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三章 破译
不仅沈九妹往私稳方面想了,沈云他们亦是如此——美玉既是火姬的一片护心鳞,难免洞壁上的话也是火姬匆忙间留给魏长老的。
故而,在短暂的安静过后,沈云出声道:“九姐,你把拓印件先给清尘过目。”
言下之意,如果真是火姬留给魏长老的临别之言,那么,他们几个就无须再看了。
“是。”沈九妹双手奉上。
魏清尘见到那叠起来的薄薄的纸条儿,脸上强力维持着的镇静又隐隐有破裂的迹象。
见状,沈云在一旁轻声安抚道:“清尘,事情很有可能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坏。”
魏清尘深吸一口气,点头道:“不管好与坏,我都必须面对。”说着,他向沈九妹抱拳道了谢,接过纸条。
一双不受控制、微微发颤的手,完全暴露了此刻他那看似平静的表相之下,内心里全是惊涛骇浪。
沈九妹摆手道了声“莫客气”,复又坐了下来——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因为再多说一个字,多做一个手势,她都会担心自己会带出紧张来。
此刻,她真的好紧张。她也记挂着火姬的处境,担心从纸条里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而沈云和云景道长两个见魏清尘勇敢的接过了纸条,便齐齐的收回了目光。一个低头喝茶,另一个则索性微微合上双眼,在心底里默念着清心咒。
魏清尘鼓起勇气,咬牙打开了折起来的纸条,立刻傻了眼。
真是火姬的手迹。
但是,上面的字,他看着也是有如天书。
用最快的速度定住心神,他如实相告另外三人。
“啊?”沈九妹禁不住轻呼出口。
云景道长先是眉头一跳,然后下意识的去掏宽大的袖子。但是,功德钱一到手,他又打住了,改为看向自家主公。
沈云也是始料不及,不由怔住。
“请主公过目。”魏清尘双手奉上拓文。
沈云定了定神,接过来,拿在手里细看。
好吧,确实象是妖文,但是,不是他认得的妖文。
“事情复杂了。”他叹了一口气,把拓文转给文景道长。
后者接过,也细看过,抬起头来,眨了眨眼睛:“我想到一个主意。要不让如意来看看?”
“有道理!”
“兴许就是守护兽专用的妖文!”
“好主意!”
沈云等三人都眼前一亮,纷纷赞同。
少顷,沈云联络到了如意,向他简要的道明情况。
“有的!有的!”如意欢喜的应下来。
下一刻? 屋子里突然拂过一阵清风? 旋即? 白雾起。
待白雾散尽? 四人看到了两个三岁的小娃娃,唇红齿白,粉雕玉琢的,手牵着手? 站在跟前。
“你? 你们是……”沈九妹吓了一大跳。
灵石脉化守护兽? 她远在边界? 无缘得见。但是? 并不代表她对这两只吉祥物一无所知。两小只现在是青木派里人见人爱的吉祥物? 恢复联络后,长老会的简报也传了几期。每一期上都有提及两小只。从那些文字里? 她不能得出大概的轮廓:一个似山鸡,叫做吉祥? 全部的灵气有大半集中在一张嘴上,余下的全堆在了脑壳里;另一个是条四脚白蟒? 水性好到跟条鱼一样? 且战力了得,却是个笨嘴笨舌的。
这次回来? 她还想着一定要找机会见一见两小只。
刚刚道长提到让如意过来辨认拓文时,她禁不住满心的欢喜: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两小只了。
可简报里从来没有提及? 两小只已经化形了啊!
并且还长得这么好快!
就在这时,她听到云景道长惊喜的声音:“吉祥,如意,原来这几天,你们是闭关晋阶呀……咦,你们两个化形,怎么没见雷劫?”
“我们也不知道。”如意挠道。一张口,还是奶音,不过,字正腔圆的,也流利得很。而在此之前,他仍然一连说不了四个字,字音也时常咬不准。
沈云高兴的对众人说道:“这确实是化形了。”
吉祥那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眨了眨,问道:“门主大人,你知道为什么没有天雷,对吗?”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又落在了沈云身上。
沈九妹最是惊喜,在心里暗道:吉祥果然很聪明!秋宝更厉害了!
沈云却轻轻摇头:“道长结婴时,便没有劫雷。当时,我觉得奇怪,掐算了一把。结果是,并无异常。昨天晚上,我感应到你们两个前后化形,却也不见劫雷降下。我又掐算了。还是没有异常。究竟是什么缘故,却不得而知。”
魏清尘想了想,推测道:“会不会是因为天劫的缘故?”
算起来,云景道长结婴时,天劫已经将成。两小只化形,更是天劫已经降下。可以说,都与天劫有关。
云景道长的目光再次落在他一直紧握着的右手上。
那里面是火姬的那片护心鳞。
刹那间,云景道长想到了一个可能,神色大变,张嘴欲言,却又止。
沈云自然是注意到了,连忙问道:“道长,怎么了?”
云景道长摆手:“我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先不说,等如意看过拓文,我再说。”
于是,魏清尘向吉祥、如意招手:“你们两个过来看。”
“是。”两小只手拉着手,一齐走过去。
吉祥看了一眼,摇摇头,看向如意。
后者盯着拓文,粉嘟嘟的脸皱成了包子状:“我觉得我应该能认得。让我想一想。”
“莫急,你慢慢想。”沈云出声安抚道。
也没想多久。大约十来息后,如意高兴的抬起头来:“我知道这些字要怎么认了!”
沈云高兴的转过身去,隔空从后面的长案上拿过来纸和笔:“你边说边写。”
如意道了声“是”,一边说,一边写。
只见他在纸上将拓文里的字拆得七零八落,然后,又将隔行的挑起来,拼成新字。
还是妖文。但是,在场之人都认得了——不要听信任何有关我的传言。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拆,和重新拼拢来。”如意放下笔,坦言道,“但是,我就是这么做了。”
第一三四章 此处该有雷声
屋子里又一次的安静下来。
沈云他们目不转睛的盯着桌面上的两张纸。
如意下意识的去看吉祥,却发现后者也是全神贯注的盯着那两张纸。
“吉祥哥……”他偷偷的拉了拉后者的一角袖子。
吉祥收回目光,看着他:“如意,关于这段文字,你还有什么直觉?”
一时之间,沈云等人的目光也嗖的集中了过来。
如意摇摇头:“没有了。”
“吉祥,你怎么想?”沈云问道。
吉祥和如意只是看着象两个三岁的小男童而已。在青木派里,没有人不喜欢他们两个。但是,从一开始起,从来没有人将他们俩真正的当成过小幼崽或者小娃娃。尤其是吉祥。
吉祥指着拓文,点头道:“我现在能肯定的是,这段文字肯定是火姬姐姐留下来的。而且是在她离开鸿蒙界之后,传送回来的。因为通天塔里有破界的阵法。通天塔在两位前辈一死一失踪的情况下,还能维持这么多年,足以证明血脉传承一直没有断绝。火姬姐姐已经化蛟,应该是得了血脉传承。所以,她有破界的手段。”
闻言,如意也使劲的点头:“不过,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什么代价?”魏清尘大急,又坐不住了,噌的从圈椅里站了起来。
沈云等人皆无不揪着心,个个盯着如意。
如意如实答道:“就是那片护心鳞啊。火姬姐姐肯定是献祭了她的护心鳞。我听说过她的故事。她化蛟不满百年,仅只生出这一片护心鳞。失去了它,火姬姐姐等于是失去了一半的蛟龙血脉。代价可大了。”
魏清尘痛苦的跌坐回椅子里,双手掩面,哽声道:“傻瓜!大傻瓜……”才说了两句,却喉咙哽得再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沈云的心里也很不好受,跟灌了铅一般,沉甸甸的。
伸手按住魏清尘的一个肩头,他沉声说道:“清尘,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火姬宁愿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也要给我们递这句话回来,肯定是有她的用意。我们绝不能辜负了她的这番心血。”
沈九妹心中一动,想到了钱柳,顿时也是喉头堵得厉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唯有一双手紧紧的交握在一起。刹那间,指尖尽白。
倒是魏清尘把沈云的话听进心里去了。他放下双手,现出一双血色尽失的脸来。还是无法说出话来,他闭着双眼,使劲的点了点头,示意沈云接着说。
沈云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我其实早有预感,王行带回来的情报不可信。”
“主公的意思是,王行有问题?”云景道长拧着眉头? 问道。
沈云摇头:“不? 她应该是被逼的。或者说,她无法控制自己。”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一点就透——自家主公的意思是? 有人胁迫了王行? 或者根本就是控制住了王行。
而王行是谁?
她是最忠诚、最坚定的青木派弟子。在一次任务里? 重伤不治,继而转修鬼道。
能够胁迫她? 甚至完全控制她的? 能是谁!
如果还想不明白? 那么? 不妨再想一想,能一气掳走钱正君和她的阴军,以及火姬跟整个黑海蟒一族,又能是谁!
沈九妹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一句“为什么”。
天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因为青木派上下不信天道?
沈云没有回答? 而是看向云景道长:“道长,你怎么看?”
云景道长甩了甩拂尘,轻笑道:“主公? 自上古以来? 修士皆以天道为尊? 一言一行,皆不敢违背天道。而我们呢?呵呵,又臭又硬的,视天道于无物,天道能喜欢我们?一直以来,我就在想一个问题? 天道为何不阻止我们。现在看来,他一直在阻止。只是以前我们道行太浅,没察觉到而已。”
他说天道一直有阻止,并不是马后炮,或者信口开河,而是有根据的。
首先,主公身世坎坷,小小年纪,几经生死;其次,青木派自成立以来,处境如履薄冰,步步惊心。
这些如果不是天道故意为之,何至于如此?
说到这里,他头一次明确的道出心中的疑惑:“主公,我真的很好奇,你的身世是不是另有说法。我们现在所知的,会不会只是一个表象?”
沈云呵呵的笑了两声,指着沈九妹道:“我姐坐在这里,是与不是,她心里最清楚。”
意思是,他的身世绝对没有假。他的爹娘绝对是他的爹娘。
沈九妹郑重的说道:“秋宝出生时,我和阿爹一直守在门外头。阿奶在屋里一直陪着阿娘。不可能中间有人调包……”
“不,你们莫要误会。我并不是在怀疑主公是被调了包。”云景道长连忙解释道,“在凡人界的时候,魏长老时常与我讲一些天神宗的往事。我越听越感兴趣,所以,前些年回到宗门时,我试着找一些古籍,看天神宗是否有一些残留的踪迹。这一找,还真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让我知晓了天神宗的覆灭比魏长老说的还要蹊跷。这些,在我回来后,我都跟魏长老论道过。”说着,他看向魏清尘。
后者冷静了许多,但是,满嘴苦涩,喉咙里也仅仅只感觉松动了些行,遂点点头,伸手向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他继续说。
云景道长便接着说道:“我们俩甚至曾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天劫很有可能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埋下了。正所谓,福祸相依。劫难与解劫,亦是如此。我和魏长老都在猜测,谁是化劫之人。”
沈九妹瞪大眼睛:“你们都在猜秋宝是此界的天命之子?”
“九姐,天命之子早有定论。”沈云破功笑道,“是我们的叶大统领。”
沈九妹瞪了他一眼:“他说他是,他就是了?”
“他不是的话,我就更不会是了。”沈云指着自己的鼻子解释道,“因为我根本就不信天道。他怎么可能给我派下气运和使命?”
好有道理哦。差点忘了这一茬。沈九妹服了。
云景道长也道:“我和魏长老也认为主公不会是天命之子。而且,我们也并不觉得天命之子才是化劫这人。这一次的天劫,只怕是因天道而起,是天道之劫。”
沈九妹听得津津有味,却不见他继续说下去,而是扭头惊讶的去看门外。
“怎么了?”她不解的问道。
“怪哉!”云景道长见外面连一丝风声都没起来,狐疑道,“此处该有雷声啊!雷呢?”
“哈哈哈……”沈云大笑起来。
第一三五章 不好的预感
云景道长等人都又一齐望向了沈云。
后者止住笑,摸了摸鼻子:“抱歉,没忍住。”
沈九妹皱着眉头,没好气的应道:“不是说这个。别打岔。我也问一句,劫雷呢?”
泄露天机,天道会降下劫雷。在仙山,这是三岁黄口小儿也知晓的修真常识。所以,才有了“天问”。
然而,方才,道长说出了那样的一段惊世之言,外面的天空里半点打雷的意思也没有。还能再怪哉一些吗?
沈云耸耸肩:“还有一种可能,是道长猜错了。”
如果是无稽之言,那么,就不存在泄露天机的可能性。自然就不会触动劫雷。
闻言,云景道长不赞同了:“我觉得我推理得很有道理。莫明其妙降下这等倾覆之祸,难道不是天道出问题了吗?”说完,他还是不死心的扭头去看门外。
魏清尘清了清嗓子,涩声说道:“还是没有雷。”
“清尘,你的喉咙好了?”沈云关切的递过去一碗温热的茶汤,“你怎么看?”
“我觉得道长的推测并无道理。”魏清尘灌了一大口,感觉喉咙里好受多了,低声道了声谢,接着说道,“所以,才没有劫雷下来。”顿了顿问道,“说到劫雷,主公,我好象有些时候没有听到过有劫雷降下来了。”
什么时候才会降下劫雷呢?
虽说劫雷不常见,但也不是千年难遇之事。以人族修士为例,平时不留心,泄露天机,会被劫雷劈;凝金丹、结元婴,必须有劫雷相助;飞升之前,金雷劫也是必不可少的。
当然,自上古以来,鸿蒙界无一人能成功飞升。这使得飞升前的金雷劫完全等同于神话一般的传话。
但仙山地方宽广,修士众多,也使得前三样情形时有发生。
是以,在仙山,哪怕是凡人,目睹劫雷的经历,不要说天天有,月月有,一年到头,碰上一两起,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更何况,妖族化形、异宝出世……等等情况,也会伴有劫雷。
所以,对于仙山众修来说,见到劫雷,算不得稀罕事。反过来? 接连数月之内? 也不见劫雷降下,那才叫稀罕事。
经云景道长提醒,魏清尘突然意识到了这种稀罕事已经在仙山发生了——自天劫降下之后? 两个多月里,整个仙山? 都不曾听说有劫雷降下。
嗡的一下,脑瓜子跟炸开了一般,他使劲的甩了甩头:“太惊世骇俗了!”
云景道长和沈九妹两个张嘴结舌? 完全说不上话来。
吉祥、如意则是面面相觑? 旋即? 陷入了沉默。
沈云是众人之中唯一还算冷静的人。因为在此之前? 他早就有这方面的猜测。
右手的食指与中指在桌面上轻轻的敲了敲,他冷声说道:“天道是不是出了事? 现在还不是我们议论的时候。我们先来说说火姬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给我们递过来这则消息,是什么意思。”
九重天。
天帝得知了天演的最新进展,勃然大怒,挥袖拂落了长案上的玉盏。
“废物!一群废物!”
天演从一开始是天庭辟出来的一个演兵台,说是给年轻后生们演习兵法的娱乐之地。但真实意图却是专门针对神族的。天庭给神族的种种手段,无一例外,都是在此事先暗地里预演过,觉得万无一失,才祭出来,真正使到神族身上。
后来,神族果真如天庭所愿,彻底的没落了。
但九重天里的聪明人不少,至今有人在暗中为神族游走,运筹。所以,当初,天庭对付神族的具体细节,仍然属于绝密,没有对外公开。
演兵台也是。
为了遮住这一处,同时,也是为了最后的收尾,天帝在演兵台搞起了天演。
最开始的时候,天演是真的天演。
每一次的天演,天庭皆是诚邀九重天之诸方势力,拟定一道,精选新生之洞天,论道、演道,不设时间,直至最终决出胜负。而胜出一方所执之道,因此也胜利成为一方世界之大道。
在上界,人人都知世间有三千大道,大道之中,又有三千小道。要领悟诸道容易,然而,要证其一道,谈何容易。稍有不慎,轻则走火入魔,一世修为尽毁,沦为行尸走肉,重则身死道消。
如今有了这种证道的机会,自然是吸引了诸天之所有金仙大能。
是以,千年一回的天演,次次都是火爆之极。
到如今,已经沿袭了数万年之久。
又是千年一次的天演年,天帝寻思着火候差不多了,便暗中使了手段,将讨论的人,连同没落的神族,一道送上了天演台。
只要想到某些人暗中努力营救的所谓神族,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在演武台上做天演的旗子。最终,还会真正的族灭,而自己讨论之人因此而要把牢底坐穿,他就通体舒泰,心情愉悦之极。
前番司命星君跑来禀报,说这一回的天演,天庭输局已定。天帝明面上甚为不悦,实则是计划顺利。只因为那个讨厌鬼太过难缠,他吃了教训,为了防止其中有诈,所以,顺手推舟,准了司命星君之上奏,暗中派下天命之子等一行人,维护洞天之道统。
自己做过什么手脚,天帝自然是再清楚不过的。洞天里的那个道统是有致命的缺陷的。是以,只要道统不倒,讨论鬼就休想翻盘。而神族也绝对逃脱不了族灭的结局。
当然,这些话是不能跟任何人透露的。而另外几方也不是瞎子,怎么可能允许他们再新派人手下去?
所以,天演台上就出了点小故障。
乘着维修的空档,司命星君将人手都放了下去。
天帝以为接下来是万无一失了。
哪里知道,这点小故障竟然成为了大故障!
仅仅是一面天演镜,修了十几二十天,居然都没有修好!
“修不好,那就换面新的啊。又不是仅有这一面天演镜。”
天帝大怒。他记得很清楚,当年修建演武台时,一回铸造了三面天演镜。才坏了一面,还有两面全新的可以更换。
哪知,过了小半天,司命星君哭兮兮的又跑过来禀报,说是因为库房保管不得法,两面全新的天演镜裂痕累累,一碰便全碎了。
“所以,只能重新铸造。”
重铸一面天演镜,花销不菲,也就罢了。对于天帝来说,如今已经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了。为了族灭神族,几万年来,他明里暗中花销出去的钱是个小数目吗?一面天演镜,连九牛一毛都称不上。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重铸一面天演镜需费时九九八十一天。
但天演一直在继续。只是各方天演者不能再操纵局势罢了。
天帝一想到要让神族余孽再多活上近百年,心里就跟活吞了一只绿头苍蝇还要难受。
但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认了。
哪知,这口恶气还没完全平息呢,司命星君又跑回来报告了一条坏消息:天演台的基座出现了一道半指宽的大裂纹。他们先前放下天命之子的通道,恰好在这条大裂纹上。所以,通道断绝,他们联络不上天命之子了。
天帝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同时,他有一丝很不好的预感:本君该不是被讨厌鬼又戏耍了吧?
心中一动,他怒气冲冲的拂袖离开了大殿。
下一息,他的身形出现在旁边的偏殿里。
嗖——,一道黑影闪现于他的面前。
“本君想知道他在天演台上的一言一行。”天帝背对着黑影命令道,声音又冷又硬,好比千年的寒冰石。
“是。”黑影叉手应下,嗖的一下,没了影踪。
话说回来。
沈云等人经过激烈的讨论,最后达成一致,即,火姬送回来的情报是可信的。但是,以他们现在的能力,做不了什么。火姬显然也深知这一点,所以,只是示警,而不是求援。
实力,又是实力!魏清尘的神色越来的冷峻。他提出来一个要求,想亲自去见一见王行。
沈云苦笑:“不行的。”
王行的魂力消耗颇大,上次汇报完之后,便陷入了沉睡。劫难之前,她所在的秘密据点特意就她的撤离问题请示了长老会。王长老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只能请示沈云。
后者其实对于鬼道的所知也有限得很,做不到不在伤及王行的前提下,将沉睡中的她收进化石盅里,是以,无奈之下,只能砸开虚空赶过去,亲自在那一处小院子的四周布设守护阵法,希望能够凭此阵法庇护王行度劫。
之后,再收到长老会的示警,该据点的其余人都按计划撤退了。只有沉睡中的王行留了下来。
“两个月前,峰哥回报,那个镇子全塌陷了。”
在天劫之中塌陷的地方不在少数。更何况是袁峰那一队经手的,魏清尘之前也并不知道王行具体在哪里,故而,真的没有太留意。闻言,他又沉默了下来。
云景道长也是刚刚才知道王行之事的后续,拧着眉头问道:“会不会又是‘他’的手笔?”
“很象。”沈九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如果说,天劫是‘他’在此间的最后大作。之后,‘他’在此间日渐式微,那么,在降下天劫之时,连带着抹掉一些首尾,或者彻底把水搞混,根本就是‘他’惯用的手法。”
怕又碰到了魏长老的伤心之处,她还没有话没有说出来——如果不是天道式微,火姬怎么能够破界传话过来?她相信天道有一万种手段,把火姬之举掐灭在萌芽状态。
还有,边界起来的风声,也是天道式微的另一件有力证据。
沈云等人自然是听得懂她的未尽之言。便是如意也懂了,拿着一双扑闪扑闪的眼睛去看魏清尘。一边,吉祥连忙暗中去拉他的袖子。
“不打紧。”魏清尘苍白的脸上仍然看不到一丝血色,却冲两小只展颜轻笑道,“说起来,也算是个好消息。火姬她们还活着呢。我很高兴。”
沈云点点头:“是啊,只要活着,就有希望。”火姬算是有点准信了,但是,囡囡却未必……
暂且,他不敢也不愿多想。一来,此事已经成定局;二来,目前他什么也做不了;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他有一种直觉,天道在努力自我恢复。所以,与其把时间生生的浪费,不如抓住时间和机会,做能做的事,努力变得强大起来。
因为沈九妹、吉祥和如意都不是长老,所以,接下来的会议,他们三个都不能继续参加了。沈云让吉祥、如意先回去,沈九妹一路劳顿,也自去休息。只留下魏清尘和云景道长继续开会,商议新的形势之下,青木派的具体应对之策,以及发展纲领。
这个议题,在天劫之后,他便开始考虑了。与外界渐渐恢复联络之后,对于新形势了解越多,他的想法也越是清晰,起草了初稿。一直等着魏清尘和云景道长回来,共同商议和讨论——长老会一共有五名长老,但是,袁峰和赵宣可以说是术业有专攻,真正能够担起制定这种战略性的大策略的,只有魏清尘和云景道长两个。
凡人界,新都。
叶罡正在看侍卫官呈上来的一份来自边界的密报。
密报里说的正是边界近来兴起“救世神喻”之卜辞。
“大能卜辞?”叶罡看罢后,冷哼一声,没好气的将密报扔到身前的长案上,“一派胡言!”
站在长案前的那名侍卫官只觉得头皮发麻,自觉得屏气敛神。
运气不错,外面通传道:“夫人驾到。”
侍卫官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果然,叶罡收起了脸上得薄怒,从高背椅里起身,亲自往门口去迎接。
侍卫官眼疾手快,赶紧的跟上。
“夫人来了。”叶罡站在门廊上,亲切的向拾阶而上的阮美云伸出一只手。
后者将一只手搭上去,抬头见他,关切的问道:“夫君,怎么了?”
“无妨。”叶罡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背,轻描淡写的说道,“是边界那边起了点闲言碎语。算不得什么事,却嗡嗡嗡的,惹得人心烦。”说着,他话锋一转,问道,“夫人怎么过来了?”
第一三六章 结盟
阮美云还真是有事过来。她跟叶罡说起了与色目族结盟之事。
原来,落桑族虽然对守护大阵中途而止,却一丝一毫也没有中止对祝融大陆的野心。在短短的两个多月里,他们强占了东海二洲。
尝到了甜头的落桑族人,好比是笼子里放出来的疯狗,野心与**皆一发不可收拾,完全没有一丝一毫收手的意思。
而东海二洲及周边皆是富庶之地,同时,也是各种势力混杂之地。色目族人在那一带也经营已久,利益重大。
是以,落桑族人的无耻,野蛮、疯狂的行径,既完全超出了色目族人事先的预计,也严重的损害了色目族人的利益。
先前,他们强忍着,不过是希望落桑族人攻破守护大阵后,也能乘机冲入仙山。现而今,见落桑族人暂且不会再进攻仙山,改为吞并祝融大陆,他们再也忍不住,近期内,纷纷站出来,一方面,严厉谴责落桑族人的野蛮行径,另一方面向叶罡表示慰问。
叶罡何尝不知道他们此时为祝融发声的原由。但是,奈何落桑族人的攻势疯狂且锋利。
而先前为了保卫守护大阵,修士同盟军损失惨重,如今,无力再阻挡落桑族人向东海周边的进一步进犯。
除此之外,叶罡还有一重更深层次的担忧——天劫下来后,青木派搞的捞什子“阵基”竟然奇迹般的护住了云雾山脉。又让那群土包子在仙山狠狠的扬了一回名。为此,他不能不防一手,即,他在凡人界卯足了劲打落桑族人,最后,他与落桑族人两败俱伤,却便宜了青木派,让其得了渔翁之利。
种种原由使得,叶罡明明知道色目族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并且也不怀好意,但是却不得不考虑同盟军里近期兴起的一道呼声——与色目族人结盟,共同对付落桑族人。
只是此事非同小可,有很多细节和问题? 他要仔细考虑。
头一个问题就是,派谁去与色目族人周旋? 共同促成盟约。
这个人选必须慎重再慎重。
因为首先,色目族人与落桑族人不同。后者是一个统一的族群? 而色目族人却是广泛的概念。即? 色目族分成很多的族群,这些族群的势力有大有小,并且相差悬殊。另外,他们的主张、利益也各不相同。甚至有不少族群本身还是宿敌。之所以? 他们在祝融大陆上一直相处的还算平和? 完全是在很早的时候? 他们既畏于祝融修士之威,又充分认识到了祝融大陆之地大物博? 非某一个或两三个族群能够完全吞食得下来? 所以,才暗中达成了共同瓜分祝融的协议,在大多数的时候,抱成了团。
即便有协议,各族群之间的明争暗斗也是从来没有间断过。
而叶罡正是看清楚了这一点,才敢打与他们结盟的主意。在他看来,面和心不和的色目族人,才恰好给了他运作的空间。
也就是说,他派出去与色目族人周旋,促成结盟的人选,既要做到与色目族人保持整体上的友好和睦,又要有效的、且不显山露水的防止他们的内部在对待修士同盟军的问题上,象落桑族人一样,拧成一股绳。
此事之难,可不是一点点。
是以,与色目族人结盟之事,在人选上,叶罡便卡了壳。这些天里,他也不知道挠落了多少头发。
正犯难来着,他没有想到,自家夫人竟过来主动提及此事。
阮美云与他完全想到一块儿去了,分析得头头是道,末了,叹道:“夫君,很难呢。说是在鸡蛋上跳舞,完全不为过。”
“在鸡蛋上跳舞?”叶罡头一回听说这样的比喻。当下细细一品,禁不住挑眉赞道,“夫人的这个比方,简直再恰当不过了。”
阮美云冲他飞了一个嗔笑:“夫君,这是色目族的一句俚语呢。”
叶罡想起来了,抬手轻轻拍了拍额头:“险些忘了,夫人很早以前就结识了不少色目族的友人。”
说到这里,他不得不佩服漳泉阮家交流之广际。而这也正是修真巨阀们的底蕴之一。早在很久以前,阮家便与色目族人有了接触。时至今日,他们与色目族人里也是朋友众多,合作多多。而他的夫人阮美云身为阮家的大小姐,也曾接管过家族在凡人界的一部分产业。期间,自然少不得与色目族人往来,进而结识了不少有权势的人物。阮大小姐的名气,在色目族人里,扬名可比他叶某人还要早呢。
思及此,他觉得自己大概猜到了夫人此番过来的目的。心里的重重顾虑也因此而冰销雪融,欣喜涌上心头。
果不其然,阮美云松开他的手,坐直身子,眉眼弯弯的问道:“我想讨来这份差事,大统领准否?”
“准,当然准!”叶罡哈哈大笑,双手包握住夫人的一双纤纤玉手,“举贤不避亲。夫人这回可是帮了我大忙呢。罡感激不尽。”
阮美云姣好的面容上现出两片红云,半垂下头,露出白天鹅般的白嫩颈脖,含笑应道:“夫妻一体,何需如此。”
叶罡更加欢愉了,伸长臂,顺势将人揽进怀里,在那如玉的额头上深情的印下一吻,感慨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次日,阮美云以大统领夫人的身份首先拜访了色目族人在新都开设的联络处,正式向外释放出修士同盟军欲与色目族人结盟的强烈信号。
很快的,色目族人在祝融大陆的各主要办事处都迅速的给予了热烈且正面的评价。
叶罡欣慰之极,觉得完全选对了人,不止一次的在修士同盟军的各种场合里为她正名。而阮美云也大受鼓舞,继而,走出新都,积极游说色目族人的各大势力。
待她再回到新都,是收获满满。一方面,她出色的完成了叶罡交给的任务,代表修士同盟军与色目族各方初步达到了结盟的共识,另一方面,她带回了第一笔色目族人得援助。而这是叶罡没有要求的。
叶罡喜出望外,坐上座驾,亲自出新城里百里迎接夫人。
这一天,新城到处充满了欢声笑语。不少人甚至开始推测,何时会正式结盟,色目族人会出多少兵力共同对付落桑族人。
第一三七章 启废计划
落桑族人当然见不得双方结盟。阮美云刚刚回到新都,还没下飞船,落桑族人便发出了强烈的谴责和抗议,辩称阮仙子无中生有,造谣、诬陷,而事实是,落桑族人在东海所受到了莫大的岐视与不公。为了维护落桑族人的权益与声誉,他们也派出了使臣游说色目族各方。
他们拿出了各种证据,向色目族人证明阮美云是在胡说八道。他们只是接管了东海的一些城镇。原因是那些城镇遭受了前所未有过的洪水,当地的民众处于孤立无援之中。而修士同盟军完全没有作为。
“我们也有不少族人在那些城镇里。所以,我们接管那些城镇,纯粹只是为了救助我们的受灾族人。”
“虐杀?大屠杀?那是不可能的。当地的祝融人是拿着鲜花夹道欢迎我们呢。”
他们拿出了许多留影石。里头记录着落桑族军队与东海民众相亲相爱,和睦相处的影像。
却不曾想,色目族人的手里头也有不少东海近段的影像。但是内容却与他们记录的完全相反。在色目族人提供的这些影像里,落桑族人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手段极其之残忍,罪行累累。
落桑族人当然是抵死不认,并且立刻强烈谴责和抗议色目族捏造事实。
色目族人不甘示弱,也强烈谴责和抗议……
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但是,落桑族人在东海及其周边的各种侵略行径却完全不受影响。强烈谴责和抗议之中,他们又侵略了一些城镇。
消息再传至新都,人们好不失望。结盟迅速遇冷。
阮美云也很沮丧。
但叶罡却完全不受影响。他不止一次安慰阮美云等结盟派,告诉他们,色目族人能够站出来披露和谴责落桑族人的兽行,本身就是对落桑族人的一种扼制。更何况,色目族人已经提供了第一笔捐助。
“结盟的基础已经存在了。接下来,只要我们双方都抱着一颗真诚之心,禀着共同捍卫正义的宗旨,落桑族人在我祝融大陆,势必有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而他们失败之日,亦势必不久远!”
阮美云又鼓足了信心,一扫心中之灰败。她肩负着促进正式结盟的使命,再一次出发了。这一次,叶罡更加的重视,不但将自己的座驾临时拔给了她,而且还授予她在结盟一事之中,全权定夺的权力。
另一方面,叶罡制订了梯队应敌的策略? 又一次大幅度的调兵遣将? 从东海的周边开始,至新都? 分成若干个梯阶,层层布设? 以阻挡落桑族人的疯狂进攻。
此时,仙山各大门派和修真世家都觉得,仙山的整体崩陷是早晚之事。所以,仙山不可久,只有祝融大陆才是他们最后的安身立命之所。
与前面的东海保卫战不同,这一回,他们给予了叶罡有力的配合与支持。
色目族各方被他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强大号召力给深深的打动了? 在结盟一事上更加的积极。一方面,他们对待阮美云更加礼遇;另一方面,他们通过阮美云暗中向叶罡许下了第二批的援助。
这批的援助里,大多数的物资是凡人也能使用的。
叶罡想到了一个新的方案,在凡人界各洲征集凡人武者入伍。
报名者不在少数!
在很短的时间里,叶罡拥有的兵力增加了数十倍。其效果立刻体现在了各路修士同盟军在与落桑族人的交锋之中。后者的疯狂攻势终于得到了明显的扼制。落桑族人每攻占一处地方,皆要付出比先前多数倍,甚至十倍的代价。
前方的战报不断传回新都? 人们的希望再度被点燃。
然而,落桑族人也不是吃素的。针对新的形势,他们很快做出了新的策略,即,结盟。
与谁结盟?
说起来,他们比祝融大陆更早接触色目族人。最初,他们也被色目族人狠狠的欺侮过。不过,当时的落桑王做出了与祝融大陆的仙帝完全不同的抉择。落桑王认识到了色目族人的强大,发出王令,命令改变各种陈旧腐朽的习俗,全面学习色目族人。于是,落桑族迅速变得强大起来。
是以,他们对色目族人也是相当的了解的。
他们很清楚,色目族的各个族群之间的矛盾与仇恨。这些新仇旧恨,使得这些族群不可能事事都达成共识。
比如说,在对待与叶罡结盟这件事上,色目族各方的意见就很不统一。
有的非常积极,有的却只是明面上支持,实际上是持相反的态度。
落桑族人决定与后者结盟。
而后者里势力强大的族群一共有两个,即,蓝灵族与圣雪族。
两个族群都在圣拿兰大陆上,也是该大陆上最古老的大族群。两个族群都野心勃勃,不止一次的将野心付诸实践,试图占领整个圣拿兰大陆。
然而,他们的运气都不好。次次都是在关键的时刻失败了。
落桑族人在那边的探子敏锐的发现,近年来,这两个族群悄咪咪的勾结到了一起,试图联手再一次发难。
如果圣拿兰大陆自己乱了起来,该死的色目族人还有闲心管我祝融大陆的事吗?
落桑族人越想越觉得可行,暗中向圣拿兰大陆派出了使臣,出访蓝灵族。
之所以没有去圣雪族,是因为他们已经探得了准确的情报,圣雪族实力大不如蓝灵族,以蓝灵族之马首是瞩。
所以,结盟一事,必须也只能先与蓝灵族商议。
另外,落桑族人还抛出了另一个计划,即,启废计划。
启废的意思就是启动废物。
这些废物是指以废帝为代表的一群前仙庭的遗老遗少们。
在祝融大陆的民众,以及修士同盟军上下的眼里,这些人,不论是末代的仙帝,还是昔日的王公大臣们,就是一堆废物。
显然,落桑族人也是这么认为的。
不然的话,他们也不会将这个计划取名为“启废计划”。
一堆早已经被祝融大陆的民众扔进了历史的垃圾箱里的废物能够做什么?
落桑族人以为,他们曾经是名正言顺的祝融大陆统治者,并且,至今没有死心,一直幻想着返回至高位置。
而这两样,足以恶心到叶罡,把祝融大陆的水搅得更浑浊一些。
落桑族人捏着鼻子,将这些废物翻出来,只要付出一点点的成本。用得好得话,却能打破祝融大陆上下一心,共同对付他们落桑族人的局面。
何乐而不为?
第一三八章 局部小规模崩塌
不出月余,前仙庭的废帝被落桑族人扶持着,在凉洲复辟,择日登基。按废帝及其遗老遗少的想法,是要完全恢复仙庭的尊号。然而,落桑族人不许,所以,新朝完全按照落桑族人的意思,取名“大凉朝”,废帝便是大凉王,与落桑王兄弟相称。
消息迅速传遍了祝融大陆十九洲。漫骂者,不在少数。但是,出人意料的是,居然还有不少人拥护大凉王,不惜变卖家产,万里迢迢,拖家带口的前往凉洲,“投奔明主”。
如落桑族人所料,叶罡确实被恶心得不行。然而,却无计可施。
一来,凉洲与新都相隔甚远,且自仙庭割让了百里二城之后,落桑族人以之为据点,日日吞食,早已实际性的控制住了凉洲。他鞭长莫及;
二来,东海及周边的战事牢牢的拖住了他,他也确实是有心无力,抽不出人手远赴凉洲,阻止废帝复辟。
当然,嘴巴上是绝对不能认怂的。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叶罡公开发表声明,将废帝等人的行为定性为分裂祝融,完全不合法理。故而,所谓的大凉朝也是非法,他本人,还有修士同盟军,皆坚决不予承认。末了,他“最后一次”奉劝废帝放弃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继续遵守当年与仙门缔结的逊位约定,免得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令亲者痛,仇者快”。
即将重新登位的大凉王此时正是野心膨胀,热血沸腾的恢复昔日仙庭的荣光,做着“中兴之主”的美梦,当然不会将这种看似严厉,实则完全没有执行力的警告当回事。
耳边风还有风呢!
于是,在叶大统领的声明发表之后,不到月余,大凉王如期登基。
在此之前,落桑族人在凉洲虽然势大,但名不正、言不顺,很多事都只能偷偷摸摸的做。所谓的大凉朝一经成立,他们打着“兄弟友邦”的旗号? 实则当上了大凉王的太上皇? 终于正大光明的全面走向台前。一方面? 他们更加无耻、疯狂的掠夺、搜刮凉洲;另一方面,加紧对凉洲的移民,加快了对凉洲的占领。并且以凉洲之力,源源不断的支持他们在祝融大陆各洲的各种侵略行为。
而仙山的近况也越来越不好。
天劫之后? 仙山各地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灾难。有的是崩陷? 有的是洪灾? 有的是火山爆发……一夜之间倾覆的小门小派、小修真家族? 不在少数。便是玄天门等一流的大宗门、大家族也损失惨重? 元气大伤。
于是,各门派、各家族迁往凡人界的计划都大幅度提前了。
在这样的形势下,新都从小到大? 从落后到发达,几乎就是一夜之间的事。
但毕竟仙山是修士们经营了十几万年的地盘。破船还有三斤钉呢? 更何况是偌大的宗门、家族,哪里是说搬就能搬得走的?
再加上守护大阵仍然在? 并不是象事先预计的那样分崩离析,完全毁掉。
尤其是青木派的“阵基”在天劫中的突出表现在仙山传开后,不少人又开始迟疑、犹豫——兴许仙山还有救呢?
这样的心态,随着仙山各地的联络一天一天的恢复,而凡人界里,东海的战事越来越吃紧,在仙山迅速升温。
当废帝在凉洲复辟成功的消息传来,迟疑、犹豫瞬间达到了顶点。很多小门派、小家族立刻放弃了前往凡人界的计划。
本来他们就看不上凡人界的修行环境。
大宗门、大世家手握着浑厚的修行资源,并且也早早的在凡人界里圈定了最好的地盘,进行改造。所以,他们迁往凡人界,最多也就是眼下这几十百来年里难过一点点。
但是,小门派、小家族做不到啊。
一来,他们大多数无力在凡人界抢占地盘。极少数的即便是抢占到了一小块地盘,也是不太理想——要么是太小,要么是太偏、太穷。
二来,凡人界的底子太差了,而他们手里的资源有限,无力在凡人界里改造出一块能够修行的地盘来。
这就意味着,他们要举派或举族搬去凡人界,要么是依附大宗门、大世家,从后者的手指缝里讨点渣渣度日,要么纯粹从零开始。
而以凡人界现在的形势,对于他们这样的小虾米来说,两条路都极有可能是一条不归路。
反过来,继续留在仙山的话,地盘、人脉是现成的。甚至,大家伙都争先恐后的搬走了,反而让他们有了更多更大的空间。
不再犹豫,也不再迟疑,他们果断的决定留下来。
可惜,残酷的现实很快又打了他们的脸。
天劫之后不到三月的一天夜里,仙山多地突然又是天摇地晃,发生地动。山洪、泥石流、地裂、崩陷……等各种灾难再一次降临。很多刚刚才逃过一次生死劫的人,这一次未免幸免。
造成这次灾难的主要原因很快传了出来。
还是守护大阵。
昨晚,它发生了局部的小规模崩塌。
没有任何预兆的崩塌。
留守的那些阵修大佬们联名向仙山各地示警,守护大阵已经伤及根本,整体崩塌是早晚之事。象昨晚的局部小规模崩榻完全无法预料,并且发生的频率只能是越来越快,规模也会越来越大。
收到消息,在仙山各地,刚刚有些冷却的逃离之风再度走强。很多的人放弃了幻想,不计一切代价的逃离仙山,前往凡人界。
青木派在这一次的灾难里,也损失惨重。
和天劫下来时一样,“阵基”仍然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护住了云雾山脉。
但是,这一回,“阵基”没能提前示警。是灾难到来之时,它才被触发,力挽狂澜。
而沈云也疏忽了。一方面是因为“阵基”在天劫中的完美表现,另一方面是两个多月来,守护大阵表现出来的情况显示它很稳定,也麻痹了他。
没有本部的提前示警,在仙山各地的众秘密据点完全没来得及准备,故而在这一次的灾难里,损失过半。
绝大部分牺牲得弟子都没有转修鬼道。
在灾后的三天之内,前来向沈云报到的新鬼修弟子不到十名。
三天之后……沈云手里的这把红罗伞,是钱柳仿制的,威力远不及她手里那把出自天神祭殿的原品宝伞。所以,三天之后,魂力被消耗近半的新鬼修弟子们无法感应到宝伞的召唤。这就意味着,魂力没有恢复的话,他们将无法再赶过来了。
第一三九章 噩耗
魏清尘刚刚秘密赶到凡人界。仙山又发生重大灾难的消息一经传来,他立刻通过秘密渠道联络“家里”。
没有任何的侥幸,“家里”又一次的失联了。
于是,他立刻改变计划,交代了李艺、罗叔他们一番,匆匆赶回仙山。
落桑族人在东海及周边的疯狂行为,让本来就遭受了洪灾的东海地区雪上加霜。听风堂在东海的总部、各分部因为事先收到了“家里”的示警,并且罗叔他们坚定的执行了撤离的命令,所以,损失不大。
而现在,他们要做的是重返东海及周边地区。
原本,落桑族人在东海就视听风堂为眼中钉,肉中刺。在修士同盟军还控制着东海的时候,他们便使尽了手段明里暗中的对付听风堂。
如今他们实际性的控制了这一带,那就更见不得听风堂了。
仙山里,叶罡已经发了声明,为青木派正名,但是,落桑族人视而不见,当成不知道,依旧以“除魔”为名,全面缉拿青木派的弟子。他们知晓的昔日听风堂的各据点,首当其冲,被他们左一道、右一遭的反复清查。
这使得听风堂重返东海困难重重。
为此,长老会特别召开会议,商讨对策。
会议通过了重返计划,并且派出魏清尘和李艺前往东海,坐镇指挥。
哪知,魏清尘他们两个才与罗叔等人会合,仙山便传出了坏消息。紧接着,他们发现,与“家里”的联络又断了。
经过上一回的修复,袁峰已经知晓了修复联络的大多数法门。但到底是还差了些火候,如果法阵损坏严重的话,还是修不来。
所以,魏清尘必须赶回去。
事先,长老会并没有未卜先知的预判到守护大阵会这么快的又发生崩塌灾难。仅仅是因为东海的形势太过严峻,才派了李艺去给魏清尘当副手。
却没有想到歪打正着,解了燃眉之急。
“大当家”李艺的手段与能力,魏清尘是非常了解的,是以,他将重返计划完全交付给李艺,自己又秘密通过守护大阵,返回仙山。
边界受到影响较小。次日清晨,他熟门熟路的找到了听风堂在边界的分部。
情况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坏,分部这边与“家里”的联络在中断了六个多时辰之后? 刚刚恢复了。
而且“家里”刚刚发出一道命令? 长老会急调魏清尘回去。
分部还在想办法要怎么样才能尽快的将命令转达至凡人界,没有想到,魏长老自己回来了。
由这道命令? 魏清尘立刻想到这一次青木派肯定损失不少。于是? 他顾不得歇一会儿脚,即刻起程,往云雾山脉赶。
唯一感到庆幸的是,因为边界与云雾山脉的联络恢复了,所以? 沿途的据点跟接力一般为他探路,令他省去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当天的半夜时分,魏清尘披着一身的寒气? 按照指引? 抵达了离云雾山脉外沿百来里远的筱溪谷。
王长老站在“吞金兽”的船头? 已经等候多时了。
“什么时候冒出来一个筱溪谷?”会面后,魏清尘压下周身的倦意? 看着完全陌生的小山谷问道。
王长老苦笑:“就是两天前。”
“那些补巴剑呢?”魏清尘立刻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连忙问道。这也是他最担心的。
“没出问题。”王长老见他一路奔波归来? 累得不轻? 一边下令开船,一边请他去舱中休息。
魏清尘哪里歇得下,拉着他一定要问清楚。
王长老没有办法,只好搬出沈云来,说道:“这是主公的命令。魏长老,这次急召你回来,是因为有些联络阵破损严重,袁爷修复不来。主公也去看过了,说是大麻烦。但又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修复。我现在是要送你去最近的那一处。大概会在两个时辰后赶到。魏长老,主公都说是大麻烦了,肯定不是寻常的问题。所以,请你务必抓紧时间休息,调整好状态。”
顿了顿,又道,“至于那些补巴剑,主公在昨天的时候,一一亲自巡查过了。你大可放心。”
“好,我知道了。”魏清尘落心下来。事实上,王长老完全没有看错,他确实是累到不行,一头钻进舱房里,倒头便睡。
王长老亲自守在舱门外,不准任何人过来打扰。
就这样,魏清尘他们以“吞金兽”代步,在短短的七天里,修复了二十三处严重损伤的法阵。
再加上袁峰那边是分成三路,齐头并进,夜以继日的抢修。
是以,十天之后,云雾山脉与外界的联络恢复了近七成。还有三成多没有恢复,是因为暂时无法恢复。那些据点所在的地方完全崩塌了……
魏清尘回到云雾山脉,向沈云复命。提到这些据点时,没忍住落了泪。
“‘阵基’完全没有感知到吗?”他问道。这一点,数日来,他是百思不及其解。“阵基”是成长型的巨型法阵集合。按理说,吉祥、如意都晋了阶,“阵基”的很多功能也会相应的提升才对。
沈云叹了一口气:“吉祥和如意告诉我,‘阵基’整体上是提升了,但是,某些方面却反而变弱了一些。感知能力恰好是减弱的那一部分。”
原来如此。魏清尘内疚不已:“这是‘阵基’的设计有问题。以我现在的道行,无法完全解决。只能尽量调整。”
沈云点头道:“那些阵修大能们已经联名发出示警了,说这样的崩塌,会越来越频繁,也会越来越严重。所以,感知能力必须有,而且还要加强。”
魏清尘已经想好了,表示会马上闭关,寻找解决的法门。
“也不在这一时半刻。”沈云拦住他,询问起凡人界的情况。
因为发生了灾难,废帝复辟的情报还没来得及传过来。所以,魏清尘首先说了此事。末了,又道,“主公,你还记得古氏三兄弟吗?”
沈云当然记得:“好久没有收到他们的消息了。你现在提起他们来……以他们的性子,如果有所发觉的话,肯定是要是全力阻止废帝?”
魏清尘点头:“主公所料极是。他们收到风声,试图暗中阻止废帝偷往凉洲。行动失败,三兄弟都牺牲了。”
沈云听完,扭头看向地图墙,眼圈微微泛红。
时隔多年,再听到故人的消息,却是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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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零章 天生不足
魏清尘佯装没有看见,双手握着茶碗,继续汇报。
支持废帝的人不少,但是,反对的人更多。尤其是叶罡公开发表拒不承认“大凉国”的声明之后,改称废帝为“伪王”的人越来越多。
即便是在落桑族人高压控制下的凉洲亦是如此。
说到凉洲的形势,魏清尘忧心不已。
那里是听风堂最新开辟分部的地区。至今,凉洲分部都是实力了得。但是伪王一上台,落桑族人终于连最后的遮羞布也扯掉了,完全视凉洲如己物。短短数日之内,凉洲形势全面吃紧,听风堂的凉洲分部也是处境迅速艰难起来。
落桑族人把清理听风堂的势力摆到了明面上,完全是肆意妄为,无所顾忌。
沈云听到这里,右手的食指、中指轻轻的在桌面上接连叩了两下,沉声问道:“我们损失如何?”
魏清尘答道:“在落桑族人那里有了名号,或现了眼的,基本上都折进去了。余下的,大多处于失联之中。”
也就是说,落桑族人是谋定而为之,给予了凉洲分部雷霆一击。现在,凉洲分部基本上处于瘫痪状态。
再结合东海的形势,不难看出,凉洲分部才是落桑族人的近期重点目标。后者在东海的所作所为,更象是为东海的行动打掩护。
能制订出这样的策略,必须是已经对凉洲分部和东海总部知之甚详。而这等级别的内情,在听风堂里属于绝密,真正知情的人不多。
那么,落桑族人是如何知晓的?
还有,伪王上台,不可能是一朝一夕之事。为何凉洲分部身在凉洲,却没有做出预案,竟被打得措手不及?
沈云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象一道细密的帘子,遮住了一双眼睛。脸上也是不见悲喜。
只有魏清尘等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此刻,他们的主公是真的被惹毛了。
好吧,凉洲分部是听风堂的根基之一,突然受此沉重打击,换成是谁都会炸毛。
事实上,他和李艺初到东海,看到赵宣留下来的亲笔密信,得知详情后,都被气得不轻。
“我和大掌柜过去的时候,伯堂已经离开了东海,在赶去凉洲的路上了。”他补充道。
沈云轻轻点头:“凉洲的事? 暂且不论? 且等伯堂的报告后? 再说罢。”
魏清尘也是这么考虑的——凉洲分部得此沉重打击,外因是肯定有的,但内因绝对不容忽视。所以,在内情没有查实之前? 他也主张本部这边先不要妄动。
显然? 伯堂也是和他们想到一块儿去了。是以? 放下手里的一切事务? 用最快的速度亲赴凉洲。
沈云话锋一转? 与他谈论起东海的局势。
魏清尘虽然这一次在东海没有呆多久,不过,该问的? 该知晓的,都做了初步的了解。再加上? 十来天里,他也刻意留意了仙山这边关于东海局势的各种消息和情报? 故而,对东海的局势已有了自己的判断。
“我认为,落桑族人的摊子铺得太大了。”他直言道,“东海的胶着局面就是他们幻想蛇吞象的必然结果。”
沈云轻轻一笑:“落桑族人这是被孽畜坑惨了。本来他们只能吃三碗饭,而祝融大陆可是扎扎实实的三大桶饭呢。但是,孽畜偷偷的找上他们,说三大桶饭还不够它塞牙缝的。又许下他们好多的好处。落桑族人被骗得连自己能吃几碗饭也不晓得了,吼吼的押上了全部身家,就等着干得好处。哪里晓得孽畜其实是吹大牛,计划刚一开始,它最先完蛋。而落桑族人已经在那刀架子上了,但凡心里稍微生出一点怯意,立时就会被拉出一大道血口子出来。所以,只能蒙着头,继续往上爬。”
魏清尘被这样的说法逗乐了。连日来紧绷的心弦也随之松快了许多。
虽说事实确实如此,但是,混沌兽与落桑族人的邪恶勾当在刚一开始就被掐断了,并且一直没有扩散出去。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多。
更重要的是,落桑族人的这三碗饭的本事并非儿戏。而祝融大陆是三大桶饭也不假,可是,祝融各界没有保护这三大桶饭的能力。所以,现实的战况并不象自家主公描述的那么轻松。
别看现在东海的战事是胶着了。落桑族人近来的诸多动作,可都是奔着迅速扩大饭量去的。据可靠的消息,他们一方面暗中勾结色目族中的蓝灵等族,试图激发色目族人的内讧,另一方面扶植伪王,公然侵占凉洲,幻想从根本上改变本土贫瘠、没有战略纵深等天生的弱点。
况且,从凉洲眼下的形势来看,落桑族人真的不容小觑。在吃光了桶里的饭后,他们还有立刻占桶有己有的本事。
若是假以时日,叫落桑族人谋图得逞,祝融大陆便有三十桶、三百桶的饭,也不够喂他们的。
但也必须是“假以时日”啦!
没有这个前提,落桑族天生不足,还是只有三碗饭的肚量!
那是一群眼大肚细的狂徒、疯子!
魏清尘心中大亮,对沈云说道:“时间!落桑族人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所以,东海的胶着状态,其实也有他们故意而为之的成分在内。他们在幻想用时间换战略空间!”
“对喽。”沈云赞许的点头,笑道,“清尘,我是守在家里,出不得场了。接下来,凡人界那边的担子,还得是你一肩挑起来。”
之前,魏清尘对于新的形势之下,凡人界那边要如何重新布局和展开,完全没有头绪。现在,他抓到了落桑族人的病根子,切入点亦随之明郎了起来。其余的问题,更是迎刃而解。
“主公放心。”他高兴的保证道,“这一回再去凡人界,我包管如落桑族人的意。他们不要想胶着吗?我们就充分的胶着,给他们得了时间,却只能看,不能摸,只有干瞪眼的份。”
一句话将接下来的战略说得清清楚楚。沈云大赞,并鼓舞道:“清尘,你们在凡人界只管放手一搏,家里边会竭尽全力支持你们。”
魏清尘立刻伸出右手来,讨要道:“先给我三百妖族弟子,要擅打听的。”
沈云笑不出来了。但是,自己的话才落音呢。是以,挠挠头道:“我只给你准备了一百……余下得,你自己去北煤区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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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一章 又闻朱林法师
为什么沈云和魏清尘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擅打听的妖族弟子?
原因很简单。落桑族人会兽化。
兽化之后,他们俨然是妖兽。即便没有兽化,也会带有妖兽的气息。
北煤区里那些低阶的妖族弟子只要掌握了化形术,伪装成青阶以下的落桑族人,完全可以本色出演。
而换成是人族弟子做同样的任务的话,只有资历深的听风堂弟子才能担负,并且随时游走于被识破的危险边缘。
凡人界那边是**,仙山这边则是天灾+**,听风堂损失惨重,能够抽调出来的人手更少了。
而接连经历了两次大灾难后,北煤区成长极快。优秀的妖族弟子更是层出不穷。是时候,由他们走出仙山,挑起更多更大的责任了。
除此之外,沈云还交给魏清尘一个任务,统计凡人界的外门弟子数量,尽快将之纳入正规的管理体系中来。
后者立刻领会了其中的用意——仙山和凡人界之间到到底还隔着守护大阵。这使得两边各往另一边大规模的调派人手,都是不可能。是以,近些年来,两边发展起来的外门弟子便成了后备力量的首选。
一点就透的他,关于凡人界那边管理外门弟子的主要人选,都想好了。
“主公以为交给小冰宝如何?”他请示道。
“小家伙以前就是个能干的。”沈云不由笑了,“他现在已经能独挡一面了?”
魏清尘点头:“上次去东海,伯堂派来接待我和大掌柜的,就是他。小家伙修为可是涨了不少,看上去,有十五六岁的样子了,老成得很。”
妖族幼崽化形后,其修为之高低会直接体现在人形上。如果人形看着明显长大了,便意味着其修为也明显见长。
象这种大半年不见已然长大了十来岁,说明小家伙必定是近来大有突破,修为进至化形中期了。
沈云亦深知这一点,开心的应允道:“那边的事,都交给你了,自然是你来拿主意。”心中一动,他问及了齐婶。
魏清尘脸上的笑容更甚了:“没有见到齐婶。多亏我问了一句,不然,没法向主公交代。”
当然,这是客气话。当年,齐婶母子两个连夜离开野鸡岭,去了东海。整个大撤离计划里,齐婶母子都没有分开过。现在,只见到了小冰宝,却不见齐婶,他肯定是要询问一番的。
原来是母子在三个月前得了大机缘,两个前后脚的闭关。小冰宝先突破,所以,先出关。齐婶暂且还没有出关。
闻言? 沈云面现喜色? 当即掐指算了出来。不多时,他算出了结果,脸上的喜气更甚:“清尘,你的运气向来不差呢。这一次再去东海,又多了一员得力干将。”
“齐婶这一次出关,妥妥的就是金丹境了!”魏清尘挑眉道。
沈云点头:“可不就是金丹境!”
说到这个问题? 魏清尘想得更多:“主公? 你有没有发现? 随着修为的进一步提升? 众弟子越来越明显的分成了两大趋势。要么是和有灵根的修士殊途同归了? 要么就是走了魔修的路子。”
而之前? 他和主公,还有道长? 都以为? 没有灵根的人修行? 会有第三道条路。
尤其是主公,甚至由此拟了一套全新的修行体系。
说到这套新体系,魏清尘突然想起来,主公有段时间没有就此与他和道长两个论道了。莫非主公改了主意,要放弃新体系了?
心思电转,他抬眼再次看向主公。
沈云本来端起了茶碗要喝,闻言,也不喝茶了,放下来,应道:“原来你也发现了这一点。是啊,弟子里结丹的人越来越多了。以前,我以为只是那些觉醒了灵根天赋的弟子才会凝丹、结婴。却没有想到,完全没有灵根天赋的弟子也是如此。说明新体系确实大有不妥,还需重新考量。”
其实,还有一点,他没有说。那就是,他也没有觉醒过灵根天赋,而新体系完全适用于他。
另一方面,迄今为止,他都是青木派里的特例。
在青木派里,暂且还找不到第二个人来,也象他一样,修为远超过元婴境,却没有结丹,没有凝婴。
当然,这里头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即,青木派众弟子的修为普遍太低,结丹的都是凤毛麟角。真正的由青木派从后天开始,培养出来的元婴修士,更是没有。
再放眼鸿蒙界,没有灵根的人又何其多也!青木派众弟子加起来,说是沧海一粟,完全不为过。
所以,他说自己是完全符合新体系的唯一特例,尚且言之过早。而就此下结论,说新体系有失偏颇,也同样的显得武断。
再说了,这也是他的最大秘密之一,暂且不能向外透露。
故而他没有与魏清尘多说。
以魏清尘的阅历和见识,做梦也想不到自家主公的情况是如此之特殊。故而,听主公已有意要重新考量,便没有多想。
东海现而今的形势严峻,令他归心似箭,也没有精力往深层次里思量。
从沈云这里得了准话,他没有耽搁,匆匆告辞。接下来,他要先去任务院点主公为他提前准备好的那一百妖族弟子,接上人后,带着他们赶去北煤区——他还要亲自再挑选两百,是以,让这些弟子同去,好跟亲朋好友道个别。下次再回来,少说也要等东海局势缓和下来以后。
沈云亲自送他出门。
走到门廊上,魏清尘突然又想起一事,说道:“主公,这次去东海,我还看到了你的一位故人。是小冰宝隔街指给我看的。对方并没有发现我们。”
沈云停下来,挑眉望向他:“是哪个?”
“朱林法师。”魏清尘答道。
沈云笑道:“先前听说他又回来了。现在东海成为了凡人界的热点之一。他会出现在东海,也不足为怪。”
魏清尘点点头。
就是这么一回事。
色目族人本想放纵着落桑族人做马前卒,攻破守护大阵,好叫他们跟在后头,杀入仙山。没有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守护大阵没有破,仙山也没得手,他们在东海的利益严重受损。他们又回过头来,想再与落桑族人讨要。而落桑族人吃进肚子里的好处,从来没有再吐出来的说法,怎么可能还给他们?所以,东海的色目族人又多了起来。
第一四二章 ‘四零零’的第一桶金
“清尘,你先站一下脚。”沈云笑道,“朱林法师是我们的老朋友了。他远在圣拿兰大陆,也不忘给我们找寻了那么多色目族人的书,又专门托人送给我们,这份情谊,我们是要记在心底里的。他既然也到了东海,而我们是知晓了的,没有对老朋友不理不睬的道理。我去写封信,你若有机会再见到他,不妨替我向他道个谢。”
魏清尘听懂了,点头笑道:“好啊。有机会的话,我一定拜访朱林法师,向他表达主公的谢意。”
沈云便转身进屋写信,留下魏清尘站在门廊上。后者仰头看着蓝天之上,云卷云舒,飞快的整理着接下来的行动。
少顷,沈云拿着一封信又自里边出来。
信没有用火油封口。他将信交给魏清尘,望着对方,正色叮嘱道:“清尘,我们在东海,好比是被群狼包围的小羊崽,唯有放开手脚,想尽办法,方有一线生机。你们也无需惧怕。要记得,家里就在你们身后,时刻与你们共进退。”
魏清尘动容的应道:“是。”又抱拳道,“我去也。主公请留步。”
沈云依言没有继续送他,而是站在门廊上,目送他离开。直至他转个弯,背影消失在影壁之后,方吐出一口浊气,收回目光。
然而,他才回到长案后面坐下来,正要继续做事,大门外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是王长老。
跑得这么急,一听就是有事发生。并且还必须是棘手的急事。
沈云放下笔,又起身离开长案,往门口走去。
他才走到门廊下,王长老已经从影壁后面跑进来了。看到他,又噌噌噌的紧跑了几步,嘴里嚷嚷道:“主公,这回真是为难死了!”
“什么事?”沈云下了台阶,走过去,关切的问道,“能让我们的王长老这么为难?”
说话间,王长老已经到了近前。
“主公,魏长老要支一大笔钱。”王长老苦着脸答道,“我知道他的事很重要,又是火烧眉毛的,耽搁不得。但是? 他要的数目实在是太大了? 现在‘家里’连个尾数都凑不出。”
别看沈云在大多数的时候都是甩手掌柜? 但是,家里有多少余钱、余粮的事,他是从来都要问得清清楚楚的。所以,王长老说没钱? 他知道并不是借口什么的。
青木派也就是最初的时候阔气过一段时间。从成立至今? 大多数的时候都是精穷精穷的。连他这个门主,长时间两袖清风? 连一两碎银都掏不出来。
在灾后,青木派更穷了。
一方面,主要的两个钱袋子? 即? 余莽和听风堂,受天灾**的影响,近段时间里基本上没有收入;
另一方面,用钱的地方更多了。大头有灾后的重建、云雾山脉的进一步开发……等等? 小的方面? 新营区、北煤区、外防线的柴米油盐是一天都不能短的。
所以,王长老能够维持到现在才跑过来跟自己叫穷,沈云已经是佩服之极。
“清尘要多少?”吐出一口气? 他先问道。
王长老连忙将一直紧握在手里的纸条打开来,送过去:“他的申请开支表在这里。”
沈云接过来,一眼看到了“五万五千两白银”的墨字,心里头立刻跟压了一坨铅似的。老王说得一点儿也不夸张,现在青木派所有的现钱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一千两白银,真的连尾数都凑不出呢。
但老王说得更对,清尘主管的东海的事,是火烧眉毛级别的,一点儿耽搁不得。
而他在半刻钟之前才一本正经的清尘保证,‘家里’是他们的后盾……
看着纸条上的数目,某人立时有一种打脸的即视感。
“滋”的抽了一口凉气,他讪笑道:“这笔款子必须给。”
“可是……”王长老着了大急。这么多的钱!他上哪里去拿?他就是把自个儿给卖了,也换不来。
这时,沈云安慰道:“你也莫要急。”
王长老一听,心里顿时跟吃了颗定心丸似的,火气下去了一大半。
沈云又道:“好在他要去北煤区那边挑人。要挑两百来个呢,今天肯定是挑不出来的。所以,这笔钱可以到明天再给他。”
王长老的心火呼的一下又窜了上来,并且比先前窜得还要高,禁不住大呼:“明天再给?明天也给不了!一天之内,我上哪里去凑这么多的现钱?”
沈云折好纸条儿,拿在手里,点头道:“我知道。这事,我来处理。明天清早,你过来提钱。”
王长老微怔,旋即,又惊又喜,马上又换了神情,喜笑颜开道:“好。”心里当然是好奇极了——主公从哪里去搞这么多的钱……
心思一转,他笑嘻嘻的往左右两边瞄了一眼,压低声音问道:“主公,要给你调派多少人手?”
沈云瞪了他一眼,正色道:“五万多两白银确实是有点多。但是,一个上品储物袋装五百万两都不成问题。要调派什么人手?”
王长老讶然,暗道:是我想差了?主公没有抹黑脸,连夜去劫道的意思?
那就怪了。这么大一笔款子,主公如何能在一夜之间凑得出来?
接着,转念又一想:你凑不来,不意味着主公也不能啊。所以,主公才是主公,而你只能是长老。
思及此,他的一颗心完全放进了肚子里。
管主公是怎么凑来的钱!主公既然说了明天清早过来提钱,那就肯定有钱。我只管过来提钱就是。
当即高高兴兴的向沈云告退。
出了主院,他迫不及待的给魏清尘传讯:“魏长老,主公说负责筹款。明天清早,我给你送过去。”
少顷,魏清尘的回复也到了:“好,明天清早见。”
王长老拍落被符火吞没的传讯符,再无先前的火急火燎,气定神闲的背负着双手,回长老院。
主院里,沈云也不是很着急,想了想,回到正屋里,通过秘密通道联络云景道长:“你那边还顺利吗?”
大约半刻钟后,他手边的那块黑不溜秋的大石头上有一点闪烁不停。
沈云将手掌覆于其上。
闪烁立刻打住,明黄色的亮光从他的手指缝里透了出来。
旋即,云景道长的声音也自他的掌底响起:“一切顺利,‘四零零’让我代他们向‘家里’带好。”
沈云提着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一切顺利的话,天亮之前,道长会带一大笔进项回来。
那笔进项是灾后,青木派唯一的收入,也是“四零零”给家里的第一笔钱。
按原来得计划,“四零零”目前还是蛰伏状态,根本不可能给家里带来进益。
而他们能这么快就搞到了第一桶金,全是因为……东海!
说来真是荒唐。
东海的战事,倒了血霉的是东海民众。仙山各方势力也受到了不少的冲击。获利的全是外人。
落桑族人得了大头。
色目族各方或多或少的得了好处,是为小头。
“四零零”的第一桶金便出自这些小头。
沈云越想越生气,“啪”的扔了手里的笔,冲到小桌子边,给自己倒了一大碗冷茶汤,咕噜咕噜的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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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三章 劫道的人又多了一个
天将亮,云景道长露水吧叽的赶到了筱溪谷。
出乎意料的是,是自家主公亲自出了外防线来接应。
“主公,是‘家里’这两天出了什么事吗?”云景道长心里不由“咯咚”作响。
‘四零零’计划是门派里的顶级机密,连长老会也只知道有这么一个计划。具体的情况和进展,现在只有他和主公两个人知晓。所以,如果不是近两天,门派里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有大笔的花销,主公肯定不会冒着计划走漏风声的危险,过来外防线接他……呃,接他是其次,主要是接钱。
果不其然,沈云点点头:“我们回去细说。”
云景道长便没有吭声了,转而对接下来的虚空穿行充满了期待——不是他脑瓜子不想事。而是,他完全信赖自家主公。再有,上次主公带着他穿行虚空,令他受益匪浅。他也确实很期望能再有一次被主公带着穿行虚空的经历。
沈云祭出一道金色小圆圈,砸开虚空,先探身钻入其中。
云景道长比起上一回要从容多了,不慌不忙的挥袖收了现场的残留气息,这才也钻进放大了金色圆圈里。
不一会儿,两人依次从虚空里出来,已经是在主院的正屋外间里。
沈云抬手收了道力,在小桌边惯坐的那张圈椅上坐下来。云景道长跟过去,也落了座。
这时,沈云已经给他倒了一碗滚烫的浓茶汤过来:“你急忙赶回来了,先喝口浓茶提提神。”接着,跟他说起魏清尘那边的情况。
“五万五千两?”云景道长放下空茶碗,拧眉道,“这么少。不够用吧?”
沈云便笑了:“知道你现在财大气粗。”
云景道长愉悦的笑出声来,拍着胸口道:“一共是十三万两白银。我真的是穷惯了,陡然拿到了巨款,心里怕得很。就算是把装银子的储物戒指贴胸口戴着,也觉得不稳妥呢。一路上,不管看到谁,都觉得象是劫财的。到了这屋里,才算落了心。结果,主公一张口就要去一小半儿……”
沈云忍着笑,故意反驳道:“道长,刚才明明是你自己说五万五千两太少了,不够用。”
云景道长很正经的点头:“东海的摊子那么大。往年,他们一个月的开销也不止五万五千两。更何况现在他们元气大伤,急需一大笔款项帮助回血恢复。五万五千两确实少了。这是事实。但是,家里穷,用钱的地方多,也是事实。”
沈云闻言,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难怪老话说? 人越富? 越抠门。”
云景道长翻了个怪眼,反驳道:“主公之言错矣。我是抠门,却不富。不但不富? 而且还穷得很。”
抱怨归抱怨。并不妨碍着他从怀里掏银子。
五万五千两银子堆在一起? 那是实打实的一座银山。云景道长在掏银子的时候,另一只手拿起一只干净的空茶碗? 往里施了一个“袖里乾坤”术。是以,五万五千两银子全堆在这只茶碗里,竟只是堪堪的一碗,还没有堆尖。
沈云抚掌喝彩:“好!道长的手法又精进了不少呢。”
云景道长笑了笑:“一路上? 这笔钱怎么花销? 我都想得好好的。一下子开支出去五万五千两,先前的计划全做不得数了。又要重新盘算。主公,暂且真的不能再多给了。”计划里的那些开支,哪一样又不是必不可少的急用?只因为东海是前线,所以? 理所当然的排在最前面。但家底在这里摆着,再多,却是没有了。
沈云点头:“自家的家底,清尘哪里不晓得?前些时候,边界多难啊。你看他朝家里张口了没有?这要是凉洲那边也出了事,听风堂的处境变得前所未有的艰难了,依他的性子,不但不会为着东海朝家里张口,而且还会想着尽快送些钱财回来,解家里的急。”
“魏长老是这样的人。”云景道长连连点头,一咬牙,又从怀里掏出来五千两,给茶碗里推了一个小尖儿,痛苦的抬眼,瞅着沈云,“主公,这回是真的不能再多了。”
沈云满意极了,一边忙不跌的连碗收进了袖袋里,一边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代魏清尘许下‘好处’:“回头叫清尘请你的客。他亲手酿的酒,一定要挖两坛出来。到时,他若是不肯挖,我去给你挖。我知道埋在他院里的那个位置。”
云景道长禁不住轻笑出声。
正说着,王长老自外面进来了。
“老王是来给清尘拿银子的。”沈云起身交代道,“你在这里稍坐,我出去把钱给他。”
他出去后,不一会儿,王长老欣喜的声音传进屋里来:“还多了五千两!太好了……”
少顷,沈云又回来了。
云景道长看着他,先哈哈大笑起来:“主公,老王那副样子,怕是在心底里想着,你昨晚上哪里劫道去了吧。”
沈云冲他吡牙笑道:“还没完。他很快会发现,劫道的应该是你。我最多就是你的同伙。”
“那没办法了,这个锅,我们两个暂时是背定了。”云景道长笑得更大声了。
这也是实情。因为王长老暂时还没有知晓“四灵灵”近况的权限,所以,要么是他也有了权限,要么是“四零零”计划解密。否则,他们两个都不能向任何人透露这笔款项的来历。
另一边,王长老按照约定,第一时间亲自把钱给魏清尘送过去了。如云景道长所料,他跟魏清尘八卦:“主公昨晚出去了一趟,这才有了这笔钱。”
魏清尘解了燃眉之急,挑的两百人选也大概敲定了,所以,眼下心情好得很,故意逗他道:“你怀疑主公昨晚是出去劫道了?”
“你以前不是管这个叫做‘江湖救急’吗?”王长老皱着眉头驳了回去。
魏清尘“嘶”的吸气,老神在在的解释道:“仙山接连遭灾历劫,哪个还有余钱救他人之急?你莫要想多了。”
见王长老还是一脸的迟疑,又道,“你回去看看,道长是不是回来了。家里穷得快揭不开锅了,他出去的话,肯定是想办法筹钱去了。”
王长老不住的点头:“对。上一次,‘阵基’缺灵石脉,也是道长出去一趟,回来就筹到了呢。”但心底里还是更偏向于“江湖救急”。不过,经魏清尘一提醒,他觉得是劫道的人又多了一个。
第一四四章 前车之鉴
之后,云景道长将带回来的钱入账,果然看到王长老是对着自己欲言又止,好不纠结。
“老王,你这是怎么了?”他故意问道。
“没,没什么……看到这么多现银,眼花了。”王长老愣了一下,低头去清点现银。
云景道长“哦”了一声,起身笑道:“得,都交给你了。我啊,交差了。”说着,起身往外走。
王长老连忙也站起来送行。
“你忙吧。”云景道长一甩拂尘,虚拦了一回,大步出门而去。
王长老望着他的背影,直至拐个弯,走进影壁之后,不见了。
“胡乱瞎想些什么呢!”王长老收回目光,抬起一只手来,在自己的脑门上“啪”的拍了一下。
主公是为了五万五千两银子去劫道的人吗?
道长是吗?
前者从来最恨的就是这种恃强凌弱的盗匪行为。自青木派建立开始,主公就严格约束所有弟子的行为。后来在野鸡岭进行整顿时,更是将之细化,一条条、一样样的做成了规章制度。所以,在青木派里,一直以来,弟子们心里都有一根底线,即,再饿、再穷,也不能去做盗匪。
至于后者……仙风道骨、温文尔雅的道长是那种会劫道的人吗?更何况,道长不擅战,是门派上下都深谙的秘密。所以,退一万步讲,主公即便因为不得不劫道的原因必须派人去劫道,那也不会派道长独自去啊。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生出这些银子是劫来的念头?王长老打了个哆嗦,抓紧时间点完现银,完成入库入账之后,抓着歇息的空档,从储物戒指里掏出一本《弟子守则》来,仔细温习相关篇章。
前段时间,他看到一本古籍,上面有句话简直说到了他的心里头去。那句话叫做:旗未动,心未动,是你的心在动。
现在,他觉得自己就犯了话里的毛病。
主公、道长都没有违规犯纪,是他自己的思想松动了,起了违规犯纪的念头,所以,才会在缺银子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去打劫。
这样不好!很不好!
往回转几年,齐伯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王长老一边重温《守则》,一边自我检讨。
然而,他掌管着新营区的庶务? 哪有真正空闲的时候?这不,才翻了两页? 外边又有管事进来禀事。一进门,看到他正认真的打开一本《弟子守则》? 一边读? 一边提着笔在上面做笔记。再定睛仔细一看,那本《弟子守则》都被翻得毛边了,而书页里的也密密麻麻的写着笔记。
就在这时,王长老抬起头来,问道:“什么事?”
管事连忙如实以对。
也不是什么大事件、新事件? 就是日复一日的常规事务,但按照规章制度来? 却又是必须经王长老之手的。
王长老和往常一样? 给他写了批复。
往常? 管事得了批复,都是告退走人——后面还有一系列的程序等着呢? 一环套一环? 耽搁不得。更何况,他手头的事也多,大清早的? 没时间闲聊。
这一回? 他也是如此。告退之后? 欲转身走人。就在这时,他看到王长老又拿起《弟子守则》,看了起来。
心中一动,他再也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问道:“王长老,你是在看《弟子守则》吗?”
他要问的,当然不是这个。王长老面前摊开的那本书是不是《弟子守则》,离得这么近,他能看不清楚?
但是,他总不能对自己的顶头上司直咧咧的说:哟,王长老,你还要看《弟子守则》啊?或者问,你为什么要见缝插针的抓紧时间看《弟子守则》?是因为长老会打算近段在门派里抽考《弟子守则》吗?
以上的问题,虽说都是他想问的,但是哪一个都是不能这么明白的问出来的。除非是他傻了。
王长老又何尝不知道他的那点子心思!闻言,复又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对方,推心置腹的说道:“是啊,我是在看呢。《弟子守则》是我们行动的规范集成。我们都要时常温习,不能有丝毫的忪懈。”
管事连连点头:“是。”
出了长老会,他回到自己院里,马上就指示手底下的众人认真温习《弟子守册》:“长老会近段时间里,很有可能会抽考。刚才我去长老会领批复,王长老亲口跟我说的,‘要时常温习,不能有丝毫的松懈’。”
所有人都信了,并且还不止一个提问:“大人,能不能告诉其他人?”
“当然能。是全门派的抽考。不管是抽考到哪个部门,没考过,都是令人头疼的事呢。”该管事一本正经的答道。然后,又是一番认真的敲打和叮嘱。而他自己也是忙里偷闲的温习。
于是,不出半天,消息在整个新营区里传开来。下午的时候,外防线和北煤区也都收到了风声。
北煤区的区长老们起了嘀咕:“我们这回也要参加抽查?”
“不成啊。很多低阶的弟子暂且还只能勉强用妖文写个短条儿。”
“我觉得吧,你考虑得太多了。考试嘛,难有难的考法,容易也有容易的考法。一定要会写字才能参加考试吗?你怕是忘记了以前在私营的时候,我们是怎么考试的。”
“对哦。最初入营的时候,我们也是斗大的字不识一筐,不一样的也照样有考试。”
“不管怎么考,或者考不考,《弟子守则》必须要读熟、记牢。说起来,我们也有好些时候没有抓过这方面的学习了。”
“哪有那空啊!先是恢复生产,再是开新田……”
“行了,不要再推辞了。再忙能有王长老忙?没看到王长老都是在见缝插针的学吗?”
“确实是……”
于是,北煤区很快哀嚎一片。因为众妖族弟子们被告知,从即日起,令人头疼得识字课全面恢复,接踵而来的是更让人痛苦的大考小试……
第二天,长老会要抽考的消息,传到了始作俑者王长老跟前。
他笑了笑,没有一丝想要澄清的意思。
当天下午,恰好有例会。
另外两位在家的长老,云景道长和袁峰见到他,便问起了抽考的事——长老会近段要抽考?他们怎么一点儿也不知情?
王长老便一五一十的道出昨天的事。
云景道长抚掌赞道:“老王,好成算!”
袁峰也很是支持,甚至提议道:“近来各部门各营都是事务多,很多方面有不同程度的放松。我提议,索性就抽考一回,大家一起紧紧弦。”
三人一致通过了。
会后,云景道长做为轮值长老,去向沈云汇报。后者听了,也是完全赞同:“你们做得很对。前车之鉴,应对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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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五章 请三思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一月有余。叶罡寄以厚望的结盟还只有一个依稀的轮廓,而东海的局势却有了重大转变的迹象。东海的胶着状态即将被打破,落桑族人的战力优势渐显,眼见着又要占上风。
叶罡明令只要涉及东海战事的,不论大与小,都是机密,不得泄露。然而,各种消息还是象风一样的迅速传开来。
“东海顶不住了!”
“东海要完。”
“落桑族人的战力太强,不是我们能扛得住的。”
“我听说,落桑族人其实早有和我们和谈的意思。是我们这边不愿意。”
“真的吗,怎么以前没有听到一点点风声?”
“是啊。如果先前听到了的话,我是赞同和谈的。”
“我也是。打成现在这样,亏大发了。”
“何止啊!再打下去,损失只会更大。别看新都离得远,也不一定就能隔岸观火……”
象是死灰复燃,各种止战、和谈,甚至投降的言谈再现。便是新都里,也有不少人开始在公开场合主举放弃抵抗,与落桑族人睦邻友好。
叶罡自然也是收到了风声。暴怒之下,这些天,他书房里长案上的摆件又换了好几茬。
“查!给本座彻查!这股阴风是哪个煽起来的!一定要把人给本座揪出来。”他把自己的暗卫放出去了近一半,专门查这股投降言论的源头。
还没有完。随后召来新都的总都督,令其立刻采取公开的有效行动,平息投降言论,并明确指出来,“绝不能让这股歪风影响到东海将士的士气。必须尽快将之平息。必要时,你们可以杀一儆百。”
总都督心里打了个突,抬头飞瞥了一眼大统领。果然看到后者的脸上现出肃杀之色。
“是,遵令。”他慌忙应下。
出了大统领府,总都督一刻也不敢耽搁,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总都督府,召集幕僚们紧急商量。
然而,听他说完,屋子里却安静了下来。
总都督不耐烦的看向他最得力的幕僚。后者便老神在在的分析道:“明公,余以为,大统领若有所指。”
总都督的眼睛亮了。他也是这么觉得的。
和他们俩想到一块儿去了的,还有在座的大多数幕僚。
所以,大统领这回要指向谁呢?
一屋子的人都望着被迫发言的那位幕僚,希望他能捅穿这层窗户纸。
没有想到的是,那人却抿着嘴,没有继续说的意思了。
好吧,也不是想不到。毕竟这层窗户纸谁来捅破,谁就要冒极大的风险。于是? 屋子里又是落针可闻。
总都督气不过? 当即瞪着一双阴厉的眼睛环视众人,脸色也变得阴沉阴沉的。那意思是再明确不过了——老子养着你们这帮人,是做什么用的?这个时候? 你们不自己站一个出来? 难道是要老子来请吗?
和往常一样,他的目光落在了资历最浅的那三名幕僚上。
其余人在心底里暗中松了一口气。
“不,我,不,在下? 不知道。”其中一人却不按规矩来,掩着脸,当众哭了起来? “我没听懂大统领的话。不知道他话里指的是谁……不能怪我。我刚从圣拿兰回来? 不熟悉这边的情况……”
不少人的脸上现出鄙夷之色。这家伙仗着在圣拿兰的经历? 一开口,不是“我在圣拿兰时怎样怎样”? 就是“圣拿兰如何如何”,鼻孔朝天? 轻易不会拿正眼瞧人。本来大家都开始怀疑这家伙是个徒有其名的? 没有想到,还真是如此。好歹也是个金丹真人,却当众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总都督的脸终于完全挂不住了,大喝道:“够了!”
什么时候了,还在五十步笑一百步!
想到自己花钱养了这么一群废物,他肉疼得不行。同时,也失望到透心凉。
众人见状,心里猛道“不好”。
他们只想到这层窗户纸不好捅,却忘了如果不帮明公度过这一关,明公立时就能叫他们更不好过。
又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目光落在了先前出声的那名幕僚身上。
后者这回没有再凉薄的抿紧嘴,而是清了清嗓子,说道:“明公,事关重大,又紧急,我等若是一一道来,怕是误事。余有一计,不若大家将心中所想写在掌心,稍候一同展现于明公座前。届时,明公定是一目了然。”
“此法甚妙。”
“甚好,甚好……”
其余人纷纷面现赞许之色,不住的点头。
老狐狸!总都督在心底里骂了一句,面上却好看许多,扬目道:“那就写来。”
所有人都听得出来,明公的语气已不及往日里的和气,心里叫苦不已,只是不敢在明面上现出丝毫来,连忙开始在掌心上写画起来。
不多时,总都督轻咳一声。
幕僚们便伸出写了字的手,当众展开来。
木!木!木……
十几个“木”字里,只零星的间杂着三两个“内奸”。先前那个哭脸的小金丹发现自己又是成了少数派,眼圈嗖的一下,再度泛红。
不过,这回,不等他挤出眼泪来,总都督的脸又阴沉了下来,嗖的从主位上起身,拍着桌子咬牙喝采道:“好!真是太好了!”
可怜的小金丹打了个哆嗦,刚刚酝酿出来的两颗眼泪珠子硬生生的给憋了回去。
其他人也知道,明公这回是真的动怒了。
“明公,请听余一言!”最被器重的那名幕僚见明公要暴走,赶紧的请求道,“如果余说得太荒唐,项上人头任明公处置。”
总都督迟疑的望着他,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一个字:“讲!”
那幕僚暗中松了一口气,举起写着“木”字的手来,叹道:“我等何尝不知道投降的言论与青木派没有关连,而是同盟军内部有了生了别样的心思,甚至想要借落桑族人之名头,另立山头。但是,明公啊,我们心里清楚是怎么一回事,而且也可以这么去做,却不能这么说。”
这种诛心之言,他觉得能说到这份上,已经完全尽到了本分。故而,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抱拳道:“明公,请三思。”
总都督身形一晃,看着众幕僚手上的“木”字,还有那零星得“内奸”,慢慢的扶着桌子坐了下来。
此时此刻,他早已没了先前的怒不可遏。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郑重……
第一四六章 你是怎么看的?
新都的风口又变了。
青木派躺着上了风口浪尖。
“青木派口口声声说要全力抵抗落桑族人。东海一线打得不可开交,他们在哪里?又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没看到人家在仙山为我等摇旗呐喊助威吗?”
“青木派的吆喝喊得好,现在在仙山很受欢迎呢,声望可高了。”
“在东海一线流血牺牲的,却是我们!”
几天里,这样的言论不但在新都的大街小巷传开了,而且传出了新都,象风一样,吹进了各洲。
没有人总结,但所有的风言风语都指向一个结论,即,青木派在窃取东海将士们浴血战斗的成果。
要知道不论是修士,还是没有修为的寻常人,最讨厌的莫过于这一类的“摘桃子”行径。而天底下最不缺的就是正义。只要是人群聚集之处,无不是沸反盈天,骂声不绝。
这时候,又有人站出来自告奋勇的掀“青木派的老底”,说,青木派原本是魔门魔派,自开山立派之日起,便在仙山风评极其不好,多为修真之士所指谪。是大统领为了抵抗落桑族人的大业,不计前嫌,特意公开发表声明,为青木派说和。大统领亦多次在各种场合里力劝各门各派、各修真世家,所有的修真人士,当前应以抵抗外侮为第一要事,号召停止各种内耗。大家都听从了大统领的号召与劝告,将主要精力放在了东海的战事上,有钱出钱,没钱出力。唯有青木派至今龟缩于仙山里,对东海之战事不闻不问,不管不顾。
“迄今为止,青木派没有往东海派出过一名弟子,也没有为东海战事捐过一个大钱。相反,他们乘着仙山接连遇灾,与仙山的某些门派、世家,蝇营狗苟,使尽手段洗刷他们不堪的过往,极力为自己赢得一个好名声。”
“其可耻行径令人发指!”
“最悲哀的是,他们竟然得逞了!”
“我们的将士在东海不屈不挠,浴血奋战,流血牺牲,难道就是要成就一群这样的鼠辈吗?”
末了,这些义士都是指天各种立誓,以表明自己的披露无一字虚言。甚至有人慷慨激昂的表示? “今日之言如若招来祸事,我始终无悔”……云云。
紧接着,又有人在一旁向听得目瞪口呆的人们解释:“修士最重誓言。所有的誓言都涉及因果,不可儿戏。向天道启誓? 又是顶顶重要的。如果做假,上天立时就会降下雷劫。也就是你们凡人说的被雷劈。”
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人们闻言,当即有不少人吓得哆哆嗦嗦。他们小心翼翼的抬头去看天。
只见天色阴沉沉的? 却完全不见打雷的迹象。
所以……应该是真的吧!人们回过神来,收回目光,惧意全无? 取而代之的是满腔的愤怒。人群里有人大骂道:“魔就是魔!可耻之极!”
然而? 附和声了了。
怎么回事?
人群中央的一脸悲壮的牺牲者往四周一看? 在瑟瑟寒风中凌乱了。
原本愤怒的人们个个缩了头,呈鸟兽散!
在他的周边? 只稀稀落落的站着几个人。这些人原本是握着拳头要应和他的? 这会儿全蒙圈了,站在那里? 应和也不是,不应和也不是。
再仔细一看? 他不由火起——这几个人都是熟面孔!
就在这时? 他看到其中有一人反应最快? 一把拉着正低头要离开的一名精瘦年轻男子:“咦? 大哥,你怎么就走了啊?”
那人挣脱不得,只好压低声音飞快的讨饶:“小哥,你行行好,松手罢。那是魔……听我一句劝,招惹不得的……”
见对方怔住了,他一把将手腕挣出来,一溜烟的往街口跑去……
正义的披露者恍然大悟——原来是被“魔门魔派”、“魔就是魔”这样的字眼给吓跑的。
真是一群无知的可怜虫!
不过,经此一吓,相信这些家伙从此是闻“青木派”色变了。
也就是说,虽然过程和预想的有些出入,但是结果称得上是殊途同归。
思及起,他抬眼再四顾,眼里尽是鄙夷之色,同时在心底里对如此布置的上峰更加不满了:满街尽是蝼蚁而已,也值得如此花费心思?浪费老子的时间和精力。
“气死我了!”齐冰宝一跨进临时总部的小院里,便哇哇大叫起来,“岂有此理!气死人了!”
正屋里,魏清尘正弯着腰,站在桌边看新得到的地图。听到院子里传来的这番动静,他笑了笑,扭头对着门口说道:“在外面嚷什么呢?给我进来!”
话音刚落,自门外冲进来一道颀长的身影。
旋即,齐冰宝鼓着腮帮子站在他面前。
魏清尘放下手里的小木尺和蜡笔,直起腰身来,挑眉望着他:“你不是在练兵吗?怎么被气成这副德性回来了?”
“才不是练兵给气的。”齐冰宝梗着脖子申辩道,“练兵进展很顺利。我们的弟子个顶个的好。”说着,他不满的冲门外哼了一声,“便是拉到东海一线去打落桑族人,也保定不比某些人差,才不用窃取谁谁的胜利果实。”
听到这里,小家伙今天生的是哪门子气,魏清尘再清楚不过了。
有六万两银子打基础,再加上东海分部和各分舵上下齐努力,听风堂在东海这边的不利局面已经被成功扭转。而东海及周边的情报网是最先开始恢复的。是以,别看临时总部设在没有人迹的荒山深处,然而,外面发生了什么,他们足不出户,也能很快就知晓。
这些天,跟撞了邪一样,从外面一道又一道的秘讯传回来,说得都是各洲尽在传青木派是魔门,青木派窃取胜利果实……等等之类的谣言等情况。
魏清尘经历得多,将近段的情况一综合,就能猜到是怎么一回事。
好吧,要说不气人,那也是骗人的。
只是他沉得住气而已。
而齐冰宝到底是年轻气盛,受不住,搞得跟个爆杖一样,原地爆炸,也是情有可缘。
不过,生气有什么用?
魏清尘更相信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小家伙不会如此肤浅,直接将话题导向重点:“小冰宝,你是怎么看的?”
第一四七章 何乐而不为
果不其然,齐冰宝不气了,立时换了一张脸,笑嘻嘻的答道:“魏长老,我的想法很简单,是与不是,打一仗,什么传言都不攻自破了。”
魏清尘瞥了他一眼:“搞了半天,原来你又是来请战的?”一个“又”字咬得重重的。
齐冰宝摸着头,只管嘿嘿的笑。
“瞧你那点出息!”魏清尘哼了一声,不紧不慢的在铺着地图的大桌子边坐下来,招呼道,“这是新得的地图。你过来看看,与以前有什么变化。”
这次从仙山回来,他也和沈云一样,放小抓大,故而,亲手抓的事情看上去不多。收集东海及周边各地的地图,是其中的一件。
原因很简单,上次到东海,他便敏锐的发现祝融大陆的大半个东部之四象产生了很大的偏移。这就意味着,涉及的地区其地形地貌很有可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如此一来,听风堂以前收集的那些地图都做不得用了。
当时,他就要布置重新收集地图的任务,就在这时,与“家里”失联了。很快,又得到消息,说是仙山又发生了大范围的地动等灾难。他很担心云雾山脉的安危,哪里还坐得住?马上动用听风堂当时能够调用的途径,安排自己返回仙山。是以,收集地图的任务根本来不及提。
这次回来,他是彻底放下了“家里”的担子,专挑东海诸事。在北煤区挑人的时候,他便已经开始起草方案。待选好了人,并带着三百来人安全的抵达东海,他的方案已经有眉有眼,非常的详细了。
在方案里,重新收集地图便是首要任务之一。
小冰宝也不是满嘴跑话。加上桌子上铺开的这份最新地图,东海眼下主要战场的地图齐活了。
刚才,他将近一个月来收到的战报,再联系地图细看,对东海的战况有了更深层的了解。小冰宝从练兵伊始,便嚷嚷着要跟落桑族人锣对锣、鼓对鼓的打一仗。这种想法,在他看来,无可厚非。但是? 小冰宝还是太年轻了些。是不是真正挑得起这份重担? 他考量了近一个月,心里还是没底。让小冰宝过来分析前线的战报,是他的继续考量。
齐冰宝眉开眼笑的应下了? 毫不犹豫的走到桌边,弯下腰看地图。越看越认真? 不多时,他甚至已经快趴在地图上了。先前魏清尘放在地图上的小木尺和蜡笔? 都被他毫不客气的直接拿起来用,在地图上写写划划。
魏清尘便坐在长凳上安静的看着。
齐冰宝接连划了几道线,抬头看了他一眼,指着自己划下来的那几道线的交点,说道:“落桑族人的打法很规矩。他们的薄弱之处很明显? 就在这里。”说到这里? 他郁闷的扔掉手里的小木尺和蜡笔,“同盟军那边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近来极力往这里扑。但是,没有用。他们的效率太低了。这几路的协同性也烂得很。所以? 估计是不能实现合围。这样一来的话,他们反而等于是把自己的背腹暴露给了东侧的落桑族人。搞不好败得很惨。”
魏清尘赞许的点头:“不错。你能看到这一层? 说明又有长进了。唔,图也画不得错。看来上一次给你的那卷书,你是看完了。”
齐冰宝笑嘻嘻的伸出手来讨要道:“魏长老,我看得好,你再奖一本新的给我,好不好?”
其实,他小小年纪能在东海分部里得到军事指挥权,最初是因为他的战力是整个东海分部里最强悍的。各种军事行动,一旦有了他的参与,便成功的机率大幅度提高。
而他受沈云的言传身教,也养成了遇事爱琢磨、爱总结的习惯。经历了几次行动,便迅速成长了起来。
也是那时与“家里”联络不上,东海分部里懂军事的,只有罗叔等人。使得他脱颖而出,不但很快的得到了罗叔他们的认可,而且也得到了众弟子们的信任。就这样,他开始独立的领导小规模的行动。
接连成功了三两回后,他的名头更甚,成为了东海分部里最年轻的军事指挥官。
在紧接着的一次行动里,他和齐婶两个一齐得了大机缘,行动结束后,便接连闭关突破,正好避开了落桑族人进攻东海,继而攻打守护大阵这一情况。
而这段时间里,正是东海分部屡屡失利,倍受打击的黑暗时期。
焦头烂额,甚至快被打得没了信心的弟子们越发的怀念先前的胜利。齐冰宝的名头就这样在东海分部里更上一层楼。等他出关的时候,竟然有人半开玩笑的称他为“少年战神”。
好在齐冰宝年岁虽小,却是个性情沉稳的。自己有几斤几两重,他也清楚得很。面对大家的夸奖和赞扬,他始终保持谦逊。
恰好这时,赵宣自仙山过来了,听闻了他的军事才华。再加上,整个凡人界这边真正懂军事的弟子太少了。所以,赵宣立刻把他调到身边,手把手的正式系统传授兵道。
齐冰宝好比是正要瞌睡的人碰到了枕头,立刻抓住机会,如饥似渴的学习起来。
只是好景不长,没学多久,听风堂的凉洲分部出了大问题,众弟子亦生死悬于一线,赵宣只能立刻动身过去。
本来,赵宣是想带他一起过去,既是做个帮手,也能继续教他。是被罗叔劝住了。一来,东海分部也缺懂军事的人才;二来,魏长老要过来了。到时,魏长老能接着教小冰宝,保管不会误了后者。
赵宣再一细想,伪王上台后的凉洲不同于以往,危险是翻着跟斗提高。他自己也不知道此一去能否安全回来。所以,何必带着小冰宝呢?
是以,他留下了小冰宝。并且是谁也不带,独自前往凉洲。
没有想到的是,魏清尘并没有把罗叔等人描述出来的小冰宝的“军事才能”真正当回事。对面东海分部的推荐,他明确的提出来“要进一步的考察”。起初,齐冰宝是很沮丧。不过,跟在魏长老身边学了几天兵道之后,他心里不再有一丝丝的抱怨,而是高高兴兴的接受了魏长老的各种安排和考验。
象方才的那一出,跟在魏长老身边的这个把月里,于他来说,是家常便饭。
更重要的是,他也很喜欢,非常愿意接受。
因为每一次考验,本身就是提高的良机。更何况,大多数的考验之后,他又能读到新书或者学到新得兵阵。然后,以前很多想破脑壳也想不明白的疑难问题,立马会变得简单多了。他自己也能察觉到自己在飞快的进步。
所以,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