也不至于这点眼力也没有吧……

    所以,这到底是不是阵图,他心底里又拿不准了。

    又从最底下的那一张,看到第一张。云景道长完全确定了——真的看不懂。一共十二张图纸,每一张图纸上都有很多的,他看着眼熟的阵符元素,但是,拼在一起,他真的不知道是什么了。

    “主公,这些都是什么?似阵又非阵,看似简单,却越看越复杂。”他抬起头来,拿着图纸,老老实实的问道。

    这时沈云又坐回了圈椅里,拿起手边的白瓷茶碗,象是品茶一般的喝了一口温开水:“就是阵图啊。”

    云景道长手里一颤,连忙又低下头去,一张又一张的看着。

    只是一连看了三张,他便放弃了,复又抬头,惊喜的问道:“主公,什么时候,你的阵道上又精进了许多?”

    沈云放下手里的茶碗,呵呵笑道:“挨了那么多的打,也不能白挨,总要讨到一点甜头的嘛。”

    云景道长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主公学东西,素来是举一反三,告诸往而知来者。这一回,能从传送古阵里学到些什么,在阵道上突飞猛进,再正常不过了。

    思及此,他欣喜若狂,捧着一叠图纸,跟捧着稀世的珍宝无二:“所以,这些全是传送阵?”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传送阵绝对是个好东西。但实在是耗费太高,是以,魏长老捣鼓了许多年,才修通了一条传送阵。

    修得起,用不起哇。

    魏长老一直想改进传送阵,降低其消耗。似乎一直未能如愿。

    现在,主公拿出图纸来了。依主公的脾性,肯定是在这方面有所突破。

    哈哈,我们也能将传送阵修得四通八达……

    沈云被他的模样给够乐了:“道长,口水快流出来了!”

    云景道长迅速回神,一点儿也不恼,再自然不过的砸摸着嘴巴,热切的问道:“到底是不是传送阵啊,主公?”

    沈云的回答却好比是一瓢凉水迎头浇上来。

    “不是。”

    云景道长眼里的热度明显下降:“那,它们是什么?”

    “算是地基。”沈云答道。

    “地基?”云景道长越发的糊涂起来——是我理解的那个地基吗?如果是的话……谁家的地基会修成这样?

    沈云很肯定的点点头:“传送古阵的里头,是以这样的阵图为基。所以,它才能在海底历经十几万年,仍然不倒不塌。”

    这么一说,云景道长觉得好理解多了。跳过纯粹的技术层而,进而一思索,他的眼睛复又亮了起来:“主公是想将这些用到我们新营区?”

    以前在边界的时候,他不止一次与魏长老讨论守护大阵、仙山,以及凡人界这三者间的关系。魏长老曾经他说过一个很大胆的猜想,即,仙山极有可能是一座超级庞大的悬浮岛。构成仙山之基的,是极其复杂的法阵。

    当时,云景道长听了,呆若木鸡。回过神来后,直道“难以想象”、“不可思议”云云。

    于是,魏长老给他看了石头岛的影岛。

    他顿时无话可说。

    在这之后,魏长老才跟进一步的说仙山四象扭曲之事实。而他反复参悟之后,慢慢的接受了。不然的话,打死他,他也不会信,仙山的四象在迅速的相互挤压、挪位、变形,使得仙山正一步一步的滑向崩塌的深渊。

    仙山早晚会崩。得出这样的结论后,他心里要说不着急,那是假的。可是,急又有什么用?魏长老在阵道上的造诣,不知道比他高出多少,也无能为力。他再着急,也无济于事啊。

    没有想到的是,主公竟然得了大机缘,窥见传送古阵的“地基”!

    这是不是意味着峰回路转,仙山有救了?

    以主公的行事风格,应该会先在新营区实验吧……

    沈云被他眼里的热切深深的感染了,点头道:“我正要跟你商量这事。时间很紧迫,我们必须抓紧落实。”

第六章 无奈的学渣

    接下来,沈云跟云景道长详细解说了十二张阵图。

    他不管讲解什么,从来都是能将复杂的讲得浅显易懂。是以,听了个开头,后者便知道了,直接自己看晕、看傻的十二张阵图,就是阵基——在仙山里,自古以来,从未有“阵基”一说,有的是只是“道基”。不过,在青木道里,象这样的新造词,简直不要太多。云景道长也很赞同“阵基”这个新词。此词是仿“道基”而成。修行先修心,道心有道基。同样的道理,法阵亦有基,是为阵基。形象、通俗,易懂,没毛病。

    好吧,名字从来不是重点。

    看到主公是真正的振奋起来了,而不是回避事实,故意麻痹自己,云景道长如获重负。一扭头,看到窗外布满乌云、没有半个星子的夜空,也觉得格外的美。一种风雨欲来的美……

    当然,他也知道主公为什么能这么快打重新振作起来。妖王大费周折的将二子引进幻境里,用意再明显不过了。就是通过幻境,借二子的嘴给他们泄一线天机,即,黑海蟒一族是早就有守护任务完成后,举族撤离的计划。现在,任务完成了,他们果断启动计划,举族乘传送古阵,离开了鸿蒙界。

    既然他们能忙而不乱、井然有序的按计划离开,那么,钱正君、火姬联手与混沌兽之战的战果还能费气力去猜吗?钱正君她们两个必须是战胜方啊。

    只是混沌兽也不是吃素的。它不但不吃素,而且非常的强大。

    以钱正君和火姬两个联手,要战胜它,会是一件容易的事吗?

    必须不容易啊。

    没看到主公只是在外围帮忙打边鼓,都被伤成什么样了吗?

    所以,这必定是一场惨胜。

    混沌兽被杀死,钱正君和火姬也是使劲手段、拼了性命,和主公一样,双双重伤昏迷。

    黑海蟒一族能扔下她们两个,自顾自的撤走?

    肯定不能啊。

    别的不说,单说火姬是他们一族的公主,也不能丢下不管。

    就这样,钱正君和火姬两个在什么也不知道的情况下,被抬进了传送古阵,随黑海蟒一族撤离了鸿蒙界。

    于仙途来说,只会是好事。因为以云景道长的理解,黑海蟒的举族撤离鸿蒙界算不得飞升,却比飞升也差不了多少了。

    于个人的情感来说……想到这里,云景道长在心底里叹了一口气:这样的机会摆在面前,仙山的修士们,有几个会舍得放弃呢?如此一来,他家主公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重新振作起来,并且干劲十足的画出一副完整的阵基来,完全在情理之中。

    主公定是想着做出一番成就,早日飞升,好去寻找钱正君……

    云景道长没忍住,偷眼去瞥正在认真讲解的某人。

    修为摆在那里。他公然开小差,自然是被抓了个正着。

    “前面还听得懂……这副阵基太复杂了,从这一副开始,便完全听不懂了。”云景道长讪笑着指着第三副图,“如果是魏长老,肯定能和主公论道一番。我嘛……真不成。主公莫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直接吩咐我,要做些什么,如何去做。”

    一来,他听懂了主公的意思,阵基必须在守护大阵被破之前布设完成,否则,守护大阵一旦被破,仙山极有可能受不住,直接崩塌。届时,倾巢之下,安有完卵?云雾山脉岂能独自保全?真是那样的话,阵基也就失去了其意义,没有布设的必要了;

    二来,他的阵道修为就这样,而阵基确确实实是高深。是以,哪怕主公再康擅讲,他也只能勉强听得懂前两副图。听到第三副,他好比听天书,控制不住的开小差。这样的他,再多听也无益。与其白白的耽误时间,不如直接搞清楚,在布设阵基上,他能做什么。

    同样的道理,也适用于门中的弟子们——阵基这么高深的阵图,不可能人人都能懂。暂时听不懂,没关系,知道阵基是怎么回事,做什么用的,就行了。弄清楚了这些,也就是完成了任务动员。接下来,大伙儿包管能服从指挥,甩开膀子,认认真真的跟着干!

    某渣不以为耻,打断沈云的讲解,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认真的听完,沈云受教,点头道:“行。那么,道长你来负责动员,和相关的准备工作。只是几个阵点还要再推演推演,我另外再想办法吧。”

    他与云景道长详说阵基,其中的一个目的就是想后者帮忙出点主意。毕竟法修在阵道上也是有一定的涉猎。尤其是象道长这样的高阶法修。

    没有想到的是,道长自己放弃了。

    如此一来,他也不好再多说,只能退而其次,让道长负责布设阵基的具体工作。比如说,先准备起来。

    云景道长如获大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继续听。

    这一回,他完全听得懂了,不但没有再开小差,时不时的还能紧跟沈云的思路,提一些自己的看法和意见。

    有几个意见,沈云听了,也是眼前一亮,直接采纳了。

    待沈云说完,他又献上一计:“主公将魏长老紧急召回来论道吧。他肯定能助主公一臂之力。”

    前两副图,听了主公的讲解后,他还是能大概看懂的。从中,他充分看到了阵基之复杂、精妙。

    这样的存在,以他的理解是,定不能出一丁点的纰漏。

    怎么能还有几个阵点没完全确定下来呢?

    可不敢开这样的玩笑!

    所以,于青木派来说,没有比定下这几个阵点更为重要的事了。他首先想到的就是,火速召回魏长老,协助主公一道,攻克这几个阵点。

    呵呵,推演阵点,他有力也使上不劲,但是,出主意,他却是在行的。

    “清尘能回来,自然是最好的。只是,边界那边的局势一刻比一刻危急,我把他调回来了,钱正君也不在,只剩下赵宣一个,怕是撑不住。”事有轻重缓急啊,与阵基相比,自然是仙山的大局更为重。沈云也是犹豫了许久,才放弃召回魏清尘的想法。

    有冰雪秘境这个时间利器在,他能在半个下午的时间里,绘出阵基来,就不信摆不平几个阵点。

    所以,在道长自己放弃之后,他的想法是,等会儿继续回到冰雪秘境里闭关,全力推演。

    但是道长的提议,动摇了他的决定——时间确实能解决一切问题。但是,他现在最缺的恰恰是时间。万一道长就有这机缘,一语中的帮他摆平这几个阵点呢?

    真要是如此,那才是真正的“磨刀不误砍柴工”。

    沈云好不纠结!

第七章 心痛

    “这个问题也不难解决啊。”云景道长继续支招,“把袁爷或者老李暂且调过去顶一顶啊。钱正君那头,由季勇接着。他们都和伯堂配合过多次,基本上不用磨合,马上就能上手。再说了,只是暂且顶一顶……风险肯定不小。不过,魏长老行事,有章有法,离开一两天,应该也问题不大。”

    季勇取代钱正君的事,沈云也有过考虑。

    只是他一想到这个问题,不是头痛,而是心痛得喘不过气来。再加上,阵基之事……呃,好吧,他承认,他确实是在逃避。他在假装囡囡还在,没有离开。

    心,又痛了起来。

    密密麻麻的痛,好似数不清的虫子在啃噬他的心。

    囡囡往昔的一颦一笑,象画卷一般,一轴紧接着一轴的在眼前浮现。

    呼吸不由得变得急促起……

    云景道长发现主公的脸色骤变,额头上噌噌的直往外冒冷汗,吓得从圈椅里跳了起来,焦急的问道:“主公,你怎么了?”

    这种情形,在冰雪秘境里,已经犯了好几回。都说久病成良医。几回痛下来,沈云也积累了一些应对的经验。他深呼一口气,另一只手暗地里在自己的大腿边上用力的掐了一把。

    这叫做“一痛压一痛”,是他想出来的转移痛苦的一个办法。

    数次实践证明,此法确实能在很短的时间里,压制住心痛,同时,也让沈云立刻中断对囡囡的思念,迅速集中精力,继续绘制阵基。

    不过,后遗症也相当之明显——不用力,便没得效果。是以,他得全力掐一把。这就使得,以他那变态的自我恢复能力,也救不了他的大腿那一边的颜值。那一处被掐得乌青乌青的,触目惊心。

    这一次也一样,掐一把后,某人立刻“精神抖擞”了。呼——,“画卷”化成流沙,随风而散。心还痛,淡化了许多。更重要的是,没有“画卷”了,单凭越来越微弱的心痛,无力将他再拖进思念的漩涡之中。

    “没事。”沈云不好跟道长说实话,心思一转,随便编了个原由,“困劲儿上来了。我缓一缓,就没事了。”

    “缓什么呀?重伤初愈,你现在需要的是好好休息。”云景道长罕见的冲他板起脸来,“主公,就这么决定吧。我以长老会的名义,速召魏长老回来,同时,调袁爷去边界,暂且接替魏长老。对了,主公暂且有没有给二子派任务?”

    沈云摇头。

    “那就让二子随袁爷一道去边界。主公,以为如何?”云景道长跟他打商量道。

    “好。”沈云颔首,暗地里又掐了一把,吸着气说道,“巡边司那边,让季勇接替钱正君。”

    果然,提到“钱正君”三个字的时候,刚刚淡下去的心痛骤然又呼啸而起。好在,他提前掐了自己一把。在后者面前,昂扬欲起的心痛再次落败。甚至“画卷”都没来得及出现。于是,他没有开小差,得以顺利的在道长面前吩咐完毕。

    “是。我这就去安排。”云景道长转身走了两步,又打住,转过身来,不放心的叮嘱道,“主公,最艰难的时候,还没到呢。你要多保重身体。听我一句劝,今晚好好的睡一觉,等魏长老回来了,再接着费神,好不好?”

    他如此之郑重,沈云还能怎么应?只能点头应道:“好,遵长老大人之令,今晚,我肯定会把觉睡饱了。”

    “主公素来言出必行,我自然是信得过的。”云景道长其实是不相信的。

    因为他太清楚自家主公的脾性了。有时候,主公真的对他自己太狠心。按菱洲人的说法是,呷得苦,霸得蛮。象眼下的情形,主公定然是要‘霸蛮’,怎么可能拿宝贵的时间去睡觉!

    可明知是这样,云景道长却完全奈何不得,拿他没办法——他要去布置阵基的诸项准备工作。这也非常重要,并且非常之琐碎。哪里有时间守在主院里,盯着主公好好休息?

    他唯有给主公扣顶高帽子,寄希望于后者能够自觉守诺。

    沈云哈哈大笑:“道长放心,我惜命着呢。而且,我还有一个很大的野心。”说到这里,他偏过头去,看向黑沉沉的窗外,吐出一口浊气,两眼灼灼发光,“我一定要离开鸿蒙界,去其他界面看看。所以,我不会轻易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的。”

    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道长提的意见很中肯。更重要的是,他只需睡个把时辰,就足够了。而在冰雪秘境里的个把时辰,在外头就是刻把钟的事,真不算久。他完全睡得起。

    云景道长听了他的话,也相信了——在云景道长看来,主公想去其他界面看看,是为了寻找钱正君。只要主公心里还有别的念想,就证明主公暂且还没有一门心思的扑在天劫上,甚至产生了以身应劫的念头。他也就能真正放心了。

    “主公行事有分寸,有章有法,我自然是放心的。”他满意的离开主院,忙活开来——需要休息的是主公。时间那么紧迫,他又没有受伤什么的,当然要抓紧一点一滴的时间做事。

    沈云目送他离开后,心念一转,抱着稿纸,进入了冰雪秘境里……

    长老会的密令通过秘密联络通道,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魏清尘手里。

    这两年,修士同盟军劫获密令的本事越发的大了。即便是秘密联络通道也不是百分之百安全的。这使得云景道长给魏清尘下达密令时,不会在里头明确的提到阵基,只是含糊的说道“家中有大事,盼速速归家”。

    魏清尘接到密令时,正好赵宣也在跟前。

    “应该是道长发出来的。”他握拳掩嘴,重重的咳了一声,忧心忡忡的说道,“道长怎么会越过主公,给我发密令?难道是主公的伤势复发了?”

    这时,又有一名弟子在外头禀报:“长老会密令至。”

    赵宣连忙再去开门。

    哪知,密令却是给他的。

    飞快的看完,他回头笑道:“主公不会有事。因为袁爷要过来暂且接替师父呢。”

第八章 大胆的猜测

    魏清尘连夜动身。天将亮时,他露水吧叽的出现在新营区外围的第一道关卡外。

    “魏大人回来了!”

    “好快哦……”

    关卡里的弟子们发现了他,眉开眼笑的迎上来。

    小队长当即向他传达了长老会刚下达的命令——乘坐“吞金兽”速回主院,直接去见门主大人。

    魏清尘这时已经注意到了“吞金兽”就藏在关卡后面的小山谷里。他跟小队长一打听,得知“吞金兽”是半刻钟之前才从新营区那边飞过来的。

    小队长一脸崇拜的望着他:“魏大人,我们接到的命令里说,你最快也会是过了早饭点抵达我们哨卡。届时,要我们做好迎接的准备。没想到大人足足提前了一个多时辰呢。”

    派“吞金兽”来接,实在是太暖心了。不用说,肯定是道长吩咐的。魏清尘感觉浑身的倦意立时去掉了一大半,跟弟子们打趣道:“不快一些,就没得早饭吃喽。”

    “大人,‘吞金兽’上准备了热水和吃食呢。”小队长急忙解释道,“命令里还说,‘吞金兽’什么时候开,路上走多快,都听大人的吩咐。”

    “是道长吩咐的吧?”

    “嗯。道长还特意吩咐了,如果大人问起来,务必如实的详尽回答。”

    魏清尘心思一转,明白了道长“特意吩咐”的用意。是为了安抚他,提醒他不要太着急。他禁不住感慨道:“道长一直都是这么的体贴,很会照顾人。”

    心里的担忧去掉了一半——伯堂的猜测没有错。急召他回来,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而是主公急召他。

    还有一半的担忧,是他不知道主公为什么急召他。还有,为什么不直接下门主公,而是绕了一个弯,以长老会的名义下令?

    带着这些问题,他恨不得能立刻出现在主公面前。

    不过,道长的提醒也很有道理。全速赶了一夜的路,他已如强弩之末,确实急不来了。

    是以,他抓紧时间上了“吞金兽”,并吩咐立刻返航,却没有命令全速前行,按平时的速度即可。接着,他什么也不管,开始慢条斯里的吃东西。待吃饱喝足之后,还是什么也不管,吩咐船上的管事到了码头,一定要记得叫醒他,然后,倒头便睡。

    真的是累坏了。头一挨着枕头,他便沉沉睡去。

    这一觉,也睡得格外的香。

    船到了码头,停下来了,他竟然完全没有察觉。

    好在他提前吩咐了管事。

    一看时间,他睡了差不多一个半时辰。

    自从去了边界后,他很少有一次睡这么长的时间了。是以,还是没有睡足睡饱,但是精神恢复得还不错。他特意化出一面水镜照了照。眼里的红丝褪得差不多了,面上也几乎没有倦容。

    不错。他很满意的挥袖,拂散水镜。这副样子出现在主公面前,不会让后者担心。

    果不其然,稍后,他赶到主院。沈云一见到他,便关切的打量着他,见他精神头不错,一双眼睛明亮清澈,愉悦的问道:“休息得不错。是道长派‘吞金兽’去外围接你了吧?吃了早饭吗?”

    “是的。在船上先吃了早饭,再美美的睡了一觉。”魏清尘拍着胸脯子说道,“我现在上龙潭虎穴,都没得问题。主公有什么任务要交给我,只管吩咐。”

    “那我就不客气了。”沈云笑嘻嘻的说开来,“一共有两件事……”

    首先,他跟魏清尘说了二子被妖王引入幻境的详细经过。

    后者听完,喜上眉梢,道出了与他和道长相差无几的分析、猜测。

    “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沈云没有再多说,伸出二根手指头,又道,“第二件事,是关于阵基。”

    “阵基?”魏清尘讶然的挑眉。他从来只知“道基”,却未曾听说过“阵基”。心思电转,兴趣大增——估计是主公新造的词,听着和阵道有关。

    原来主公急召我回来,是因为阵基!想到这里,他心底里压制着的另一半担忧亦风消云散了。

    “就是这个。”沈云拿出手稿来,递给他,“你先看看。等你看完了,我们再一起论道。”

    魏清尘接过来先扫了一眼,看到最上面那一张稿纸画的果真是阵图,目光立时变得热切起来。

    所以,是我理解的“阵基”,对吗?

    带着这样的问题,他仔细的看起手稿来。

    看完第一张,他的脸上还能看出诸如惊艳这一类的表情。然而,看到第二张时,他的脸上已经只剩下了专注。看完第二张,他是迫不及待的翻看第三张。但是,在第三张上用的时间差不多是前面两张的总和,速度明显放缓了。之后也是如此。并且,每一张阵图看的时间越来越长……

    等他看到最后一张,已经将近中午。

    而沈云早就回到长案后面,自行忙活起来。期间还记得通知厨房那边,中午要送两份饭过来。

    “主公……”魏清尘揉着眉心,抬头去看对面。

    对面的圈椅里是空的。

    这时,沈云放下笔,从长案后面起身,说道:“见你看得认真,我不好打扰,就挪到这里做事了。”说着,朝他那边走过去,“快到午饭点了,你在我这边用吧。我们边吃边聊。”

    魏清尘读罢手稿,费了老鼻子的劲。其后果是,早上在“吞金兽”上吃得饱饱的,这会儿,又饿得前胸贴后背。

    是以,这样的安排,甚合他意。

    不过,此刻,他有一肚子的话要说。肚子饿了、吃饭之类的事情,完全可以摆在第二位。他急急的说道:“主公,我想先问一个问题,再说说我的一点看法。”

    “好啊。”沈云高兴的又重新在小桌边落了座,“急急忙忙喊你回来,就是想听听你的看法和意见。有什么问题,我们两个也可以一起讨论解决。”

    至于先前没有理顺的那几个阵点,大多数的,他在冰雪秘境里解决了。只剩下一个,他只理出了一个解决的思路,还没来得及去落实。

    现在,精于阵道的魏清尘回来了,他就不急着落实了,打算也先听一听后者的看法。

    “主公,你看到了传送古阵的阵图,是吗?”魏清尘很直接的问道。

    “不愧是阵道老手,一眼就被你看穿了。”沈云笑道,“这副阵基,我很多地方就是抄了传送古阵的阵基。”

    接着,他很仔细的描述了传送古阵开启之时的情景。

    魏清尘听得非常认真,生怕听错或听漏了一个字。听完之后,他垂眸沉思片刻,复又抬起眼帘,目光灼灼的望着沈云:“主公,你的猜想应该是对的。仙山也肯定有阵基!”

    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内心的狂喜,他又接着说道,“一直以来,我都在回忆和参悟,天神宗内门到底在哪里。听了主公的阵基之说,再联系当年内门的种种传说,我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天神宗覆灭的时候,内门阵基被毁。整个内门应该是因此而崩塌,不复存在。残留于世的,仅仅是一些内门的残片。”

第九章 劝服

    魏清尘重提昔日天神宗内门之惨烈下场,不是简单的怀古,而是由此展开讨论,分析仙山眼下的大危局。

    和沈云一样,他也严重的怀疑,守护大阵一旦被破,仙山之阵基会因此而毁,从而使得仙山落得与天神宗内门同样的下场。

    是以,他非常之焦虑:“主公,从东海那边的战局来看,落桑族人做了充足的准备,又志在必得。反观修士同盟军,虽然全力抵抗,却难掩各自为政,形如一盘散沙的事实。所以,我认为,守护大阵被破,是早晚之事。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最坏的打算?”沈云轻轻挑起一边眉峰,看着他的眼睛,“怎么打算?”

    “仙山彻底解体,或沦落至凡人界,或彻底消失,也不排除极少数地域,尤其是十大门派的内门某一部分,成为浮岛。”魏清尘非常冷酷的提议,“我主张,我们也至少要做到让新营区成为浮岛。”

    也就是舍了其他人,暂且先救自己。

    不过,此举不怎么符合主公一贯的主张。

    他看了一眼沈云,非常诚恳的继续游说:“主公,我们的力量太过薄弱了。眼下,还没有能力去挽救整个仙山的阵基。另一方面,落桑族人对我祝融大陆垂涎已久,并且做了充足的准备,他们对仙山的攻击从一开始就会使上雷霆手段。我们眼下对上他们,只能是势同飞蛾扑火。我觉得完全没有必要,不如先避其锋头,从长计议。”

    沈云呵呵笑道:“这种论调在仙山里,也不算新鲜了。早有不少人提出来,并且得到的支持也不太少数呢。不过,我是不赞同的。所有人都‘避其锋头’了,没有谁站出来阻挡,是要让落桑族人长驱直入吗?那跟将仙山拱手让与落桑族人,有何区别?”

    魏清尘被堵得一时哑口无言。

    “这就好比强盗都要破门而入,登堂入室的取而代之了,主人家还能避到哪里去?”沈云用手指头指着桌面,痛心的说道,“清尘,我们是避无可避啊。再者,也不能避!一旦都生了避其锋锐的心思,士气就再也提不起来了。而且还会助长强盗的气焰,令他们越发的嚣张。”

    顿了顿,他摆手又强调道:“这一点,永远都没得商量!”

    魏清尘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很在理。可是,据他在边界的观察,修士同盟军真的挡不住落桑族人。他们的溃败,只是早晚的事。甚至于才刚交手,修士同盟军里有些人已经起了投降的心思,并严重的影响到了士气。

    而叶罡拿着这种情况,完全应对无策。

    所以,战场上,拼的是真刀真枪真实力。以修士同盟军眼下之情形,不是单单一句“没得商量”,动动嘴皮子就能做到严防死守,拒落桑族人于边界之外的。

    这些,他没讲客气,尽数说了出来。

    沈云听完,竖起两指手指头来,正色道:“清尘,有两点,我必须纠正你。”

    “主公请讲。”魏清尘梗着脖子冷笑。

    他并不觉得自己有说错什么。修士同盟军不敌落桑族人,这也是边界真实的战况。而青木派的势力更加弱小,不先保存自己,徐徐图之,却在落桑族人势头最强劲的时候,正面杠上,就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嘛。

    所以,他倒要听一听,主公如何反驳。

    沈云被他的样子给气笑了,清了清嗓子,先掰弯一根手指头:“第一点,对付落桑族人的入侵,不光是修士同盟军一家之事。祝融大陆之安危,众生人人有责。祝融大陆之上,众生有几何?落桑族人又有几何?清尘,两者根本就不在一个数量级别啊。”

    魏清尘笑了一下。他当然知道祝融大陆人多地广。他也曾热切的联络仙山其余势力,一同抵抗落桑族人,一同保护守护大阵。可是……唉,几乎次次都是热脸贴了冷屁股。他算是看出来了,不要说祝融大陆众生,光是仙山的众修,都没法做到齐心对外。所以,光是人多,有什么用?还是一盘散沙。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同,娜也只是盘子要大一些,里头的沙子也多一些而已。

    更何况,这盘散沙还擅长窝里斗……谁要站出来主张共同抵抗落桑族人,头一个要面对的就是修士同盟军的各种明枪暗箭。其余势力冷眼旁观还是好的。更多的是讥讽、落井下石……

    唉,不说也罢!

    沈云见状,问道:“我知道,你在边界处处碰壁,联合对敌几乎没有什么进展,但是,边界能代表整个仙山吗?而整个仙山又能代表整个祝融大陆吗?”

    魏清尘被问住了。他没有做声,但心底里却响起一个声音答道:“当然不能!”

    沈云看出了他的犹豫与动摇,乘热打铁,又掰弯另一根手指头:“你觉得,落桑族人这种凶猛到疯狂的进攻状态能维持多久?”

    说到这一点,魏清尘有太多的话想要说了。

    去边界之前,他也觉得落桑族人受本土条件的制约,其势难以后续。而落桑族人也很明白他们的弱势,故而,一开始气势汹汹,行的是速战速决的打法。

    是以,那时,他很赞同主公对落桑族人长期作战的思路。好吧,现在,他也还是有“徐徐图之”的想法。但两者是截然不同的。前者,是保持主动,通过打消耗战来拖垮、拖死落桑族人。而后者却是被动的还击,所求是苟延残喘,为将来能反击保留一些火种,存一线之希望。

    在边界两个多月,他的思想、心态皆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不是他怕了,而是认清现实之后的无可奈何。

    他叹了一口气,道出自己在边界之所见、所思。末了道:“我知道主公认为落桑族人的本土资源贫乏,人口也远不及我们祝融大众。但是,落桑族人早有布局。他们先是强行从天庭手里割走了百里二城,然后以之为据点,对凉洲,还有周边各洲,明抢暗夺,鲸吞蚕食。几十年下来,他们的势力已经成功的渗透进了凉洲及周边。在东海那边,也是如此。主公,你说,落桑族人有这两块地盘为基础,他们本土的劣势是不是大大的缓解了?从目前的战状来看,也确实是如此。”

    更让他担忧的是,凡人界其余各洲,会以凉洲、东海为榜样,不战而降……那样的话,就不再是落桑族本土不足的劣势被缓解的问题了,而是祝融大陆与落桑族之间的此消彼长……他完全不也想象。

    所以,他完全能够理解黑海蟒一族在守护任务完成之后,抓住机会,不声不响的举族搬离世鸿蒙界的举措。

    老实说,换成是他,也会做出一样的决择。

    听主公说,火姬应该是身负重伤,在没有知觉的情况下,被黑海蟒一族一同带离了,他的心里竟然是高兴。

    真正的为火姬感到高兴。

    她运道好,离开了鸿蒙界这个没有希望,甚至没有将来,注定要沦落的界面。

    没错,在边界呆得越久,他便越是感到失望。

    这种失望是综合的,亦是全面的——对修士同盟军感到失望,对自己失望,对边界各势力失望……

    总而言之,他现在看不到祝融大陆有何未来可言。

    同时,他也知道,他不应该如此悲观,所以,想了想,后面的这些话,决定暂且不要跟主公说。

    沈云也不是对边界和凡人界的情况一点都不知情。

    事实上,生于凡人界,长于凡人界的他,每次接到听风堂传回来的关于边界和凡人界的密报,都会心烦意乱许久。

    原因是他太了解凡人界里的人们了,从而透过形容严峻的文字,完全能够想象到实际的情况只会更糟糕,更严峻。

    他知道,修士同盟军在东海那边的每一次战败,都会被落桑族人的细作们充分利用起来,煽动、引导……于是,战败的消息传开来,便会实质性的助长凡人界里投降的呼声;

    他知道,修士同盟军的内部也是投降主义渐占上风。为此,叶罡书房里的摆设换了一批又一批;

    他还知道,不论是凡人界里,还是仙山里,仙庭的旧势力死灰复燃,试图复辟;

    他更加清楚,象魏清尘这样,越来越灰心,越来越失望,由坚定的死战派变成消积的抵抗派的人,每天都在增加……

    尤其是落桑族人在东海不宣而战,正式发起攻击之后,各种投降的言论满天飞,前所未有的热闹。相反,主战的声音却迅速变弱。这才几天!在东海,主战的声音几乎已经听不见了。

    可是,这两种声音真的是祝融大陆里唯一的声音吗?

    不是的!沈云始终坚持认为不是的。

    以东海为例,现在,东海里最大的声音,不是投降,也不是主战,而是举家沦落在战火里,完全找不到生路的东海人们的泣血求助和痛苦哀嚎!

    面对落桑族人的疯狂进攻,仙山的高阶修士们以为有退路;

    凡人界里的乡绅富豪们也以为有退路。

    好吧,这些人神通广大,兴许他们早就找到了举家搬离祝融大陆,去所谓的乐土的门路。

    可是,最广大的祝融大陆的劳苦大众,包括仙山之普通民众,他们有退路吗?

    当一个人被逼到墙角,前无生机,后无退路时,他会怎么做!

    唯有拼死反抗!

    一个人的力量有限。但是,当千千万万的祝融人们都意识到了前无生机、后无退路呢?这千千万万的人们都被迫拼死反抗呢!

    这就是沈云能想到的破局之法,也是他以为的天劫之下的一线生机。

    将这些看法仔细的讲给魏清尘听,他叹道:“清尘,所谓危机,从来都是在危险中孕育着一丝生机。所以,我几次历经生死之局的感悟是,不到最后一刻,决不可轻言放弃。”

    此时,魏清尘的心里好比是电闪雷鸣,愧疚更是化成了倾盆大雨。此情此景之下,新近生成,却在短短的数十天里变得越来越强大的消极心理,一方面是无处遁形,另一方面是被暴风雨完全吞没。

    沈云见状,乘胜追击:“清尘,以现在的危局为例,我认为我们既要充分的认识到落桑族人的强大,也同时要真正听取占绝大多数的凡人界、仙山的普通人的心声。不要以为他们太过弱小,而看不起他们。蚂蚁抱团,都能够把不知强大多少倍的大象啃得只剩下一副骨架。更何况他们根本不是蝼蚁,也是和我们一样的,能够修行,能够迅速变得强大起来。”

    后面的话,魏清尘再熟悉不过了。因为正是青木派的立派之本、宗旨所在。他本是完全接受了,并且在二十几年的实践里,取代原有的理念,生成了一个全新的、更加强大的新道基——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与体验,他真的无法相信,原来道基并非是一旦生成便永远不变的。它其实是可以变的。既可以变得更好,也可以变得更坏。所以,仙途之上,才有修士蜕变成蝶,迅速崛起,也有修士自甘堕落,最终沦落成泥。

    因为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变得越来越强大,所以,他觉得自己的道基是变得更好了,更加坚实可靠。

    尝到甜头的他,自然是越发的信任自己的道基,是发自心底里的维护之。

    他本来就已经意识到自己先前的言行是错的,这会儿,再听到熟悉的言论,顿时幡然悔悟,同时后怕象潮水一般的涌上来,他不觉冷汗淋漓。

    “好险!”他甩了一把冷汗,坦然的跟沈云说道,“差一点,我就会犯下大错。一旦错误生成,个人的道基动摇是小事,坏了门派的前程,那真的是死一百回也赎不了我的罪过。”

    其实现在已经初现恶果了。因为他自己的悲观,继而不积极作为,所以,青木派在边界的工作展开很不得力,完全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主公,我现在知道错在哪里了。又冒出了很多的点子,我想立刻回去,重新把边界的工作作抓起来。”失望、灰心、沮丧等统统没有了。现在的他,战意再次昂扬,如荼似火,恨不得能马上返回边界去。

    沈云笑道:“既来之,则安之。你现在的任务是,和我一道,把阵基确定下来。道长那边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就等着我们两个把图送过去呢。”

    对,这也是重中之重!魏清尘一扫刚回来时的颓气,神清气爽的开起玩笑来:“怪不得道长掐着点把‘吞金兽’给我送过去,还在船上给我准备好吃好喝的。原来是这么个意思啊!”

第十章 锄奸榜

    沈云当然不可能只与魏清尘论道阵基。本着“劳逸结合”的宗旨,他在所谓的休息间歇里,没少与后者讨论其他的问题。

    比如说,如何发动祝融大陆众生参与到反抗落桑族人侵略的行列中来。

    此时,魏清尘的态度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他主张积极发动最广大的底层人们。这里的底层不仅仅是凡人界,也包括了仙山;不仅仅是没有灵根的所谓凡人们,也包括了人数众多的低阶修士们。

    至于高阶的修士们,还有乡绅富豪们,他直言,两个多月来,“已经看透了他们”。正如自家主公所言,他们要么有大能耐,要么有门路,就连落桑族人也是想方设法的拉拢他们,所以,他们的选择多了去,暂且不会被逼进绝境。这使得,他们的抵抗决心不会最坚决。

    魏清尘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甚至往前翻了几十年的旧账,列举了这些阶层在仙庭时期、仙门时期,每一次发生重大变革时的反应与表现。

    他非常失望的总结道:“不论是仙庭,仙门,还是修士同盟军,甚至落桑族人,都对他们客客气气,礼让有加。所以,他们从来就不在几乎是谁统治祝祝融大陆。”

    “而且他们也没有什么底线。为了利益,出卖盟友,背后面捅盟友刀子……没有什么不是他们做不出来的。”

    “一旦成功,抢功劳、摘果子最积极的,也是他们。”

    “主公,我们千万不可以与这些人合作。”他非常郑重的提议,“我这次初到仙山时,就是对他们认识不清,太高看他们,吃了两三回暗亏。”

    那几回,如果不是钱正君在暗中照应着,他和听风堂恐怕就不只是吃暗亏这么便宜。事后,每每想起来,他和赵宣都是后怕不已。

    这也是他改变策略、趋向保守的外在原因之一。

    便是现在,他也还是觉得要对这些人敬而远之。

    但是主公的想法……好吧,主公心胸之宽阔,他远远不能及也。是以,他做好被主公反驳的准备。

    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回,主公居然点头表示赞同。

    “主公,你不是在说反话吧?你真的是赞同我?”魏清尘惊讶极了。

    沈云也一脸惊讶的看着他:“我以为你说的全是真心话。难道你刚才说那么多深恶痛绝的话,只是在试探我?”

    “怎么可能!绝对是掏心窝子的话。”魏清尘连忙拍着胸脯保证,“我是被他们坑怕了,也是真正的看清楚了他们的丑陋嘴脸,实在是再也没法相信他们了。”顿了顿,又恨声补充道,“我们大家都只有一条命,真不够给这些人坑的。”

    沈云没忍住,被他恨恨的模样给逗乐了,嘿嘿的笑出声来。旋即,又觉得这样笑话,不厚道,遂握拳掩嘴。

    魏清尘也不见恼,自己也笑了起来:“让主公见笑了。我这回在边界,真的丢了我们青木派的脸。”

    “其实也还好。”沈云止住笑,说道,“是我们以已度人,太高看了某些高人们、大能们。或者也可以说,是我们伤疤还没好全呢,就忘了痛。吃点教训,也在情理之中。”

    可不是伤疤还没好全吗?想一想,被这些人从凡人界一路撵着、赶着,逃进云雾山脉才几天!魏清尘服气的点头:“我的忘性确实大。”

    “也怪不得你。我们在边界的方针、策略,又不是你一个人定下来的。我也有份。而且我还占了大头。”沈云耸耸肩,“你还好,早早的到了这边开荒。我可是一路走过来,从头到尾被他们喊打喊杀的当丧家之犬驱赶……要论忘性,我们青木派里就数我最大。”

    魏清尘看着他闷声笑了起来。

    “我总觉得,做大事者,要往前看,所以,要有一些忘性。”沈云吐出一口浊气,“现在吃了教训,我又悟到了,有些人,就是不配。永远不值得原谅。所以,除了有忘性,我们更要有血性。对某些人,就必须按老祖宗们的那一套来,要他们血债血还。”

    至此,魏清尘算是完全明白了自家主公的想法,心里更加有底了。同时,主公的这番话太对他的脾性了,简直是说进了他的心坎里,当即,欢心鼓舞的:“就应该是这样。跟这些人讲道理是最没得用的。在他们的心里,他们就是道理。我们要是跟他们讲道理,他们必定有一千个、一万个道理在等着我们。实在是太欠教训了。挑几个出来,血债血还,效果肯定立马就出来了。”

    为什么不直接清算这些人,叫他们全部血债血还呢?

    有仇不报枉修行。

    他倒是想啊。

    做梦也想。

    真的。

    可是……还是那句话。谁叫他,还有青木派现在的拳头不够大呢。而这些人的数目又不是三两个,是一大批,一大群!以他们的小拳头,真的打不遍。

    这些话,他没打算跟主公说。因为后者显然比他更清楚,用不着他多说。

    果然,沈云兴致勃勃的说道:“这个提议好,我看行。这样吧,你心底里最想跟哪些人清算,你先列个名单出来。道长要过来一起吃晚饭。到时候,我们三个一起商量。等确定后,要是阵基也最后定下来了,你就亲自回去执行;要是阵基没有定下来,就把名单给峰哥和伯堂送过去,叫他们尽快着手实施。祭旗也好,杀鸡给猴看也好,总之,要煞一煞这些人的威风。还能给前线的将士们提提神。算是物尽其用了。”

    “大张旗鼓的杀?”魏清尘来了精神。

    沈云想了想,摆手道:“罢了,杀了就行了。莫搞太多的名堂……唔,有一条还是不能省的。得叫世人知晓,他们为什么被杀。”

    “行,我知道了怎么选了。”魏清尘神采奕奕的接下任务,“等搞定这个阵点,我再‘劳逸结合’时,着手拟名单。现在离晚饭点还有大半天呢。应该搞得赢。”

    他眼里带着笑,将“劳逸结合”四个字咬得重重的。

    孰料,某人的脸皮越发的厚了,跟没事人儿一样,点头称好。

    魏清尘冲他竖起大拇指,嘴里却说的是再正经不过的正事:“主公,这个名单取个什么名好?”

    沈云呵呵笑道:“这个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名单里的名字。”

    就知道会这样。魏清尘不赞同的反驳道:“我觉得取个响亮一些的名字,更有威慑力,效果更好,事半功倍嘛。”

    “看来你已经想出名字来了。”沈云冲他伸手请道。

    魏清尘笑了笑,报出名字来:“锄奸榜。”并且说出一句大实话,“我老早就想搞一个这样的榜,宣告世人了。”

    沈云不擅长取名,但是他鉴赏名字还是很在行的——必须在行啊。青木派里每天都会冒出很多的新名字。十几二十年下来,他鉴赏名字的能力就完全被锻炼了出来。

    在嘴里咂摸了一圈,他两眼亮晶晶的拍板:“这个名字,好。就这么定了!”

    晚饭的时候,云景道长提了他们三个的晚饭过来。

    三人一边吃饭,一边商量锄奸榜。

    云景道长出自十大门派之玄云宗,对仙山的情况,熟得很。榜上的人也皆非无名之辈。他看得非常解气,几乎是每看一个名字,便肯定的说道:“此獠该杀!”

    榜上共有十人。看完之后,他眉尖轻皱,不爽的问道:“就只有这几个?”

    魏清尘苦笑:“我们的人手有限……”更重要的是,锄奸榜上的人,哪一个不是元婴级别的大能。他们横征暴敛,钱多人多势广。有哪一个是好锄的?要在短时间里锄掉这十个,已经是边界各据点的极限了。

    这时,沈云补充道:“这只是第一榜。如果有必要,我们大可以再接着搞第二榜、第三榜。总之,大奸们要是不怕死,连最起码的收敛都没有,我们就一榜一榜的锄下去。有多少,锄多少。”

    对哦,还可以续榜!云景道长与魏清尘两个相对一笑。

    接下来,云景道长又提了一个意见,即,为了降低锄奸的难度,榜单上显示的是锄奸的成果。即,先锄奸,再录榜。锄奸榜上只录死人的名字。

    “反过来操作?”魏清尘先是愣住了,接着目光落在十个活人名字上,有点儿接受无能——仙山有仙山的传统。人死如灯灭,也可以说成是,再大的罪恶也一死了之。没哪个会刻意去记死人的名字。所以,一个只登录死人名字的锄奸榜会有效果吗?

    沈云眼珠子一转,抚掌大赞:“道长这点子好。反过来好啊。我举双手赞同。”

    说完之后,他没有做详细的分析,而是和道长一起,等魏清法自己想明白,拐过弯来。

    而魏清尘往嘴里送了一口山芋饭,慢慢的嚼着,仔细思考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眼帘,看着两人,分析道:“反过来操作的话,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被锄掉的是谁,这样一来,更能吸引人。对余下的大奸们也更有威慑力。怕死的他们,不能不有所顾忌,想来也会暂时收敛一些。道长,你是这个意思吧?”

    云景道长笑眯眯的点评道:“正解。”

    于是,这一项就这么定了下来。

    接下来,云景道长就第一榜的人选也发表了自己的意见。他首先问魏清尘,这十个人是同时执行,还是顺序执行。

    魏清尘如实告诉他,能力有限,只能一个一个的执行。但不存在顺序,主要得看机缘。

    于是云景道长就提出了“顺序执行”的想法,即,给榜单上的人选排一个顺序。一个一个的执行。

    一来效果更好,二来执行榜单时,能更有计划性,执行力更强。

    魏清尘与沈云相对一视,觉得很有道理。

    接下来,云景道长又道,榜上现在提到的这十个人作恶多端,每一个人杀上十回,也不为过。但是,从榜单的威慑力、可执行度,以及结合当前形势,他还有两个更好的人选。不过,这两个人目前不在边界。

    沈云心思一转,挑眉问道:“这两个人是在我们的对面吧?”所谓“对面”,其实距云雾山脉之外几百里远。是所谓的“除魔大军”的总指挥部。青木派上下都习惯用“对面”来代称。

    “对啊。”云景道长大大方方的承认了下来,“他们躲在这边,好象边界的战事,也他们完全没有关系。虽然说他们没有过任何投降之类的言论,但是大战当前,他们以各种名目拒绝调去边界,本身就是一种实质性的投降。其危害与恶劣影响,完全不下于边界的大奸们。”

    魏清尘不住的点头:“我完全赞同。”

    沈云笑了笑:“这样的话,我们岂不是在替我们的叶大统领执行家法?只怕人家不会感激我们,反而会卯足了劲对付锄奸榜,把它搞臭搞垮。”

    为了反对而反对。不分是非曲直。一直以来,叶罡对上青木派,就是这么干的。真不是他红口白牙的冤枉人。

    云景道长瞬间明白了过来,指着桌面上的名单说道:“原来主公是悄悄的做,不留名。”

    “那样的话,是不是太没担当了……”魏清尘的想法也与沈云有很大的出入。从提出锄奸榜的设想开始,他就没有想过要刻意匿名锄奸。

    沈云摸了摸鼻子:“怎么会是没担当呢?在这种危难的时候,我们站出来,锄奸去恶,不就是担当吗?我提出来搞匿名,只是想减少锄奸榜的阻力。”

    “我觉得没必要。”云景道长反驳道,“我们叶大统领手眼通天呢,仙山这块地里,除了我们云雾山脉这里头,他鞭长莫及之外,其余的地方,但凡发生了什么事,只要他想知道,没有不知道的。”

    说这话,他完全没有证据,完全是凭着长老会每天收到的各种密报猜测出来的。并且不是他故意夸大其辞,吓唬人。叶罡是真的有这本事。

    而能上锄奸榜的大奸们,都在云雾山脉之外啊。

    以叶罡的聪明脑袋,只消发生两三起,都不用调查,就能将怀疑的目光锁定在青木派头上。

    匿不匿名的,真不重要。

    不过,他也提出来:“主公的顾虑完全在理,所以,保护好执行任务的弟子们,做好相关的策应,是重中之重。”

    “那就给我们叶大统领留点面子,不刻意公开。”和往常一样,沈云修改了自己的看法,“至于他怎么想……呵呵,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们管不了,也不能管,你们说,是不是?”

    “是。”

    三人都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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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吃饭的问题

    达成一致后,沈云问云景道长那两名大奸的名号。

    后者报出来后,魏清尘道了声“应该如此”,低头去看名单,很快的从中挑出了两个来:“就换这两个。把这两个挪到第二榜上去。”

    云景道长又提意见道:“你不是常说,以戈止武,是为武之道吗?我看我们搞锄奸榜也应当如此。从一开始,杀戮就不是我们的主要目的,惩戒、警示奸邪,振奋士气,才是我们的真正目标。所以,我的想法是,如果这里头的大奸们能及时悬崖勒马,加入到共同抵抗落桑族人的战斗里来,我们可以暂且留他们一命,也一样的替代了他们。如果有新恶出现,影响超过了榜上之大奸们,我们也完全可以代替他们。”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这个名单不是完全固定的,视锄奸的效果,紧跟时局而时时做具体的调整。”魏清尘问道,“是这个意思吧?”

    云景道长点头:“是的。”

    “这样的话,执行难度又上去了。”魏清尘皱了皱眉头,看向自家主公。因为后者在言语之中,很注重榜单的可执行度。不要将难度搞得太大,也是后者的一条隐性要求。

    沈云是赞同云景道长的,不过,魏清尘所担忧的,也确实是他所担忧的。

    扒了一口山芋饭,他才发现饭早已经凉透了。

    山芋饭很能饱人肚子,口感也还行。但前提是,必须得乘热吃。一旦放凉了,占绝大体量的山芋粒会变得又粗又硬,难以下咽。用众弟子的话来形容是,吃跟砂子似的,刮嗓子。

    厨房那边也有解决的法门,即,在饭里头搁些五花肉等食材,最不济都是要加一勺猪油。

    可问题是,青木派现在哪里添得起一天三顿,每顿每人一勺的猪油?

    打牙祭的时候,每人添半勺,厨房的总管都要下老大的决心,拿出砸锅卖铁的气魄来。

    这一切,都得归结于“对面”。

    尤其是边界吃紧,叶罡试图从“对面”调兵以后。“对面”为了彰显他们的功绩,以及存在的必要性和重要性,加大了封锁力度。这样一来,他们就有了充足的借口和理由躲避调令。

    对青木派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因为青木派在云雾山脉的时间不长,很多方面都无法做到自给自足,只能依靠余莽在外头搜集。

    “对面”这么一搞,小半月以来,余莽他们往家里送一根针,都变得异常之艰难。更不用说送油、米等早就被列为“禁物”的物资。

    云景道长对“对面”的某些人起了杀心,也有这一部分的原因在里头。更重要的是,此风绝不可长。否则的话,难保修士同盟军里的其他人放着外敌不打,争着抢着来云雾山脉找青木派刷存在感,争功勋。那样的话,青木派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这些话,他没有说出来。因为他觉得不用说。以他家主公和魏长老的心机,只要稍微一点,便能想到得。甚至只会比他想得更加深远。

    果不其然,魏清尘听他报出那两个的名号,立时很肯定的说“应该如此”。主公就更不用说了,显然是持完全支持的态度。

    他知道让主公纠结、感到为难的是,锄奸的难度也相应的提高了。

    不过,这一口凉透了的山芋饭咽下去后,他觉得主公应该能做出决择了。

    在这里,他没有夸张,真的是“决择”。在眼下的局势里,青木派之处境,完全能够说是每一个策略的选择,都是生死大考,非常之艰难。如果说这还不是决择,什么才是?

    思量间,沈云咽掉了嘴里的饭。实在是太难下咽了。吃得他不由抻脖子。

    魏清尘轻笑,倒了一碗温开水,递过去。

    沈云连忙接过来,咕唧咕唧的灌了一大口。窘境成功解除。他放下空茶碗,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怪不得厨房派人过来送饭,回回都要特意提醒我,一定要乘热吃呢。”

    他向来胃口好,吃嘛嘛香。吃饭的速度也不慢。所以,给他送来的山芋饭压根没机会放凉,往往都是热呼呼的下了肚。

    这也使得他只是听说过山芋饭变冷了之后,很难吃,却一直没有亲自体验过。

    真不是矫情。

    魏清尘指着自己面前已经吃了个底朝天的空陶碗,颇为得意的说道:“回来之前,伯堂特意提醒过我。所以,我留了个心眼,乘热吃完了。”

    说着,他去看对面的云景道长的饭碗。

    后者的面前也是摆着空碗。

    “道长也乘热吃完了。”他打着哈哈说道,“看来,大家都知道呢。”

    沈云眉毛一挑:“我在外头听弟子们有议论,这饭难吃。”

    云景道长便解释道:“大家都知道这饭放凉了难吃,所以,给当值的弟子们送饭,也都是乘热过去的。外防的哨卡上,不好送饭,是做成饭团,让他们自带。在发放饭团时,每一回都会吩咐弟子们务必用储物袋装着保温。只是我们的弟子当值时,往往顾不上吃饭,或者吃饭的中间遇到了突发情况,不得不放下碗来,先去做事,所以,他们难免会吃到冷了的饭。”

    魏清尘闻言,面色颇为不善:“又是对面作的恶。”当值的弟子们吃饭的时候能发生什么突发事件?大多数的必须是因为“对面”有动静啊。去边界之前,外防归他管。深知“对面”很恶心,专挑饭点搞事。这一类的情况,在外防线上,每天都会发生。

    沈云没有做声,低头去看陶钵里的饭。还有一大半呢。更重要的是,他没吃饱。

    眉头微皱,他将两个手掌轻轻贴在陶钵的外壁上,心念微转,缓缓驱动体内的道力。

    少顷,冷的山芋饭表面冒出了丝丝热气。

    正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他的这一手,既有门道,又有热闹。自然而然,魏清尘和云景道长的目光都被吸引住了。

    两息不到,山芋饭变得热气腾腾,香味儿也完全飘出来了。

    魏清尘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空碗,叹道:“我刚才怕是吃到了一钵假的山芋饭。”原来,山芋饭用灵力急速烘热后,闻起来更香。

    云景道长更感兴趣的是:“主公,这个力度要控制在什么范围内,才能象你这样既不伤碗,又热好了饭?”将此法传给弟子们,不就是

    不等沈云回答,魏清尘撇撇嘴:“灵力化暗热,金丹以下,想都不要想。要做到又快又均匀……道长,你先试一个嘛。”

    某战斗渣缩缩脖子,嗡声说道:“那就算了。”

    沈云吸取了教训,端起陶钵来,大口扒饭。应该是道力的效果,重热后的山芋饭糯软细滑,变得更好吃。吃得他连舌头都快吞下去了。

    可是,正如魏清尘所言,这个热饭的法门,在青木派里,怕是没几个能用得了。

    再说了,没有蕴灵丹当糖刃吃的青木派弟子们,在当值的时候,为了保持战力,会很珍惜灵力,不敢有丝毫的浪费。是以,他们就算知道了这个法门,也不会将灵力用在热饭上。

    这也是为什么外防线上那么多的弟子,却一直没有人能想到用这个法门来解决吃饭问题的原由所在。

    只有沈云这样的,道力浑厚,又坐在新营区里,能安安稳稳的吃完一顿饭的,才敢这么热饭。

    沈云心知肚明,越想越是气愤,很快的吃得杀气腾腾。

    魏清尘和云景道长几乎是同时察觉到了他的这种变化。两人相对一视,都在心底里给“对面”点了一根蜡——严格的说起来,真正的首恶是叶罡。但是,“对面”为虎作伥,直接造成了青木派吃饭难的问题,也是事实。而眼下,叶罡至少还在对付落桑族人的侵略。但是,“对面”却……哼哼,以主公护犊子的性子,不找后者算账,那才叫怪事呢。

    很快的,沈云扒完了饭,放下筷子。他抹了一把嘴巴,沉声说道:“我赞同道长的。杀他三两个,看谁还敢使坏。”

    “我也赞同。”魏清尘早改主意了。他对外防线非常有感情。当听到道长说,因为“对面”故意使坏,外防线的弟子们每天连吃一口热饭都做不到,他马上就改了主意。

    并且,他还想到了如何操作。在沈云明确的表了态之后,他提了出来:“我们可以分成两批人马。一批在边界,一批在这边。这样可以避免执行任务的弟子们来回奔波。而且任务范围缩小了,又是自己最熟悉的地界,也能给他们减少不少负担。”

    沈云点头:“可以。”

    云景道长又想到了新问题:“两边是同时进行吗?还是需要在时间点上相互配合一下?另外,这样分开的话,会不会让人误会是两个不同的势力?我担心有人见到反响不错,会利用这一点,冒领功劳。”

    说白了,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做无名英雄。锄奸成功之后产生的名与利,本来就是青木派的,他不想便宜了别人。

    沈云和魏清尘暂且还没考虑到这些,闻言,有些接不上话。

    “好歹也是名面场上的人物,不至于这么没品吧?”魏清尘猜到“有人”是谁,有点儿难以置信。

    “老魏,你忘了修士同盟军是怎么来的吗?还有,仙门的前身又是什么?”云景道长呵呵轻笑,“不是我把人给看扁了。而是仙山早就不是当年天神宗的时候了。自己不出力,跟在别人后面捡白水鸡蛋、抢功劳,于某些大能、精英来说,根本就是一种传统。”

    别看魏清尘在三人之中年纪最长,又是土生土长的仙山大宗门弟子,但是,他有两百多年的时间被困于大泽里的神秘角斗之中。所以,论对仙山之熟悉,尤其是天神宗之后的各大门派与修真世家阴暗的那一面的了解,远不及云景道长。

    闻言,魏清尘扼腕:“什么玩意儿……”

    说句老实话,道长提到的这个问题,在魏清尘所在的那个天神宗末年时期,也有。

    但是,他的记忆里,大多数的修士还是好脸面的,做得出这种不要脸的行为,只是极少数。并且,此等行为是千夫所指之劣习。一旦事泄,当事人肯定是名声扫地,没有个三五十年,都不敢再公开出现在人前。

    哪里有道长说得这般严重!

    不过,稍微想一想,他觉得完全有可能,道长没有夸大其辞——仙山现在所谓的大门大派,还有修真世家们,往前追两三百年,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如果是十几二十年前,魏清尘肯定会气到肝痛。瞧,就是一群这样的玩意儿,覆灭了天神宗!

    但是这一次,他却是一丝丝的怒气也没有被激起来。

    因为他早已经悟透了:天神宗的内部早就千疮百扎,弊病重重,就象是一个垂垂老矣,整日里靠参汤续命之老人。这样的天神宗,如果不进行彻底的反思,来一场真正意义上的、触及灵魂的自我变革,即便没有外敌,早晚有一天,也会内乱四起,自己把自己给玩死。而仙门与仙庭,不过是加快了这一进程罢了。

    悟透这些后,他对报仇,以及光复宗门,完全没有了执念。

    如今,他依然痛恨以前的仙庭和仙门,以及现在的修士同盟军,却与宗门被灭没有半点关系了。

    他之所以愤怒,之所以动了杀意,全是因为“对面”放着外敌不去打,一味的沉溺于内斗。甚至拿所谓的“除魔”作幌子,躲避抵抗外侮之责任与义务。因为这些人肮脏心思与手段,青木派外防线上的弟子们被祸害得连口热饭都吃不到。

    就是这样一群人,不敢对抗外敌,却争名夺利数第一,冒功、抢功,最在行……

    恕他词穷,不知道要如何骂他们。

    那就杀吧!

    如主公所言,杀三两个,却一却邪气,好叫外防线上的弟子们能吃上一口热饭。

    解决了分岐,大体的框架也就定了下来。沈云拍板:锄奸兵分两路,边界那边为一路,由魏清尘负责;“对面”为一路,由云景道长负责;在正式启动锄奸计划之前,魏清尘和云景道长要商量好,比如说行动的手法、方式等,务必两路保持一致。算是不主动暴露的暴露。同时也是为了最大可能的扩大影响,产生威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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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看伤了的学渣

    除此之外,沈云还主张号召和动员祝融大陆众生,参与到共同抵抗落桑族入侵的战斗中来。“动员一切可能的力量,最大程度的团结祝融大众。”他如是说道。

    云景道长面现难色:“现在的话,仙山众生还没有吃到实质性的教训,怕是难以做到。所以,主公的主张是好的。我觉得,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提出来。”

    这一点,魏清尘已经在边界充分体验到了。他摸着鼻子,叹道:“道长,你真的是太了解仙山,跟仙山的人了。这俩月,我在边界……唉,只差没把鼻子碰落了。”

    云景道长抚额:“从边界现在的形势来看,这个契机,用不了多久就会出现……”

    他没法说下去了。因为他知道,这个契机的出现,必定是仙山民众真正的吃到了大亏,得到了血的教训。从这一层面上说,他希望契机永远都不要出现。但是,以仙山民众眼下在对待落桑族人大举进犯这个问题上的态度,吃大亏、受到血的教训,是必然之趋势。

    明摆的事,就象是一群人坐在辆马车上赶路,前面出现了一个已经能用肉眼看到的大坑,马上采取措施的话,还有希望绕过大坑去。可是,车上的人们,要么抱着侥幸的心理,要么觉得事不关己,要么索性欺骗自己,装着没看见……也有象他们仨一样,想方设法的要避开大坑。可是,他们在车上完全没有话语权。甚至于,赶车的人对他们忌惮得很,造谣、抵毁,全方面的打压,恨不得能将他们立时赶下车去。如此一来,车上的人们更加不信任他们。他们的话,也更没有人听信了。

    所以,面对着越来越近的大坑,他们能做的,真的很有限。

    魏清尘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言,唯有扼腕长叹。

    还有比这更让人沮丧、更悲哀的吗?

    可这就是眼下之事实。

    就连沈云也只能宽慰两人,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祝融大陆今日之危机,正是应了这个道理。

    此番大劫难,源自于这片大陆的富饶美丽,却积贫积弱,令强盗们起了歹念。积贫积弱不是一年两年造就的。改变积贫积弱的状态,也非一年两年之功。

    而强盗不除,祝融大陆上的人们哪里可能有机会、以及精力去改变落后、贫穷的状态……

    于是,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即,越落后,越挨打;越挨打,越落后。

    一方面这种恶性循环,象是死结,又象是诅咒,一旦沾上,便轻易甩不掉;

    另一方面,祝融大陆地广人多,耐力大。相比的,落桑族在这方面太过劣势,做不到轻易的三口两口就吞并了祝融大陆。

    “这会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不管是落桑族人要强占了祝融大陆,还是我们将他们彻底的赶过去,都不是轻易能够实现的。”他苦笑道,“所以,哪怕守护大阵被毁,我们也依然还有翻盘的机会。”

    也就是说,他也认为,云景道长说得对,号召和动员大众起来反抗外族侵略,确实需要一个契机。

    与云景道长不同的是,他要乐观得多。他认为在落桑族人面前,祝融大陆占了体量大的优势,哪怕守护大阵这一战吃了亏,也仍然还有成功翻盘的机会。

    “对,不到最后一刻,我们绝不能放弃。”云景道长连连点头。

    魏清尘听了,纠正道:“便是最后一刻,也不能放弃。我要是战死了,立马转鬼道,接着打。除非落桑族人能把我打得魂飞魄散。那我就没得办法了。”

    一听到转鬼道,云景道长立刻想到了钱正君。前面有弟子成功的转鬼道后,跟亲朋好友道别后,便去了钱正君那里。可是钱正君如今都不在鸿蒙界了,也不知道这些鬼修弟子是不是也跟着走了。如果没走,他们如今在哪里?还有,转鬼道是不是因为钱正君之故?如果是的话,她不在此界了,怕是不能再转鬼道了吧?

    思及此,他飞快的偷瞥一眼主公。

    后者有些发怔。

    云景道长觉得应该是也想到了钱正君。是以,他垂下眼帘,压下了心里的诸多问题。

    这时,魏清尘话风一转,跟他问起了阵基的准备工作进展。

    才一天的时间,能有多少进展?云景道长知道他的用意。就是不小心戳到了主公的烂疤子,怕继续说下去,惹得主公心里头难受,赶紧的强行换个话题罢了。

    他当然要配合喽。没有进展,那就说打算,说计划。这个有,恰好他也打算跟主公汇报。

    没有想到的是,竟然歪打正着。他讲完一揽子计划后,魏清尘先于沈云发声了,抚掌笑道:“主公,我想到乾向上的那个阵点要如何修改了!”

    某个先前被那十二副阵图虐得七荤八素的学渣一听,立刻上头了。那种熟悉的眩晕感说来就来!

    没想到还落下后遗症了。并且还没么严重!云景道长只好放弃了旁听的打算,甩甩头,起身说道:“那个,你们聊,我去把碗还了。”

    “先别走呀。”魏清尘喊住他,“你可是大功臣。没有你刚才的提醒,我还没不到能这么修改呢。所以,你得留下来,呆会儿,有几个细节,还得仔细问你。”

    “哦,我的天爷!”云景道长一屁股跌回圈椅里,道出头发晕的实情。

    还有这等事?沈云和魏清尘惊讶极了。

    尤其是后者觉得匪夷所思:“可是你自己刚才说了那么久的阵基,也不见你头发晕,双眼发黑啊。可见应该不是什么看阵图的后遗症。”

    “是啊。不止是刚才。这一天里,你有大半的时间都花在做这一揽子的计划上。”沈云也补充道。

    “我对阵基没阴影。是那十二副阵图的缘故。只要一想到具体的某一张图,这劲就上来了。”云景道长单手按着额头,无奈的答道。

    看来是真的!沈云不知道说点什么才好了。

    这时,魏清尘恍然大悟,神色古怪的说道:“我知道了。你是先前看那十二副阵图看伤了。”

    沈云更加惊讶了。他只听说过有吃东西吃伤了的,看阵图,也能看“伤”?

    魏清尘便向他解释:这在阵修里是很常见的一种情况。压当阵图超过阵修的阵道修养太多时,会对阵修的神识产生一定的压力。那种感觉象极了高阶的修士们的威压。是以,阵修们把这种情形也称为受伤。

    “一般来说,感受到了阵图的威压时,阵修们会立刻中止看图。免得被伤到。”魏清尘说到这里,不解的看向云景道长。后者虽然不是阵修,但是法修所学甚杂。身为一名元婴境的资深法修,不可能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啊。怎么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老实说,他觉得不可思议。

    说话间,云景道长的眩晕劲儿过去了。他轻拍额头,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睛,讪笑着跟他解释:“是我贪功在先,高估了自己的阵道修养在后……所以就这样了。”

    沈云恍然大悟:“怪不得那时我要你再看看,你却坚决不肯再多看一眼了。”

    原来,那个时候,道长已经看伤了。

    那时,他肯定晕得很了,难受之极。可是……一想到自己在那之后还拉着道长说了许多,心里好不内疚——囡囡不辞而别,对他的打击很大。以至于到现在,他还没有能完全走出来。之前,道长也没有说错他。他确实是在用忙碌的工作麻痹自己。不然的话,以他的眼力,怎么能看不出来道长受伤了,一直在强忍着跟他议事?

    而道长之所以会看伤,与他当时的状态有莫大的关系——他的状态,令道长非常担心。劝不了他,所以,就只能陪他疯喽。

    “对不住,我当时……真是混蛋啊!”沈云追悔莫及。

    一是后悔,修行这么些年,对于修行的基本常识了解得还是不够。象高级阵图能伤人于无形这一常识,他就不知晓。

    不,他应该知道的。

    在刚开始看到刻在传送古阵外面的残阵图时,他看到第二眼时,不就感受到了这样的威压吗?

    他一向非常警觉,意识到不对劲,立时就挪开目光,不再多看。

    如果是以前,在现场,他没有意识到这是一种危险。那么,事后,再复盘、总结时,他肯定会理出这一异常现象出来,认真参悟。参悟不了的话,他会查阅手边能找到的所有阵道资源,直到找出答案。实在查不到,他会给清尘传讯,专门请教……总之,不真正搞懂,他是不会罢休的。

    可是,这一回,他却“忘了”。

    在传送古阵前,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回来之后,他居然只复盘了传送古阵完全打开后,地面上现出来的阵图。

    其余的,他一古脑儿的封印了起来。连碰一下的勇气,也没有。

    他为什么不敢碰?

    因为他怕一旦复盘这部分的记忆,满心满脑里的,全是囡囡。

    只要一想到囡囡不辞而别,离开了鸿蒙界,他的心就痛得不行……

    沈云啊沈云,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懦弱了!

    你害己也就罢了。看看你做下的好事……

    沈云看着脸色泛白的道长,愧疚、后悔、心痛……涌上心头。

    云景道长见状,连忙摆手道:“不,主公,是我自己失了应有的警醒。我是真没有想到那些阵图能伤到我……”

    魏清尘适时插话进来打圆场:“越是高明的阵图,越是有一种叫人挪不开眼的吸引力。所以,在阵修里,从来没有被阵图伤过的,几乎没有。伤到了也没事,吃几颗启元丹,养上一两天就好了。”

    沈云苦笑:“我们门派里哪有启元丹?”

    启元丹是固本培元,凝炼神识的高阶丹药。在市面上,从来都是论颗卖的。每一颗少说也要数百上品灵石。便是这样,也是抢手之极。往往一现面,便被抢购一空。

    象青木派这样的门派,一是炼不出,二是买不起,就只配知道一下它的名字。

    “就这么一点小伤,哪里用得着服用启元丹!”云景道长笑道,“如果心急的话,静心凝神,走几个大周天,就全好了。不急的话,根本不用理睬,该吃吃,该睡睡,几天也一样的能好。我成日里呆在家里,连新营区都不会出。这点伤,没事!”

    “这倒也是。”魏清尘说道,“我以前在……也搞不到启元丹。每回被阵图伤到了,只能这般硬扛。”

    沈云知道他说的是以前在大泽里边的角斗场里的经历。他离开时,曾正式启誓,那里头的事,不说给任何人听。所以,沈云不好多问相关细节,只能对云景道长说道:“道长,伤了神识,可不是闹着玩的。我来给你把一把脉吧。”

    到了元婴境,修士的见识、感知……等各方面都非同小可。哪怕不是医修,在医道上也不可能是什么都不懂。尤其是法修,所学甚杂。搞不好寻常的金丹境医修,其见识还不如一个元婴境的法修呢。

    因为青木派众弟子都跟齐头庄稼一般,长时期里没有高阶的,所以,云景道长加入青木派后,做为仅有几名高阶修士之一,成功的变成了砖。哪里需要,被沈云往哪里搬。这十几二十年来,他是从未有过的辛苦、操劳。然而,他得到了也不少。一个最明显的收获是,他在各方面的见识、经验,也是以从未有过的速度在开拓、狂涨。

    其中也包括了在医道上的见识。

    这里得多说一句。青木派的医道,与仙山之言流医道很不一样。好吧,不仅仅是医道。其他各道也是差不多的情形。

    缺医少药之下,云景道长也被逼出来了不少只有高阶医修才有的本事。

    是以,他能不清楚自己这回被伤得有多重?

    怕主公难过,他自然是不敢给主公把脉的。当即将两只手都从桌子挪开来,放在膝头,嘴里说道:“真的只是一点小伤……呵呵,杀鸡蔫用牛刀!”

    魏清尘见状,又果断打圆场:“公主,你得相信道长。他自己的身体,自己能不珍惜?”然后,跟道长说起一些养伤的经验与心得。

    统统是干货。后者听得津津有味。

    沈云只好做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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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皇君临奥运介绍:
“吾皇大帝,成为最强奥运之王,谁对您最重要?”“或许,是一只猫……”“您真会开玩笑,怎么可能是一只猫呢?”“不好意思,我说错了,应该是一群猫。”“……”燕依依瞪了伍环一眼,迈着猫步,不怀好意地走了过来。伍环不由看得痴了,奥运火炬竟然掉在了地上。奥委会主席,玩命地喊道:“快打119!”伍环笑了,这肯定会成为最火的一届奥运会……-----------------------------------------------书友群:482287564.体育迷,说体育事,竞技烽烟起都市。小萌新,写小爽文,谈笑之间话古今。吾皇君临奥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吾皇君临奥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吾皇君临奥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