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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铁板烧地雷     吾皇君临奥运txt下载     吾皇君临奥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三章 天纵之才

    魏清尘传了三条经验。

    云景道长听着听着,发现分明就是一套完整的功法。

    心念一转,他暗地里猜测:就是一套功法。应该是天神宗的内门绝学。老魏不明说出来,可能是师门有不得外传的禁令。

    如此一来,他生怕有负老魏一番苦心,听得更加的认真。

    这套功法不费什么资源,比较费时间。如果他修炼的话,每天只做一轮,少说也得花费两个多时辰。期间,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专心致志的蕴养神识。

    魏清尘告诉他,这样的话,有个四五天,基本上能养回来了。

    末了,魏清尘很认真的嘱咐道:“道长,我知道你现在每天都是忙得连轴转。这种伤,可大可小。眼下,你一气养好了,便能万事大吉。如果没养好,那就会留下病根来。以后,基本上你碰到中品以上的阵法,都只有绕着走了。因为入阵之后,你都会象刚才那般头昏脑胀。严重的话,那天旋地转啊。”

    在修真界里,阵法、禁制等,都是基本手段,几乎是无处不在。真要是中品以上的阵法都只能绕着走了,那么,这人基本上也是出不得门了。

    云景道长讪笑道:“不会这么严重吧?老魏,你不用吓唬我。我肯定会好好养伤。”

    “真不是吓唬你。”魏清尘连忙解释,“我从小被师尊耳提面令,所以,特别注意保护自己。一旦受了伤,马上就会照着这三条仔细调养。这些年来,我没在这上面吃过亏。但是,我身边曾经有人没把这伤当回事。结果,就栽在这上面了。道长,我亲眼所见,绝无一字虚言。”

    对此,沈云是相信的。因为大泽里的角斗场,他也呆过。

    那是一个很残酷的地方。资源,不是没有。而是不论什么资源,都得靠在角斗场上,拿着性命一刀一枪的去拼、去夺。如果角斗士们手段不济,拼不来、夺不到,那么,失去的不单单是资源,很有可能就是性命。还有就是,他的亲身体验,角斗场里的时间很宝贵,尤其是养伤的时间。

    当然还有一个主要的原因是,魏清尘曾跟他透露过,角斗场里虽然没有明令禁止修行阵道,但采取了很多的措施限制众人在阵道上的修行。如此一来,众人接触为数不多的阵道方面的资源,完全只能靠个人偷偷摸摸的收集和参悟。他们学习阵道的环境,基本上和他差不多。除了象魏清尘这种大宗门嫡传核心弟子出身的阵修,知道如何在学习的过程中最大限度的保护自己,如何避开雷区,其他人其实和他差不多,只能是自己领悟,其次是靠运气。

    所以,魏清尘说的这种情况,完全有可能发生。

    兴许道长也还没有真正的引起重视。更何况,道长做事,真的很拼。沈云担心道长一忙起来,把养伤的事排到了后面。是以,他不能不重视,郑重的吩咐道:“道长,清尘是正宗的大宗门阵道传人。你听他的没错。这样吧,这五天里,是上午、下午,还是晚饭之后,你选一个时间段,每天过来我这边……或者是你说个时间段,我去你那边。总之,这回,我要亲自监督你养伤。”

    云景道长不好意思的推辞道:“哪能劳累主公。主公,老魏已把后果的严重性跟我说很清楚了。我自己肯定会上心的……”

    “不行不行。”沈云打断了他,“道长,就这么说定了。每一天,要么你过来,要么我去找你。两样,你任选一样。没有第三样。”

    魏清尘也在一旁打边鼓:“有主公在旁边护法,那就更妥当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云景道长还能怎么样,只好接受。他选了晚饭后的时间段,保证从即日起,每天过来主院与主公一道用晚饭。吃罢晚饭,便开始养伤。

    沈云满意的点头,马上开始监督:“东厢房给你养伤。你现在就过去开始。等今天的疗程结束了,你再过来。正好我和清尘可以跟你讨论阵点的事。”

    云景道长面现苦色:“我怕听了后,又犯头晕。”

    “不会的。我们不是跟你讨论阵图,只是让你帮忙测算几组数据。”魏清尘解释道。

    “那没问题。”云景道长松了一口气,起身出去,往东厢房那边养伤。

    沈云和魏清尘接着开始讨论阵点。

    两个多时辰之后,云景道长神采奕奕的又进来了。两人一看,便知道养伤的效果不错。

    果不其然,云景道长告诉他们俩:“老魏的法子真好使。比睡了一觉还要管用。”

    众所周知的,养神识需静养。其中,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管,进入沉睡,为静养的效果之最。这也是之前,云景道长没有太在意,认为只要睡几觉就能无药自愈的原因所在。

    “本来还以为挤不出时间来的。现在用不着睡觉了,相比之前,我等于只要每天多花小半个时辰。”他神采奕奕的说道,“我打算就算是伤养好了,以后也坚持用此法蕴养神识。所以,主公完全不用监督我了。”

    哪知魏清尘赶紧阻拦道:“不可,万万不可。道长,这个法子只适合用于神识受损之时用。平时用的话,偶尔用一两次,也能对神识有些增益。如果长期使用的话,势必造成心火沸腾,肝阳上亢。反过来又会损伤神识。严重的话,甚至会走火入魔。”

    云景道长“呀”声呼呼,抬手轻拍自己的额头:“是我想当然了。多亏你提醒。”

    “如果没有这种隐患,我肯定早就拿出来了。”魏清尘叹了一口气,道出此法的来源。

    原来,这是天神宗一位少年英才所创。此子十五岁筑基,三十二岁凝丹,当时是惊艳了一大片长辈。几乎是所有人都看好他,认为此子仙途了不得。哪知,不出十年,这人竟然走火入魔,自己一头撞死在洞府前面的一片石崖上。

    他的师尊在整理其遗物时,翻到一本手札,才知道他在筑基中期的时候,机缘巧合,创出了一套蕴养神识的法门。之后,数十年如一日的坚持用此法修炼神识。效果确实不错。他能在三十二岁的时间凝丹,这套功**不可没。

    但是,此法在他坚持到第二个年头的时候,就显出了一些弊端来。

    他自己配了丹药,进行调和。弊端似乎没有了。在他凝丹之后,弊端再现。这时,哪怕是翻倍的服用丹药,也无济于事。

    意识到大事不妙,这人不敢再抱侥幸的心理,赶紧的停止修行这套功法。

    可是,为时已晚。他惶恐的发现,先前服用丹药,调和成功,全是假相。其实,当弊端初现时,他的神识已经被实质性的伤到了。

    只是那时的他,一是急功好利,二是修为太低,神识初凝,自己不能完全把握,误以为在服用丹药之后,弊端被成功的调和了。

    而真相却是,长年累月的服用丹药,好比滴水穿石,反而促进了病灶的形成。

    凝丹之后,神识陡然增强十来倍。这时,他才能看出一些端倪来。

    但那时,他沉浸于凝丹的喜悦之中,对自己坚持了数十年的功法自信之极,没有初初暴露出来的问题放在心上,继续修行。

    却不曾想,神识变得强大后,这套功法的效果也数倍的提升。于是一年之后,弊端终于再一次的显现出来。

    这个时候,他试图通过加大药量才继续“调和”。头两回,效果还不错,均成功的压制了闹腾的心火。于是,他继续修炼。哪知,不出半月,又“调和”失利。他只能再加大药量……

    就这样,不到半年,他将药量提高到了原来的两倍。

    此时,他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但是,为时已晚。

    因为这个时候,他已经对丹药和功法都非常的依赖。一日不修行功法,光是服用丹药的话,他便是站在烈日之下,也好比身置寒冰洞里;一日不服用丹药,只修行功法,就算是躺在千年寒冰石晶雕成的床上,也降不下他的心火;两样都停了……那他俨然成了冰火两重天。

    小小的病灶,已经成了顽疾。无计可施的他,只能继续服药,继续修行。

    其实,这个时候,他还是有选择的。他可以向他的师尊求救。即便后者无救治他的法门,后者还有师尊。那可是化虚境的真君,手里掌握着一个金丹真人无法想象的资源与人脉。自己最器重的徒孙出了这样的状态,身为师祖,怎么可能听之任之?总能想出救治之法来的。

    只是此子太过看重“天纵之才”的名声……

    魏清尘说到这里,禁不住长长的叹息:“可惜了,就这样枉送了性命。也葬送了他最看重的前程。”

    云景道长唏嘘不已。同时也甚是惊奇:“这套功法居然没有被销毁,居然还传承了下来?”

    “他的师尊做了一些修改。修改之后,用于蕴养神识的亏损,有百利而无一弊。但是,伤好之后,就不能再继续使用了。否则,就会走上前人之老路。”魏清尘解释道,“可是,修士在提高修为的捷径面前,往往难以自控。是以,他的师尊并没有将此法献给宗门,只是传给了门下最有自律性的一名亲传弟子。并且在传法时,令这名弟子启誓,不但他自己不能滥用,而且一定要物色好合适的人选时,才能再传法。我之所以能得此法,全是因为那名亲传弟子是我嫡亲的太叔公。”

    “原来如此。”云景道长微微颔首。在大宗门里,这种事,简直不要太多。

    不料,魏清尘又轻叹一声,接着说道:“在我之前,太叔公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传给我,只是因为他天寿将尽,后事都已经交代得差不多了。唯有此法,成为了他心里的一道执念。恰好那时我选择阵修一道。太叔公认为这是天意,便将此法刻录进一枚玉简里,在外面加了一层禁制,然后偷偷找到我,将玉简赐于我。当时,太叔公并没有告诉我玉简里头是什么。他跟我说,是个好玩的小玩意儿。他将远行,不知归期是几何,遂提前把我的筑基礼物送给我,嘱咐我,不到筑基之后,不许提前看。我那时才几岁,小孩心性,怎么可能忍得住?等他一走,我就立刻试着打开玉简。当然是使尽了手段也打不开,只好收起来……”

    顿了顿,他低下头来,弹去眼角的泪珠儿,吸气笑道:“都是几百年前的陈谷子烂芝麻了。不说了!”

    云景道长又一次向他道了谢,并郑重承诺,在伤好之后,立刻停止修炼。并且,为了防止有人用此法去祸害他人,也不会将此法传给其他人。

    这时,一直在旁边没有吭声的沈云说道:“我刚才推演过了。这套功法可以长期修炼。”

    “怎么可能!”魏清尘第一个表示不相信,当即拿出那枚玉简,“太叔公在玉简里说得再清楚不过了。他也反复研磨过。”

    沈云解释道:“那是因为他的神识还不够强大,不能完全驾御这套功法。”

    “驾御这套功法?”云景道长也觉得太荒诞,提醒道,“主公,创造这门功法的那位前辈,当时不过筑基境。”

    一个筑基境的小菜鸟,再有“天纵之才”,见识和修为都有限得很。是问,能创造出如此强大的功法出来吗?

    “所以,我认为他说了谎啊。”沈云又抛出一个惊人的观点。

    魏清尘坐不住了,收了玉简,噌的站起来:“主公,这话过了啊。”

    沈云也起身,一把拉住他的手,再认真不过的说道:“清尘,我知道你无法接受。但是……这样吧,你先别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说着,摊开一只手,掌心真的也现出一枚玉简。

    和魏清尘刚刚拿出来的那枚一样,也是旧货。看上去很有些年头了。

    云景道长不由得坐直了身子,两眼亮晶晶的劝道:“老魏,你先看看呀。”

    魏清尘看了自家主公一眼,却露怯了:“真能看?”

    “保证不收你的钱。”沈云笑道。

    “不是钱的事……这是钱的事吗?”魏清尘被逗笑了,挑眉道,“不过,我也真没钱。”

    “哎呀,老魏,你倒是快看啊。没看到我都急成什么样了吗?”云景道长不耐烦的挥了一下拂尘,“要不我替你看?”

    “想得美!”魏清尘连忙一把将玉简抓到手里。

    下一息,他整个人都跟被人定住了一般。

    “怎么了?”云景道长见状,声音都变了。

    魏清尘木木的转过头,复又看向沈云:“这,这是哪里得来的?”

第十四章 天道不允许

    云景道长在一旁听着,好奇心爆表,恨不得立刻也将玉简拿在手里,瞧一瞧里头到底写的是什么。

    难道里头也有一套类似的功法?

    此时此刻,他真的那羡慕那些化虚真君们——真君们读玉简,不用将玉简拿在手里,只要靠近一些,就能隔空读到玉简里的内容。

    好在两人都没有让他久等。

    “天神宗秘境。”沈云轻轻的吐出一句话。

    魏清尘的脸色刷的变了:“真的?”

    “你自己再往下看吧。是不是真的,我相信你自己应该能做出判断。”沈云答道。

    不是他故弄玄虚。而是魏清尘受太叔公影响太重。所以,光是他在这里说是或者不是,还是难以令其信服。唯有魏清尘自己去思考,去判断,才更有信服力。

    更何况,他方才也确实没有说实话。

    玉简不是他从天神宗秘境里找到的。他在那里头,压根就没有得到玉简这一类的东西。这枚玉简是离开秘境之后,在回凡人界的路上,囡囡转送给他的。

    为什么说是转送呢?

    因为确切的来说,这枚玉简是祭司大人的。

    后者说他的神识非常强大。寻常的功法,无法充分发挥这一长处,实在是可惜得很。

    闻言,囡囡便上了心,连连追问祭司大人是否有更合适的功法。

    后者便拿出了这枚玉简。

    囡囡接过玉简,却发现上面加有禁制,根本没法看到里头的内容,当然要询问解开禁制的法门。

    祭司大人冷笑:“若是连上面的禁制都打不开,他就不能修炼里头的功法。那样的话,里头的功法对他不但没有半点助益,反而会成为他的催命符。”

    因为这句话,囡囡没有第一时间将玉简拿出来给他。后来,经过了深思熟虑,再加上亲眼看到,他比去秘境之前明显变得更强大了,囡囡这才拿出来给他。并且一字不改的道出了祭司大人的原话。

    而沈云在看到玉简后,都不用上手,便知道自己暂且无法解开上面的禁制——才看到第一眼,禁制便呼的一下转动起来。转瞬间,化成了一只黑色的大漩涡。似乎他再看第二眼,就会被吸进里头去,再也无法自拔。

    这是传说中的仙级禁制啊!

    也就是他在祖师她老人家的一本手札里看到过相关记载,从此对禁制甚为警觉。不管是什么禁制,他都会抱着十二万的小心,从来不第一眼就直愣愣的看过去。否则,这一回,他真的就栽在这枚看上去颇有些年头的玉简上了。

    同时,他也对祭司大人很无语的——明明是送给自己的玉简,却要布上仙级禁制……好吧,就算是防止他不听劝,在不能修炼玉简里的功法时,强行修炼。但是,你事先跟囡囡吱一声,不行吗?万一他没有这样的成算,真栽在了这层禁制呢?

    真不知道祭司大人为什么会如此高看他。

    刚拿到玉简时,沈云以为自己要解开上面的禁制,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不曾想,解开仙级禁制,远没有他以为的那么难。

    这不,才三年多的时间,他就成功的解开了那重仙级禁制。

    说起来,还得归功于传送古阵。

    他用“沉睡之眼”意外的窥得了传送古阵之内、地面上的阵图全景。回来后,反复参悟,越想越得觉得眼熟。

    似曾相识啊!

    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他定下心来,仔细回忆。不多时便想起来了。

    是那重仙级禁制!

    心中一动,他连忙将一直收藏在虎牙空间里的玉简拿了出来——为什么要放在虎牙空间里呢?一是,虎牙空间虽然是绝灵境,但是山洞里却有蕴养法宝、丹药和药材之效。不是玉盒,胜似玉盒;二是,此玉简一旦泄露出去,势必在祝融大陆掀起一场血雨腥风。而虎牙空间位于他的丹海之内。最是安全不过。

    这时,奇迹发生了!

    他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居然前所未有过的看清楚了禁制上的灵力波动!而不是之前看到的黑色大漩涡。

    紧接着,他也没有感受到那种巨大的吸引力。

    我能看它了?

    沈云心中狂喜,提着心,又看了第二眼。

    果真能看了!

    这一眼,他看得清楚之极——这重禁制,竟与传送古阵里头地面上的阵图有八分是完全反过来的!根本就是照镜子的效果。

    只要稍微了解一些禁制的基本常识,就会知道,找到前者的阵心生门所在,就能找到解开后者的法门;反过来,知道一些阵法的基本常识,便知道,破阵之奥秘亦藏在禁制之中。

    祭司大人也知道传送古阵……电光石火间,沈云想到了很多。

    不过,他抓住了里头最重要的一条,那就是,且不管祭司大人是何用意,先试着破一破这重仙级禁制!

    传送古阵里头地面上的阵图其阵心所在,沈云已经找到了。只是生门还没有参悟出来。

    本来,以他的阵道修为,能找到阵心,已是极限。是以,之前,他是打算召魏清尘回来一道参悟生门。

    现在嘛……不必要了。因为他手里有了仙级禁制这样做弊端器。

    具体的做法是,他将两样都原原本本的描下来,然后,合在一起。

    于是,不能重合的地方,于阵图来说,就是禁制的破解区;于禁制来说,就是阵心所在。

    沈云之前参悟出来的阵心所在,经此法验证之后,是对的。

    接下来,他先是小心翼翼的将重合的部分裁下来,然后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将这两部分一个正旋转,一个反旋转。一边旋转,一边观察不重合部分边缘的阵符变化。

    运气真的是好到爆!数息之后,两个部分边缘的阵符重新接上了。

    生门也就暴露了出来。

    而它此时印在禁制之上的位置,就是破解的法门。

    沈云看清楚之后,拿着玉简,试着破解。

    再容易不过了。仙级禁制就这样被他破解开来。

    不过,沈云的狂喜只维持了不到一息。

    因为紧接着他听到了祭司大人留给他的话:“沈云,恭喜你解开了第一重禁制。这只是开始。要想学习更多高深的功法,你需要解开的禁制还有很多呢。”

    也不知道祭司大人用的是什么手段。这话响过之后,在玉简上完全消失了,一点痕迹也未能留下来。

    玉简里只剩下一个叫做“凝神诀”的功法。

    当沈云看到末尾,祭司大人的声音再起。这一回是告诉他,只有当他将《凝神诀》练到小成之时,才能用神识激活第二重禁制。

    祭司大人祝他好运。

    声音再度消失得一干二净。

    沈云至今没有想明白,祭司大人到底想干什么——如果是想传法于他,为什么不光明正大的传?就象他传法于囡囡那样。搞得这么复杂,祭司大人在图谋什么?

    再一次回想起在天神祭殿里的历练,他心里的怀疑更甚,决定好好的推演一番《凝神诀》,免得上当中计。

    不多时,推演结果出来了——《凝神诀》确实是好的,里头没有坑。

    沈云对祭司大人的动机越来的看不清楚了,只能暂且按下。

    没想到,又一桩另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魏清尘也知道《凝神诀》!

    魏清尘所讲的功法,与《凝神诀》相似度高达九成,却是由一位天神宗的“天纵之才”所创,后者更是因为修为不济,强行长年累月的修炼此法,最终走火入魔,撞石崖而死。

    如果不是先看过了祭司大人的玉简,沈云差点儿相信了那个令人扼腕的天才夭折的悲惨故事。

    魏清尘本来也是从来没有怀疑过的。在看到玉简里的《凝神诀》后,信念轰然崩塌。

    “假的!什么‘天纵之才’!筑基后,机缘巧合,创出来的修炼法门……竟是骗人的鬼话吗?”魏清尘气得双目泛红。他将玉简递给在一旁跟被雷劈了一般的云景道长,“道长,你来看看,是不是同一部功法?”

    鉴赏功法,又是法修们较其他同阶修士所擅长的。

    这是魏清尘心里还抱有一丝侥幸呢。不是他信不过自家主公,实在是此事太颠覆他过往的认知。

    云景道长何等之敏锐!没有见到玉简里的内容,单是从他的神情,还有话语里,已经猜出大致是怎么一回事。

    是以,被雷得一愣一愣的。

    木木的接过玉简后,才看到一半,云景道长更是被雷得里内皆焦,握着玉简,不禁冲两人连连惊呼:“我的天爷呐,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还没有看完。不过,余下的一半,看与不看,都不影响他的判断了。

    以他的经验来看,魏清尘传给他的无名功法,与玉简里的《凝神诀》必须是一回事。

    在前一半的功法里,两者总共有五处不同。皆是些细枝末节。并且,因为后者更加的高深,所以,前者完全可以看成是对后者的一种解读。

    由此,他完全可以断定,所谓的在筑基境便独创了无名功法的“天纵之才”根本就是无耻的抄袭者。

    震惊之余,他一五一十的道出了自己的判断。讲完后,又将玉简还给了魏清尘。

    后者接过后,还给了沈云,一屁股跌坐回圈椅里,难以置信的摇头:“究竟有几分是真的?”

    道长判断出来的结果,这会儿,俨然成为了压垮他对昔日宗门,甚至是太叔公信任的最后一根稻草……

    云景道长身为旁观者,见状,好不同情他,暗道:真可怜!

    将心比心,如果换成是自己,被宗门还有最信任的尊长欺骗……此念刚一起,云景道长听到自己的心底里响起一个嘲讽意味满满的声音:“秦岳,你被玄天门,还有所谓的尊长们骗得还少吗?哼哼,这么快就忘记了被他们欺骗的那些经历吗?”

    往事象走马灯一般的在眼前浮现……云景道长回过神来,轻捋拂尘,呵呵轻笑。

    与老魏不同,他是被玄天门放在外门里野生野长的,上头没有师尊相护,所以,一路走来,他被同门陷害、欺骗的次数,不下于在外面。至于内门,据他亲眼所见,其实比外门也好不到哪里去。普通的内门弟子姑且不论。亲传弟子们被他们的尊长们欺压、哄骗,也不在少数。

    与这些相比,他更感兴趣的是:一个筑基境的内门弟子,是如何得到了天神宗秘境的传承,而且还做到了瞒天过海,将传承变成是自己所创?

    他用十分冷静的声音提出了自己的质疑。

    魏清尘听完,也猛的抬起头来,用同样求解的眼神,看向自家主公。

    对此,沈云还真的有自己的见解。在决定拿出玉简来之前,他也已经想到了这一层,并且做了充分的考虑。

    当然,眼下还不是说出天神祭殿和祭司大人的时机。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一个筑基境的小子,哪怕再出色,再被宗门看重,也不可能进得秘境。所以,功法肯定不是他直接从秘境里得来的。你们觉得呢?”

    “只有历代掌门才能进入秘境。”魏清尘点头道。

    “我们再来看无名功法的那些改动。”沈云又道,“抛开‘天纵之才’和‘机缘巧合’这样的名头,你们还觉得这些是一个筑基小子能够改得了的吗?”

    魏清尘与云景道长相对一视,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不相信。

    沈云又道:“再说了,如果他真有这份能耐,何至于后来发现事有不对,何至于只能加倍服用丹药,以压制心火?他都能给自己开方子了,可见在医道上的造诣不低。这样的人,碰到这种情况,不应该首先想的是改进方子吗?直接加倍服用丹药,是典型的门外汉做派嘛。”

    魏清尘没忍住打了个寒战:“所以,主公的意思是,根本就没有这位‘天纵之才’。这人,还有这故事,完全是凭空捏造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无名功法合情合理的出现在人前?”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然而,却是唯一解释得过去的答案。

    果不其然,他听到主公反问道:“难道不应该是这样吗?”

    “‘天纵之才’是有的。他应该是天神宗的某一位掌门。”云景道长不太赞同,说出了自己的观点,“对《凝神诀》的修改,我觉得不象一人之手法,而是累世的结果。”

    沈云也表示赞同:“道长所言,更加精准。”

    “他们为什么不光明正大的承认那是秘境所出?”魏清尘实在是想不通。

    沈云不由得又回想了那一次的秘境之行,突然间明白了祭司大人为何要这般遮遮掩掩。

    祭司大人不是忠诚于天道的吗……目光一转,他看向窗外的夜空,含糊的应道:“兴许是不被允许的吧。”

    魏清尘和云景道长皆看懂了,也听懂了——竟是天道不允许!

    两人双双再次被雷到。

第十五章 双向反噬

    沈云收回目光,见状,翘了翘嘴角:“我们还用在乎它允不允许吗?”

    闻言,云景道长亦展颜:“早就不信了,怎么还会在乎?就是觉得难以想象。主公,天神宗的秘境里到底有什么,天道要看得这么紧?”

    话音刚落,外面竟向起了低沉的雷声。

    云景道长呵呵,轻甩拂尘:“我懂了,不可说,不可说也。”

    这时,魏清尘却噌的站了起来,警觉的盯着窗外:“不对,这声音不对……它是从边界那边传过来的!”

    今天晚上听到了太多的秘闻,左一雷,右一雷的,云景道长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不想,他还是高看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哪有雷声能传得这么远!贯穿大半个仙山,从一边,传到了另一边!他再一次的惊呼:“边界?怎么可能!隔得那么远……”

    话音未落,魏清尘已经拉出一串残影,冲出了门。

    “哎……”云景道长眼孔一缩,要将人唤住。

    “我们跟出去看看。”沈云也打断他,起身说道。

    云景道长立时有一种“大事不妙”的预感,心道:莫非边界出大事了?

    眼下,边界能出什么大事?

    难道是落桑族人攻破了守护大阵……

    思及此,他的心肝猛的抖啊抖。不敢再往下想,也顾不上多想,他紧跟上自家主公的步伐,匆匆走向门口。

    魏清尘没有走远。

    就在院子里。

    只是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他已经在院子里的青砖地面上点上了七盏油灯。

    身为法修,云景道长对此并不陌生,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七星阵”。

    七星阵是仙山里比较常见的法阵。用法也五花八门。比如说,他们法修用七星阵,主要是从北斗七星借力,是做辅助阵用的;剑修也有七星阵,那是仿北斗七星而成的大杀阵。

    老魏现在摆七星阵,显然两者都不是。

    这是要做什么呢?

    出了门廊,外面的夜风吹在脸上,一阵冰凉。云景道长因此而迅速恢复了冷静。他含住涌到嘴边的疑问,耐着性子,定睛细看。

    这些年在青木派里没少里里外外的一把抓,他长了不少见识。少顷,还真看出门道来了——老魏正以七星阵为指向,测四象呢。

    不过,他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反而心里阵阵紧缩,担心到了极点。

    因为他知道,魏清尘这是与他猜到一块儿去了。

    心中一动,他连忙去看主公的神色。

    后者也密切注视着魏清尘的一举一动,双唇少见的紧紧抿着。

    主公也是!

    云景道长感觉自己握着拂尘的右手在控制不住的轻颤。

    不过,很快的,他深吸一口气,低头看着自己的心口,对自己无声的说道:慌什么!不是早就在意料之中吗?

    照边界的形势,继续发展下去,修士同盟军哪里抵挡得住落桑族人疯狂的进攻?所以,守护大阵被破,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接踵而来的是浓浓的失望——这才多久,守护边界就要被破了吗?

    心思一转,他想到了阵基,“腾”的一下,心里跟老房子被点着了一般……

    “确实是边界传过来的。是守护大阵受到了强烈的攻击,引发的异象。”魏清尘的动作很快,仅用了数十息,测算出来了四象因此而新增的具体偏差,并由此,他心急如焚的预判,“守护大阵一旦被攻破,仙山势必整体崩塌。具本情况比我们先前的推测只会更为惨烈。”

    “更为惨烈?”沈云拧眉问道,“是因为传送古阵不复存在的缘故吗?”

    “应该是的。”魏清尘道出数组具体的数据,并进行对比和分析。

    通过他的分析和对比,沈云和云景道长都不难发现,传送古阵位于北海之底,确实有定海之效。失去了传送古阵的北海,在刚才的变故里,四象扭曲明显加快。使得从边界到北海这一方,四象扭曲的速度也大幅度提高了。

    这一变化,反过来作用到了守护大阵上,竟成反噬之象。

    守护大阵岂会置之不理?

    其结果必然是反击回去!

    所以,就有了从边界那边传过来的闷雷声。

    魏清尘很肯定的跟沈云和云景道长说,雷声所到之处,必定是一道裂痕。

    本来已危如累卵的仙山,再加上这一条大裂痕……他之前没有推测到这种双向的反噬。所以,他有充足的理由相信,等守护大阵真的被攻克,仙山的下场只会比他先前推测的更为惨烈。

    “甚至是化为齑粉!”

    话音刚落,魏清尘面色突变,哇的吐出一口血沫子来。身形更是象被人当胸打了一记重拳似的,摇摇欲坠。

    “清尘!”

    “老魏……”

    沈云最是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将人稳稳的扶住。

    云景道长稍为慢一些,但也紧跟而上。

    他看得很清楚,此时的老魏,双目紧闭,牙关紧咬,面色潮红,竟是气急攻心,昏过去了。

    而沈云将人扶住后,立时抓住其右手腕,开始诊脉。

    数息之后,他道了声“还好”,松开魏清尘的右手腕,抬手轻轻拂过其额头。与此同时,掌心抽凝出一丝比头发丝还要细的道力,隔空注入印堂之中。

    效果不是一般的好。

    他才放下手,魏清尘脸上呈病态的潮红退去了大半。下一息,后者眨呀眨眼皮子,吐出一口浊气,幽幽醒转。

    意识到自己整个儿靠在主公身上时,魏清尘作势要站立起来。

    沈云拦住了他,要他万不可在这个时候逞能。接着,喊云景道长一道,一人将他的一条胳膊搭在肩上,合力将他扶进了正屋。

    “扶去矮榻上,平躺下来,先顺顺气。”沈云吩咐着。

    “是。”

    不一会儿,两人一道将魏清尘安顿好了。

    后者怪不好意思的。身为元婴大能,他刚才居然两条腿跟泡发了的面条一般,软绵绵的,完全使不上劲。

    更难以启齿的是,紧接着他发现自己失声了。

    他也知道这是急火上心惹出来的。

    也正因为如此,才觉得好难为情——身为元婴大能,怎么能连这点定力也没有呢?魏清尘啊魏清尘,你的岁数都是拿去喂狗了吗?

第十六章 新方式

    沈云安慰他道:“清尘,心急吃不成热豆腐。你先不要着急。依我之见,双噬之象并不是完全无解。我们的阵基,就是一个缓解的法门。”

    云景道长也在一旁温声附和:“是啊,老魏,阵基还等着你和主公一道最后确定下来呢。所以,你万万要保重自己才好。”

    魏清尘张嘴试了试,还是不能发声。他只能轻轻的眨了眨眼睛,表示知道了。

    沈云和云景道长这才意识到,他没法说话了。

    “你的嗓子有无被伤到?”沈云连忙问道。刚才诊脉时,并没有发现这一点。不过,气急攻心,出现暂时性的失聪、失明、失声等状况,都有完全有可能的。他有一套针法,每天一次,两三次之后,便能恢复。

    魏清尘这时想起来了,自己还能用唇语。遂扯起一边嘴角笑了笑,用唇语说道:嗓子是好的。我没事,等会儿运气走一两个大周天便没事了。

    “我帮你扎几针,会恢复得更快。”沈云说道。

    现而今,时间就是命啊,并且是千千万万条性命。魏清尘当然是想尽可能快的恢复,闻言,不假思索的用唇语应道:好。有劳主公了。

    “说什么呢。”沈云伸手在他的一只手背上轻轻的拍了折,“你先在榻上养神。记住,什么都不要想。尽量放空心思,这样的话,我行针的效果会更好。要是能睡一觉,是最好的。”

    魏清尘闻言,扯起嘴皮子,又要说什么。

    不过,沈云摆手止住了他:“清尘,如今的形势,你心里也清楚,不用我多说。总之,你早些恢复过来,就是大功一件。哦,阵基的事,你也要暂且放一放。有我呢。我这就去和道长商量。”

    魏清尘还能说什么?轻轻一笑,闭上了眼睛。

    神色果然迅速的忪懈了下来。

    沈云见他的呼吸基本上平稳了下来,这才从百宝囊里取出银针,扎在他的头顶、面门和双耳之后等三处的要穴上。

    如今,他的针法更是娴熟。十几针扎下来,金针度穴,一气呵成,只在数息之间。最后一针是扎在天灵穴上。当这一针扎下来时,魏清尘轻轻的打起鼾来。

    云景道长不用吩咐,在一旁担起了护法之责。听到这声响,佩服之余,禁不住向沈云竖起了大拇指。

    因为魏清尘的全力配合,所以,效果非常好。本来这会儿就可以取针了。但是沈云在先前诊脉时发现,魏清尘非常的疲倦,遂决定等半个时辰之后再来取针。这样的话,魏清尘就能好好的睡上半个时辰,狠狠的补上一觉了。

    他冲云景道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与之一道走到了屋中的小方桌旁,复又坐下来。

    后者担心的回头看了一眼长榻上熟睡的人,用唇语问道:不会吵醒他吗?

    高阶修士的睡眠有多浅。他自己在凝婴之后,是更有体会呀。

    沈云笑道:“插着针呢。保管雷打不醒。”

    闻言,云景道长放心的笑了:“还是主公有办法。”

    他也看出来了,老魏的状态很不好。但是,他更清楚,老魏心里有多苦。以老魏的性子,“你要注意休息”之类的劝告能管什么用?既然没有用,那么,就不要说出来。他打算也寻个机会,跟老魏好好的谈一谈,帮其化解一二。现在嘛,没必要了。老魏这一觉睡醒,病态少说也会去掉一大半。接下来,当然是要一头扎进紧张的阵基工程。届时估计连吃饭都要掐着时间吃快些。哪里还有时间谈心什么的!

    沈云摆摆手,示意言归正传:“时间比我们先前预料的更加紧迫。所以,我的想法是,准备工作要加快,争取在今明两天之内完成。道长,你有几分把握?”

    “必须是十分的把握啊。”云景道长吐出一口浊气,“主公放心便是。”

    沈云看着他,展颜轻笑:“好!那么,接下来,我再说说阵基主体的进程。我刚刚想到了一个新点子。我们可以将主体分成五个部分,先分开施工,然后逐步组合。这样的话,不用等我和清尘将阵点完全确定下来,你也可以带着大伙儿先开工。”

    “不会对整体有影响吗?”云景道长惊讶之余,首先想到的是整体的质量。

    难怪他会质疑。

    一是,在仙山里,越是大事件,越是讲究一个准备充分。阵图还没有最后敲定,却先分开施工,再组合……又不是寻常人家搭间草棚子,哪有这么草率的?

    再者,这次劳师兴重,举全门派之力,在新营区里打造阵基,是做什么用的?那是为了在仙山崩塌之时,力挽狂澜啊。他也不敢奢望届时能救下整个仙山,但至少要保住新营区这一方吧。

    如此一来,阵基的布设,如果没有速度的话,完全没有意义。但是,只注重速度,不讲质量,那也没有什么意义啊。

    既要有速度,也要有质量……呃,虽然很难,但是两样都是实际需求,缺一不可。

    “从理论上来说,是不成问题的。”沈云看着他,“实际上呢,那就要看我们大家的相互配合是否默契,还有对工程质量的严格要求了。”

    “理论上没问题就行了。我们青木派里,最不缺的就是积极配合,做事严谨认真了。”云景道长信心满满的咧开嘴笑了。

    “好。我会马上开始绘制前期的阵图。你那边准好后,过来拿图。”

    “是。”

    前两步的日程确定下来后,沈云才开始向云景道长询问码头那边的具体数据。后者听了,发现果真与那十二副阵图没有一点关系——码头有两处拐弯和一个小缓坡,在开建之时,是顺着周边的地势而成,是以,魏清尘一手一抹的建出了新营区,也记不得这几个具体数据了。

    但是云景道长行事仔细,来到新营区后,发现了地图上的这些不严谨。他认为码头不比别处,各项地表数据必须与实际完全吻合。否则的话,将来进出的飞船、飞艇一旦多了起来,非出乱子不可。是以,他向当时的长老会提出,校正这些数据。

    沈云看到过这个报案,并且还记得在长老会上是通过了的,寻思着以道长的性子,应该早就着手进行了。

    这一问,还真没有猜错。

    云景道长挥袖,当空凝出一面水镜来。水镜上,现出来的是码头的地图。他爽利的报出了校正后的数据,末了,解释道:“因为后来进行了长老会重组,主要也是想着总共也没几艘飞船,更正数据暂且不重要。当然,眼下我们手里头不宽裕,也是一个重要方面。所以,制造新地图的事,被一推再推。”

    沈云听完,起身走到后面的地图墙下,拉出码头的地图来,提笔直接在上面刷刷的改了,然后用玉简录下来,回头把玉简扔给他:“这样不就成了?一个子儿也不用花。”

    云景道长伸手一把接住玉简,呲牙乐道:“主公所言极是。”

    整个青木派上下穷得叮当响,大伙儿只差没当裤子了,还有什么好讲究的。重制什么新地图哦。修修改改的,能用,不误事就是了!

第十七章 新技能

    云景道长离开后,没过多久,半个时辰的时间到了。沈云走到长榻前,给魏清尘拔针。

    和扎针一样,拔针也是有严格的顺序的。这一路针法的拔针顺序与扎针恰好相反。所以,扎在天灵穴上的那根银针,是最后面扎下的,拔针时,便成了第一个。而先前扎下的第一针,是左边耳后,正好相反,成为了最后被拔下的。

    所有的银针拔下来后,都被整整齐齐的摆在沈云膝盖覆着的一条月白色棉帕子上。拔针完毕后,他不紧不慢的施了一个去尘术,将银针都清理干净。这才慢条斯里的卷起棉帕子,将之收进针囊里。

    做完这些,长榻上,魏清尘眨巴眨巴眼皮子,随即,睁开眼睛,醒过来了。

    沈云见他眼底清澈如山泉,不用再诊脉,也知道他的病症已去,笑盈盈的问道:“醒了!感觉好些了吧?”

    魏清尘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试着清咳一声。

    声音恢复如常了!

    他喜道:“恭喜主公,医术又精进了不少呢。”

    中气十足,无虚症。他也是懂得一些医道的。听到自己的声音,不用尝试运气,也能知晓自己已经无恙了。

    是以,直接撑起身体,爬坐起来。

    这一动,果然身轻如燕,连日来身上的凝滞之感,竟也没有了。

    他惊喜的说道:“多谢主公,我全好了!”

    通过自行运功驱动体内的灵气进行调养,他也能恢复。但绝对要慢上很多。少说也要一两天,他才能恢复气力,行动自如。声音的恢复则要更慢,短则三五天,长则十天半月的,说不定。而主公只是替他行针一次,不但让他完全恢复了,而且还附带着帮他将身体调理到了最佳状态。真的是大惊喜呢。

    “效果能这么好,我也有些意外。”沈云如实的跟他分析,“最主要的是你非常配合。再者,时机不错。你体内的症状方起,离势成差得远,也容易拔除干净。”

    还有一个也是很重要的原因。他发现,不论是清尘,还是道长,近段时间里,他们都疏于修炼。使得体内的灵力有些松散了。于治病、调养来说,便显得要容易出效果一些。

    修士修行,最忌三天打渔,两天晒网,讲究的是一个日复一日,细水长流。能够修至元婴境的,肯定是在修行这方面自律过人之人。

    就象魏清尘,身陷角斗场那样的环境里,也是日日勤修不止,从未有放弃过。云景道长自知资质不好,早早的认认到勤能补拙,在凝丹之前,俨然就是忠实的苦修派。

    两人数百年如一日的坚持修行,说是“修炼狂”,完全不过分。

    可就是这样的两个人,近段时间里,连日常的修炼也停了下来。

    为什么呢?

    个中原因,沈云再清楚不过——他们将全部的精力和时间,都放在了手头的工作上,顾不上自己的修炼。

    对于致力于仙途的修士来说,这里头的个人牺牲不可谓不大——至于此举令针炙和《凝神诀》的效果更好,纯粹是意外之喜。便是沈云也是头一回发现灵力的这一特性。以他们两个在医道上的见识,不可能知道这一层的。

    沈云除了感动,更多的是欣慰。

    将时间往回拔十几二十年,回溯到他刚刚认识他们两个的时候。那时,他们俩肯定做不到这样的个人牺牲。与仙山众修一样,信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两人,即便偶尔做到了一回两回,也势必带有强烈的目的的,不为名,便是为了利。那样的话,他们定会发了大气力,为自己做宣传。甚至以此为资本,或手段,谋取更大的利益。

    可是,十几二十年过去了,两人不声不响就中断了日常的修行,全心全意的投入到所谓的“世俗杂务”里头去。

    如果说这还不是蜕变,什么才是?

    再放眼整个青木派,发生了这种积极变化的弟子,也是不在少数啊。

    沈云每每想到这些,便大受鼓舞,倦意全无。

    “道长刚刚走。我跟他说了几点加快进程的新想法。等把这个阵点敲定了,我再跟你细说。”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去,指着后面的地图墙,“码头上的那几个数据,我跟道长核实了。你按我们商议的处理一下。我这边还要做点其他的。”

    “是。”魏清尘起身,往地图墙走去。

    沈云不再多言,埋头绘制第一层的阵基分图。

    第一层的阵基分图是建立在前四幅阵图上的,要将后者按功能,再进一步的细化、归整,变成更小单位的分图。每一个单位相对独立,又能与其他单位联合起来,构成一个大区域。这样一来,如果第一层被分成了十个单位,就意味着,可以分给十队人马,同时开建。在建成之后,再联合起来,一点儿也不影响整体。

    但工程所需的时间不要缩小至原来的十分之一,节省一半的时间,那是易如反掌。

    被他划进第一层的四幅阵图都是已经完全确定了下来的,沈云对它们也再熟悉不过了。将四幅阵图拼在一起,写写画画。

    时间一点一滴的逝去,屋子里能清楚的听到他与魏清尘挥笔疾书的声音……

    天将亮时,魏清尘长吁一口气,“啪”的放下手里的笔,兴奋的说道:“主公,成了!”

    说完,他扭头去看小书桌。

    桌边没有那道熟悉的青色身影。小书桌上摆满了摊开的稿纸。

    不仅是小书桌上,还有桌边的空地上。

    而他家主公听到他的声音,此时一手提着笔,恰好从地上直起身来,喜气洋洋的也看向他这边。

    魏清尘没有想到会看到这样的情形,险些惊落了眼珠子:“主公,你在画什么?”

    所有的稿纸上都是阵符。

    密密麻麻的摊了这么多……这架式是要重换一个阵基吗?

    沈云蹲下身子,从脚边的稿纸里拣出三张来,递给他:“你先看看。”

    魏清尘仔细的一一看过,难以置信的抬起头来:“主公是想通过此法还加快进度吗?”

    “啊,清尘,厉害啊。一眼就看出了我的用意。”沈云热切的看着他,“你觉得此法可行吗?”

    “其实我也有这样的想法,只是还没来得及跟主公通气。”

    “太好了!我们先看你的改过的阵点,再来一起分割……”

    不知不觉,又到了一天的晚饭点。云景道长如约提着大提篮过来,给他们送晚饭。

    “主公,报告一个好消息。我们的准备工作非常顺利。明天上午就能全部就绪。”一绕过影壁,他喜气洋洋的朝正屋方向禀报。

    沈云和魏清尘相对一视,一同迎了出去。

    “那我也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沈云笑道,“第一层阵基分图已经出来了。”

    魏清尘抚掌:“好的开头是成功的一半。大吉之兆啊。道长,不卜一卦吗?”

    云景道长神秘一笑:“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卜卦?”

    这下,魏清尘又惊又喜:“真的又可以卜卦了?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早上发现的。我估计是昨晚的那雷,歪打正着,破了孽畜对这边的设计。”说话间,云景道长已经到了门廊上。

    沈云看向魏清尘:“昨晚四象扭得那么厉害,确实有这种可能。”

    后者如今是脸上没有一丝着急的样子了,就事论事道:“是与不是,等到子时三刻,我再摆一个七星阵测一测就能知晓了。”

    “你那七星阵还有这能耐?”云景道长简直是痛心疾首,“早知道早就请你回来,摆个七星阵,破了孽畜的局……”

    话音未落,魏清尘连忙纠正:“哪有那般能耐!我只是能通过四象的具体偏移程度,来大致判断有没有外力附加于周边。”

    云景道长听懂了——和他们通过观察灵力波动的扭曲来判断有无高阶法阵、禁制等,异曲同工尔。所以,破除是不可能的。

    “很厉害了。”沈云在前头说着。这是真话。因为他就做不到。

    云景道长点头称是。

    魏清尘却受到了启发,若有所思道:“道长说的,兴许能做到……多谢提点。我要好好琢磨。”

    这样的话,在青木派里,算是常态了。很多的“新把戏”便是源于这样的一句话。云景道长笑出声来:“感觉打开了一道通往新世界的门……好期待!”

    说话间,三人进了屋。

    云景道长进门,看到屋里的情景,吓了一大跳:“这么多的图稿!”

    桌上、椅子上、地板上……全是画满阵符的手稿。他仅仅是半个晚上+一个白天没有来,这屋里铺了图稿,搞得他有点走错门的即视感。

    心念一动,他连忙去看两人的气色。

    魏清尘笑道:“不用看。昨晚的针炙非常有效,我没事了,好得很呢。”

    便是沈云也扛不住他那关切的目光:“天将亮时,我也睡了一会儿。”又道,“刚刚才拿下最后一张分图。还没来得及收拾呢。你且等一下,我和清尘先收拾一下。”

    说着,他和魏清尘开始动手整理。

    云景道长先前吃了教训,怕再看伤了,不了再乱看,再者,也担心弄乱了手稿,帮忙帮成了倒忙,遂没有上前搭把手的意思。

    不一会儿,小方桌和圈椅们都收拾出来了。云景道长见两人整理得很快,便走到桌边,将大提篮打开,开始摆饭。

    果然,他才摆好了,沈云和魏清尘已经收拾好了——很多的稿纸被废弃了,但真正有用的手稿也有半尺来厚的一撂。

    “这么多?”云景道长讶然。

    沈云将稿纸全交给他,解释道:“一共分为十二个单位。每个单位又有主图三张,副图五到六张,加起来,可不就多了起来。”

    “主图,副图?”云景道长一想到那十二幅复杂的阵图,头都大了。

    魏清尘在他对面坐下来:“你先别被吓到了。把每个单元分绘成主图、副图,是我的意思。一来,主图和副图算不得阵图,不会有阵法威压。就算是完全没有修为的人,也是看得的;二来,十二个单位同行进行,图纸越是详尽、易懂,才越不会出错。”

    “原来如此。”云景道长长吁一口气。

    沈云端起大陶钵,招呼道:“先吃饭,乘热吃。吃完,我们再商议。”

    今天的晚饭依然是雷打不动的山芋饭。昨天,他亲身体验过了,山芋饭必须乘热吃。凉了,就不是人能轻易咽得下的。

    就算是乘热吃,其实也远不如刚出山芋饭时那么好吃了——一天三顿,顿顿都是山芋饭,两个月来,天天如此。还能没个吃厌的时候?

    可是,没有办法。该死的“除魔大军”加大了封锁力度,外面的补给完全运不进来。现而今,云雾山脉里,能添饱肚子的,只有这山芋饭了。

    也多亏了这山芋饭。半个月前,北煤区那边粮草告急。云景道长早就料到了这一情况,做足了准备。当天着人送了五万斤山芋过去,以解北煤区的燃眉之急。

    从那以后,北煤区的妖族弟子们和新营区这边在伙食上达到了一致。也是“一天三顿,天天山芋饭,不够就再添”。

    北煤区那边因为之前储粮缺口太大,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实行“一干一稀”制。即,一天吃两顿,早上吃干,晚上喝稀。

    五万斤山芋被运到时,两顿变三顿,并且还是顿顿吃干的,是以,一个个的都吃美了。只有区长老们个个愁眉苦脸——照这样的造,五万斤山芋,才够全区吃两天的!吃完之后呢?新营区那边还能给他们几个五万斤?

    负责送粮的是王长老。见状,他很豪气的给了定心丸:“这回来得急,来不及去调集,只押过了这五万斤过来。明天,第二批会运达。同行的,还有农部的技师。山芋这种东西,好养活,长得快,长得多。明天种下,不出个把月,你们也能有收成了,完全能自给自足了。”

    这话一传开,整个北煤区都沸腾了。

    不过,这种狂喜只维持了不到三天。原因是山芋饭吃厌了。

    但是再吃厌了,也得吃。

    因为这是唯一能吃饱的食物了。

    是以,很快,在北煤区里,众妖族弟子吃饭时,也生成了一个技能,即,拿着“对面”的除魔军下饭。扒一口山芋饭,骂一句“该死的除魔军”,比吃肉还要香!

    沈云他们三个当然不至于发展这项技能——涵养是一方面,没时间也是更重要的一方面。

    三下坐在小方桌边,三下五去二,匆匆扒完钵里的饭,然后,灌下一碗凉白开,开始做事。

第十八章 玉碎

    紧锣密鼓,第二天中午,第一层的阵基宣布上马。当天动工……

    凡人界东海之滨,战火冲天。落桑族人的进攻已经持续了七天七夜。可是守护大阵还在,仍然没有被破。

    刚刚,他们在东路又发起了一波冲击,试图从东面撕开一道口子,彻底击毁修士同盟军的第三道防线。

    没错,经过七天七夜的连续强攻,落桑族人已经攻破了修士同盟军的两道防线。

    而据可靠情报,修士同盟军在东海这边总共布署了三道防线。

    也就是说,他们只要再攻下这第三道防线,便能杀到守护大阵面前,开始正式破阵。

    结果是,他们又碰到了顽强的抵抗。

    “希望这一次能够成功。”指挥室里,一名参事小声的跟身边的另一名参事说道,“打了这么久……唉,实在是太让人揪心了。”

    “谁说不是呢……”另一个嘟嘟囔囔的附和着。突然间,前方传过来一声惊雷似的斥责:“你们两个,在嘀咕什么!”

    两人齐齐的打了个哆嗦,缩着脖子,异口同声的嗡声应道:“没,没什么……”两人都把头勾得低低的,恨不得能在地上找一条地缝出来,好立时钻进去。

    屋子里,忙碌的其他人不要说看热闹,便是眼角的余光都不敢往这两位身上瞥。他们亦屏住呼吸,更加忙碌了。

    斥责这两名参事的是主将大人。

    在战事之前,他不止一次的在各种场合放出话来,三天之内,将所谓的守护大阵撕着玩。结果,七天过去了,他却连敌军的第三道防线都没有撕开。守护大阵就在眼前,他却只能干看着,摸不着,碰不到。

    简直是奇耻大辱!

    发起攻击后,主将大人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尤其是从第三天开始,在这间屋子里做事的,就再也没见过这位开过颜。

    他是此间的最高主官。其情绪无时无刻不影响着所有的将士们。首当其冲的,就是在这间屋子里的众人。

    所有人都紧绷着心弦,生怕被牵怒。没有想到的是,还有人敢当着主将大人的面私议战事。这是活够了呢,还是活够了?

    众人紧张极了,赶紧的埋头做自己的事。只苦了那两个刚刚交完班,要下值的。他们俩已经连续工作了整整一天,在这种高压的环境下,早已疲惫不堪,恨不得能立刻离开。可是,这种情况下,他们俩哪里敢啊!只能强打起精神来,假装在忙……

    他们事不关己,尚且如此。那两个被抓了包的倒霉蛋更甚。两人缩在一起,吓得瑟瑟发抖,只差没有抱成一团了。

    主将大人有好几天没有合过眼了。一双绿豆眼里布满了血丝。这会儿瞪着他们,小眼睛变大了一号,跟染了血的黄豆似的。

    “所有人都在认真、仔细的做事。就你们两个家伙!两个可耻之极的家伙啊,你们两个家伙真是气死我了……”主将大人的咆哮声充满了整间忙碌的指挥室,震得天花板上的灰尘扑扑直落。

    很快的,屋子里弥漫开来一股热呼呼的骚臭味。

    那是两个倒霉蛋中的一个被吓尿了。

    如果是在平时,肯定会引起屋子里所有人的哄堂大笑。但是此时,即便是离得最近的那三位,也是浑然不觉似的,一个个连眉头都不见皱一下。

    主将大人怕是整间大屋子里唯一闻到这股异味的。他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一双黄豆眼里,怒火已经噼啪作响,眼见着就要化成实质,喷向可怜的两个家伙。

    就在这时,从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报——”

    是新的战报吗?

    东路得手了?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里。但是,他们还是不敢抬头,更不敢去看厚实的门帘之外。只有主将大人眉头一跳,顾不得处罚两个“可耻之极的家伙”,扭头看向门帘。

    恰好站在门口的那名参事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眼疾手快的将门帘掀起来。

    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门外冲过来一道黑色的身影。

    黑盔黑衣黑腰带。背上插着一支三角铁旗,旗面鲜红似血。

    可别小看了这面不到两个巴掌大的小旗。

    这是王令。

    落桑王之令。

    背上插着王令旗,说明来人是落桑王的密信使!

    不是前方的最新战报,而是有王令到。

    见王令者,如见王!

    掀起门帘的那名参事反应不俗,哐唧,跪了,伏于地。两个膝盖上的痛楚传开来,他才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这个时候,王令怎么来了?

    主将大人是第二个行大礼的。到底是见多识广,他伏下身来,恭敬的说道:“臣恭迎伟大的落桑王。”

    经他提醒,指挥部里的其他人终于都反应过来了。纷纷大礼参见:“臣恭迎伟大的落桑王。”

    在落桑族里有一个很古老的规矩。为防止机密泄露,在执行任务时,密信使不能说话。是以,他直接走到主将大人面前,双手奉上一只半尺见方的扁平红漆木盒。

    木盒的顶面刻有一朵完全盛开的金色铃兰花。

    在落桑族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金色铃兰花是王族的徽章,代表着落桑王朝。任何人,包括落桑岛上最古老的世家们,也不敢在一切事物上用金色铃花及与之相似的图饰。

    看到这朵金色铃兰花,主将大人更加肯定,盒子里装的是王令。

    这种时候,王令怎么会下来……心思飞转,主将大人不由得后怕发麻。战事不利,他好担心王令是来指责,甚至惩戒他的。

    但是,王令当前,容不得他多想。他恭敬的直起身子,从怀里掏出一枚半月形的白玉来,双手捧着,放在那朵金色铃花的正中央。

    立时,白玉放出阵阵金色的柔光。

    紧接着,木盒里发出一声轻脆的“叭嗒”声,弹开一道缝来。

    密信使这才将木盒递给主将大人,头也不回的出门而去。

    这也是规矩。密信的内容,没有得到落桑王的特别许可,密信使是不能听的。

    主将大人却还是不敢松气。双手将木盒高举过头,他在嘴里带头高呼“臣恭送伟大的落桑王”,眼睛却越过密信使的背影,看向更远处。

    门外,将士们也跪了一地。

    是以,密信使迅速远去的背影格外显眼。

    不多时,主将大人看到他走到了一支同样头戴黑盔,身着黑衣,全身遮得严严实实,只是没有在背后插王令的队伍前。

    那支队伍人数不多,不到三十人。

    密信使挥了挥手,带着他们,扬长而去。

    走得真干净呐!主将大人这才真正的松了一口,心情达到了近几天里的最好。

    他放下两条胳膊,站起身来,将木盒子拿到面前,打算看里头的密令,嘴里还不忘吩咐道:“密信使走了。都起来罢。”

    “多谢将军大人。”众人心中暗喜,纷纷起身。

    他们也很好奇王令的内容是什么。但架不住前车之鉴刚刚才发生,心有余悸的他们,唯有低头做事。

    最高兴的莫过于两个倒霉蛋。因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主将大人的心情好了许多。所以,他们两个得此良机,最多就是被责骂一番而已。而这些天里,因为些许小事,甚至完全没理由的,被主将大人责骂,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想想那三个莫名其妙被摘掉一切职务,赶出挥部,押往前线当炮灰的同僚,此刻,他们俩真的觉得自己太幸运了。

    哪知,又起变故。

    主将大人正要打开虚扣着的木盒子,突然想到门帘还没有放下来,遂不悦的瞥了一眼门帘。

    仍站在门口,还没来不及走开的那名掀帘参事见状,打了个哆嗦,连忙去放门帘。

    说时迟,道时快,从门外传来一句略带嘶哑的“且慢”。

    刷刷刷……

    包括那两个倒霉蛋内,屋里屋外的人们,目光齐齐的望了过去。

    门外并没有新出现什么人。

    主将大人的脸色却刷的变了,一反先前的威严,抱着木盒子的双手竟在微微发颤。

    不少人注意到了这一点,电光石火间,品出味来,亦是神色大变。

    空气似乎突然间凝滞住了。

    煎熬一般的数息之后,指挥部的外面,终于响起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来者不是一个人!

    是一群人!

    听这声音少说也有数百之多!

    每一声,都象是踏在主将大人的心坎上。没几下,他完全泄了气,一直伸得笔直的腰背塌了。双手抱着木盒子,俨然老了十岁……

    又过了差不多三息,人们的视线里终于现出了一支全副武装的队伍。

    他们排着整齐的队伍,如星拱月般的护卫着一个……竟是另一个主将大人!

    看清楚为首那人的官阶,人们更加肯定了心里的猜测——原来,王令是临时更换主将大人!

    战事进行到现在,进展龟速,严重信念滞后。伟大的落桑王终于不满了,无法再忍受如此缓慢的进展,于是不顾大忌,阵前更换主将。

    两名倒霉蛋是最先回过神来的。他们难掩兴奋的看向将要被撤换下来的主将大人。

    让他们俩感到失望的是,这一位即将成为“前主将”的人,此时反倒完全镇定了下来。身上没有先前的不可一世、威风凛凛。不甘、耻辱……等等,又撑直了他方才有些佝偻的腰背。他双手将木盒子捧在胸前,站在那里。身形落在部将们的眼里,比家乡的雪山之顶的青松还要坚挺。

    对,就是这样,没有什么能压垮我们的将军大人!

    指挥所里的气氛陡然一变。错愕、迷茫……被一扫而光。有的只是强烈的屈辱,还有不服,甚至敌视。众人亦绷紧身形,紧紧的盯着列队走过来的队伍。

    不多时,面无表情的新主将大人轻轻抬起一只手。队伍便在指挥所前面的那块小空地上停了下来。

    他们同样目光坚定的盯着指挥所这边。

    竟呈两军对垒之势!

    转眼间,指挥所里面的主将大人先败下阵来。他不甘的打了哈哈:“阁下且稍等,待我拜读完王令,再接待阁下。”

    新主将大人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脸色微缓,原本冰冷生硬得象出鞘的剑一样的目光,亦变得柔和了许多。轻轻的点头,象是同意,更象是致敬,他干净利落的说了声“好”。

    “多谢。”原主将大人深深的看了一眼,双手平捧着木盒子,躬身行了一礼。

    指挥所里,有不少人再也绷不住,脸上纷纷现出悲怆,身形控制不住的摇晃。

    他们的将军大人又转过身来,面对他们,平静得象无风的水面:“一直以来,有劳各位了。”说完,他决然的冲众人躬身行了一礼。

    “将军大人!”众人却做不到他这般,悲怆喷涌而出,有人已经明显的带上了哭腔,慌里慌张的回礼。但是,这个时候痛哭出来,是对他们的将军大人莫大的羞辱,亦是很不明智的行为。故而,他们只能强忍着,任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气氛再度沉重下来。

    原主将大人微怔,轻轻的叹了一声,双手捧着木盒子,转身走进了他的专属休息室。

    房门“吱呀”一声,轻轻的被关上。

    落在众人的心里,却跟一道惊雷似的。不少人再也受不住,无力的跌坐在地上。

    新主将没有进来。他很有风度的轻轻一挥手。拱卫他的那一百多光鲜亮丽、武装到了牙齿的将士井然有序的转身,出列,分批走向各哨岗……

    没有人理会指挥部里的这些人。而这些人或站或立,失魂落魄的盯着那道紧闭的木格子门。

    不知道过了多久,又似乎只是过去了一会儿,从屋子里传出来一声轻轻的闷哼。

    随即,“咚”的一声,又传出有重物坠地的声音。

    有人终于轻轻的哭出声来。

    “我们,进去看看罢。”有人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小声的提议。

    就在这时,新主将带着两队将官大步走了过来。

    屋内众人慌忙站得笔直,同时行礼:“见过将军大人!”

    可惜的是,新主将连个眼风也没有给他们。他身后的将官们更甚。眼里嫌弃溢了出来,淌得满脸都是。

    新主将走到木格子门前,站了站,抬手轻轻的推开木格子门。

    小小的房间里,充斥着血腥味。

    原主将腹部插着一把短刀,面向着门,蜷缩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一双充满血丝的黄豆眼依然瞪得浑圆,却已经完全没了光亮。

    其身下,暗红的鲜血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扩大。

    在他的身后的长案,原本摆设了一些个人用品,此时,全不见了。只在正中间摆着那只打开的红漆木盒。里面空无一物。

    新主将走过去,弯下身来,伸手探向其颈根。

    少顷,新主将复又直起身子,背对着木格子门,沉重的宣布:“田上大人,玉碎了!”说完,他率先对着尸体深躬到底。

    “啪”,门外,不管是原来的人马,还是他带来的将官们,皆面向木格子门,同样的深躬到底。

第十九章 银背

    东线的一处防御阵法之内,一队修士同盟军刚刚打退落桑族人的一波猛攻,纷纷退回阵墙之后,准备抓紧时间好好的休息一下子。

    因为经验告诉他们,落桑族人不会给他们太多的时间休息。这一波撤下后,他们换了一茬人,最多在半个时辰之后就会卷土重来。到时,又是一波强度只增不减的猛烈进攻。

    落桑族人可以换一茬人。他们早已全部顶上去了,不但换无可换,而且随着减员的加剧,空出来的位置根本没人补上。以往,上面三令五申的要求“一个萝卜一个坑”。左一轮查,右一轮查,生怕有人吃空饷。现在倒好了,坑多了,萝卜越来越少。上头不给补员,只知道减少补给……好烦躁!

    队长喘着粗气半靠在墙根下,一边听着各小队报最新的伤亡数目,心里寻思着,如何跟‘上头’争取补员。哪知,才听完两个小队的报告,前头哨位上又紧急示警:“敌袭!敌袭……”

    什么?

    一溜儿累瘫在墙根下的将士们听到警报,以为自己幻听了,个个难以置信的呆住了。

    “瞎嚷嚷什……”队长火起,一骨碌的翻身从地上爬起来,伸头往墙头上看——他压根就不信!落桑族人最鬼了!打完一波,就会撤下去。然后,掐着时间算计,往往等他们完全卸了力,运功到一半的时候,才会发起新一波的攻击。七天七夜里,都是这样!搞得他们没法运功调整,只能一味的靠服药来恢复。各种丹药当饭吃,消耗得极快,补给却越来越慢,眼见着就要消耗光了……

    队长的“么”字没有骂出口。

    因为这一伸头,透过墙头,他看到了前方确实有一队人马,嗖嗖的压上来。鸡飞狗跳的,不是兽化的落桑族人,又是谁!

    更重要的是,他还来不及改口,号令众人各就各位,继续战斗,已经暴露了。一道雪亮的气刃风驰电掣的照面向他劈过来……

    他连忙缩头,同时,身形一矮,厉声大呼:“快!都给我起来!来了波更凶的!”

    可不就是更凶吗?

    一上来就是青阶的气刃打招呼!

    虽说有防御阵挡着,这道气刃除了吓唬人,没一点用处。但是,落桑族人乐此不疲。而他也习惯了从这道气刃对他们马上开始的攻势进行判断。

    而众人这才相信真的有新一波的敌袭。

    “操!又上来了!”

    “没完没了的,今天已经是第三波了!”

    “这些落桑族人是疯了吗……”

    一边低声咒骂着,他们一边呼啦啦的爬起来,微弓的身子,迅速的各入各“坑”。

    小队长们扯着嗓子调动人手,去补新近空出来的“坑”。七天七夜,他们都是这么吼,是以,没有一个小队长的嗓子没倒。呱呱呱的,比半夜里老鸹子叫得还难听。可是,大家都已经习惯了。并且还越听越觉得心里踏实。每回开打之前,没听一通这样的老鸹子叫,心里头就没上没下的……

    转眼间,将士们准备就绪。

    这会儿,对面的落桑族人恰好到了防御阵的边缘。

    之前,他们都是要将人放进阵来,才开始攻击。这一回,队长眼瞅着不得劲,可不敢放得太近,当机立断的用力一压手,做了个“斩”的手势,大喝:“打!给我狠狠的打!”

    这就是一上手就开最大的意思。

    将士们没含糊,齐动,合力将防御阵开到最大。

    闪闪发光的防御罩转眼间变得更加透亮,同时,呼呼的,象狂风一般的呼啸起来。首当其冲的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两三排落桑族人。尖叫声中,猪啊、牛啊、杂毛鸟……纷纷飞上天。

    混乱之中,有一只银背巨猩嘴里挥舞着两条毛胳膊,嘴里哇哇的吼着落桑语。

    队长听不懂这厮在怪叫什么。不过,七天七夜打下来,在打退一波又一波的落桑族人后,他飞快的积下了不少很管用的经验。

    比如说,这厮原本是藏在跟兽潮一般的队伍里,很不显眼。这一下,它的画风与众不同。于他来说,就是一个再强烈不过的信号。即,这厮就是这一波落桑族人里的头。黑压压的冲上来的这一波落桑族人,全看他行事。只要打下那一波的“头”,接下来这一波的攻势便等于失去了灵魂,只要硬碰硬的砸就是。等把对方的气势也完全砸下去了,这一波基本上就被瓦解了。没过多久,落桑族人会灰溜溜的撤下去。

    所以,不打它,打谁!

    他紧盯着对方,两眼精光乍现:“看准了!打‘银背’!”

    将士们与他配合得很默契了。他这厢才号令,话音未落,这一线的阵墙之上“砰砰砰”的响起来。各种法符、各种法器……不要钱的专往“银背”身上招呼。

    “银背”也不含糊。它的周身竟然有一层隐形的气罩!

    修士同盟军这边砸过去的符、器等,根本沾不到它的身。在他周边一尺多远的地方,跟爆豆似的炸开来。

    浓烟滚滚之中,夹杂着各种颜色的亮光,听上去也是噼哩叭啦的,好不热闹。

    没用!

    连“银背”的一根毛都伤不到!

    修士同盟军这边,上上下下莫不是心里滴血——补给跟不上来。他们手里头的各种物资,皆是用一点,少一点。是以,哪怕是一枚下等的爆破符,都显得弥足珍贵。这会儿,却在“银背”身上一下子浪费这么多……

    “银背”一挥毛哄哄的长臂,散开腾起来的一道浓烟,冲这边把上唇完全翻过去,露出一口狰狞的利齿。

    “这家伙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我们被这只丑八怪嘲笑了呗!”

    “什么玩意儿……”

    修士同盟军这边炸开了锅——这些天,他们没少被牛气轰天的落桑族人嘲笑。所以,猪笑过他们,狗笑过他们,鸡也笑过……加上这只丑猩猩,他们能叫出名来的畜牲,齐乎了,全把他们笑话了一遭。一辈子最丢人的时候加起来,也比不上这几天!

    “干死他!”

    “大人!”

    “大人,快想个计策……”

    几名小队长气得直擂墙,嗷嗷的向队长进言——能者多劳,队长大人一直以来都是全队的智慧担当呢。

    还别说,他们的队长盯着“银背”不停挥开失效的法符、法器散发出来的浓烟,嘴角翘了翘。

第二十章 报废品

    “大人,有了!”一名小队长一直不错眼的盯着自家队长大人的嘴,见状,高兴的手舞足蹈,咧嘴笑出声来。

    “你才‘有了’!你全家都‘有了’!”队长不爽的瞪过去。

    一时口误而已,大人至于做出这副样子来吗?小队长意外极了,觉得完全不可思议。不过,他更清楚的是,眼下,大人不管摆出什么凶样子,都不是重点。拿下“银背”的计策,才是重点。

    “大人,计策!快说计策!”他笑嘻嘻的做请的手势。

    旁边有人急得大叫:“啊,大人!‘银背’要使坏了!”

    那“银背”恶狠狠的瞪着这边,张开血盆大口,一边抱着肚子往前走,一边使劲的吸气。每吸一口气,庞大的身形便涨大一分……说话间,它比旁边的那头黑猪又高了半头。

    其余的落桑族人纷纷避让,瞬间在队伍里腾出一条道来。

    这阵式,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银背”太动机不纯。在憋大招呢。

    队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骂了句“找死”,拧眉下令:“老齐!那批要报废的五雷符呢?全拿上来,发给弟兄们,一齐砸‘银背’!”

    老齐是队里的文书,兼管库房。按理说,他是文职,不会在前头参战。但是,“坑”太多了,‘萝卜’严重不够。所以,早在开战的第三天,不管“文”的,还是“武”的,队长就把所有的‘萝卜’全押上,一个不落的栽“坑”里了。

    不过,象老齐这样的“文萝卜”,还是尽可能的给了照顾。他们的“坑”都在队长的保护范围之内,属于相对比较轻松的。

    即便如此,老齐也是一身狼狈,搞得刚从灰堆里爬出来的一样。浑身上下,就只有一双招子里透着白。

    其他的“文萝卜”也跟他差不多……呃,好吧,其实“武萝卜”们也好不到哪里去。众人如果高矮胖瘦差不多的话,真的象极了一母同胞的多胞胎兄弟,便是亲娘驾到,也认不出来谁才是亲儿子。

    是以,苦归苦,“文萝卜”们很快就适应了新“坑”,这么些天下来,也没见谁娇气的哼过一声。

    平时对他们各种不服气的“武萝卜”们,这下是真服气了,真正的和他们称兄道弟起来。

    话说回来,老齐一人占了两“坑”,这会儿是忙得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硬是对队长的命令没反应。

    还是旁边“坑”里的弟兄听到了,赶紧的拉他一把,急吼吼的重复了一遍。

    “要报废的五雷符?”老齐怔了一下,瞬间捡起了库房知事的身份,使劲的点头,“在呢,全都在呢!”

    旁边的几个弟兄齐吼吼的说道:“你快去发啊!这里,我们帮你顶着!”

    “银背”横也长,竖也长,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又变大了一号。

    再磨叽,是要等它长到天上去,把天戳个窈窕吗?

    老齐没有再多说一个字,麻溜的一人给他们塞了一把老旧的五雷符——五雷符是很低阶的法符。第一批物质抵达时,他们队里的法符有一半都是这种将要过期的五雷符。

    正经的五雷符扔出去后,轰隆作响,炸开花。这些过期的,扔出去,响是还能响,却光冒黑烟,不开炸。

    队长连扔了几把,去炸营房后面山坡上的野兔子窝。结果,兔子窝安然无恙,连灰尘都没掉一颗下来。把队长气得,在仓库门口跳手跳脚的骂了老半天。

    但是一点用也没有。是以,骂过之后,队长叫老齐将这些“证据”好生归类,保存起来。

    “等这一仗打完了,我要去告状!”队长如是说。

    话才说完,去验查兔窝的那名小队长领着两名队员,兴高采烈的跑过来了。

    “看,大人!一整窝兔子都给熏死了!”

    三人象是刚从墨缸里狠狠的打了几个滚,才爬出来似的。手里提的兔子,也无一例外,全是通体墨黑。小队长手一扬,“黑兔”还扑扑的掉黑粉。

    见状,队长的脸刷的沉下来,直接变成了墨缸底。

    这件事很快的在队里传开来,“新式的五雷符比墨缸还好使”,成为了全队一时之笑谈。不少人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本来物资就少,还有一半是只会冒烟的报废品,这仗怎么打哦!难道真要大伙儿拿命去填吗?

    没有想到的是,队长居然要拿它们去打“银背”!

    刹那间,将士们分成了好几拔。一拔人完全不看好,觉得是胡闹;一拔人照例迷之相信他们的队长,拿着分成手的报废品,非常期待;也有人觉得应该让事实来说话;还有人暂且还没有拿到报废品,在心底里祈祷:天灵灵,地灵灵,队长大人的计谋一定要灵验……

    老齐已经达到了前所没有过的麻利。但是,众人看着跟吹气一般长大的“银背”,只觉得他慢。

    还有几个小队没有分到!

    那几个小队长急红了眼,不顾一切的冲上去,将老齐围住:“快,我们小队的!”

    “给我!”

    “我来往下分……”

    老齐的手比脑袋反应更快。不假思索的将余下的报废品一股脑儿的全分给了他们。

    这几位小队长们得了东西,撒开脚丫子,直奔自己小队,一一分给队员们。

    至始至终,队长心分两处,一边盯着“银背”,一边盯着老齐。

    符一到位,他立刻下令:“给我打!狠狠打!”

    没指望这些报废品能开炸。只希望它们能放出墨汁一样的浓烟来,熏死这巨畜。

    声音刚落,符飞如雨,象蜂群一般,密密麻麻的飞向对面。

    根本不用瞄准。

    因为此时“银背”已经有十来丈高,跟座山一样,就杵在离他们不到三十步远的地方。

    闭着眼睛放前扔就是。扔中了,再正常不过;扔偏了,那才叫做本事!

    唯一叫人扼腕的是,这厮是独自冲在最前头。其余的落桑族人都被落在其身后,最近的也隔着百来步远。

    不然的话,一起熏黑了,多好!

    至于“银背”扛不扛熏……事已至此,除了赌,还能怎么着?

第二十一章 大杀器

    “银背”也看到了扑天盖地飞过来的符雨。

    并不是很在意。

    因为它一伸长臂,呼啦,就一下,挥落了近一小半。

    “嘿嘿嘿……”“银背”得手,得意的怪笑起来。

    才笑了三下,笑声被一通惊天动地的咳声给代替了。

    纸符被它的手臂扫到,确实跌落了。但是,转眼之后,这些纸符个个冒出一道浓浓的黑烟来。

    “鼓风!快!”防御墙后,队长高兴的大叫。

    于是乎,呼——,呼——,呼……,风起!

    所有的黑烟迎风一摇,汇成一道巨烟,乳燕投林一般的扑向“银背”。

    后者痛苦的双手扒拉着自己的脖子,摇摇晃晃的剧烈咳着。

    可惜的是,修士同盟军没能再多欣赏一回。因为不出两息,它整个儿被黑布一般的浓烟笼住。隔得那么近,它又那么大,居然完全看不见了!

    又过了不到五息,激烈的咳嗽声也听不到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惊慌失措的尖叫、惨叫。

    那是黑烟乘着风,冲向了后面的落桑族人。这些家伙亲眼看到“银背”被黑烟一下子吞没了,以为这不是黑烟,而是某种凶兽变化出来的。见黑烟连停都没有停一下,吞掉“银背”后,继续以吞掉一切的气势,恶狠狠的扑向自己,他们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害怕。先前不可一世的疯狂,齐齐粉碎。

    有胆小的,什么也不顾,扔了武器,尖叫着掉头就往后跑。

    一时间,队型大乱。

    在队伍的后半截里,也有人冲上前去,试图抓住逃跑者们,制止乱相。

    然而,他们还来不及堵住逃跑者,黑烟先追了上来……

    就这样,数息之内,这一波的落桑族人尽数被黑烟笼住了。

    在刚开始的时候,黑烟里还有各种怪叫、咳嗽声混在一起,传出来。几息之后,声音没了。

    防御墙后,一众修士同盟军看得目瞪口呆。

    过了半晌,队长使劲的吞掉嘴里的口水,望着在摇摆着散开的黑烟,态度十分端正的自我检讨:“是我错了。有眼不识金镶玉,骂错了。这些不是报废品。一个个的全是宝贝疙瘩……”心中一动,他噌的扭头看向老齐所在的方向,兴奋的大叫,“老齐,宝贝还剩多少?”

    老齐一时没反应过来,在心底里寻思:宝贝?仓库里还有宝贝?

    “没有了……早就没有了!”他嗡声嗡气的答道。

    队长根本不相信,拧眉质问:“几十箱呢!才用一回就没有了?你骗鬼呢!”

    老齐这才明白“宝贝”指的是什么。

    那些报废品啊……不过,现而今,它们也确实当得起一声“宝贝”!

    “有的,有的!”他连忙乐呵呵的应道,“刚才只发放了三箱呢。”

    队长仍然紧盯着前方的黑烟,高兴的吩咐:“赶紧再发三箱下去!等会儿烟散了,再砸一轮。”

    七天七夜里,就属这一场打得最轻松!

    将士们无不争相叫“好”:

    “就是要熏得他们不见天日!”

    “对,熏死他们……”

    说话间,黑烟也散掉了大半,变得稀薄了许多,不再是浓得象黑布一样。因为风向的缘故,从修士同盟军这边看过去,上半部分属于稀薄地带,有点儿透光了。

    队长的心等于是含在嘴里。不敢再有半点的分神。他甚至对部下们的快活话,都是充耳不闻,完全顾不上了。

    黑烟越散越快。不多时,靠近地面的那一部分,也开始透光。

    队长眼尖,一眼就看出来,地面也和地上一部分的位置一样,也是空空如也。

    “银背”!还有几百号的落桑族兵呢?怎么都不见了……队长面上没有显出来,只是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在心底里嘀咕着。

    迅速淡薄的黑烟象是听懂了他的心语。就在这时,骤然一摇。旋即,黑烟散尽。前方的战场,再一次现出了本来面目。

    “啊?”

    看清楚之后,防御墙后,将士们没忍住,纷绉倒吸一口凉气。

    我的天呐!地上黑上漆漆的一片,横七竖八的躺满了人形事物——不能称之为“人”了。一个个跟木炭成了精似的。原本处于兽化状态中的落桑族人,兽形没有了,现出了人的形状。但是外面厚厚的裹着一层碳化物,不要说眉毛鼻子,便是连脸和后脑勺都分不成清了。

    “我滴个乖乖……”老齐正在分发第二批报废品,不,宝贝。见状,他拿起一枚来,欢喜若狂的放到嘴边,“叭唧”,重重的亲了一口,“大杀器啊!”

    “对,大杀器!”引得周边的将士们眉开眼笑的纷纷附和。

    不止一个小队长雀跃的向队长申请出阵,带几个去捡战利品。

    这些天,他们缩在防御阵里,一方面是消耗巨大,另一方面是搞不到战利品,补给越来越接近中断的状态,再这样下去,落桑族人什么也不用做,只要不撤兵,困住他们,他们也撑不了几天。

    现在,好不容易打了一回大胜仗,在防御罩的外头留下了这么多的落桑族人。不抓住机会,赶紧的去捡一波战利品来,还待何时?

    队长看着静悄悄的守护罩之外,目光从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黑炭粑”们的身上滑过,好不纠结。

    “大人,您还在犹豫什么!”一个小队长急红了眼。

    队长收回目光,瞪着他:“你为什么着急,我就为什么犹豫!”

    小队长立时哑了口。

    “落桑族人的战利品是那么好捡的吗?”老齐走过来,将手里的“大杀器”分发给几位小队长,请他们再分发下去。这是在刚才的实战里,他新得的一条更快、更有效的分发物资的经验。一边分发,一边说道,“他们太狡猾了,做事不择手段。谁知道后头的那些落桑族人,有没有打算利用这些躺地上的,诱我们出阵,好借机回本呢?”

    不是他为自己的胆小找借口,而是这些天,落桑族人没少这么干。以至于队长一听到捡战利品,便顾虑重重。

    几位小队长也深知这一点。

    只是手里头的物资眼见着就要用光了,又有一地的战利品躺在防御罩外面,他们再也没法沉住气了——不捡的话,物资用光了,阵,立破!捡的话,恐怕中计。怎么选?他们决定选后者。

    队长想了想,说道:“莫急,他们不是挺喜欢收尸吗?等他们上来收尸的时候,我们再去捡。”

    这是要打肉搏战的意思。届时,两边的人混在一起了,后边的落桑族人怕伤着自己人,有大招,也只能憋着。

    当然,跟兽化的落桑族人打肉搏战,也不是件占便宜的事。

    但是出阵的弟兄们不至于瞬间被落桑族人的大招团灭。

    所以,怎么选,根本就不用多说了。

    队长扬起一枚“大杀器”,咧嘴笑道:“更何况,我们还有它!”

    “对,打不过,我们就扔‘大杀器’,直接熏死他们!”

    “不好吧。它放出来的黑烟不会认人。到时双方混在一起,熏到了旁边我们自己的弟兄,怎么办?”

    “你不知道闭气吗?”

    “光是闭气管用吗?那天捡回来的野兔子,我亲手剖了一只。耳朵孔里,眼睛窝里……只要是有孔的地方,里头都是厚厚的一层黑炭粉。”

    “那就用防护罩……”

    “‘银背’没防护罩吗?方才,我们不管打什么过去,都沾不到它的身。结果呢?”

    闻言,包括队长在内,参与讨论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扭头看向防御罩外。

    在那里,已经看不到“银背”了。因为所有落桑族人的兽化都退去了,他们恢复人形,生死不明的躺了一地。“银背”有没有逃脱?没有的话,是里头的哪一个?眼下,他们根本没法知晓。

    而据他们的观察,“银背”至少是青阶。

    一个青阶的防护罩尚且抵挡不住黑烟。他们这些人,又哪来的自信呢?

    队长打了个哆嗦,最先收回目光,闷声说道:“再想想,有没有其他的法子。”

    另一边,落桑族人的指挥部里,此刻是静得落针可闻。

    屋子的正中摆着巨大的沙盘。显出前方战场的地面情况。

    这是前任主将着人布署的。与地图相比,他更喜欢沙盘,觉得后者更加直接、形象,也更能刺激他产生灵感。

    是以,一直以来,不管是与谁交战,他的指挥所里,最显要的位置,总是用来摆沙盘。

    新主将上任后,他的幕僚们第一时间将指挥所里的原班人马清空,接着开始各种嫌弃指挥所里晦气,要进行大变动。

    首先提出来的是,撤掉大沙盘。

    却被新主将一口回绝了。

    后者在沙盘的一边站了少许,走到一端。那里有一把铺着一张完整的白虎皮的高背大椅子,也是原主将最喜欢的一把椅子。如果没有人打扰的话,原主将能把自己整个儿窝在这把椅子里,一坐就是大半天。

    新主将走到椅子前,看了看,转身就要坐下来。

    “将军大人!”一名幕僚冒死喊停,“至少要换掉这把椅子吧?太晦气了!”

    新主将看了他一眼,继续坐了下去。不但坐了,而且还靠了靠厚实的兽皮靠背。最后,他也把自己窝在椅子里,冲众人说道:“既软和,又温暖,很舒适。”

    将军大人还是和以前一样的随和啊。众人见怪不怪,更加放松。

    “可是,这是……太晦气了!”有另一个幕僚也出声劝阻。

    已经有两个人站出来反对,其余人的顾虑便更少了,于是,纷纷劝阻:“请将军大人三思!”

    甚至有人说得更严重:“这些无主的旧物,放在这里,属下难以心神安定。”

    新主将的脸色终于变了。他沉下脸来,慢慢的扫视众人:“难以心神安定?真的是因为这些连灵气也没有摆设吗?你们到底在忌讳什么?”停顿片刻,他冷冷的继续质问,“是觉得本座也拿不下守护大阵,所以,心虚得要拿这些死物当借口,对吗?”

    这话说得……众人深勾着头,连气也不敢往粗里出。那些刚才开口劝阻的人更甚。他们的脑门上一个劲的冒冷汗。

    好在新主将没有继续动怒。语气一转,他懒懒的说道:“本座觉得这些物什不错,可用。去将管这些的参事找来,问一问,这些是田上桑的私人物品呢,还是属于公物。如果是公物的话,就这样摆着吧。要是田上桑的私人物品,那属于他的遗物,按理应当收起来,还给他的家人们。”

    一名参事上前,禀报道:“将军大人,那名参事与其他人,都坚决要求为名誉而战,用战功来洗涮耻辱。所以,他们已经被整编起来,在东线发起进攻。”

    新主将又沉默了。

    其他人也没有谁吱声。

    因为这屋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参事在说谎。

    哪里是什么为名誉主动请战。分明是没得选。就象原主将不得不选择“玉碎”一样——反正是死,主动请战的话,兴许能活。即便是没能活下来,也是“玉碎”。那样的话,就是一份殊荣。留在本土的家人们因此而会好活一些,不会被无辜牵连。

    这些内情,他们都心知肚明。只是没有人愿意承认,也更不愿意捅破这层窗户纸。

    他们宁愿相信,为名誉而战,即便战死,也是无上之荣耀。

    或者说,他们只有这样,才能麻痹自己。

    过了一会儿,新主将打破沉寂,轻声说道:“所以,晦气的从来不是这些旧人的故物,而是外面的祝融人。”抬手轻拍铺着虎皮的宽大扶手,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这些,都留下来吧。你们的时间,应该都用来思考,如何打赢这一仗……唔,现在就开动起脑筋来,努力的想一想,如何破开祝融人的最后一道防线。”

    “属下们……”有人面现难色,吱唔着开口道,“他们确实很顽强。与以往我们碰到的任何祝融人都不一样。”

    其余人也陆续开口:“是啊,就象是换了人似的。”

    “除了顽强,还变得聪明了……”

    这时,新主将再扫视他们。那目光跟凝成了实质一样,落在脸上,凉凉的。

    于是,众人的头又勾了下去。

    新主将勾唇一笑:“那就想想你们是怎么对付这间屋子里之前的那些人的。这样的话,应该能帮你们尽快的想好的计策来。”

    众人色变,齐齐的打了个哆嗦。

    就在这时,最新的战报到了。得到“念”的指令后,收到战报的那名参事,颤声念了起来。

    听到刚刚被他们赶上东线的“前任们”全部“玉碎”,所有人都好比掉进了千年寒冰洞里。

    屋子里再一次的陷入死寂。

    就在这时,人群里有一个人突然大声禀报道:“属下有一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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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英明

    说话的是一名年轻的参事。因为资历最浅,所以,他站在人群的最后面。

    话一出,众人纷纷转身,循声看过去。

    连新主将也越过众人,看向他:“你到前头来说。”

    “是。”年轻的参事躬身行了一礼。

    应声,在他的前方,人群里现出一条道来。

    他快步走上前去,大大方方的说出了自己的计策:“属下刚刚了解到,东线祝融人的补给在前天就被切断了。所以,龟缩在防御阵里的那些祝融人肯定没有多少物资了。事实上也是。属下翻看这两天的战事记录本。祝融人有好几次试图出阵捡我方将士遗落的个人物品。只是受不住我方强大的攻击,不得不很快的放弃。属下以为,祝融人这一回肯定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我们却不要再强行阻拦。等他们走进了攻击范围之内,有一个,打死一个。将军大人,这就是属下的计策。”

    新主将不置可否。旁边有一位资深的幕僚先出声质疑:“如果祝融人不上当呢?”

    “那样的话,他们只能继续龟缩在防御阵里头。”年轻的参事不卑不亢的答道,“补给断了,灵石等重要物资,都是用掉一点,少一点。他们已经强撑了这么多天,又还能再撑多久……”

    听到这里,新主将抬头打断他,提醒道:“王部也没有给我们很多的时间。”

    众人不由色变。他们差点忘了,将军大人能从一干候选人里脱颖而出,得到授命,是立了军令状的。如果没有在十天之内,拿下守护大阵……有人悄悄的瞥了一眼还没来得及拆掉的那扇木格子门,一股寒气脚下起,禁不住的打冷战。

    年轻的参事轻轻点头:“那就回速祝融人的消耗吧。”

    新主将看着他,赞许的轻笑:“你有什么想法,就去做吧。”

    闻言,众人感到惊讶极了。刚才站出来质疑的那名资深幕僚甚至完全不掩脸上的错愕——参事是什么?一群完全没有实战经历的文职人员。他们的职责是在指挥所里做一些辅助性的文职工作。比如说,整理军情,收、发军令,端茶倒水……而将军大人刚才的话里透出来什么意思?是要给这个参事领兵打仗的权限!怎么能这样,是被军令状急疯了吗?

    只是刚刚才被他们的将军大人集体警告过了,他张了张嘴,痛苦的选择了暂且沉默。

    “属下……”年轻的参事自己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很快的,年轻的脸涨得血红。

    新主将直起身子,缓缓的说道:“你很有想法。本座非常欣赏。所以,本座会给你一队人马,由你暂时指挥。去把你的想法变成现实吧,年轻人!”

    竟然是真的!年轻的参事激动得浑身直打颤。一张口,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刷刷的顺着脸颊而下,流进了嘴里。迅速在舌尖弥漫开来的咸苦味道,打断了他要说的话。

    他没法体面的出声领令,唯有对着新主将一躬到底。

    新主将很满意,郑重其事的下令道:“给他一队人。从即刻起,听从他的指挥。”

    “是。”另一名参事跟自己得了赏识一般的激动,出列领令。因为太过亢奋,声音都走了调。

    接着,他走到年轻的参事面前,躬身行礼,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度田桑,这边请。”

    叫度田的年轻参事连忙躬身回了一礼,应道:“是。”

    两人在众人的注视下,出门而去。

    新主将最先收回目光,环视众人:“如果你们也象度田一般站出来,亲身验证自己的策略,本座一样的对待。要人给人,要物资给物资。”

    屋子里再一次的安静下来。大多数的人甚至连眼皮子都不敢抬一下。

    新主将见状,轻叹着挥手:“去做事吧。”

    “是。”

    东线的修士同盟军很快的发现事情不对劲。

    首先,落桑族人不再热衷于清理战场。上一波强攻的落桑族人一个个的喷成了黑炭粑一般,横七竖八的躺在防御罩的外面,足足过去了半个时辰,也不见后面的落桑族人上来,捡他们回去;

    其次,半个时辰过去了,落桑族人居然没有再发动攻击。

    尤其是第二条异常,令很多人追悔莫及——半个时辰里,落桑族人什么也没有做。足够他们出阵去,把黑炭粑们里里外外的搜三回了!

    也有人仍然坚定的站队长:“万一落桑族人就等着我们出阵呢?”

    “是啊。他们没有动静,是因为我们也没有动静。他们奈何不了我们的防御阵,又搞不清楚黑烟是怎么回事,所以,改变打法,专等我们出阵,再使阴招呢。”

    “你也说是万一啊!”

    “那你来证明没有万一啊!”

    “万一”怎么证明?所以,两拔持相反意见的人争执了起来。

    更多的人是两种想法皆而有之。他们一会儿后悔,一会儿又觉得那是落桑族人设的局,正天人交战呢。听到两拔人的争执,遂果断的围观,希望能听到一个明确的答案。

    结果令人失望。差不多刻把钟之后,两拔人争得面红耳赤,唾沫星子横飞,还是没能争出个名堂来。更不说明确的答案了。

    谁也说服不了谁,可是都觉得自己是对的,想说服对方……

    “够了!”一直没有做声,处于沉思状的队长终于回神了,打断他们道,“没有‘万一’,这就是一个局。落桑族人应该是走马换将了。”

    众人惊讶之余,兴奋莫名:“换主将?这个时候?”

    “原来的那个呢?被我们打死了?”

    “我们成功的偷袭了他们的指挥所?”

    “哇,终于可以消停一会儿了,是吧,大人?”

    队长冷哼:“你们想得太多了!成功偷袭敌军指挥所?谁去做的?你呢,还是我?”

    当然不是啊。他们连该不该出阵去捡点战利品,都争成这样,更何况是偷袭敌军指挥所!他们是这样的,其他的防线段,肯定也是这样啊。

    再说了,成功偷袭敌军指挥所、诛杀敌方主将的大功出世,‘上头’会不声不吭?一得手就吹上天去了,好不好!

    众人相对一视,纷纷讪笑着冷静下来。

    队长这才接着说道:“落桑族人换策略了,是真的。原来,他们也很阴险,但那阴险是摁在明面上。现在,他们更阴险,而且还藏到了暗处。和原来的策略完全不一样。很有可能是阵前换主将了。”

    “哇,大人,好厉害!”

    “大人英明……”

    众人由衷的佩服。

    队长却毫不客气的摆手:“不要打岔,都什么时候了,还尽说这些虚的,浪费时间。”

    “呵呵呵……”

    “嘿嘿嘿……”

    “哈哈哈……”

第二十三章 现实

    很快,队长的猜测得到了证实。落桑族人对他们的防线,不再是一波又一波的发起猛烈的进犯,而是进行小股的骚扰。

    可不就是骚扰吗?

    一批上来六七人,最多不会超过十人,少则三四人。他们也不做别的,就是搬走两三个“黑炭粑”。

    头一批撤下,紧接着下一批上来,继续搬。

    中间不间隔,完全做到了无缝对接。

    如此一来,东线的修士同盟军这边完全不敢赌他们的作战意图——兴许落桑族人只是搬走倒在防御阵外、生死不明的同伴。但也无法排除敌方只是拿此做掩护,麻痹他们这一方。等他们真正的放松了警惕,敌方抓住机会,立刻发起最强大的攻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破防线。

    这使得修士同盟军们必须时时刻刻开足防御阵,处于高度紧张的战备状态。

    “这么搞,我们的防御阵还能撑多久?”

    “太阴险了……”

    将士们瞪着来来去去,跟蚂蚁搬家一般的落桑族人,气得各种咒骂。

    当然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纯粹是浪费口水而已。

    稍微冷静之后,有小队长提出来,不管来了多少人,有一个算一个,一样的用“大杀器”,统统打得变“黑炭粑”。

    这一提议得到了几乎所有小队长的热烈附议:

    “我赞同!”

    “这个好!”

    “就是要这样打,好叫他们知晓,敢上来,就只能死着回去。”

    “对,接连打死几批,看后头的还敢不敢上来。”

    队长听了一会儿,没有直接表态,而是大吼一声:“老齐!”

    老齐也在热烈的讨论中,冷不丁听到点自己的名,连忙大声应道:“到!”

    他继续一人点着俩“坑”呢,离不开,没法跑到队长跟前去,也只能这样的应一声。

    讨论戛然而止,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能错开眼的,要么看向队长,要么去看老齐。那些必须紧着外头,连眼皮子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重要情况,自然不能看过来。他们不由得竖起耳朵,认真的听着。

    “上一回打‘银背’,我们总共用掉了多少‘大杀器’?”队长问道。

    老齐心念一转,明白队长的意思,连忙答道:“整整三箱呢。”

    队长又问:“还剩多少箱?”

    这回,老齐犹豫了。

    战场上,还剩多少物资,属于机密,只能由少数有知情权限的长官知晓。哪能随随便便的当众说出来?

    这规矩,他掌着库房,自然知晓。而队长也是知晓的呀。

    可队长为什么要当众问这种坏规矩的问题呢?

    其余人的注意力全被吸引住了。守御阵内顿时变得安静极了。说是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到,一点儿也不夸张。

    队副等几位具有知情权的则是一脸的不赞同。

    “大人……”一名队副使劲的冲队长挤眼睛,小声的提醒。

    队长却看着他,很认真的说道:“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机密不能说的?”

    那名队副顿时惊呆了:“我,我……”

    “现在是什么时候,弟兄们心里能没个数?”队长的目光从他的身上开始,挨个的落在一个又一个的将士身上。

    闻言,不少将士们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

    队副回过神来,欲再出声,张张嘴,却喉咙里发堵。眼圈也在发热。他连忙抬起头来,翻眼望天。

    队长看了一圈,扯起嘴角,呵呵轻笑:“兄弟一场,这个时候了,我们干脆打开窗户说亮话。”

    “首先是我曾某对不起诸位弟兄。我无能,没用。五百一十七名弟兄好手好脚的跟我出来,七天七夜,被我弄丢了两百七十四个。还有七十五个断手断脚,只能干躺着喘气,捱时辰了。剩下来的诸位,又何尝好过?”

    “我死抠死抠的,丹药、法符、法宝……什么都抠着,不发给你们。打了七天七夜,你们消耗多大啊。可我才总共经你们补了三回。而且是一回比一回补得少。”

    “你们在心底里肯定没少骂我,对吧?”

    众人听到这里,不好意思的嘿嘿发笑。算是默认了。

    “可是,这一点,你们还真得谢谢我。”队长又笑了一下,“来之前,‘上头’给我们的命令是,死守三天。这一段防线守住三天,我们的任务就圆满完成了。”

    “那时候,我和队副他们几个认认真真的算了一笔账。发现按照‘上头’许下来的那些东西,满打满算,守三天的话,有点儿难。但是,省着点用,还是没问题的。”

    “所以,不瞒大家,我从那时开始就打算要节省了。”

    “哪里知道,等东西真正发到手,里头有一半是‘大杀器’!”

    “当时,我有眼无珠啊,也不知道那是‘大杀器’啊。真当它们是报废品。”

    “把我气得呀……多香的熏兔腿啊!余队副好声好气的端到我跟前来,我硬是连看一眼的心思都没有,拍桌子踢凳子的叫人滚。”

    “现在当然是悔青了肠子了。可惜没有用。我在这里就是说破天去,余队副也不会给我再熏兔腿过来了。连兔毛都不会给我一根,老余,对吧!”

    被点名的余队副负责盯场,是以,一直背对着他。闻言,他弹掉眼泪,粗声粗气的哼道:“老子自己都三天没闻到过荤腥了,哪有给你!嚼你的辟谷丹去吧!”

    队长笑着抹了一把嘴巴:“不说这些了。接着说正事。‘上头’说话不算数,我是提防了一把的。不过,我以为,他们最多是骗我们多守一两天。所以,我们守到第三天的时候,他们派了人送来一点补给,说敌情有变,令我们继续坚守。我真的以为只是再坚守一两天。但加上后面送来的那一点,缺口更大了啊。”

    “弟兄们,我除了能更抠一点,还能怎么样?”

    “我对弟兄们抠,所有的灵石开销都砍掉,灵石只能用在防御阵上。我还对弟兄们很苛刻,想尽了办法折腾弟兄们,在不影响防御的前提下,把防御阵的消耗降到最低。”

    “现在看来,我是抠对了。这都七天七夜了,我们的防御阵还能开着。”

    “保证了防御阵的威力,我们这三百来号人,才能撑到现在。”

    “并且看这情形,‘上头’是顾不上我们了。我们不知道还要撑多久。”

    “每多十颗下品灵石,防御阵就能多撑半刻钟。我们也就能多撑半刻钟。”

    “这就是我们所有人都必须要面对的现实!”队长说到这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控制住心底涌上来的悲伤,“阵在,人在;阵亡……”后面的话,实在是说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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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弃子

    防御阵内,更加的安静了。

    并且,此时的安静,与之前,完全不同。

    寂静似乎只是表面。它的底下,似乎藏着很多的东西,比如说,悲伤、绝望、愤怒……等等。它们象疯草一般,破土而出,长出藤蔓,张牙舞爪的冲向四面八方,冲面平静的表面……

    队长吐气,清了清嗓子,话锋一转,沉声坦白:“我不想死。”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说出来,好比是往这一片寂静里重重的砸下去一块巨石,顿时,众人纷纷出声:

    “我也不想死!”

    “我的境界有好几年没有松动过了。前天,心境突然松动了。打完这一仗,我突破有望啊的!”

    “我的任务快到期限了。我上个月还跟家里人说,到期后,不再续了,先回家看望他们,然后就回宗门里,闭长关……”

    总而言之,每个人都有计划,谁也没想过战死在这里。

    所以说,修士其实最惜命。

    这时,余队副一边继续盯着防御罩外,一边大声的打断众人:“都别嚷嚷了!先听大人说。”

    众人这才想起来,说这些,除了徒增烦恼,就是浪费时间,一点用也没有。于是,一个个的闭上嘴巴,期待队长大人能想出破局的法门。

    场面再度的安静下来。

    但明显的又与之前不同。这一回,队长感觉到自己的四周,无处不是满满的求生**。

    可是,他注定要令弟兄们失望了。

    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哪里有活路!

    他们的身后,是紧闭的守护大阵。

    第三道防线布设在守护大阵之前,是由一个个临时布设的防御阵串联而形成的防线。

    一段防线,就是一座防御阵。

    ‘上头’令他率所部坚守这一段防线,也就是守着这一座防御阵。是以,身为这段防线的最高长官,他只有控制这一座防御阵的令符。

    身后的守护大阵,他和其他的弟兄们一样,也是没有任何权限的。

    也就是说,他们的背后虽有守护大阵,却跟一道铜墙铁壁构成的死胡同无二。在‘上头’的眼里,守护大阵从来就不是他们退路。

    以前,他以为在坚守任务完成后,‘上头’会打开身后的守护大阵,让他们撤回仙山。现在,他知道,自己太幼稚,完全是想多了。

    第三道防线明面上是这一连串的防御阵构成。而实际上,他们这些守阵的将士们,才是真正的第三道防线。

    人在,第三道防线在;人亡,第三道防线亡。

    ‘上头’的计划里,他们都是弃子。

    后退无路,那么,前方呢?突围出去,杀出一条血路来?

    七天七夜下来,他早已经不做这些的“美梦”了。

    以他们的修为,面对重重武装到牙齿的落桑族人,根本突围不出去。

    所以,突围,是不可能的。莫要为此白白流血、冤枉送人头了。

    那么,还剩下一条常规路。

    投降!

    既然‘上头’对他们不仁,那么休怪他们不义。

    老子不守了,投降落桑族人!

    队长真的想过。

    他甚至非常认真的考虑过投降的后果。

    投降之后,修士同盟军这边会怎么处理他们,他没有多想。因为都已经决定投降新主了,还管故主做甚?嫌自己活得太滋润了,成心给自己添堵吗?

    他考虑得最多的只有两点:

    一点是,投降之后,落桑族人会怎么对待他们。

    他是从内陆调过来的,在此之前,根本没见过活着的落桑族人。最多就是道听途说的,听到一些落桑族人的传闻。

    所以,那时,他对落桑族人所知甚少。

    他对落桑族人的了解,是在这七天七夜里,突飞猛进。

    落桑族人是一群什么样的人?

    在他的眼里,这是一群畜性比人性更重的人。

    他们凶残、野蛮、冷血、狭隘。

    更让他觉得恐怖的是,他们不仅仅是对敌人凶残、野蛮、冷血、毫无人性,而且对他们自己人也是如此。

    更更让他觉得恐怖的是,所有的,他看到过的落桑族人都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于是,就给了他一种感觉,落桑族人的凶残、野蛮、冷血、狭隘,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换而言之,他们本性如此。

    向这样的一群人投降,会是什么结果?

    队长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寒战。

    要知道,这七天七夜里,他率部坚守这一段防线,打退落桑族人发起的进攻多达数十次。期间,被他们打消、打伤的落桑族人,也是以十计。

    天性狭隘的落桑族人,会因为他们的投降而忘记这一笔“血账”吗?

    因为无法消除仇恨而杀降,这样的情形,会不会落到他们头上?

    队长无法说服自己。他信不过落桑族人,觉得完全有可能。

    本来投降是为了一条生路,结果,投降之后,却难逃“杀降”的恶运,岂不是更惨?还不如战死呢。

    是以,队长果断的推翻了投降的打算。

    后退无路,突围不能,投降不行……还有什么路可以走?

    队长思来想去,发现眼下只能坚守。

    尽量的守下去。

    守到落桑族人认输,主动撤退,或者守到“上头”良心发现,给他们打开守护大阵;或者守到战场上转机出现……

    总之,守住防御阵,守住防线,他们才可能有一丝生机。阵线一旦失守,与落桑族人结下了血仇的他们,或投降或被俘,在他看来,区别都不大。因为都是必死无疑。能多活一会儿,也是生不如死,最后还是得屈辱的死。

    理清这些后,队长只能打起精神来,继续死抠死抠的,象守着自己的性命一样,守着防御阵。

    事已至此,他不想瞒着跟自己出生入死的众弟兄。

    如实分析完形势后,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还想过一个办法,那就是,你们割下我的头,献出去,投降。但是,我认真的算过了,这样做,也没有什么赢面。你们想想,落桑族人是怎么对待他们自己人的?我又算不得什么牌面上的人物。我这条小命,在他们的眼里,真的能抵得上之前的血仇?他们能真正的做到一笔勾消掉,放过你们这么多人?”

    “所以,我们真的没有别的路可选了,只能坚守到底了。”

    说到这里,他再一次环视全场,竟是竖起右手的中指和食指,指天启誓:“我曾蓬发誓,此一战,与众弟兄,同进同退,生死与共。如渝此誓,神人共弃。”

第二十五章 自救

    曾蓬的誓言,感动了所有的将士。同时,也给了他们莫大的温暖。心灰意冷的他们,一时之间,大受鼓舞。

    “上头”放弃了他们,不管他们的死活。但是,他们不能自弃。如队长大人所言,他们可以自救,也必须自救!

    “同进同退,生死与共!”

    “如渝此誓,神人共弃!”

    没有谁带头。有的将士,象余队副等人,因为必须时时刻刻盯着外面的落桑族人,连回头看一眼,都不行。然而,接下来,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指天立誓。

    曾篷也很感动,又将话题拉回到了“大杀器”上。

    眼下,他们手头的物资里,剩得最多的就是“大杀器”。一是,‘上头’本来就配得最多;二是,之前,他有眼不识金镶玉,一直当成是报废品对待。也幸亏他在气头上的时候,想到要把这些报废品全保存下来做成证据,战事一了,去主帐告状,所以,没有全部扔掉。

    但是,“大杀器”并不是真正的大杀器。所以,杀伤力其实有限得很。如此一来,在使用的时候,必须是饱和攻击。

    就象之前,他们打“银背”时那样。

    要想将效果发挥到最大,另外还要调动防御阵里的风眼,将后者也开到最大。借着风势,将黑烟迅速扩散开来。

    这样做,效果非常好。

    但是,成本也是很大的。三箱总共是一千六百枚“大杀器”。风眼的调动,瞬间就要消耗掉三块下品灵石。

    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这是一笔很大的开销……

    他才说到这里,刚才提出来用“大杀器”打小股骚扰的那名队副,恨声说道:“狗日的,太阴险了!”

    这笔账,不难算。稍微有点脑子的人,就知道,用一千六百枚“大杀器”和三块下品灵石,去消灭最多十个落桑族人,最少的话,只能是三个,不是划不划得来的问题,而是他们手里头的这点存货,根本就打不了几回。

    而于他们来说,眼下最重要的,不是又快又狠的消失落桑族人。

    他们必须拖,尽量的拖时限。把坚守的时间上限尽量的拖长。

    这样,他们才有可能逃出生天。

    所以,消不消灭落桑族人,根本不是重点。

    显然,落桑族人新换的主将也是看透了这一点,所以,策略大变,改为派小股力量进行不间隔的骚扰。

    这家伙是想要通过这种手段,一来加快他们的各种消耗,二来,让他们完全不能歇口气,迅速变得疲于应付。

    真的是阴险之极。

    想清楚这些,刚才那些扬言要用“大杀器”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的将士,无不拍额庆幸:“多亏大人想得缜密,没有上落桑族人的当!”

    “是啊,差点就上当了!”

    庆幸过后,将士们很快的想到一个问题:如何节省物资。

    可是,想了一圈,他们悲哀的发现,他们的队长大人已经把消耗降到最低了。再节省,真的无从下手。

    怎么办?

    这时,习惯使然,他们再一次的想到了英明的队长大人。

    哪知,这一回,他们的队长大人却象听见了他们的心语一般,打起了推辞:“我死抠死抠的,搞了这么些天,已经用光了所有的气力,再也想不到还能从哪里抠了。”

    “嘿嘿嘿……”众将士被道出心语,怪不好意思的。

    曾蓬见状,就知道自己没有猜错。这些家伙还真的在心底里这般编排过他。

    意料之中的事,他完全生气不起来。而且,眼下也不是生气的时候。

    他要做的是,逼这些人自己想出更抠的主意来——抠这种事,就象湿毛巾里的水,挤一挤,总是会有的。其实,他早就想到了一个法子。但是,这个法子,如果让他说出来,麻烦就大了。最好是大家一起“想”出来。之前,他说那么多的话,又是分析形势,又是对天发誓的,很大一部分的动机,就是为促使大家“想”出这个法子来打铺垫。

    现在,铺垫得差不多了,只需轻轻的点拔一二。

    他张嘴,正准备点拔来着。

    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这个时候,一直背对着这边的余队副突然又出声了。

    “我有一个法子。”余队副说道。

    如此一来,曾蓬的步骤被打乱,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再要点拔,至少也要等余队副说完他的点子,再视情况而定。

    再者,余队副在他麾下担任副职,也有一年多了。他多少把到余队副的一些脾性——这人做事爱琢磨,却轻易不会算计、陷害人。别看人比较寡言,但有一说一,不会背后说人坏话。另外,能力也是有。所以,他从队长的角度来看,对余队副的印象还不错,觉得这是一个靠谱的人。

    是以,看到余队副在这种时候站出来,曾蓬的步骤被打乱,不但不恼,反而有点儿小期待。保不齐,余队副能有更好的法子,或者,直接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呢。

    “快说啊,不要卖关子了。”他催促道。

    余队副三言两语的道出了自己的法子。

    果然靠谱!和曾蓬的法子是一样的。即,将所有人身上的灵石、辟谷丹、蕴灵丹等基础物资统统集中起来,进行统一配给。

    “集所有人的力量,尽量争取能守得久一些。”余队副说完,表示法子是他想的,他愿意第一个交,而且不插手物资的保管和配给等环节。

    这时,将士们又安静了下来。

    曾蓬以为,这才是正常的——越是到这种时候,各种物资都越是宝贵,是救命的存在。谁不会象眼珠子一般的护着、藏着,怎么可能轻易的拿出来,交给公中统一调配?

    但是,这是他能想到的,最节省的法子了。

    见状,他打算开口表示赞同。

    不曾想,又被人抢先了。

    这一回是老齐。

    “我赞同。”老齐说道,“如果弟兄们是因为信不过我,而反对齐大人的法子,我立刻交出库管的职位,请大人另派弟兄们信任的人来担任。”

    “哪有信不过你!”

    “多少年的兄弟了,怎么可能不信任你?”

    “就是啊,换什么换……”

    将士们不再沉默,纷纷出声表示对他的信任。

    这时,曾蓬再出面,提出来:“老齐说的法子,大家同意与否,痛快的表个态吧。同意的,举个手。不同意的,先不要做声。我们先数一下有多少人举手。我的意思是,超过半数人同意,那就照老齐说的去做。”说着,他自己第一个举起了手。

    总算抢了一回先!

    老齐第二个举手。

    接着是好几名普通的弟兄……

    不多时,所有人都依言举起了手。

    大家刚才发了誓,说,同进同退,生死与共。修士是不能胡乱发誓的,所以,为了自救,做出这样的选择,并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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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自做主张

    “将军大人,我们为什么一直要从东线进攻呢?”

    夜幕降临,意味着差不多一天过去了。而度田的策略在东线也没有什么进展。指挥所里,终于有人绷不住了,向主将提出了质疑。

    发问的也是一位年轻参事。

    他走到主将面前,躬身行礼,大声的道出了心底的疑惑。

    其实也是屋子里大多数人的疑惑。

    但是,人们看向他,眼里却是鄙夷居多。

    屋子里落针可闻,很多人都放下了手里的活,抿着嘴,清晰的表达出对这种行为的不满:就知道度田开了个坏头!

    哗众取宠的家伙。

    好拙劣的模仿呀!

    啊,主将大人会不会也把这小子直接送到战场上去呢……

    年轻参事保持着躬身的姿势,感觉到了后背上密密麻麻的聚拢了不善的目光,原本象是含在嘴里的心,越发的不踏实。

    更让他觉得度日如年的是,他能感觉到将军大人这会儿看着他,目光很凉,很凉……

    难道我刚才的话触碰到了什么禁忌?

    此念一起,他的后背上,嗖嗖的往外冒冷汗。

    “你的意思是,为什么我们不换个切入点,是这个意思吗?”就在这时,主将大人终于开口了。

    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落在年轻参事的耳朵里,却好比天簌。

    “是的,将军大人!”他激动的大声回答着。身子不由自主的躬得更低了。

    主将大人目光微抬,很快的落在站得最近的那名幕僚身上:“春田桑,你说呢?”

    “是。”春田应着,连眉毛也没有抬,道出原由,“因为东线是守护大阵的入口所在。无论选取哪里做为切入点,攻破祝融人的最后一道防线,最后都必须回到东线,攻破之。”

    闻言,众人再看向年轻参事,目光里明显的露出不屑来。

    而年轻参事躬身站在那里,看上去和先前没有什么区别。只有仔细看时,才能发现他那低垂的额头上,青筋隐现。

    还是太年轻……主将大人在心底里轻叹,说道:“守护大阵的入口所在,一直是祝融人共同坚守的绝密。王部也是付出了很艰辛的努力,还有花费了极大的代价,才事先探得这一绝密。”

    “原来如此。”

    “怪不得呢……”

    众人敏锐的觉察到了主将大人隐含的维护之意,纷纷改变态度,收回目光里的不善,甚至谴责。

    这时,春田在一旁补充道:“将军大人,据属下观察,据守东线的祝融人肯定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他们才抵抗的那么顽强。”

    主将大人轻轻点头:“所以,前面的战略大体上是对的。必须切断东线的一切补给与联络。”

    三言两语的,话题被转移开来。众人的注意力也随之转移。年轻参事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东线的防御阵内。将士们并不知道敌方指挥所里的这场对话。相关的个人物资集中起来后,他们得到了一个令人非常的沮丧的结果,即,即便是这样,防御阵最多也只能再多坚持不到三天的样子。

    所以,光出不进,坐吃山空,真的不是办法。

    意识到这一点后,大多数的将士都极力主张,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出阵去捡战利品。

    为此,他们想出了很多的点子。其中,被绝大多数人看好的点子是,伪装成“黑炭粑”,混进落桑人里,慢慢的,分批的捡战利品。

    曾蓬从中获得灵感,想到了一条分批撤退的法子。

    不过,在实施之前,他得搞清楚一件事:变成了“黑炭粑”的那些落桑族人具体是什么样子的。

    他将想法告诉将士们。

    顿时,跟炸开了锅一样,将士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一些人对这一决定表示质疑:“大人,我们就这样撤了?”

    “上头没有命令啊!”

    “对啊,这样算不算是临阵脱逃?”

    “会被处死的……”

    曾蓬看着他们,不禁轻笑,心道:这种时候,才能见真心啊。

    他一心为将士们着想,然而……三名队副里,他最信任的那一位,也就是众人公认的他的心腹,此时,居然缩了头,不吭声了。而另外一位,平时就与他不对付的,这会儿,索性带着一伙人公然质疑他。

    真不怕死么……他挑了挑眉头,张嘴欲接话。

    这时,一旁,刚刚换岗的余队副走上前来,大声的反驳道:“真正按照军令的要求,我们在这里守了七天七夜,早已经完成了任务,四天前就可以撤退了。”

    “对哦!”

    “是呀,我们已经超额完成了任务!”

    “可是……”

    没有“可是”了。因为被更多更大的赞同声音压制了下去。

    余队副顺势将话语权又送还给了曾蓬:“请大人发令。”

    曾蓬赞许的看了一眼余队副,对后者的看法大为改观——以往,他只觉得此人行事靠谱。现在看来,还是个敢做敢当,颇有急智的。更重要的是,此人显然对他没有异心。值得信赖啊。

    接下来,他说出了自己的计策。

    首先第一步,是要派一小队人出去,偷至少两个“黑炭粑”进来。

    这一步的关键在于,万万不可以让外面的任何一个落桑族人发现半点蛛丝马迹。

    他才说完,将士们又一个个的变成了锯嘴的葫芦。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曾蓬也知道看似简单的行动,真正实施起来,是难上加难:他们不知道“黑炭粑”是死是活。如果是还能喘气的,那就不好偷了。甚至有可能是引狼入室,中了落桑族人的计;就算是死的,也有麻烦。因为他们不知道落桑族人有没有定位之类的术法。如果有的话,他们此举就是掩耳盗铃。

    但是,要执行这个撤退计划,必须搞清楚以上的细节。

    曾蓬在心底里还真不放心一般的人去做这事。他甚至在心底里寻思:要不我自己带几个人出去先瞅瞅……

    此念刚一起,又是余队副先出声:“大人,属下愿领令。”

    曾蓬却有些犹豫:“你想好了?”

    好吧,其实是他自己还没想好。因为以前从来没有对余队副如此“重用”过。

    余队副不含糊,直接说起出阵之后的该如何如何做。

    曾蓬越听越是双眼发亮——简直就跟他肚里的蛔虫一样,完全想到一块儿去了。

    “行,就按你想的去做。”他看向众将士,“还有哪五位弟兄,愿意随我们余大人同往?”

    余队副说得方案,同时也得到了将士们的认可。是以,这一回,刷刷的有几十号人几乎是同时站了起来。

    曾蓬满意的看向余队副:“老余,你自己去挑吧。”

    众人一听他这称谓,就知道,从此,余队副是真正的得了队长大人的信任。

    没人觉得不应该。

    甚至有人觉得,队长大人如果还不能真正信任余大人,那才是被猪油蒙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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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国庆+中秋,某峰在这里祝亲们,节日快乐!

    祝祖国生日快乐!

第二十七章 余队副的真实身份

    余队副很快的挑出了五个人来。

    曾蓬看着,心里越发的满意了——这五个人也非常合他的意。换成是他带队去执行这次的任务,也会挑他们五个。

    他禁不住的在心底里反醒: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老余和自己这么合拍呢?

    余队副挑好人后,没有立刻带人出阵,而是先走到老齐面前,低声吩咐了两句。后者听完后,两眼直发光,笑嘻嘻的应道:“保证完成任务!”掉头就往临时库房那边跑去。

    接着,余队副将五人领到一边的空地上,蹲下来,随手从脚边捡了颗小石子,并招呼五人也蹲下来。

    这是要做什么?将士们以前不管出什么任务,也没有过这种“仪式”,顿时好奇心大起。他们不好围上去旁观,只能隔空观望。

    曾蓬却看得心头一跳——余队副的这种做法,他不眼熟,但耳熟。五年前,他在运天演武堂求学时,曾听前辈们偶尔提起过。在第一届的前辈里,有一些人也是和余队副一样,出任务之前,总要围成一个小圈,蹲地上,写写划划着商量一番。而这些人在很多年前,已经成为了演武堂里的一个禁忌。原因也很简单,他们都是魔教中人……

    老余他难道……曾蓬连忙飞快的甩了甩头,在心底里对自己说道: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老余平时看上去,挺正派的一个人。哪里会是魔教中人!

    正思量间,那边空地上,余队副率先站起身来,伸出一只手,扬声说道:“必胜!”

    “必胜!”其余五人随后齐齐起身,将一只手搭在他伸出来的那只手掌上。

    六人相对一视,个个意气风发。

    曾蓬离他们不过十几步,看得真切,霎那间,一颗心跟着飞扬起来。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在心底里说道:如果这是魔教中人的做派,那么,入魔又如何?

    所以,去他的什么魔不魔的。从今往后,老余是我亲兄弟!

    “余大人,您要的‘伪装’……”另一边,老齐双手捧着一只半旧的储物袋,兴奋的飞跑过来。

    伪装?库房里还能剩下什么伪装?曾蓬的好奇心再一次被激起。

    和他一样的,还有周边的所有将士们。

    扁扁的旧储物袋,顿时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余队副也看到了,问道:“数量够吗?”

    “够的,绝对够的……”说话间,老齐已经跑到了他跟前,献宝般的将手里的旧储物袋奉上。

    余队副拿过去,掂了掂,笑道:“好家伙,这个储物袋可不简单呐。”

    老齐嘿嘿:“卑职在一个不显眼的坊市里淘的。别看它模样不咋的,但特能装东西,顶得上半个储物戒指。”

    “挺贵的吧?”余队副一边将其余五人召拢来,一边问老齐。

    后者直摇头:“不贵,就是一个全新的下品储物的价。”

    “这么便宜?捡到大漏了啊。是哪个坊市?改明儿,我也去捡漏。”余队副惊讶之余,象是随口一问。

    可是,曾蓬听着,却觉得味道怪怪的——都什么时候了,老余还有心思想着捡漏?

    心思一转,他回味过来。老余就是故意的。目的是让另外五名弟兄放松一下。

    果然,他瞅着那五人的神色放松了许多。

    而这时,余队副也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一把“伪装”。

    还真不是什么稀罕物!

    一把炭灰而已。

    曾蓬瞅着,就那新鲜度,应该是老齐临时烧炭,再磨成灰。

    后者是木土双灵根,只要手边的木料足够,临时磨制出这样的炭灰来,根本不叫事儿。

    阵内哪来这么多的凡木呢?不用想,老齐肯定是拆了临时库房的木屋顶

    曾蓬扯起一边嘴角,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骂道:“搞什么!”他倒不是心疼那几根凡木。而是根本不赞同所谓的“伪装”。

    其余的将士们也看明白了,纷纷调侃:“余大人,你们先不要抹太多。”

    “不要全身都抹上,只要背面抹上一层。出阵的时候,怕被风吹得迷了眼。”

    “有黑色的衣服吗?先换一身黑衣物,再抹炭灰……”

    不怪他们看笑话。明明一个法术就能解决的问题,余队副却跟凡人一样,搞易容,还美其名曰:伪装!

    不过,随着余队副开始示范伪装,众将士们很快的闭了嘴。

    因为他们发现,余队副显然是个伪装高手!

    擅伪装!又对上了一条!曾蓬挑了挑眉,越发的确定自己这位队副的真正身份。

    心中一动,他暗中去看另外两名队副。那两人与众将士一样,也看得津津有味,似乎并没有怀疑余队副的身份。

    轻轻吐出一口浊气,他面上不显,但心底里已不敢再轻视余队副的“伪装”——魔教的伪装术,那可是出了名的厉害!修士同盟军在这上头没少吃亏。

    十几息后,余队副已经“伪装”完毕。

    现在,看上去,他就是一个直立的“黑炭粑”。

    老齐和五名弟兄就在他近前,已是看呆了。

    “你们看明白了吗?”余队副问道。

    “看,看明白了……”五人骤然回神,一愣一愣的。

    “那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开始?”

    “哦,是……”

    修士有过目不忘的记性。所以,现学现做,并不是很难。更何况还有余队副在一旁指点,以及老齐非常热心的帮忙、打下手。不过,头一回“伪装”,五人动作生疏得很,花费的时间比余队副要多一倍还不止。

    即便是如此,他们的表现也令将士们惊艳不已。

    不到半刻钟后,五人也跟着变成了五个“黑炭粑”。

    “神了!”

    “跟障眼术的效果是一样的……”

    “障眼术哪里比得这个!一点灵力波动也没有!”

    “对啊,这个就跟真的一样。反正我是分辨不出来。”

    将士们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由冷嘲热闹变成了由衷的赞叹。

    曾蓬亦是大开眼界。他万万没有想到,凡人也能用的“伪装”,效果竟然如此之好。此时,他内心的感觉,完全可以用震撼二字来形容。原本铁板一块的某处,竟因此而松动了起来……

    怎么回事……

    不容他细想,余队副一行人已经列队向他走来。因为目前全队里就只有他有打开防御罩的权限。

    还隔着数步远,曾蓬迎了上去,挥手道:“跟我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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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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