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不速之客
雨城，东部森林。
一个身材粗壮的络腮胡大汉站在一尊直径长达六余米的树桩之上，他手中拿着一份绘着树木形状的图纸，在图案的旁边，大量繁杂且精密的计算赫然在列。
在不远处，一株参天巨树如传说中的巴比伦通天塔般巍峨矗立，直冲云霄。其树冠覆盖之广，抬头望去，几乎只能望见错综的树枝与繁叶，而看不到缝隙间透出的天空；而那古老且宽厚的躯干，即使是十数名成年男子也无法将其完全围抱；更不用说那条条在大地中暴露而出的巨蟒般的树根，如果是在数千年前的古代社会，这颗巨型古木恐怕会毫无疑问的被人当作树神的图腾，成为神明般敬畏崇拜的对象吧。
而此时，一群头戴安全帽，身穿格子汗衫、腿蹬牛仔裤的粗糙汉子们皆聚集于此地，他们手上都拿着同样一种物品——伐木电锯，显然，他们是一群职业的伐木工人。但今天的主角不是他们，他们只是前来观战、为勇者呐喊助威的围观群众。
巨树底部，两拨人各自站在树躯的一侧，一张长达十米的超规格铁制锯条分别被他们握住一端。他们是雨城伐木业精英中的精英，每个人都有着十年以上的从业经验，并且在这长久的工作之中磨炼出了超乎寻常的臂力。
他们今日聚集于此，目的，就是要征服这株通天巨树。
“行动组方位确认！”
“锯刃方向确认！”
“计算结果确认！”
听完各部门确认一致的报告，络腮胡大汉点了点头，举起古铜色的手臂，随即猛地挥下:“行动开始！让它见识见识我们的厉害！”等候多时的伐木工们听得此令，全部撸起袖子站稳身形，同时攥紧锯条的把手，奋起全力的呼号声从喉咙深处瞬间迸发而出:“一！二！拉——！！一！二！推——！！”
宽大的锯条开始运作，锋锐的刃口在集合了十数名伐木工齐心协作的巨力下破开了这株古老巨树的皮肤，并开始寸寸推进，伐木工们在山呼海啸般的喝彩与呼喝中全力运动着长锯，如雨般的锯末在切口处飞扬而出。
“开拓者”兄弟会。 这便是这群此时正挥汗如雨的伐木工的所属组织。
兄弟会的业务范围囊括极广，伐木、拓荒、石油开采、农业种植，几乎与土地相关的活动，都可以在其旗下找到相应的团体。并且，由“开拓者”所输出的木制工艺品、蔗糖、燕麦、水稻等都是对外出口的强大货源，甚至雨城能从狭小的老城区发展至现在庞大的现代化都市，都是靠兄弟会的探索者不断拓荒开发所建成的。在这一点上来说，兄弟会可谓是建立雨城的第一功臣。
而此时，兄弟会的首领桑德斯，也就是这个手持图纸的络腮胡大汉，正计划设计一条横贯森林的观光大道，来发展丛林方面的旅游业，而这颗参天大树的所在正是必经之地。
伐木并非只是闷头用斧头劈砍就可以成功这么简单的工作，尤其是这种高度异常巨树，需要事先通过观察
其树冠的生长方向，并以此来判断其砍伐成功后所倒塌的方向，以保证伐木工人的生命安全，这一点则需要进行大量的计算来验证。经过近一周的准备，桑德斯终于开始着手进行。
“到位置了！树身开始倾倒！所有人员前往安全区域！”
锯刃抵达终点，伐木工们收好工具开始撤离，桑德斯站在不远处，抬手遮阴，眼看着那已被拦腰截断的树躯开始倾斜，藤蔓拗断、群鸟惊飞，参天的巨人在死亡的呻吟中逐渐屈下膝盖，向凡人跪倒。桑德斯叉腰站在原地，满意的笑出了声。
然而，他的眼角却骤然一缩。
一声沉闷的轰鸣在正在倒下的树干侧面传出，绿叶为之震颤散落，他看到那本该向着预定区域倒下的巨木此时微微转动，竟改变路线朝着安全区正在等候的工人们砸去！
“糟了！快跑！”“什么情况？！”“计算出错了吗？！快离开这！”眼看着遮天的阴影覆盖了大地，原本安静等待的伐木工们此时皆是仓皇逃窜，用出全身吃奶的劲儿疯狂朝着阴影之外疾奔而去。“快、快砸下来了！！救命啊！！”
“轰——！！”
巨树落地，尘土飞扬，一道笔直的深坑刻在大地之上，无数株计划之外的树木同时被砸得粉碎。“怎么样？有没有人受伤！”桑德斯飞速跑来，一跃跳上了横木顶端，并大声朝着尘雾中问询道。
“咳咳咳……西组人员到齐，无人受伤。”尘埃落定，一伙伐木工灰头土脸的在地上爬起，而另一边的工作组也发出了并无大碍的信号。了解到无人伤亡，桑德斯松了口气，这才将疑惑的目光转向脚下。
一个脚印。
方才在巨树倒塌过程中，桑德斯眼睁睁看着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黑影飞跃而出，以飞踢的姿势在侧面直接撞上了巨树的躯干，看样子，这便是那时所留下的痕迹。桑德斯蹲下身来，看着那脚印周边所迸裂出的极深的纹路，不禁有些怵目惊心。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在半空中以踢击的形式，改变了一株重达四十吨以上树木的倾斜轨迹？
“啧，怎么一个都没死？”
略带失望的语气在头顶上方传来，桑德斯立即抬头看去，在离地十余米的枝桠上，一个银白色头发根根倒竖、脸上扣着一张诡异笑脸面具的男人正悠闲地坐在一根树枝上，不断的传出阵阵低笑。
“你……就是韩非？”桑德斯皱着眉头，用不确定的语气问道。
“哦？你认识我？”韩非向后翻身一跃，整个人向上一提，随即用脚尖稳稳的落在了树枝的顶端。
“呵，叶卡捷琳娜家族那帮废物为了找你，已经快把城里翻了个遍了，搞得我的兄弟进城卖点家具都不得安生。”桑
德斯双眼微眯，“谁会想到你能出现在这荒郊野外呢？”
锐爪弹出，黑炭般的毛发在桑德斯肌肉鼓胀的手臂上急速生长，翡翠色的野性竖瞳代替了拟人的黑目，骨骼在一连串噼啪爆响中恢复了那恐怖的原始形态，桑德斯猛的一踏地面，满地枯叶震起，庞大的黑影瞬间笼罩了韩非的上空。
原来这就是狼人。
头部已然转化为巨大狼首的桑德斯怒吼一声，反向曲折的强劲后肢带着呼啸的破风声扫出了一记回旋踢，韩非抬手格挡，却猝不及防的被一脚踹飞。
好强的力道，确实比吸血鬼有着更强横的**，不过……
在半空中急速飞退的韩非调转身形，双脚在背后一株大树上奋力一蹬，随即再次直射而出与桑德斯双拳对撞！
你的力量，比起我来还是远远不够！
“虽然不知道你有什么目的，但是，凭破坏兄弟会的建设计划这条罪行，就足够你走不出这片森林了！”桑德斯四肢并用，蛮横的狼爪在野性力量的驱使下越发增强，拳脚的对撞使二人在丛林间连续飞跃，无数树干表面皆炸起一片拳痕与爪印。
“嗯……反正事已经办完了，陪你玩玩也无妨。”暴雨般的重拳在狂笑声中轰出，桑德斯全力迎战，然而，韩非那句莫名其妙的低语却如刺般扎进了他的脑海中，他一面格挡反击，一面心中暗自疑惑，【事已经办完了】？他做了什么？
“快、快看！仓库那边！”
一名正在观战的伐木工突然注意到了远方的异常，众人皆回头望去，只见一道黑云般的滚滚浓烟正在物资仓库方向燃起，无数堆积在外的圆木正在被火蛇吞噬，“糟了！快回去救火！”“快给消防队打电话！”“快走！快走啊！！”
“你……这是你做的吗？！”
桑德斯看着远方升起的浓烟，暴怒的回首喝问，却猝不及防的被一记高劈腿砸下地面，在满地的枯叶间炸起一圈金黄的漩涡。“怎么，你以为你是主菜？”韩非落在一枝树干之上，居高临下的冷笑道，“不过是一群野兽，也想学人类建设交易？真是恶心透了。”
“恶心的是你。”桑德斯在地面爬起，张开双爪，再次做出备战姿态，“像你这种只会破坏的疯子，怎么可能会懂我们的心！”
韩非冷笑声戛然而止，沉默半晌后，他捏动指节，红芒在眼中微微闪动，“呵，心？那我就剖出来，好好的了解一下吧。”
“我就知道，跟你这种怪胎压根就没办法正常对话。”桑德斯啐出一口鲜血，咧起獠牙一跃而起，而韩非也在树枝上飞身坠落，二人如同两颗流星般全力对撞，一道强烈的冲击波以他们二人为圆心扩散而出，一时间，森林间树木震颤，落叶纷纷……
……
第十六章 预感
夜晚降临，雨中灰暗的城市亮起了盏盏霓虹，地面涓涓而流的积水如镜面般倒映着这五光十色，随后被熙熙攘攘的人群踏碎。
千禧酒吧挂上了开始营业的招牌。灯光流转，音乐轰鸣，舞池是年轻人的天下，少年少女们随着乐曲的节奏欢呼、摇摆，尽情的发泄着无处安放的青春。而下班后的白领们经过一天的劳累，也都成群结伴的推门而入，点上几杯适口的小酒，坐在吧台前与同伴或是酒保谈笑风生。
如果全神贯注的仔细看去，酒吧中的人们可能会发现，有一点萤蓝色的、小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星光正在自己体表凝结，汇聚成米粒大小的光球，并逐渐上升，一直飞向酒吧二楼一名紫色皮肤的女孩手中。
千禧酒吧的老板娘，魅魔莫丝莉，同时也是轩一一直对外宣称的“异父异母的亲妹妹”。
她此时正在【用餐】。魅魔种族并不像其他种族一样，需要进食各种肉类、蔬菜、水果之类的食材来保证能量供给，他们的主食是其他生物的【精力】。在战争年代，以军人身份加入战场的魅魔一族是个极其可怕的对手，各种防不胜防的精力汲取法术，使得他们的敌人往往在不知不觉间就被吸干生命的活力，形容枯槁的力竭而亡。
当然，时间到了现在，经过法律限制的魅魔族已经被禁止了那种大型杀伤性法阵，而莫丝莉此时所做的，只是通过事先布置的一种常见小型法阵，来在狂欢的人群中分别抽取极少一部分精力。这样并不会被人注意，也不会对人的身体造成什么负担，最多只会让人在事后的隔天，稍稍有些“宿醉”的感觉而已。
酒吧的二楼相对而言是比较安静的，隔音用的附魔屏障将这两层酒吧分割成了两个世界，不喜喧闹的顾客们通常会聚集在这里，打打牌或者坐在吧台前点一杯老板娘亲制的鸡尾酒。此时，莫丝莉将汲取完毕的精力捏成了糖果大小，丢到了一杯龙舌兰中一饮而尽，随即发出了一阵舒爽的叹息声。
“一杯加冰的可乐。”一道熟悉的身影拉开吧台前的椅子，轩一自顾自的在怀中抽出烟盒往桌子上一敲，随即将震出的一根香烟叼在口中。“一杯加温的牛奶。”另一边的椅子同样被抽出，管家模样的小女孩爬上了座椅，皱着眉头环视着酒吧的环境。
看着这乍一看还以为是父女的二人，莫丝莉头疼的揉了揉眉心，随即麻利的将制作好的饮料推到了轩一面前:“来，老哥，你的可乐。”紧接着，她转过身来，两手空空并一脸商业化微笑的对布蕾妮伸出了右手:“来，死矬子，你的中指。”
白嫩的小手当即“啪”的往吧台上一拍，布蕾妮如同被激怒的小猫般呲牙站起，与其冰冷外表完全不相符的炽热杀气逐渐挥发而出:“死碧池，屁股痒了吗？”“矮冬瓜，我记得我有说过不准你踏进这家
店吧？”莫丝莉毫不示弱的抱着胳膊站在原地冷笑，裸露在外的后背展现的黑翼纹身逐渐发出淡蓝色的光芒。
对于二人如此互相看不顺眼的恩怨起源，已经久远到了连她们自己都忘记理由的程度，像此情此景不过是家常便饭而已。所以轩一并不打算掺和进去，他在吧台内侧熟练的掏出遥控器并摁开了挂在上方的老式电视机，打算像平常一样找点老电影打发时间。
“下面插播一条突发新闻。”
要不要这么巧。轩一撇了撇嘴，他对新闻播报向来没有什么兴趣，正当他将要换台寻找新节目的时候，新闻中那一闪而过的身影却突然吸引到了他的注意力。
“雨城东部所属“开拓者”集团的伐木林场，今日上午十点四十分因不明原因发生重大火灾，损失预计超过四百万元，所幸无人员伤亡……”一张络腮胡大汉的照片特写在电视屏幕中放大，“而半个小时后，林场总负责人桑德斯.奔牙却离奇出现在了一起严重车祸之中，下面请看现场监控视频。”
画面切换，视角来到环山公路上的某处监控，途经的车辆正有条不紊的交替行驶，看起来似乎并无异常。然而，大约十秒过后，一道明显是被击飞的黑影却突然在车道旁的山林间急速射出，并在一声巨响之中砸进了一辆重型卡车的货厢之中，其力道之大，竟连带着整辆卡车一并侧翻，在环山公路的斜坡上连续翻滚、坠落，最后在山路最底层的尽头完全零落散架，连同满地破碎的货物一起横在了公路之间。
轩一双眼微眯，口中淡青的烟雾笼罩在被电视映得反光的镜片。他的视线锁定在了视频中并不引人注目的一角。
那个地方，在森林的边缘，有一道极其模糊的人影正在向监控的方向招手致意。
而下一刻，视频中的那一小部分被截图放大，新闻主持人面色严峻的说道:“货车司机与桑德斯已第一时间送往医院救治，而警方则在现场监控中发现了这位不明人士，并初步判断他就是造成此次纵火事件与公路袭击事件的第一嫌疑人，下面我们将连线前方记者……”
“哔。”
轩一摁下了换台键，面无表情的看着一个个频道的闪过。正在针锋相对的二人感到了气氛凝重，布蕾妮恢复了平时的冷静状态，乖乖的坐回了原位。而莫丝莉则倒了杯酒，慢慢的抿了一口，随即歪着头开口向轩一问道:“觉得不对劲？”
“没有，应该只是错觉而已。”轩一摇了摇头，表情已然恢复了轻松。“别开玩笑了，自从我认识你算起，我就从没见你有过什么错觉。”莫丝莉皱了皱眉，“你要去看看？”
“说什么呢，你忘了
你哥只是个打零工的无业游民而已吗？这种事自然有那些大佬处理啦。”轩一做了个夸张的鬼脸，随即耸肩笑了笑，“以我的立场，并不适合出面。再说，这种一看就很危险的破事，不给钱谁会自己往上凑，你老哥我可是很怕死的。”
莫丝莉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你啊，老是这样。我只是不想你老是这么抛头露面而已，上次博迪那件事就让那个新来的警察注意到你了，万一……”
“我知道，我知道。”轩一托着腮，右手举起酒杯，看着水晶杯中在冰块间穿梭的黑红液体，自嘲的笑了笑，“毕竟……”
毕竟，我是个【死人】嘛。
…………
雨城某栋大厦，顶层。
天台的铁门突然被踹开，被崩断的锁芯与铁链散落在地，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一道人影踉跄着走出楼梯口，只见他忽地脚下一软，整个人便直挺挺的倒在满是积水的地砖上，溅起了一片污浊的水花。
“呼……呼……”粗重的喘息声在面具下传出，韩非颤抖着抬起右手，五指搭在面具的边缘，随后用仅存的力量使劲一扯，皮肉的焦糊味瞬间弥漫开来，只见内侧已然熏黑一片的面具在半空中被甩出一道旋转的弧线，随后重重的砸在铁门之上，闪烁着火花的电弧在面具表面一闪而过，只听得“噼啪”一声，无数裂纹便突然爬满了面具的每一寸角落，最终散落成了一堆毫无规则的碎片。
“呼叫……dr.吴。”
韩非在衣兜中摸索出了一部手机，他按下了接听键，开始呼叫那个唯一的号码。
“密匙？”短暂的等待之后，手机另一头传来了一道经过电子合成雌雄莫辨的声音。“426……334。”浑身传来的刺痛差点让韩非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强忍着痛楚，他用几乎压断牙根的力道咬牙回复了暗号。
“你在什么地方？为什么面具的信号消失了？”对方用急切的语气质问道，“谁允许你擅自出动的？”
“咳……我会发出我的位置，dr.吴，面具承受不住能量……过载了，那个狼人混蛋……咳咳……凑巧破坏了电路……”韩非一句一顿，心中的怒意越发增强。
“好的，我会派出无人机去接你回来，你要待在原地，不要随意走动。”另一边，大屏幕前的dr.吴正要输入无人机出动的指令，却被韩非强硬的阻止。
“不需要接我回去，事情……还没完。”喘息渐止，韩非的脸上逐渐扭曲出了一张狰狞的笑脸，“把第二代面具送过来，我有一个……有趣的计划。”
第十七章 遇袭
深夜，警局的灯光一点点灭去，只剩下少数几盏执勤的房间还在发出光亮。布洛克警长收拾完办公室的文件，点上了一支烟，正准备拿着车钥匙离去，然而在他关灯的一瞬间，却看到不远处一间屋子依旧晃动着忙碌的身影。
好像是……郑警官的办公室？
布洛克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好像还不算太晚，不如去看看他在忙什么。想到这，他便拿起纸杯在咖啡机中接了一份警局特有的浓咖啡，迈步朝那门缝间透出微微亮光的办公室走去。
“铛，铛，铛。”
布洛克轻轻敲着门，开口问道:“郑警官，布洛克，方便进来吗？”“哦，没事没事，请进。”听见房间中传来允许的啊声音，布洛克便毫不客气的推门而入，但是眼前出现的这幅景象却差点让他手里的咖啡杯脱手落地。
“这……这是？”
地面上，大量的文件与图纸杂乱的堆放在各个角落，几乎占满整个办公室的空余之处，而原本分别立于四面的办公桌此时也强行拼合在了一起。铺在桌面上的，是一张原本挂在警局大厅用作展示的巨型雨城地图，而它如今已被十几枚图钉死死的钉在了这合体书桌之上，而每枚钉子之间又被纤细而醒目的红色丝线所连接，看上去相当密集，但又丝毫不显杂乱，根根有序分明。
而郑毅警官此时正趴在地图中央，一边拿着某张工程设计的蓝图，一边对比着地图念念有词。经过这几周的风波，他在外表上着实憔悴了不少，头发如鸟窝般蓬乱，两眼布满血丝，像是要流出血一样的猩红，手臂和两腿的伤势虽然已经恢复，但五指间仍然缠着固定用的绷带。“有事吗？布洛克警长？”他抬起头来，露出了一副疲累的微笑。
“没什么，看看有什么能帮到你的，这是什么？”布洛克端着咖啡小心的绕过满地的文件，歪头打量了一眼地图上的标记。
“韩非在这几周的作案地点。”郑毅接过咖啡，丝毫不顾蒸腾的热气，贪婪的灌了一口。“我在研究他行动的顺序，看看能不能早一步阻止下一次案件的发生。”
又是韩非。布洛克警长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他有时候真的觉得这个年轻的警官已经被这些连环杀人案魔怔了。
这几周里，郑毅在警局中一直积极协助其他警探，使得一些平常的案件甚至积压已久的旧案都得以完成，并且在群众之间也得到了良好的口碑与认可，这充分说明了这位年轻警长出色的个人能力，假以时日，想必郑毅还会在警界有更大的提升空间。然而，就是为了这么一个杀人犯，他却甘愿放弃龙区高级警长的位子与前途，被上级流放到这外人眼中的妖魔洞窟，实在是让人不知道是该称赞一声执着，还是该叹一句不知变通。
“郑警官，我没亲眼见过这个所谓的韩非，但在之前听过你的描述后，我想一直问一句。”布洛克眉头紧皱，随手拾起地上一张面部绘图的草稿，看着那上面的诡异笑脸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像这种精神状态明显异常且不稳定的罪犯，他们行事是完全没有规则束缚的？一时兴起便杀人，一时不爽也要杀人，有可能今天他干掉了路边随便一个什么路人，然后从此再也不现身，这种情况还按照正常人的思考方式去推测
，完全就是浪费时间而已。”
“以前我也是这么想的。”郑毅喝完了最后一口咖啡，精神明显的为之一振，他抽起一张照片展示在布洛克面前，“还记得他吗？”“嗯……这不是博迪.戴曼吗？”看着照片上那张并不陌生的面孔，布洛克想起了前几周监狱里的那副惨状，后背不禁有些泛凉。
“之前局长曾认为地铁血案是博迪模仿作案所为，还在现场找到了一缕毛发进行鉴定，结果不出我们所料。”郑毅揉了揉太阳穴整理着思路，“那份毛发没有任何存档记录，就好像独立于这个数据化的世界之外一样，而它正是韩非遗留于现场的。什么样的疯子会直接在帝国的数据库里把自己完全删除？而且……”
郑毅将目光转向地图，“这几周内，韩非连续犯下了十七起案件，独自阻击叶卡捷琳娜家族的车队、袭击兄弟会的总工程师、在酒楼扔下数名食客，甚至在商业街毫无征兆的突然出现然后暴起伤人。时间各异，毫无作案动机，受害者之间也丝毫没有任何联系。”
“但是？”布洛克挑了挑眉。
“但是，我能隐约感觉到，他似乎正在用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行动在掩藏什么事。不过，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研究，我也只是摸到了一点尾巴而已，全貌依然模糊不清。”郑毅手掌拂过地图，血红的眼中充满了棋差一招的不甘。
“行了，你只是太累了。”布洛克叹了口气，走过去拍了拍郑毅的肩膀，“这么长时间的高强度脑力思考，是会让工作效率下降的。回去睡一觉吧，休息休息，我送你回去？”
“唔……确实有点累了。”郑毅摸了摸有些憔悴的脸庞，随即笑着回绝道，“不用了，局长前几天刚给了我一辆警车的使用权，我可以自己开回去。”说着，他掏出了一枚带着警局标志的车钥匙在布洛克面前晃了晃。
“你的腿已经可以开车了吗？好的还真快。”布洛克接过钥匙看了看。“那当然，毕竟在警校体能考试我也是数一数二的那一批。”郑毅在衣架上取下外套，对着布洛克敬了个礼，“那么，我就先回去了，晚安警官。”
“晚安，警官。”布洛克同样行礼回应，房间门闭合，他看着满屋的狼藉，心里想着明天要不要帮着一起收拾收拾，忽然，掌心中传来的硬物感提醒了他一件事。
“看来真是累过头了，这个都能忘记。”布洛克啼笑皆非的看着手中的车钥匙，摇着头打开屋门朝着地下停车场走去，“要不然还是送他回家吧，万一在路上开着车突然睡着什么的……嗯？”
气氛不对。
布洛克迈下楼梯，正要推开地下停车场通道的大门时，却突然感觉到了一股诡异的寒意，多年来警官的直觉让他立刻松开了大门的把手并迅速蹲下隐藏身形。他慢慢抬起头，从大门的窗口向停车场快速扫了一眼，偌大的停车场之中，本该照亮每一个角落的日光灯却由远及近、一盏盏的在爆碎声中失去光芒，最终，如同黑暗的舞台只剩一束主光，整个停车场最后的明亮，都集中在了一个人身上。
郑毅。
“我知道是你。”面对无尽的黑暗
，郑毅突然开了口，声音中夹杂着微乎其微的颤抖，“为什么还不现身？害怕我吗？！”
正当布洛克疑惑时，一道嘶哑且低沉的声音却突然在黑暗中作出回应:“你依旧这么可笑。一只被我踩了一脚没死透的跟屁虫，我会害怕？”声音在空旷的地下回荡，布洛克看到在郑毅面向的地方，两簇如火焰般燃烧的红光在黑暗中亮起。
难道……那就是韩非？
布洛克心中大惊，当下便在腰间抽出了手枪，然而，正当他想要冲出去助郑毅一臂之力时，他却看到郑毅左手探到身后，悄悄对自己的方向做了个【待命】的手势，显然，郑毅在他的位置是可以看到布洛克的。
“你当然要害怕我，因为，我已经察觉到了你的计划，不是吗？”郑毅的脸上几乎按耐不住兴奋的神色，他压低身体，左手警戒的按在枪袋上，“追逐了这么久，我终于做到让你害怕了……哈，这也意味着，我今天要死在这了，对不对？”
布洛克看到，郑毅暗中向自己做了个战术手势，而那个手势对于同样出身于警校毕业的布洛克来说，他绝对能清楚的认知这个手势的意义。
【我做诱饵，打草惊蛇，见机行事】。
“呵，想的很清楚嘛。”黑暗中的红芒若隐若现，“那就别浪费你我的时间了，引颈受戮吧。”“我的反抗可是很激烈哦……”郑毅舔了舔因紧张而干裂的嘴唇，手中手枪已然在手，“不怕死的，就来吧！”
红光一闪而逝，空气陷入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默，郑毅持枪站在原地，如同停留在出刀刹那间的剑客。门后，布洛克全神贯注的盯着整个停车场，如果有半点异常，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开枪射击。
“嚓。”
异变突发，最后一束灯光突然爆炸开来，日光灯飞溅的碎片直接刺入了郑毅的眼中，黑暗降临，持枪的二人同时失去了视野，两道红光在角落极速掠过，在深邃的黑暗中割开了一道猩红的直线，随后只听一声巨响，惨烈的骨骼碎裂声清晰的传入了布洛克的耳中。
“郑警官！坚持住！”情急之下，布洛克撞开大门，手中准星朝着红光的方向连续开火，子弹出膛所带来的瞬息光亮丝毫没有捕捉到红光躲闪的身影。警局之中，值班的警员被突如其来的枪声所惊醒，警报拉响，地下停车场的中瞬间被刺耳的尖锐声所充斥。
“啧，事情麻烦了。”布洛克听到黑暗中传来这样一句失望的话语，只见红光忽然熄灭，而那股令人窒息的寒意也随之消失了。怎么回事？是撤退了吗？
布洛克当下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他急忙在怀中掏出应急的手电筒开始四处搜索，顺着血迹，他持灯的手腕猛的一颤。郑毅的身体似乎是因为正面遭受了某种强力冲击的原因，胸骨部位已经完全塌陷，无数鲜血随着体表的划伤溢流而下，而他的身体也随之撞上了停车场的承重墙，并紧紧的卡在了横生的裂纹之中，眼下已是完全失去了意识，连带着呼吸也是越发衰弱。
“郑、郑毅——！！快来人！叫救护车！叫救护车啊啊啊啊啊啊！！！”
第十八章 代理会议
老城区位于泽卢瑟岛的中心，而在老城区的中心，有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四方亭。第一眼看过去，这个亭子完全可以用【破败】来形容。顶部的砖瓦间野草横生，原本绘在横梁上的古典画作也早已模糊不清，支撑着四角的木柱经过常年的风吹日晒，连附着的红漆都掉的不剩半点。然而，无论这座老亭再怎么不能入眼，在雨城大部分人心中，它都有着一个极其特殊的意义。
原因，就在于亭中央的那张石桌。
这是由某种黑色矿石整块打磨而成，并特意制成了代表着消除地位阶级的圆桌样式，那曾经造就了雨城和平的秘密盟约就是在这张圆桌上所谈定。在平滑冰冷的桌面上，三副附加着血誓力量的掌印清晰在目，呈对角之势遥遥呼应。而在这三副手印对立的中心，一把握柄已经略带腐朽、并生出了些许细小藤蔓的短刀笔直的插在石桌中央，昔日刀主用力之深，从那仅余寸许刀刃暴露在外就能看出，象征着裁决者那毋庸置疑的威严。
然而，很少有人知道，泽卢瑟岛上有史以来第一座建筑，就是这间不起眼的小亭，而搭建者最初的目的，仅仅只是为了能够有个地方好好养护不远处那株开着紫色花朵的大树。
轩一倚树而坐，闭目养神。
这株紫树似乎是一种极其古老的树木，在世界上的其他地方已经难寻其踪。清冷优雅的花朵在黑夜中发出淡紫色的莹莹光彩，晚风拂过，奇妙的风铃声在花瓣的碰撞间轻轻奏响，并悄然生出一股有着安神功效的淡然花香。
这里是轩一固定的休息地点，自从来到雨城之后，每日夜晚他都会在此休憩，十数年来无一日中断。
轻微的鼾声渐起，轩一斜倚在树躯的斜面上从容安睡。忽然，他双目半睁，兀自对着周边的黑暗开口道:“出来，我允许你们打扰我了吗？”
十步之外，一名身着白色西装的男人在密集的蝠影间现身，只见这名有着东欧人面孔的苍白男人立即单膝跪地，用极其恭敬的语气向轩一回答道:“叶卡捷琳娜家族，伯爵安德森二世，携亲王意志踏足此处，并未事先通知，如有失礼之处，还请轩先生原谅。”
“咳咳……抱歉轩先生，事出紧急，我也没来得及通知布蕾妮小姐。”老城的废墟之间，身缠绷带的桑德斯一瘸一拐的在阴影中走出，同样点头致歉。而在凉亭之中，一道面带中世纪鸟嘴面具的黑袍身影在柱子后突兀走出，并在众人的视线中沉默站定，似乎并不打算为自己的不请自来做什么解释。
“呵，二把手全都到场了，要开【代理会议】吗？”轩一伸了个懒腰，在地上翻身坐起，对着三人露出了询问的笑脸。
盟约协定中，除非协定的监督者同意，否则各方势力的领导者都不允许主动露面，如果有什么需要共同商议的重大话题，只能派出各自选择的代理人来代表自己传达意志，这便是所谓的【代理会议】。
而监督者一职，正是由轩一担任。
“没错，轩先生。”桑德斯抬起用石膏固定着
的右手，“桑德斯.奔牙，代表开拓者兄弟会的意志，申请解除禁令，发动全部力量搜捕一个名为【韩非】的人类！我要……”
“噗哧。”
一声阴冷的嗤笑打断了桑德斯的发言，站在一旁的安德森用手绢捂住口鼻，不住的发出阵阵低笑。
“娘娘腔，你什么毛病？”桑德斯眉头紧皱，瞳孔因怒火而逐渐转为野性的竖瞳。“我在笑老狼王真是可怜，自己英明一世，生的狼崽子却一代比一代不争气。”安德森冷笑一声，“堂堂狼人一族，竟然被一个人类逼得要动用全族之力？”
“少说风凉话！你当我不知道吗？你们那帮玩过家家的小屁孩，已经被干掉好几个了，亏你们还有脸自称什么不死之身！”桑德斯一脸气急败坏的表情，他相当在意关于自己对父亲名声的影响，“那可不是个普通的人类，正面交锋之下连我都着了他的道，若是放任下去，鬼知道他还会造成多少破坏？”
“连你都着了他的道？这不就说明你还不如个人类能打吗？”
“你……！！”
桑德斯敌不过安德森的毒舌，怒火越发攻心，黑炭色的狼毛在其脸颊间逐渐增长，安德森看在眼里，嘴角随即勾出了一道嗜血的微笑，苍白的脖颈间荆棘玫瑰的刺青同时散发出灼灼的血光，看这架势，二人似乎大有要在此处开打的念头。
“你们……胆子还是挺大的嘛？”
平静的声音如同炸雷般在桑德斯与安德森心中爆开，他们瞬间意识到自己选错了针锋相对的地点。
轩一站起身来，随手摘下了眼镜。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二人却同时被逼退一步，一股名为【杀意】的恐怖气势迫使他们难以控制自己后退的步伐。
“没有经过我的允许，就擅自进入我的休息区域，还大言不惭的说什么代表什么意志，而且……居然胆敢试图在【她】面前动武？”轩一抬起头来，原本清澈的双眼此时已是被极度的寒意所充斥，“你们……是把我看扁了吗？”
“不、不是的轩先生，很抱歉失礼了！”
压迫感几乎化为实体性的重锤，面对此情此景，安德森立即低下头去，以谦卑的方式行礼认错。而桑德斯原本试图表现出强硬的一面，然而只是与轩一对视了一刹那，他那不断后退的双腿便顿时一弯，令他不由自主的便扑通一声坐倒在地。
轩一的双眼从来没有什么视力问题，之所以会戴上一副黑框眼镜，只是因为如果不加阻挡，便无人敢直视他的目光。
“代理会议，需要三族同时提出申请才可解除禁令。”轩一重新戴回眼镜，随即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三人，“安德森，你是为此事来的吗？”“不不不，并非如此。”安德森立即摇头回复，却仍然没敢抬起头来。
“那么，医生，你呢？”
轩一的视线望向亭中伫立的那道鸟嘴黑影，后者依旧沉默，只是微微摇了摇头。询问完毕，轩一拍了下手，平静的说道:“综上所述，意志否决。兄弟会的桑德斯，你的申请被驳回了。”
“什……”桑德斯难以置信的看了看另外两人，“你们都不在乎那疯子造成的损失吗？娘娘腔，你们不把底层人员当人看我知道，但是，鬼医！你们地下集市不是也被破坏了很多个供货点吗？”
总不可能，只有我一个人是来动员全部力量的吧？
被称为鬼医的黑影像是没有听到呼喊一般，鸟嘴面具的背后依旧一言不发。
“妈的，妈的！你们什么都不在乎！”桑德斯猛的一跺脚，恨恨的说道，“我不行，我不能放着兄弟们的劳动心血不管！轩一，我才不管什么狗屁盟约，现在开始我要全力抓捕那个疯子！坐上老大的座椅，就必须竭尽全力！就算是也你阻止不了我！”
说罢，已然转化为兽肢的双脚猛然一踏，桑德斯瞬间向后跃出，飞速远离了商议之地。
轩一目送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稍加思索。
或许，我的预感真的灵验了？
“医生是我请来做客的，你是来干嘛的？”心事先放在一边，轩一点上了一支烟，扭头向一旁有些踌躇的安德森问道。只见这名高大的汉子脸上尴尬的笑了笑，半晌才开口道:“其实……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我们老大、亲王殿下，托在下带个口信，想问问您什么时候有空去见她一面？一起用个晚餐。”
这对我来说比刚才那个事大多了。
轩一一脸黑线，深吸一口香烟，他拍着安德森的肩膀说道:“你就说找遍了老城区都没找到我的身影，可能是到北极圈还是南极洲去抓企鹅了。懂了吗？”“可是亲王殿下说……”“嘘嘘嘘，安德森，听我说。”轩一一把揽住安德森的肩膀，用近乎威胁的语气说道:“你看，在亲王和我之间，你总得选一个好糊弄的，对吧？生命可是很宝贵的啊……”
什么？这是要让我对亲王不忠吗？我安德森二世岂是那种会因生命被威胁就叛变主君的人！
虽然很想这么说，但安德森看到轩一有意无意的在袖口滑出一把短刀之后便立即做出了明智的选择:“您放心！妥妥的！我来这啥都没看见！只知道您买了套鱼叉奔南极洲去了！”
“嗯，这才是和聪明人对话的感觉！”轩一热情的握住了安德森的手，脸上露出了一副奸计得逞的微笑。突然，一张手机屏幕横在了二人之间，轩一低头看去，原来是不知何时出现的布蕾妮将手机举到了自己面前。
“什么事？”
“约翰逊局长来电，似乎是有关郑毅警官的事。”
郑毅？这么晚会有什么事？
第十九章 老狼王
轩一赶到医院时，郑毅已经在手术室中被推出，经过雨城医疗科技的四个小时奋斗，他暂时脱离了危险期，但依旧没能从昏迷中恢复意识。
“情况怎么样？”轩一来到约翰逊局长身旁，透过病房的百叶窗一同看着病床上沉睡的郑毅。后者此时浑身缠满绷带，大片干涸的血迹还未从其皮肤上洗净，沉重的吐息声顺着辅助呼吸的机器此起彼伏，医生与护士忙碌的进出，测量心跳的仪器单调的重复着微弱的响动。
“我也不清楚，刚才医生已经下了好几次病危通知书了。”约翰逊眉头紧皱，警员在警局本部被暴徒袭击至濒死，这种信息一旦被公众知晓，可想而知将带来多少麻烦，更何况这是一位龙区调至此处的第一位人类高级警长。比起这个，这几周连续发生的让他焦头烂额的袭击事件似乎都不算什么大事了。
轩一沉吟片刻，某种黑色的雾气在其手心之中不易察觉的一闪而过，像是得到了某种确切的情报，他表情略微轻松了下来:“放心，他已经脱离【死亡】的概念了。那么，是那个叫什么韩非的人干的？”
“听说是这样，我也还不知道具体细节。具体情况，布洛克警长在现场目击了一切，让他跟您说吧。”约翰逊叹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坐在一旁长椅上的布洛克警长，随即转身向医院门口走去，“我先出去抽支烟。”
布洛克警长此时垂着头坐在长椅上，双手捂住额头不断的咬牙切齿，没能在突发状况中救下自己的同事令他心情低落到了极点。轩一在他身旁坐下，在风衣内侧掏出烟盒正想递上一根，眼神却瞟到了挂在墙上的“禁止吸烟”标志，随即只好作罢又塞了回去。思索片刻，他开口道:“那个韩非，长什么样子？”
布洛克抬起头来，一脸沧桑的托腮思索，半晌，他回答道:“不知道，当时事情出在了停车场，那里的日光灯似乎被提前做了手脚，在郑毅被袭击时完全看不到韩非的样貌……”“一点都没看到？”“嗯，一点都……不对，我看到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像是在燃烧一样，一直发着一种诡异的红光。”布洛克使劲回忆着细节，随即给出了答案。
“唔……”轩一摩挲着下巴，镜片后的双眼闪动着思考的光芒，自言自语道:“郑警官来到雨城已经有段时间了，那么，为什么会在这一天呢……？布洛克，郑警官这几天在做什么？”
“没什么，还是像平常一样，像个狂热的粉丝一样执着的搜索韩非的蛛丝马迹。”布洛克看了一眼病房中郑毅的身影，不由得更觉悲伤，“我早就觉得他那副热血警探的态度早晚会出事，这下倒好，韩非真的到他面前了，轩先生，你是没看到当时那副情景，你知道医务队的人废了多大力气才把他在承重墙的裂缝里挖出来的吗？我……”
“别在意，这不是你的错。”轩一拍了拍布洛克的
后背，心中的推理仍在继续。这么说，看来是郑警官的搜查有了什么决定性的进展，才会使一直针对性攻击异族人士的韩非调转矛头，亲自前来抹杀威胁。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轩一忽地起身，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一句道别的话传入了布洛克的耳中:“有点意思，让郑毅在这好好睡一觉吧。通知约翰逊一声，这件事，我接管了。”
布洛克一怔，抬头看去，那黑色风衣的衣角早已消失在了医院走廊的尽头。他发觉自己的心中竟然有些高兴，毕竟，如果是那个男人出手，任何事好像都会奇迹般的迎难而解。
…………
隔日， 雨城东部，某处平原。
这里是雨城最大的水稻种植区，在这种降水量极其达标的区域，水稻无疑是收成性价比最高的农作物。一眼望不到尽头水田间，无数农民正在躬身劳作，为下一个季节的到来播下种子。
在田垄旁的林道间，一名老农坐在凉棚之下，悠然的抽着烟袋。虽然完全是一副南美洲人特有长相，但以他这身草帽白褂加布鞋的装扮来看，几乎与龙区随处可见的老农没有任何区别。
一道人影出现在他的背后，轩一整了整衣领，正要抬手打一声招呼，却突然脸色一变。一道无形的气场在这名看似人畜无害的老农身上急速凝结，隐约之间，轩一仿佛看到一头獠牙横生的巨狼正朝自己咆哮而来。轩一嘴角一翘，更胜一筹的冰冷杀意在其身前激射而出，只见那如山岳般砸下的巨狼被这股冷光横贯而过，瞬间便一分为二，消弥于无形之间。
这时，老农才悠悠的抽了一口烟袋，笑吟吟的回过头来，“轩一，别来无恙。”
“躬身农事二十载，霸气却依旧不减当年。老狼王，一点都不老嘛。”轩一同样笑呵呵的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屁股坐在老农身旁的座椅上。
老狼王，全名萨里昂.奔牙，狼人一族现任首领，方才一番看似玩闹般的气势较量，也仅仅只是对他们二人来说才是【打招呼】的级别而已。在昔日那场世界之战中，“乌骨暴狼”萨里昂之名便是【无懈可击】这一词汇的具现化，仅仅只是站立在战场之中，甚至无需亲自出手，凭他与生俱来的杀戮霸气，便可令意图围攻他的士兵全部被那股无形的压迫巨力挤碎心脉，再无人胆敢靠近一步。
不过，那都是二十年之前的事了。自从战争结束，失去了用武之地的狼人一族便洗尽戾气，开始像现在这样专心务农。如今的老狼王也早已不再是那个咆哮世间的桀骜巨狼，正如他现在的装扮，不过只是一个年迈的老农而已。
“今天来有什么事？是为了那臭小子来兴师问罪的吗？”二人之间有一张小圆桌，老狼
王提起茶壶给轩一倒了一杯，他所指的，正是昨夜会议上桑德斯公然宣布违背盟约的事情。
“那个啊，你自己教不好儿子关我什么事。”轩一耸了耸肩，抽出一支香烟挂在嘴上，“说起来我这个监督的越来越不好当了，后辈的小鬼们已经开始不把我们当回事了。上次我遇到一个食尸鬼，他居然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真是邪了门了，家里大人都不讲鬼故事的吗？”
“咱们的时代已经过去太久了。前浪，迟早是要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的，在所难免啦。”老狼王掏出了一根火柴扔给轩一，后者在鞋底一划点燃，随即点上了香烟。
这幅画面着实相当诡异，一个面相六七十岁的烟袋老农，与另一个看起来至多二十五左右的年轻人一同躺在凉棚下的藤椅上，用着同辈人的语气感叹着时光飞逝。
“说起来，你不会只是来看望一个糟老头的吧？我可不记得咱们两个关系好到了可以互相看望的程度。”老狼王在椅子扶手上磕了磕烟袋的积灰，目光重新转向了轩一。
“安啦，是为了正事。”轩一掸了掸烟蒂，“桑德斯有没有跟你说起过【韩非】这个名字？”“没说过，不过，前几天把他打进医院的那个人类，应该就是他吧，我能嗅到那股血腥味。”老狼王眯眼想了想，“臭小子是我这群崽子里边自尊心最强的，被个人类打到野性恢复能力都不起作用，让我我也说不出口。”
“我最近刚接了个活，需要亲自追捕他。”轩一捻灭了香烟，“有个线索需要兄弟会上次损失的仓库货单，不过昨天晚上跟你儿子出了那档子事，搞得很不愉快，所以想请你出面帮我整一份。”
“兄弟会的事务我早就全权放给桑德斯了，不过既然你都开了口……帮你一次也无妨。”老狼王饮了一口温茶，“不过，你还真是闲不住，一个人类而已，交给警局约翰逊那班子人处理不就得了？”
“不要小瞧人类啊，老狼王，这个家伙邪门得很，倒是值得我亲自走一趟。好了，事情说完了，我先走一步。”轩一端起茶水一饮而尽，随即站起身来向林间小道一路返回。
不要小看人类。
老狼王望着轩一的背影，眼神飘忽。他想起了在十几年前，在那个小亭子中，不甘心被流放在荒岛度过余生的三名强者，依照古老的传统在黑石桌上各自按下血手印，代表着作为联盟再次向世界开战的誓言。然而，一道从天而降的短刀笔直的斩进了圆桌中央，那个身为人类的黑衣男人突然现身，阻止了这场愚蠢的备战。
以武力阻止。
不要小看人类，这个道理是你教会我的啊，轩一，我怎么可能会忘记？
第二十章 宣战
“嗯……”
轩一翻看着桌上的文件，思绪运转如飞。五个小时前，布洛克警长将他带领到了郑毅的办公室，“这就是郑警官遇袭前最后离开的办公地点。”布洛克打开上锁的房门，随即将百叶窗拉起，阳光透过窗页的缝隙照亮了这间杂乱不堪的办公室，“如果郑警官真的研究出了点什么，那就只可能存放在这个房间里了。”
“很好，辛苦你了。”轩一低头点上了一支烟，“还有件事，麻烦帮我把从地铁案件发生以来至今所有的案件卷宗的备份，全部拿到这个房间。”“全部……吗？？”布洛克有点感觉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在得到前者确认的示意后，他也只好前去安排，随后，大量的文件档案如小山般一堆堆被运送进办公室，让这座本就不大的房间被堆放得更加狭窄，几乎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如果郑毅坚信着韩非那看似无序的杀戮暗藏玄机的话，那么就不能用常规的推理方法了，必须换一种思路。
几个小时的时间过去，文件与报告一一对照，轩一的某种猜测正在得到不断的验证，最终，他在办公室的角落拉出了一张写字用的白板，握着记号笔的手龙飞凤舞，以一副狂热科学家记录新的药剂配方的姿态，将心中已经完全理清的线索全部誊写至白板的每一寸角落。
“这是……？”一直等候在一旁始终没敢出声打扰的布洛克，此时看着那几乎完全涂黑的白板上所写的庞杂人名与地点，不由得疑惑发问。
“郑毅的怀疑是正确的。”轩一先下出了结论，随即抽出短刀代替臂长在白板的人名间一一点过，“沙希，叶卡捷琳娜家族干部，于北部大道十字路口被韩非袭击，看似偶然，实则另有目的。”他拿起某份档案中的一张照片，上面是三辆被焚毁的报废车辆，“这三辆黑色轿车是当日沙希的交通工具，在战斗中被摧毁爆炸，然而，有一小袋存放于车尾用于交易的钻石也同时失去了踪影，原本推测是被爆炸波及不知散落到了何处，现在看来，应该是被韩非盗走，成为了初始资金。”
“初始资金？”
“对，他以此雇佣了大量劳动力，用于搬运工作。”“搬运工作？搬运什么？”
轩一的刀锋指向了第二个人名:“桑德斯.奔牙，开拓者兄弟会的仓库。当日，韩非率先解决了仓库看守人员，并引燃了一部分易燃物生起大火，随即亲自前往森林拖住桑德斯的脚步，使得救火人员群龙无首，而搬运
工们则以火墙为遮挡视线的工具，敛取了大量兄弟会储存的资源。”
一份报告钉在桑德斯名字的旁边，那是一张兄弟会内部的损失统计表，而他们明显已经查证了火情与所焚毁的物资数量完全不符。
“那些储存的资源是……？”布洛克心中已经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石油，数百桶石油。”
轩一的手在地图上标注的红线上捋过，“这两起案件是整个计划的关键，而另外十余起袭击案，大部分都是伪装成随机事件，将那些参与搬运的工人全部灭口。并且，韩非在中间还穿插了几场真正的随机杀人，来扰乱搜查视线。这样理性且有条不紊的行动，可完全不像一个疯子能做出来的事。”
“那么这些油桶目前身在何处？！”布洛克已经开始慌了，如果用作攻击，这些沉静的易爆物可是天然的大杀器。
“不清楚，但如果我是韩非的话，大概会……”轩一略加思索，手指正要在地图上某处一指，一道极其刺耳的电频交错声突然在警局之中传响。
呲——呲呲——
“各位雨城的居民，你们好。”
轩一和布洛克顺着声音来源奔向大厅，途经之地，无数警员的手机或者电脑中全都传来了同样一道沙哑的问候。而那张时时刻刻播放着警局宣传影片的公共银屏，此时却已经被一张诡异的笑脸面具所占据。
“那、那是韩非！”看着面具眼部所透出的隐隐红光，布洛克颤抖地指着大屏幕，不由得惊叫出声。
屏幕中，韩非银发根根倒竖，面具诡笑如常，然而此时却穿了一身极其正经的西装，坐在一间类似演播室的地方，像个新闻主持人那样坐在桌后对着观众们亲切挥手。
“这是怎么回事？！”约翰逊局长怒气冲冲的在办公室中摔门而出，一名警员猛的在自己办公桌前坐起，一边捂住话筒，一边满脸紧张的对约翰逊发生汇报:“报告局长！雨城电视台被不明人士劫持！请求救援！”
“今天是个很不错的日子，天气难得的晴朗，微风也不再像往常一样带着刺骨的寒意。”韩非用聊天的语气和蔼的向着镜头对话，却突然语气一转，“但是，雨城的居民们，暖阳，不属于你们；和熙的微风，也不属于你们。”
“在战后苟延残喘的怪物们，难道忘记你们曾经对人类做过的事了吗？是谁，给了你们像人类一样穿着打扮的勇气？是谁？给了你们像个普通人一样日复一日在公务中忙碌的权利？”
韩非神经质的摇了摇头，他做了个开始的手势，演播室中被胁迫的工作人员不情愿的运作仪器，将一张照片的特写投放在韩非背后的屏幕上。
“那是——！！”警局中众警员皆是倒吸一口凉气，因为，那张被展示在公众面前的照片，正是卧床昏迷中的郑毅。
“是他，是他们，是这群可怜的、愚蠢的、试图接纳敌人的混账！就是因为有他们的存在，才会使你们有了继续苟活下去的勇气……”韩非忽地站起身来，抬手成刀突然斩向背后的显示器，电光四溅，火花暴起，屏幕上郑毅的照片连带着显示器的电路被一并割裂，韩非转过身来，抬起被电流熏黑的手掌再次指向了镜头——
“现在，我就要去杀了这个人类的叛徒，同样的，他身处的医院我也要杀个寸草不留！所有残存尸骨我都会用凝油炸弹全部湮灭！”韩非在桌后一跃翻出，随即双手死死的控制住摄像头，那张闪动着血红目光的诡笑面具占据了整个画面，“没错，这就是宣战的信号，亲近异族的人类叛徒，以及异族本身，连带着这整座恶心的城市，我都要全部亲手毁掉！这一切！都是为了——正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画面在狂笑声中中断。约翰逊局长额头上青筋毕露，大吼着发出命令:“这是直播！他还没离开那个地方！让电视台附近所有巡逻的警员包围那栋大楼！一只老鼠也别放出去，老子今天必须要抓住这个该死的疯子！全员出动！全员立刻出动！！一半跟着我去电视台进行围捕支援，另一批去疏散医院！！”
大厅中所有警员迅速行动起来，一名年轻的警探跑到约翰逊面前，紧张的问道:“局长，那郑警官怎么办？要不要派人将他转移？”未等约翰逊回答，一旁的布洛克便说道:“放心，在那张照片展出的瞬间，【他】就已经行动了。”
“我觉得事有蹊跷，告诉约翰逊一声，我会去医院一趟，以防万一。”在离开之前，轩一这样对布洛克嘱托道。
大楼顶层之间，一道黑影以惊人的弹跳力与奔跑速度，正在飞速的越过一道道高楼之间的空隙，风衣的衣摆在掀起的狂风中猎猎作响，轩一朝着医院的方向疾速进击！
有我在，我看你杀得了谁！
第二十一章 医院交锋
车轮急刹，红蓝灯光交替闪烁，短短几分钟时间，雨城电视台所在的大厦已被警员层层包围，连带着这整个街区所有的马路小巷，都被警车围堵得水泄不通。封锁线拉起，凶猛的警犬低吠着在车厢后座跃出，穿戴好防暴套装的警员们手持防暴盾并肩而站，密不透风的圆弧盾墙在大楼各个出入口紧密成型，广播在天空中回响，被通知驱散的平民在警员疏导下迅速撤离。
车门打开，约翰逊局长迈出车外，来到了一名负责监督指挥现场的警长身前，:“怎么样？大楼里有动静吗？”“报告局长，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方才发出求救信号的人员也已经失去了联系。”
“不能等了，时间一长鬼知道那混蛋会做出什么事。”约翰逊眉头紧皱，沉吟片刻，他摘下了口中的雪茄，“集结突击队，接通大楼内的监控设备，掌握好韩非的位置之后，立即执行强攻！”
“是！”指挥官点了点头，立即开始着手准备，约翰逊抬头望向电视台大楼的顶层，那里正是演播室所在。机器上的绿灯亮起，大楼内部画面清晰的出现在通讯组的电脑上，警局已经成功黑进电视台监控操作系统。
“局长！可以了！”
到此为止了，韩非。牙齿因愤怒而咯咯作响，约翰逊在腰间抽出手枪，举起手臂向着严阵以待的警员们高声下令:“突击队全员准备！由我带队，五分钟后，开始行动！”
韩非，休想在我的城市里为所欲为！
另一边，位于城北的中心医院。一道人影从天而降，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轰然落地，平稳降落的轩一低头点上了一支烟，随即将视线转向了不远处嘈杂纷乱的医院大门。
由于韩非的操控，方才的新闻播报已在各个媒体设备上被强行转播，整个雨城都得知了韩非的恐怖宣言，而医院更不例外。此时医院的大厅中早已乱作一团，无数病人以及病人的家属争先恐后的办理着出院手续，而大批陷入恐慌的病人和伤员则更是抛下住院的行李直接开始撤离，有些甚至连氧气管都来不及拔出，在亲属和护士的搀扶下拄着挂吊瓶的铁架颤颤巍巍的挤入人群。
看来从正门进入是不太可能了。
轩一当即改道，双手一撑翻过围墙，随即借助助跑的惯性，双脚一跃踩上了三楼高度的墙壁，并一把抓住身旁的顺水管道开始攀爬起来，其速度以肉眼可见的迅速上升，看上去竟比电梯还要快上几分。
正当轩一在外墙“抄近路”之时，一道黑影也在大楼内部飞速疾奔着，只见他在奔逃的人群之间如锦鲤般逆流而上，突然脚步猛的一刹，一个在拐角处避之不及的小
女孩被其一撞，一屁股便坐在地上，连手中的玩具熊都被甩飞老远。
“小鬼，没事吧。”小女孩正要大哭，却见被抛飞的玩具熊又回到了手中，那个撞倒她的高大身影揉了揉她的脑袋，如此轻声安慰道。
“谢……谢谢叔叔。”一阵忸怩，小女孩不好意思的抬头道谢，只见她突然一愣，出现在她眼中的，是一张带着诡异笑脸的面具。“住手！你要做什么？！”一声暴喝响起，在医院中帮忙疏散人群的警员发现了此处异常，警棍抽出，两名警员正欲出手，却只觉一股狂风骤然袭来，一拳一脚分别印在了他们胸膛的位置，鲜血猛咳而出，伴随一阵轰然巨响，两名警员同时倒飞而出撞倒了背后的墙壁，立即失去了意识。
“这里很危险的，快离开吧，找你家人去。”韩非蹲下身来，拍了拍已经吓傻了的小女孩的脸蛋，随即站起身来继续朝自己目的地走去。奇怪的是，即使小女孩额角上左右长着一支小牛角，韩非也丝毫没有对这明显的异族之人出手的意图。
“嗯……重症监护室在……找到了，十三楼。”手指在走廊的路标上一一划过，韩非找到了自己的目标所在，医院的高层之间人影已经极为稀少，韩非悠然的踏着步子，丝毫不着急的朝着郑毅所在的病房走去。
“跟屁虫，你真的以为你能逃过一死吗？”监护室的大门被一脚踹飞，韩非扶住门框探进头来，仿若死神降临。然而，令他意外的是，病房之中竟然还有其他人存在。只见一名医生与两名护士挡在病床之前，身体虽然一眼就能看出颤栗不止，但他们眼中却丝毫没有退意。
“喂喂，这是演哪出？”韩非步步逼近，五指互相捏出错位的脆响，“为什么不能老老实实去逃难呢？嗯？那样还能死的稍微晚点。”“我、我们是医生！郑毅是我们负责的伤患，是绝对不能抛弃的！”带头的医生额角不断渗出汗水，即使牙床不停的在颤抖中碰撞，却依然坚定的如此说道，“如、如果想伤害他，就、就先踏过我们！”
“怎么，以为我不敢吗？可笑。”韩非身影忽地消失，而下一个瞬间，医生立刻被一股巨力掐住脖子托离地面，只能不断的拉扯韩非的手腕徒劳挣扎，“什么医生要保护病人，真是恶心的要吐了，区区野兽也想学人类的意志？”
“医生！医生！放开他！”两名护士立即赶上前来，用纤细的手臂疯狂捶打韩非，然而，力量悬殊的差距实在太大，戴着面具的男人只是随手一挥，两人便倒飞而出摔倒在地。
“嗯……有了”面具之下，血红的双目微微流转，韩非一手提着医生，一手指向两名护士:“喂，你们两个，今天这个房间里面必须有人要死，不
过可以不是你们，也可以不是你们的医生。”手腕一移，韩非指着病床上昏迷的郑毅说道，“呐，杀了他。你们可以不用死，医生也可以活下去。快点，杀了他，亲手杀了你们的病人，如果你们还想让医生活下来的话。”
两名护士面面相觑，纠结而复杂的表情在她们脸上。被锁住喉咙的医生挣扎的劲力越来越小，却仍然拼尽全力发出声音:“不要……管我……保护病人……咳，保护……”韩非手上一紧，医生脸色越发变紫，“你话太多了，老头。喂，快点决定，只是拔个氧气管而已，他就活不成了，你们就得救了。”诱惑的声音宛如恶魔的低语，“快啊……为了救自己一命，快啊……”
情况突变。
落地窗的大型玻璃突然被某种冲击撞得爆碎，狂风吹进，韩非只是伸手一挡的功夫，却突然发觉手上一轻，抬头看去，原本锁住医生咽喉的右手手中已然空无一物，而在不远处，一道身着黑色风衣的背影将手中抱着的医生缓缓平放在地。
“好样的，医生，你们做的不错。”
轩一缓缓站起，两柄短刀从袖管滑入手心，“如我所料，调虎离山之计。那么现在，我来陪你玩玩吧。”
韩非脑袋一歪，不屑的看着这个背对着自己的男人，口鼻间冷哼一声，“你？你算个什么东西？”轩一闻言，嘴角却是勾起一丝微笑，他转过身来，不住的发出阵阵低笑。青筋在脖颈间浮现，韩非的质问已经带了些许怒意:“你在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想到一件有趣的事。”
轩一低头微笑，然而，只见其身型一抖，竟在原地突然瞬间消失，下一秒，韩非只觉胸前如烈焰燎过，低头看去，两柄短刀竟不知何时已然插进了自己的胸膛。
“【你算个什么东西】这句话，以前是我最经常用的台词。如今想来，真是天道好轮回。”
轩一站在韩非背后从容的点上了一支香烟，青雾缓缓吐出。韩非难以置信的看着这致命的伤势，抬起手来，正想拔出刀柄，却见手腕一道血痕绽开，自己的双手竟同时断裂，垃圾一般摔砸在地。紧接着是脚腕、胯骨、脖颈，在喷涌的鲜血之中，韩非一寸寸的坍塌下去，变成了一堆再无声响的破碎肉块。
秒杀！
“如今再说一次，倒也有点意思。”轩一掸了掸烟灰，回头看着地上血泊中的碎尸，冷笑着开口——
“你，算个什么东西？”
第二十二章 乌合之众
“喂，布洛克。”
轩一甩去刀身的鲜血，随即收回风衣内侧，并借医生的手机播通了布洛克警长的电话，“帮我联系下约翰逊，包围电视台大楼的警力可以撤走了，韩非在我这边，已经……嗯，怎么说呢？伏诛？”
轩一一边说着，一边蹲下身来，伸手要挑开盖在尸体上的笑脸面具，毕竟他对这个在最近几周一直肆虐雨城的疯子真实面目还是有些好奇的。然而，电话另一头，布洛克那难掩慌乱的声音却是让他的手猛然停在了半空中——
“轩先生！事情不对！那个不是韩非！”
雨城电视台大厦。
“3、2、1！突进！”
从内部上锁的安全门被霰弹枪近距离强行轰碎，两颗催泪瓦斯带着一串升腾的白雾率先开路，大批全副武装的警员紧随其后迅速拥入了演播大厅，带队突入的约翰逊局长持枪站定，正要发出下一步指令，只见烟雾逐渐尘埃落定，约翰逊却被眼前这幅景象惊得瞬间愣在了当场。
数道猩红色的双目亮起，在演播室之中，十二名工作人员站在原地颤抖着举起双手，而在他们后方，皆是各有一名诡异的笑脸
面具人紧贴着他们后背，并用手按住他们的颈椎呈挟持姿态，准备在人质不配合的情况下随时将其捏碎。
怎、怎么会有这么多韩非？！
约翰逊在报告中了解过韩非的实力，明白以他的指力突然捏断一个人的脖子并不是什么难事，所以在不了解这群面具人里哪个才是韩非本体的情况下，他没办法将人质的安危弃之不顾来进行强攻。
“不许动！不要乱来！”约翰逊举枪大喝，身后的警员们也齐刷刷的拉动枪栓直指目标，然而约翰逊却无法下达开火的指令，因为，那群与韩非戴着同款面具的不明人士全部都紧紧的埋头贴合在人质的身后，丝毫没有露出半点可能被狙击的危险地带，而唯一暴露在外的只有他们扣住人质颈椎的手腕，但是，如果以这种角度冒险射击，只会造成一种后果，那就是连同人质的喉咙也一同打断。
“约翰逊局长是吗？我们要谈判。”站位离约翰逊最近的一名面具人挟着人质开了口，猩红的目光在阴暗的演播室中忽明忽暗。
“你们没有谈判的资格！放掉人质！”约翰逊咬牙切齿，“否则你们这些混蛋一个也别想走出这个大厅！”
“嘿嘿……”那名面具人低笑了几声，空闲的手在人质另一侧悄悄伸出，一支遥控器赫然出现在其掌心
之中，“亲爱的局长，你不妨将视线稍微向上瞄一眼，你会就知道我们到底有没有这个资格了。”
“什么？”约翰逊心中一疑，眼睛不自觉的向上一瞟，突然，他的脸色瞬间大变，眼角微抽，约翰逊的瞳孔中竟是映出了一片密密麻麻的红点！
中心医院。
轩一猛的掀开地上碎尸脸上的面具，一张幼稚的、已经完全失去生气的少年脸庞显露了出来，从他那嘴角生出的小型獠牙来看，这完全是一名年轻的异族，而真正的韩非，绝对是人类。
“轩先生！局长他们已经被牵制在电视台大厦的演播厅了！”电话尚未挂断，布洛克焦急的声音持续传达着坏消息，“一群戴着和韩非一样面具的人，在演播厅的天花板上布置了数量众多的塑胶炸弹，并以此来要挟局长进行谈判！”
“他们要谈什么？”轩一站起身来，直觉告诉他事情没他想像中得这么简单。
“很奇怪的要求……”布洛克盯着监控上警方与面具人对峙的画面，脸上却出现了匪夷所思的表情，“他们没有要求类似【准备一辆汽车】或者【准备一架直升飞机】这种撤退的要求，正相反，他们的要求是……”
“我们的要求是，在场的警员们，以及大楼外包围的警员们，希望你们能谨守职责，好好的看着我们。”面具人摇了摇手中的遥控器，“在我们叫停之前，一个人都不许离开自己的工作岗位，否则……嘿嘿，你们懂的。”
持枪对峙的警员们纷纷莫名其妙的对视一眼，就连约翰逊局长脸上都是一副疑惑的表情。
“时间不会太久，至多二十分钟而已，只是等这么一小会，就能解决一场炸弹危机，以及无伤抓捕十二名悍匪，怎样，很划算吧？”面具人舔了下嘴唇，“演播室没有其他出口，时间一到，我们会遵守诺言乖乖就擒哦……不过相对的，你们也要受点信用，里面的和外面的一个都不许走，我们在外面有人监视，如果他发出信号，那么……镑，咱们都会被炸死在这里！”
轩一听着电话中布洛克的描述，默默摘下了口中香烟，“我明白了。”他移动脚步，来到了方才被自己冲破的落地窗旁边向下望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演播厅里的十二名挟持者，其中没有一个是韩非的本体。”
“什么？那这是怎么……等等，”布洛克心中一惊，“难道……”
“那几个只是幌子，
用来把碍事的大批警力全部牵制在城市的另一侧。真正的韩非，恐怕正在往医院赶来，打算履行自己在电视上做出的承诺吧。”轩一视线在楼下的人群之间一一扫过，眼神突然一凛，“不，看来，他已经到了。”
混乱拥挤的人群之中，有几道人影正一反常态的安静的伫立在原地，完全不理会四散奔逃的伤者和病患。正当轩一的视线在他们身上扫过时，他们却突然同时抬头，遮蔽面容的兜帽衫下，皆是露出了一张诡异的笑脸面具，并且一齐用泛着猩红光芒的目光朝着轩一的方向直视而来。
“……还不止一个。”
下一个瞬间，原本静止的数人此时同时飞速散开，以惊人的速度从各个方向一起进入了医院大楼的通道。而在轩一背后，一道惊呼声也同时传来——
“吉娜！你要做什么！住手啊！”
轩一回过头去，只见方才其中一名护士此时不知在何处突然掏出了一张面具盖在了脸上，并且手持剪刀正要刺向病床上的郑毅，而另一名护士与医生正在拼命阻拦。但奇怪的是，那名戴上了面具的护士虽然体型娇小瘦弱，此时却能在医生与同事的联手拉扯下仍能若无其事的步步前行，“给我闪开！这是老大的命令！让我杀了他！！”
“小姑娘，有我在，你谁都杀不了。”强力的五指握住了护士的手腕，刺下剪刀的动作执行到一半便戛然而止，再也无法向下半寸，护士回头看去，只觉得浑身突然如堕冰窖般，一双清澈的眼睛已经近距离的与她对上了目光。
“我也算是个女权主义者，男女待遇在我这都是一样的哦，所以……”轩一抬起手腕，握指成拳，“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睡一会儿吧！”劲风掠过，护士只觉胸口像是被巨锤砸中般猛的一沉，整个人便重重的砸到了地板之上，裂纹四起，地板塌陷，护士连同身下的区域的一大块地砖断层一起坠落到了下一层，并当场昏迷了过去。
走廊之间传来疾步的声响，雪白的墙壁间游影闪动，并从模糊越发清晰。
“啧，越来越麻烦了。”轩一变戏法般的在怀中抽出一杆老式双管霰弹枪，两颗赤红的子弹迅速填充，在其装填完毕并指向门口的刹那，两名面具人的身影恰好出现在了监护室门口。
“你好，再见。”
扳机扣动，还未来得及做出动作的两人瞬间在爆炸般的声响中被轰飞，并连带着大片的细小弹孔狠狠地撞在了背后的墙壁上，瘫软的身体缓缓滑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印在洁白的墙壁上擦出。
第二十三章 缠斗
正当轩一退出弹壳正要重新上弹时，沉闷的碰撞声响起，监护室的墙壁上突然绽出一圈圆形的巨大裂痕，第二声撞击紧随其后，墙壁爆开，两道眼中闪动着红光的身影突破阻隔，同时以飞踢之势朝轩一悍然袭来。
“真是没完没了。”轩一果断抛弃手中弹药打空的霰弹枪，只见他微微侧身，两记凶悍的飞踢便已错失目标，空出的双手随即迎击而上，轩一两掌按住面具人浮空的身体，挥动全身之力朝地面猛的拍下，巨响在二人脑后同时轰鸣，控制身体的小脑经此撞击瞬间宣告投降，只见两个面具人仰倒在地微微抽动了几下，便不甘的陷入了昏迷之中。
“唔……这也不是。”轩一挑起二人的面具，一人头生双角，而另一人也只有一只占据半张脸的巨大独目。二人皆是有着异族特征的赝品，韩非真身仍然没有现身。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医院楼道的走廊之间再次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轩一看了看已是一片狼藉的监护室，心中打定了某个主意。
刀光一闪而过，落地窗前随风而动的窗帘当即被斩下，轩一拾起布料，在腰后摸出了一个带着拉环的黑乎乎的球状物，“医生，护士妹子，离墙壁远点。”躲在一旁的医生在看清轩一手中之物是立即点了点头，并连忙拉着身边的护士爬到了病床旁的桌子下面。
走廊中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轩一在心中默数几秒，随后一口扯去拉环，将手榴弹在墙壁上被破坏的缺口中丢了出去，只听得走廊上传来半句惊慌的怒骂，随后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伴随着剧烈摇晃的墙壁轰然传来，焦黑的烟雾弥漫开来，走廊上再无动静传出。
轩一在爆炸发生时也未曾停手，只见他将截断的窗帘拧成一股粗绳，直接往郑毅的病床上结结实实的缠了几圈，轩一将烟蒂的最后一口抽完，随即将绳头往肩上一搭，双脚猛的一发力，病床上的郑毅便连同身下的床板被轩一一并背起。
“还不知道剩下有多少人，杀光倒是容易，但这座医院可能就被我拆光了。”轩一背着巨大的病床，仿佛一只抬起整颗玉米的蚂蚁，只见他在怀中抽出一支手枪，随手抛到了医生的怀中。“他们的目标是郑警官，我带着他把他们吸引开，放心，我会保护好他。这把枪，你就留着防身吧。”
还未等一脸懵逼的医生做出反应，却见轩一已经
站到了窗台的边缘，并用背影比出了一个大拇指的手势:“再见，医生，i will back！”说完这句《终结者》中的经典台词，轩一在涌进窗台的大风中张开双臂，随即背着病床纵身一跃，在呼啸声中直坠而下。
就在轩一跳下窗台的瞬间，数道冲锋黑影在走廊之间刺破硝烟，同时奔过监护室朝着窗台一齐飞跃而出，被吓了一跳的医生慌忙的抬枪瞄准，射程之中却已经空无一物。
“你看，我就知道还没完事。”
轩一抬头望去，看到几个黑点在自己跳出的窗台中紧随其后，不由得叹了口气。短刀赫然在手，轩一挥手一刀斩进了医院的外墙，笔直的刀痕带着溅出的碎石在墙壁上急速延长，坠楼的速度得到缓冲，轩一调转身形两脚往墙上一踏，下一刻便带着病床如同炮弹般向着城市的楼顶飞速射出。而那几名紧紧跟随的面具人也不甘居其后，皆是飞跃而出，与轩一在各个高楼大厦的屋顶之间展开追逐。
这里边有没有本体存在？
轩一极速狂奔，随风飘荡的衣摆忽地一甩，数把短刀立即从风衣内侧飞旋掷出，直向后方追兵而去。或许是出手过于出其不意，那几名面具人对近在咫尺的飞刀皆是一惊，脚步急转，运动全身之力方才堪堪躲过。
而最末后的一名面具人则没有这么好运，前方追击的同伴们遮挡了他的视线，待到他们全部竭力闪躲时他才意识到飞刀的袭来，只见血光飞溅，锋锐的短刀直接贯穿了这人的大腿，随即失去控制的脚步忽然一滑，在一阵逐渐远去的惨叫声中，他在高楼上直直坠下，被轩一在追击者名单中直接剔除。
“你胆敢……杀了我朋友！”一名面具人在怒吼中猛然加速，朝着轩一背后病床上的郑毅全力斩下手刀，轩一袖中短刀滑出，随即在疾奔之中突然回马一击，那面具人躲避不及，手腕竟被一刀斩断。此时二人正处于飞跃大楼间隔的浮空状态，轩一阴险一笑，抬起脚来猛地踹上前者的面具。
“想你朋友了？我送你去见他！”
两人距离迅速拉开，轩一带着病床平稳降落在对面大楼的天台，而那惨遭断腕踩脸的面具人则悲剧的砸在了背后的大楼外墙，完美的镶嵌在了裂缝之中。
“是蜥蜴人啊。”轩一继续狂奔，并忙里偷闲的拿着刚才斩下的断手打量
了一眼，上面覆盖的黄黑色粗糙鳞片说明了其主人的身份。“怪了，蜥蜴人的力量与速度应该没有这种强度才对……”轩一心中暗自思索，他回想起刚刚在医院中，那名护士所突然展现出的蛮力，以及她那事先戴上面具的动作，一个答案在其脑海中呼之欲出。
那个审美奇差的面具，难道作用不仅仅是遮挡面貌，其实也是某种强化身体机能的道具？
追兵只剩三人，轩一抬头望向前方，那里已是城市最南部的河滩地，弯弯绕绕的长河直通大海，而连接城市与森林的一座座大桥也都建立在这条河流之上。
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轩一凌空高跃，三柄掷刀再次出击，追兵们经过教训早有预防，此时全部挪身闪过。然而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三把飞刀的飞行路线早已被轩一故意偏移，寒芒划过，三人用来遮掩身体的兜帽衫都被瞬间划破，露出了各自的身体特征。
“银色刺猬头，中等偏瘦，肌肉痕迹明显……就是你了！”目光快速三人之间闪过，轩一很快便锁定了其中一名符合韩非外貌的面具男，“分身游戏结束，两名玩家出局！”另外两名面具男的身体突然向后一仰，两柄短刀分别插进了他们的面具中央。而此时，仅剩的面具人——真正的韩非，脚下骤然加速，青筋暴起的右拳带着破风声全力朝轩一轰去，意图将他胸膛连同其背后的郑毅一齐处决！
“力道确实比那些冒牌货强得不是一星半点。”然而，这凶悍的一拳却被轩一极其轻松的一把抓住，“但跟我比，那就是所谓的天与地啊！”手掌抬起，五指分开，轩一以带着强烈侮辱意味的耳光将韩非一击拍落，使其笔直的砸在了河边的碎石滩上。
轩一背着病床潇洒落地，只见他在怀中掏出烟盒，悠然的点上了一根，随即在风衣内侧抽出了一柄短刀，微笑着向在河滩上不断抽搐挣扎的韩非走去，“接下来，就是非常愉快的处刑环节喽～这可是我特意挑的地方，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噗呃？！”
嗯？怎么回事？
调戏的话语被喉间涌出的鲜血所打断，口中的香烟坠落，轩一莫名其妙的低头向下看去，一道锋锐的刀锋贯穿了他的身体，从脊柱笔直的在腹部刺出，鲜血在伤口间涓涓而流，一道沙哑而低沉的声音在轩一背后传来——
“一切，都是为了正义！”
第二十四章 真身
“这一切，都是为了正义！”
如同死神的宣言在背后沙哑响起，破体而出的刀锋此时扭转向上，随即在不可阻挡的推力下向上继续撕裂而去，破开肌肉、截断肺叶、撞碎锁骨，最终一道半米高的血泉在轩一肩头喷溅而出。
那把由背刺转为撩斩之势的长刀几乎将他右胸一分为二，巨大狰狞的伤口与大量失血所带来的无力感，使轩一不可避免的单膝跪倒在地。随即一道人影生生撕开病床那铁制的骨架，一记鞭腿毫不留情的横扫而出，**被击中的闷响爆开，轩一重咳一声，身体直接侧飞而出，撞上了不远处桥梁之下的承重支柱。
“你……”身体摔落在地，轩一尽力捂住肩头的伤口，殷红的鲜血不断在指间溢出，他难以置信的盯着不远处的袭击者，“怎么可能……？”
“轩先生，这么尽力的保护我，真是太令我感动了。”
郑毅。
那个本该全身粉碎性骨折，胸骨塌陷，内脏多处大出血，正处于昏迷之中与死亡搏斗的热血警官，郑毅。
原本因骨骼断裂惨重而打上石膏的双脚此时安稳的立于河滩之上，拔去脸上碍事的呼吸机，郑毅此时带着畅快舒爽的笑意，一把将手中的氧气面罩握成碎片。
在他那缠满绷带的手中，正握着一把古式雁翎刀造型的锋锐大刀，刀身上所沾染的鲜血正顺着血槽一滴滴的滑落在脚下的碎石之上，这，便是方才在偷袭中重伤轩一凶器的真实面目。
“老……老大……我好痛苦……”刚刚被轩一击落，此时躺倒在地的面具人费力的摘下了自己的面具，露出了一张年轻的面孔，并颤抖着将其递到郑毅面前，“求你……求你再赐给我力量，我身上……好痛……”
“啊，谢谢。”
郑毅接过那张面具，随即在少年惊恐的目光中抬起了右脚:“看在你替我保管面具的份上，你的罪恶，我就替你终结掉吧。”“什么？！等、等等！老大我完全按照你的吩咐——”少年的面容在恐惧之中极度扭曲，求饶的话语还未说完，郑毅的脚底便在狂笑之中悍然落下，血光四溅，少年的身体骤然一缩，随即便瘫软下来，再无动静。
“郑毅……你到底……”轩一费力的挪动身体，将自己慢慢倚靠在石柱边上，方才被刀伤严重破坏的肺部使他的呼吸越发艰难，连带着说话都开始变得困难重重。
“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轩一。”
郑毅手中大刀突然坠地，他双手捂住了脸部，悲伤的抽泣与狂喜的大笑在他指缝间诡异的交替:“呜……嘻嘻……啊哈，呜呜呜……哈哈哈哈！！你知道，当一个伟大的演员完成表演时，却无人在一旁观看、鼓掌，是一件多么令人难过的事吗？！”
“你把郑毅……怎么了？你在什么时候调得包？”
“这你就错了，轩先生。”声调突然变化，年轻平和的声音与沙哑低沉
的语调穿插交错，“从开始到现在，我从来都是韩非。长久的伪装，付诸心血的表演，今天，终于有了成果！”
原本捂住哭泣面容的双手此时缓缓向上移动，邪恶的微笑显露而出，黑色的发丝在郑毅……不，韩非的指缝间穿过，竟寸寸褪色成诡异的银白，并根根倒竖而起。随后，他抬手扣住了自己的面门，五指收拢，竟将自己的脸皮生生扯下。
然而，预想中的鲜血淋漓并未发生，面皮之下的，是毫无肌肤覆盖的、极为清晰的脸部肌肉纹理，如同生物课上被解剖的人体模型般，正在河水倒映的光线下泛着暗红色的光泽，没有眼皮遮挡的猩红色眼球布满血丝，此时正直直的盯着重伤的轩一，并晃了晃手中褶皱的面皮。
“这是人脸 面具，制作相当精良，只要事先做出调整，戴上它，你可以成为任何人。”眼球咕噜噜的转动，韩非操起笑脸面具扣在了脸上，一阵机械与电流的声音响起，那张诡异的笑脸面具便严丝合缝的紧紧挂在了他的面部。
“不过，即使再精良，有着原有五官与肌肤的阻隔，就会产生瑕疵，就不算百分之百的伪装，更逃不过……你轩一的眼睛。”
“喂喂……我可只是个……咳，收钱办事的无业游民而已，需要这么……针对我吗？”轩一明显一愣，随即粘满鲜血的脸上牵起了一丝难看的笑容。
“呵，无业游民？”韩非抬起脚尖挑起大刀，随即一把握住，“一个连帝国数据库三级权限都查不到半点相关资料的无业游民吗？”
轩一眼角一缩，笑容逐渐收敛。
“你……为什么会调查我？”
“那是在几周前的事了。”长刀斜提于身侧，韩非一步步走向轩一，拖地的刀锋在身后河滩的碎石间溅起一路零星的火花，“那天，我像往常一样，为了正义清除着城市中的罪恶，但是有一个目标引起了我的注意。”
“他在临死前，手脚已经被我砍断，身上也受了不轻的伤势，但是，他却依旧没有放弃逃跑的希望，一直拖着残存的断臂，一点点向着我的反方向爬去。”
“当然，我很轻松的追上了他，然而，我正要给他最后一击的时候，却发现这家伙已经失血过多，差不多要断气了。不过，让我感兴趣的是，在他弥留昏迷之际，他的嘴里一直念叨着一个名字，那就是你，轩一。”
韩非站到了轩一面前，居高临下的将刀身横在了他肩头与脖颈之间，“人在将死之时，会呼唤谁的名字呢？亲人？伴侣？挚友？一般来说都会是最亲近的人吧。所以，我打算大发慈悲一次，想找出这个名字的主人，送他们去下面团聚。然而，奇怪的事发生了。”
韩非俯下身来，面具后猩红的目光直视着轩一的眼睛，“我黑进了帝都最大的资料库，搜索了包括雨城在内所有的区域，你猜怎么样？搜索结果，是【0】，甚至连近似的搜索结果都找不到半点。简直就像……有人偷偷将自己在世界上
删除了一样。”
不知是否是伤势的原因，轩一在刚才开始便一直默默不语，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不断叙述的韩非。
“所以，我来到了这。”韩非神经质的站起，像是在舞蹈一般张开手臂转了个圈，“我借用了一个警察的身份，以我最擅长的表演能力潜伏进了这座城市，并开始在这个异族聚集之地四处侧敲旁击的调查这个名字，至于结果，倒是很是出乎我的意料。”
“在年轻一代里，你的名字几乎无人知晓，然而，在年纪稍微大点的异族心中，你的地位，却如同【守护神】般尊崇。”
“知道了这个，剩下的我就不需要多么了解了。”韩非转过身来，双手握住刀柄，慢慢高举过头顶，“我原本就打算毁了这个恶心的城市，现在只不过让计划稍稍提前了而已，现在，就让我先把你这个所谓的守护神解决掉吧。把你的脑袋挂在城中心，会有多少人陷入绝望呢？”
“即使杀了我，你也……咳咳，你也毁不掉这座城市。”轩一终于开口了，巨量的血液流失使他的脸色越发惨白，连带着意识也逐渐涣散，即使如此，他也强硬的出言反驳着，“这是他们……在得到期待已久的和平之后……为之努力建设了数十年的地方，就凭你……是击败不了的！”
所有器官内脏的运行皆已是强弩之末，然而，名为轩一的男人，此时仍然强行支撑起了身体，后背倚住桥柱，踉跄的站在了韩非面前。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回光返照】了吧。”看着轩一那涣散到了极点的瞳孔，韩非不屑的冷笑出声，“还想出手吗？不妨告诉你一个坏消息……到明天晚上，这座城市就会到达死期！我会把它重新拖入战火，让这群恶心的、模仿人类的野兽，全部滚回地狱！”
“有我在……你就别想做到！”最后的意识聚拢于一处，轩一拼尽全部力气拔出短刀向前砍出，然而，韩非早已闪至一旁，一记重踢瞬间踹出，轩一受力的左臂轰然骨裂，两脚飞起，他被这无法承受一脚所带来的掼力直接撞飞到了半空。
“为了正义，去死吧！”
韩非没有飞身追击，正相反，他站在原地将大刀横于腰间，随即腰身急扭，双臂带动刀身猛地挥出，只见那刀身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突然延伸、加速，竟将十几米以外浮空的轩一一击斩断！
然而，就在刀锋斩中轩一脖颈的刹那，韩非却隐约看到后者的眼神突然恢复了清明，就好像从一个重伤濒死之人一瞬间完全恢复了健康一般，并且，他的嘴唇微微张合，口型各异，似乎正在向他说着什么。
回光返照？
血光四溅，被斩作两截的轩一连同身体一齐从空中坠下，直接落入了滚滚河流之中，紧接着完全失去了踪影。
韩非持刀立于河滩之上，计划完成的喜悦被一丝疑惑所阻挡。
是我的错觉，还是他真的说了什么？
第二十五章 束手就擒
龙区，“圆环”总部。
电梯门打开，男人踏入其中，毫不犹豫的按下最顶楼层的选键，这所透明的空间开始稳步上升。男人双臂交叠，倚靠在身后的电梯壁上稍作休息，疲惫的目光冷冷地注视着各个楼层忙碌奔走的工作人员。
菲尼克斯。【圆环】组织最高负责人。
“圆环”一词只是个代称，取自他们的组织标志——通常印于制服背后的一个完全闭合的白色圆环，而这个隶属于联合帝国的最大的情报机构，全称为“联合帝国国土安全策略总局”。这个机构的主要任务，是调动各个部门的所严格训练出的专业特工，去公开或秘密地收集与分析关于帝国内部的各项情报，以及监测帝国境外反抗军的军事动向，并将其完全整理后，统一直接汇报给帝国唯一的统治者——帝首陛下。
此外，圆环的权力同样异乎寻常的强大，甚至可以越过军事部门直接调动军队，并且任何行动的原因与目的，除了帝首陛下以外，所有人皆无权过问。能够给予这种高度的信任，原因只在于圆环组织那个独一无二的管理者——菲尼克斯.纽沃德，正是他对于帝国的忠诚与极其强大的个人能力，才造就了他今日的地位与权能。
“局长，得到了泽卢瑟地区的消息。”
到达顶层的总指挥室，菲尼克斯刚刚踏出电梯门，等候已久的助手便立即走上前来汇报工作，菲尼克斯接过文件，一边翻看一边向前走去，助手低着头，紧跟着局长的脚步尾随其后。
【圆环】大楼的整个顶层都是菲尼克斯一人的办公区域，同时，这里也是整个联合帝国最大的藏书保存之地，从古至今，无数记载着各种文字的书籍，如今都安静的陈列在这似乎一眼望不到头的一座座书架之上。在这一座座连绵山脉般的书架之间，菲尼克斯来到了一台位于这片区域中心的书桌后安稳落座，助手立即在整理得一丝不苟的桌面上备好杯碟，随后为局长倒上了一杯早已备好的黑咖啡。
“这个【韩非】一直在我们的追捕名单之内，只是由于其行踪飘忽不定，所以一直没能制定出一套逮捕方案。”助手放下咖啡壶，双手交叠，恭敬的站在一旁，“直到两个小时前才得到确切消息，他已经流窜到了泽卢瑟岛，并在当地于几周内连续发动了多起袭击事件，造成了大量人员伤亡。如今甚至劫持了当地的电视台，与警方正面宣战。”
“雨城的警力太松懈了。”菲尼克斯看着文件，抿了一口咖啡，“虽然借这事敲打他们一下也好，不过这样下去毕竟会影响帝国在民众心里的地位。那么……”
沉吟片刻，他在抽屉中拿出了一张草纸，随即抄起钢笔笔走龙蛇，眨眼之间，一份被誊写得几乎没有空白之处的草稿递到了助手手中，后者连忙接过。
“按照这个打
印出来，并且通报给警界那帮人，就说此事于今日移交给圆环全权处理。”菲尼克斯稍加思考，持笔的手指轻轻敲了敲眉心，“至于这次行动的指挥权，就交给你了，莱恩。”
助手拿着文件草稿的手微微一颤，他抬起头来，极长的黑色刘海下，一棕一红的两个异色瞳孔正发出惊讶的光釆，“由……由我负责吗？局长，会不会太……早了？”
“没事，谁都知道，能被我认可并选择上当助手的，一定会是这个局长之位下一任的继承人。” 菲尼克斯已经开始低头翻阅另一份提交的报告，“去把，挑一些可靠的人，把这【韩非】抓回来，就当为你以后升职做铺垫了。”
“是，谢谢局长栽培，定不负期望。”名字莱恩的助手在原地立定，对着菲尼克斯深深一躬，随即转身向着电梯走去。透明的电梯仓缓缓下降，在莱恩视线中，那道忙碌的身影依旧在伏案工作着，十几年来一如既往。
其实，我能当上您的助手，就已经很满足了，局长。
……
雨城，警局。
约翰逊坐在办公桌后，眉头紧皱的看着布洛克递交上来的名单。
电视台大楼的劫持事件毫无损失的解除了危机，正如那群面具人所承诺的那样，在二十分钟的期限到达后，他们果真放开了人质任由他们离开，并且各自站在原地，丝毫没有反抗的接受了警员们手铐的束缚，表现得相当配合。此时，他们已被警车押送完毕，暂时搁置在警局地下的临时监牢内严加看管了起来。
约翰逊手上的名单是那群面具人的真实身份的档案。在他们刚刚押回警局时，身上所有的武装都被卸下，然而，只有他们脸上的那张笑脸面具如同生根一般，无论采取什么手段都没办法移动分毫，那种坚固程度就好像除了将他们的脸骨一并切下，就再也没有任何解除的措施一样。
但是，虽然遮挡容貌的面具无法摘除，但还是可以用提取毛发或者血液的手段也调查他们的身份。采集完毕之后，布洛克警长在雨城的dna数据库中进行一一对比，很快就将这份结果报告递到了约翰逊手中。
“这十二个嫌疑人无一例外，都是还没有成年的小鬼。”布洛克警长点上了一支烟，眉间愁云不散，“在电视台大楼劫持事件发生之前，雨城的一处少管所设施被入侵，韩非击杀了那里全部的工作人员，所以警报没能及时送达警局。”
“他在那里，用极具煽动性的演讲招揽了一大批人员，大部分都是十六七岁的孩子，这个年纪，最容易被一些看似冠冕堂皇的歪理所吸引。”布洛克拿起其中一张，看着那上面年轻的脸庞，“更何况，他还有那种可以瞬间提升身体力量的邪门面具。被关在少管所的
小鬼们都因为犯过错误，被家庭、被亲人所排斥，正是一群内心急需认可的孩子，而韩非正是把握了这一点，所以才轻易蛊惑到了这样一批能够给自己卖命的炮灰。”
“可恶……假以时日，这些孩子本来可以走上正道的。”约翰逊局长咬牙猛锤了一下桌面，“这个韩非，却一脚将他们踢进了更加难以回头的深渊……对了，轩先生和郑警官有消息了吗？”
“没有。”布洛克摇了摇头，“有目击者成，轩先生背着郑毅警官的病床，在一群面具人的追逐下朝着东南方向远遁而去，之后，就再也没消息了。”
“如果是轩先生的话，那应该不会有什么要紧的事。”约翰逊倒是松了口气，他对轩一的实力相当有信心，“不过，布洛克，我总感觉这整件事似乎另有蹊跷，或许事情到这还没结……”
嘭——！！！
突如其来的爆炸声使得整座警局都颤抖了几分，强劲的气浪扩散而出，办公桌之后窗户的玻璃瞬间炸碎，只见约翰逊向前猛地一扑将布洛克护在了身下，尖锐的玻璃碎片叮叮当当的击打在局长的后背，却又被坚硬的石化皮肤全部弹开。
“谢、谢谢局长！”布洛克完全被这爆炸给弄懵了，以至于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朝着约翰逊道谢。后者摆了摆手，随后立即站起身来，“这爆炸声太近了，源头好像……就在警局大门？！”
警部大门处，负责看守岗位的警员慌忙拉响了警报，持枪的警员们在大厅中络绎涌出，纷纷在掩体后将手枪的准星对准了那个在烟雾中闪动的身影。
“滚出来！是谁敢在警局门口闹事！举起双手出来投降！”
一名警长迅速扫了一眼现场的环境，两辆已然七零八落的警车此时正横在被砸倒的大门之上，燃烧的车体上不断升腾着黑色的滚滚浓烟。突然，两道红光在烟雾中照亮，无形的气势轰然扩散，竟在黑色的浓烟之间清出了一条洁净的通道。
“喂，不要开枪哦。”
沙哑的声音响起，众警员皆是为之一愣，而刚刚赶到的约翰逊局长与布洛克在看到来者的面容后，脸上同时浮现出来惊怒的面容:“韩非——！！”
头戴笑脸面具的银发男子举着双手走进了众人视线，只见他突然双膝跪倒在地，身体低伏，只剩双手高举，紧接着，他说出了一句比这番举动更让众人大惊失色的话语。
“我认罪，我投降，请……逮捕我吧。”
距离韩非计划完成，剩余18个小时。
第二十六章 前奏
“下面报道一则最新消息，昨日袭击本台的面具匪徒团伙及其匪首，经过警方不懈努力，已于今日清晨抓捕归案。据案件相关人员称，匪首韩某（化名）涉及多起袭击事件，曾在……”
“这个城市真是要乱套了。”面馆的老板娘看着新闻的报导，重重的叹了口气。面馆中今日相当冷清，或许是韩非与那群面具人在昨天四处祸乱破坏的缘故，如今整条街上都少见行人，那副恐怖的诡笑面具以及杀意盎然的宣言，让雨城的居民们都不禁人人自危起来。
“胡噜胡噜胡噜胡噜……”
突然一阵响亮的吸溜面条的声音打破了这忧伤的气氛，老板娘这才想起来店里还有这么一号客人，她转过头来，再次开始打量起了这位古怪的客人。
说是“再次”打量，是因为老板娘从这位顾客踏进店门开始，已经在他身上左看右看了大概十来次左右。并非是因为这位的容貌帅到惊天地泣鬼神，正相反，他的容貌完全可以用猥琐来形容。尖嘴猴腮，八字囧眉，唇角无须，颏下一缕山羊胡，泛着油光的长发在头顶挽成了一个道士般的发髻，只用了一根木筷子固定。这幅尊容，可以说是完全与帅气沾不上边。
真正让人感到怪异的，其实是他的装束。在背影看来，只是一身宽大的藏蓝色道袍，结合其发型，或许会有人猜测这可能是个修行俗务的云游道人。然而，如果转到正面，旁人就会大跌眼镜的发现道袍之中，竟然套了一身神父专属的白领口的黑色长衫，而在他那细瘦的脖颈上，则挂了一大串叮叮当当的各色吊坠，有粗大圆滚的佛珠，有泛着银光的十字架，甚至还有一串半黑不黄的狼牙。这不禁又让人猜测，这或许是个……各个景点门口，那种贩卖便宜首饰的小贩？
“阿弥陀佛，撑煞贫道也，感谢主赐贫道这顿饭！”一阵响亮的饱嗝声连绵不绝，此人拍着鼓起的肚子，连着比划了一串不知道究竟是哪派的祈祷手势。老板娘走上前了，拿菜单拍了拍桌子，“神……呃，道……嗯……”见老板娘欲言又止的样子，这人心领神会，说道:“有缘人，称呼某为道长即可。”说罢，他还微微一笑，露出了满嘴几乎晃瞎人眼的大金牙。
“咳，道长，请问饭钱……”老板娘被大金牙这一嘴的文言弄得有点晕，但终究还是想起了自己的目的。
“嗨，此事容易，待我探囊取……呀！那是什么！！”只见金牙道长面色和蔼的低下头去，仿佛正要从挂在身上的百纳袋中取出钱包，却在刹那之间突然双目圆瞪，以极其惊恐的面目表情抬手指向了老板娘的身后。那面容之扭曲，以至于老板娘都不由得惊慌失措地扭头向后望去。
然而，空无一物。
老板娘莫
名其妙的回过头来，却发现面前除了一个连汤水都舔干抹净的空碗以外，再无其他人影。坏了，老板娘一拍脑门，这才明白过来:吃个三块钱的素面都来霸王餐这一套，还要不要脸啊！！气急之下，老板娘立即抄起了扫帚追出屋去，誓要抓住那个死道士打爆他的金牙！
老板娘前脚刚走，一张符咒悠悠飘落，原本消失得无影无踪的金牙道长出现在了原地，连个位子都不曾挪动。“奈何盘缠光光，只得出此下策，还望道友海涵啊。”金牙道长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正欲离去，却忽然被电视机中的一句新闻报道止住了脚步——
“匪首韩某目前涉及多项罪名，并且，警方怀疑，他同时也是在十数年前造成【圣都血夜】事件的元凶以及主谋，而……”
砰——！！
一杆不知从何而来的十字架型黑色硬木锤突然砸下，正在播报的电视瞬间爆碎塌扁，线路断裂的火花在破碎的屏幕间不断闪灭。
“冤孽……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道长冷笑一声，口中金牙咧出了一个狰狞的弧度，“善了个哉的，真是天尊有眼，贫道今日定要为百姓除了你这个祸害！”说罢，只见其袍袖一挥，十字巨锤便瞬间悄然无踪，待其正要气势汹汹的向外走去时，却正好碰上返回大本营的老板娘……
“哎嘿……别、别来无恙啊，施主？”
……
雨城东部森林，开拓者兄弟会。
“你，再说一遍？”
桑德斯坐在林间的树桩上，一脸惊讶的看着方才向自己报告的手下，而在周围，大大小小的伐木工人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也都不约而同的放下手中的活计聚拢过来，脸上皆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首领，我亲眼所见！”站在桑德斯面前的是一名看上去相当年轻的小个子，毛茸茸的狼耳在半卷的黑发间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当时我在河滩那里正在钓鱼，忽然之间，那个叫轩一的人类从天上背着一个床跳了下来！很大的床！然后他想杀了另一个！然后……嗯……然后……”
“想清楚以后再说，慢一点。”桑德斯在腰间解下水壶递给了这个年轻人，后者接过以后狠狠地灌了几口，随后站在原地仔细组织了一下语言，终于开口说道:“那个带面具的，就是首领您一直在找的那个叫韩非的人类，他在背后偷袭了轩一，并且杀了他！还把尸体丢到了河里！”
一听这句话，森林间瞬间炸开了锅，不少年长一些的伐木工人都愤怒的叫这个年轻人不要随口乱说，而更多的则是争论着接下来要做什么，喧闹持续了半晌，众人的声
音渐渐平息了下来，他们纷纷将目光转向了坐在树桩上低头沉思的桑德斯，他是老狼王的第六个孩子，同时也是老狼王指定的兄弟会现任首领，此时此刻，他才是最有决策权的那一位。
“轩一……原来你也会死吗？”桑德斯突然抬起手指，放在口中咬破，“虽然我不懂为何父亲会如此信任你这个人类，但是，你曾经为兄弟会的建设做出过巨大的贡献，即使我看不惯你那散漫的作风，即使你并非狼人一族，我们也早就把你当成了血源兄弟。”
“兄弟！兄弟！”环绕的众人紧紧聚拢而来，一同高声重复着那个获得了在场众人一致认同的词汇。
不断溢出鲜血的手指在脸上绘出了一副带着古老字符的红色脸谱，桑德斯站起身来，猛地举起手臂，愤怒的咆哮在狼牙之间迸发而出:“狼人一族！我们能允许别人践踏兄弟的生命吗？！”
“不能！！”毛发剧增，骨骼爆响。伐木工人们此时全部恢复了原始形态，以巨大的狼人身姿回应着首领的质问。
“狼人一族！那我们能允许践踏吾等兄弟生命之人，继续完好的存活在这个世界上吗？！”
“绝对不能——！！”
桑德斯扯去上衣，沸腾的奔狼之血使其悍然变身，几乎重现了其父当年的巨狼之姿:“开拓者兄弟会！监督者已死！再无人能束缚我等！发动狼嚎，召集部族！今夜，为我们兄弟复仇——！！”
“复仇！复仇！复仇——！！”
群狼四散而奔，充斥着炽热战意的狼嚎响彻了整个森林。桑德斯站在原地，目光穿过森林的层层枝桠，最终定格在了城市的远景。
等着吧，韩非！
…………
雨城郊外，机场。
地面事先被清空，引导员挥舞着荧光棒指示着停靠的地点，飞旋的气流带着巨大的噪音缓缓降落，一架武装直升飞机安稳着陆，舱门打开，一道瘦削的身影轻身跃下，迎风飞扬的纯白风衣背后，一道圆环标志显得格外醒目。
“这就是雨城吗？跟想象的有些出入呢。”
过长的刘海下，红棕双色的异常瞳孔微微闪动，不断透出好奇的光芒。
…………
雨城，警局监狱。
韩非安静的坐在囚室之中，面具下逐渐泛起了一丝狰狞的冷笑。
距离计划完成，还有12个小时。
第二十七章 合作
“这件事我不同意。”
约翰逊局长在办公桌后正襟危坐，脸上充满了不赞成的严肃面容，而坐在他对面的，是一名隶属于【圆环】组织的执行官，名为莱恩。就在刚才，这名瘦削的年轻人带领着十几名身着白色风衣制服的特工来到了警局，宣称前来接管韩非一事。
此时，特工们正在办公室外的走廊间以标准站姿一字排开，等候着本次任务执行官的下一步指令。而莱恩则安坐在约翰逊面前，眉头微皱着低声重复约翰逊拒绝的话语:“你……不同意？为什么？”
“在两个小时后，韩非就要被押往雨城最高级别的监狱，在那里等候审判的裁决。”约翰逊局长手指不断敲着桌子，“负责押运的警员们已经全副武装，随时听候差遣，而监狱方面的安全系统也已经升格到了最高度的警戒级别。现在移交监管权，我担心两手空空的你们，押送犯人的图中会出现一些难免发生的小插曲，也许，会导致这个杀人狂魔逃脱。到那时，执行官阁下，那也会对你的声望造成影响吧？”
约翰逊看着执行官那年轻的面容，试图用仕途的风险来使其产生动摇，他完全不想让这即将得到解决的事件再出什么差错。
“原来如此。”莱恩突然笑了几声，随即抬手捋起了额前的刘海，约翰逊在看到前者那异色双瞳时不禁为之一愣，略加思索，莱恩开口道:“我明白了，说白了，你是觉得我没有能力控制住这个野兽般的疯子，对吧？”
“不敢。”约翰逊局长嘴上这样说，脸上却是写满了丝毫不加掩饰的不信任。作为警界的一员，他们向来对【圆环】这种什么事都要插一脚的组织没什么好感，特别是这种一看就是来混履历的小鬼，估计可能是哪家需要镀镀金的大少爷吧。这种重大事件的主要人物可不能交给这种轻浮的小毛孩来管理。
然而，约翰逊并不了解一件事。
其他部门或许有吃空饷的蛀虫存在，但是在【圆环】之中，只有扎堆成群的精英。甚至连位于金字塔最底层的特工，都是由各部门的执行能力超群的干员层层选拔而来。
而莱恩，这个在平时并不起眼的局长助手，实则为在万人竞争中脱颖而出，在金字塔上仅次于圆环局长的人物，即使称其为一声精英中的精英那也是毫不为过。虽然貌不惊人，但也绝对
不是什么混资历的大少爷。
“叮～”
悦耳的金属声跃起，一枚硬币翻飞向上，而后回旋坠下，最终落在了莱恩掌心之中。“是人头啊，那没办法了。”莱恩收起硬币，仿佛刚刚通过抛硬币决定了某些事一般，他看着约翰逊局长重新说道:“圆环可以退一步，毕竟你我目的都是为了给予韩非深重的惩戒，那关在哪都是一样的。”
看来威胁奏了效。约翰逊长呼一口气，正准备站起身来以握手表示赞同时，却见莱恩又竖起了一根手指。
“但是。”莱恩摇着手指，狡黠的笑了笑，“但是，押运韩非的队伍要有我的人一道同行，而我，也要作为韩非收到审判的见证者，与你一齐前往雨城监狱。”条件叙述完毕，莱恩伸出了右手放在约翰逊身前，“同意？还是拒绝？”
“唔……”约翰逊局长仔细想了想，无可奈何的握住了莱恩的手掌，“好吧，我同意。执行官阁下，我说句实话，只要这一路上出不了什么茬子，能让我亲眼看到那个疯子被吊死的话，此事所得的功劳全部挂在你的名下也无所谓！”
功劳？莱恩的眼中闪过一丝费解，随即恍然大悟。
你以为我是为了抢功才提出这建议的吗？莱恩暗自好笑的叹了口气。
我是担心如果真有什么意外发生，就凭你们这点武装，是根本解决不了问题的！
…………
两个小时后，警局大厅，来者登记处。
负责执勤的警员懒懒的打了个哈欠，他刚刚送走了负责押送韩非前往监狱的浩浩荡荡的车队，并且看到局长也在其列，这也就意味着，这里一时半会是不会有人监督他的执勤态度的。他舒服的伸了个懒腰，登记在雨城警局本就是个闲职，很大概率一整天下来都不会有一个人来打扰到他。
要不然小睡一会儿吧？打定主意，登记警员正要在桌子上俯下身子时，突然一句不知从何而来的声音直接将他吓得惊醒:“阿弥陀佛，施主可否为贫道稍作登记一番？”
警员手忙脚乱抬起头来，只是瞅了一眼来者的扮相，便连忙摆手道:“走错地方了，想卖东西出门右转直走仨路口，那里有个学校，小孩
子们都买这个。”
金牙道长被这句话弄得一脸迷惑，习惯性的一捋山羊胡，随即手腕不经意的碰到了他挂在脖子上的那一大串叮叮当当的首饰，这才如梦初醒的辩解道:“此言差矣！贫道是来为人超度的！并非饰品贩子！”
“超度？”警员更是纳闷，“这里是警局，你为谁超度？有证件吗？”
“证件自然是有。”道长随手在怀中摸出了一个封皮都破烂得不成样了的小红本递了过去，口中继续说道，“不仅超度，还可以诵经、做法，唱圣歌一条龙服务，保证死得安心，走得顺畅！”
警员满腹狐疑的掀开小红皮本，只是看了第一眼，当时脸上就是一僵。
“如何警官，证件是否毫无破绽？”金牙道长似乎没有注意到警员的表情变化，脸上仍然一副悠游自在的得意表情。
“你这个……”
沉默半晌，登记警员带着傻眼的表情抬头看了看道长，“先不说你的证为什么是自己画的，还画的贼难看……你先解释解释，这个盖章上的【少林寺驻武当山办事处大神父金牙喇嘛】是个什么玩意儿？”
尴尬的气氛弥漫开来，道长脸上再也绷不住，不禁露出被打掉一颗门牙的满嘴金牙，咧出了一个装傻的笑脸。
“那什么，事情是这样的……”
牢门打开，金牙道长如同小鸡仔一般被人拎了进去，随即一屁股踹到了角落。“让你正事不干调戏警务人员，影响正常工作秩序，先关你在这反省两天！”铁笼重新上锁，登记警员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骂骂咧咧的向着临时拘留处大门走去。
很好，成功潜入。
紧紧趴在地上的道长缓缓起身，嘴角露出了奸计得逞的微笑。 韩非，你道爷来了！拿命来吧！
然而，当道长环顾四周时，却发现整座拘留所的所有监牢，除了自己以外，再也没有其他身影的存在。
诶？不是说关这了吗？人呢？
距离计划完成，还有7个小时。
第二十八章 诡计
捆绑在车厢门的七重铁链被解下，狱警走上前，连续用了四种形状各异的钥匙，将车门上挂着的铁锁一一打开。监狱的哨塔上，负责驻守的警员移动握把，灼目苍白的聚光汽灯一齐汇聚于车厢门的位置，在典狱长的示意下，厚重的合金大门轰然开启，光线透进了得到解放的移动牢笼。
狱警将车后的挡板放下充当斜坡，滚轮声响起，一道被几十条皮带与铁链完全束缚的身影在铁架床上被缓缓推下车，立于众人面前。环绕于四周的狱警们紧张的吞咽着口水，握着自动步枪的手心不自觉的湿润出汗，约翰逊局长清了清嗓子，大步走向前去，一把摘下了用于遮挡目标视线的黑色头罩，犯人在刺眼的聚光之下垂首微微摇了摇头，随后，两道猩红色的光芒在其面具的眼部猛然睁开，于低垂凌乱的银白色发丝间幽幽燃烧。
“我说，有点太狠了吧，警官。”韩非试着活动了一下脖子，却发现自己脖颈已经被一道粗大的铁环紧紧的固定在了床板上，别说活动，就连呼吸都要比平常更为困难，“给我打麻药就算了，还搞这一出，我不是说投降了吗？我也是要人权的啊。”
“闭嘴吧，混账东西，你这种以杀人取乐的垃圾不配谈人权这种东西。如果不是没有时间，我早就亲手焊一个狗笼子把你塞进去了！”约翰逊的脸色极为难看，在临出发前，他曾出于私心，嘱咐医务组给韩非注射了远超常人能够承受的麻醉药量，那种剂量甚至足以使野牛在呼吸能力衰竭下当场死亡，然而现在看来，韩非的表现却好像只是之前打了个盹一样若无其事。
“开门，放行！全员警戒！”
在典狱长的命令下，负责控制大门的狱警向下属传达了命令，二十余名肌肉虬结的巨汉朝手上吐了口唾沫，随即一齐全力转动监狱内侧的一道巨型铁链轴盘，完全由人力操作的钢铁巨门缓缓升起，众人推着韩非一齐走进监狱内部。莱恩默默环视着监狱中的警力分布，随后紧跟几步走近了约翰逊局长的身边，在他身后，十几名身着白色风衣的圆环特工紧随其后，同时各自关注着周围的任何风吹草动。
“约翰逊局长。”莱恩扯了扯前者衣摆，低声开口问道，“既然如此防备，你为何偏偏没有摘下韩非的面具？据我所知，那可是一种能够瞬间增强体质与力量的提升道具。”
在警局之中，莱恩便迅速浏览了关于韩非所犯下的所有案件的始末，也见过了此时还关在警局拘留所的那群面具少年，并得到了不少信息，所以已经对韩非的情况有了一些大致的了解。
“我倒是也想，执行官阁下。”约翰逊局长眉头紧皱，“但那个东西实在太过邪门，我们已经多次尝试过，然而无论运用什么手段，那副面具都在他脸上纹丝不动，简直就像……那就是他的
脸一样。”
“那为什么不干脆直接切下来？”
突如其来的惊人言论使约翰逊不禁一愣，他回头看去，那个年轻的执行官脸上一副单纯的疑问表情，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才说出的话有多么理性到冷血。
我是不是有点看轻他了？约翰逊沉默前行，心中暗自嘀咕道。
而在队伍最前列，由四名狱警一齐推动的立式铁架床上，韩非百无聊赖的将视线在途经的牢笼间一一飘过。各个铁栅栏之后，往日必定会对新晋囚犯冷嘲热讽起哄一番的罪犯们此时却如同转性一般，全部都龟缩在角落，只敢偷偷在那个被狱警推动的身影上打量几眼。
“很眼熟吗，韩非？这应该是你第二次来到这里了吧。”走在韩非身旁的典狱长冷笑着开口，“看到那些垃圾们的反应了吗？他们可还没忘了你呢。”
在几周之前，韩非曾经不知用了何种手段，只身潜入了这所雨城监狱，并在这重重警戒的眼皮子底下，以极其残酷的手段，杀死了包括一名狱警在内的三条人命，并挑衅似的在囚室的墙壁上写下了自己的大名，嚣张而高调地宣布了自己的到来。
而那血腥而残忍的作案手法，被这监狱中的所有囚犯都看了个一清二楚，在事件发生后，大约有超过二十名囚犯因此患上了各种不同症状的恐惧症，而在后续几日中，其中三名还因在噩梦中惊醒而心脏病发，猝死在了监牢之中。
发生这种事，无疑是对以极高的安全等级而闻名的雨城监狱最大的侮辱，所以眼下典狱长虽然极力忍耐，但语气上仍然不由自主的带了些冷意。
“嗯……跟预想中的情况一样，很不错。”韩非似乎并没有听到典狱长的话语，眼中红芒微微扫动，仔细地打量着每一间途经的囚室，“依旧是上次调查过的那些设备。”
“等等，你在嘀咕什么？什么调查？”典狱长感觉有些不对劲，“全员停下，警戒！”一声令下，床下的滚轮戛然而止，推送的狱警们迅速拿下了挂在肩头的冲锋枪纷纷指向了韩非的脑袋。后方跟随的约翰逊和莱恩突然见队伍莫名停止，皆是对视一眼，一齐朝着队伍排头赶去。
“韩非，你只要一次机会。重复你刚才说的话，并解释清楚，否则，在场的几十把冲锋枪会在十秒钟内在你身上打空弹夹。”典狱长面色阴沉，右手高高举起，随时准备发出开火的信号，“怎么，等着我读秒吗？赶快回答！”
“好吧，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不妨满足一下你的好奇心。”韩非幽幽的叹了口气，下巴对着正在赶来的约翰逊扬了扬，“其实，我对
那边的那位警官隐瞒了一件事。”“你隐瞒了什么？”典狱长见其声音逐渐低落，不禁靠过身去仔细聆听。
“那就是，被送到这来，正在我计划之内。”
只见韩非身上突然发出一阵爆响，其体型以肉眼可辨的速度猛然一涨，随即又忽地收缩，这番举动使得紧紧束缚住韩非双脚的的皮带骤然有了足够宽大的空隙，“哈！”借着身后床板的支撑力，韩非抬起双脚一击将典狱长踹飞，后者重咳一声倒飞而出，直接撞进了一间囚室之中，再无声息。
扳机扣动的声音在周围迅速响起，韩非瞅准包围网开枪前的刹那，重归自由的双腿立即斜刺提出使劲一踏地面，整个铁架床马上在惯力的冲击下回旋了起来，随后火蛇喷吐，弹壳倾泻，霎时间，来自四面八方的弹雨直接将韩非包围，金属碰撞的声音接连响起，硝烟弥漫，不断有人收到跳弹的攻击而倒下。
“这混蛋果然不会乖乖束手就擒，还是出事了！”约翰逊未能及时制止开枪的众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韩非的身影被弹雨所覆盖，但他非常确定，这种程度的攻击以韩非的本事是绝对可以完全回避的，根本伤不到他。
“那不正是我们一同来此的原因吗？”出乎约翰逊意料的是，一旁的莱恩并未陷入慌乱，而是带着冷静的面容开始向着身后的特工们下令，“暂且待命，注意韩非的动向，如果有目标有逃往大门的意图，杀无赦。”
“咔喀。”
第一道枪械打空子弹的卡壳声响起，随后，整个开火的队伍中开始接连响起同样的声音，弹幕渐渐平息，在满地滚动着的黄铜色弹壳之间，一连串的铁链与皮带突然坠地，上面布满了被子弹削去的断口或者孔洞，却丝毫不见一滴鲜血。这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方才那番猛烈的射击，只是帮助了这些铁链原本的主人脱去束缚而已。
“呼……这样舒服多了。”沙哑的声音在上方传来，众人抬头看去，一道提着铁架床的身影正坐在吊灯上悠然地晃着双腿，在他另一只手上所握着的，正是那截被强行扯断、用来焊在韩非脖颈之间的铁环。
事情大条了。
狱警们慌忙在腰间抽出弹夹，手忙脚乱地为冲锋枪重新填弹。韩非看着下方众人慌乱的身影，只见其眼中红光微微闪烁，他竟突然嘶声狂笑起来。
“真是太努力了！虫子们！正义都要被你们感动了！！”
笑声又毫无征兆的戛然而止，韩非神经质地抖动着身体，仿佛在为即将发生的事而使劲压抑兴奋的感情。
“作为奖励，就让你们……看点有趣的东西吧。”
第二十九章 约翰逊出击
“韩非——！！”
一声暴喝如惊雷般响起，石灰色的影子在地面上带着飞旋的气浪轰然升起，一记重拳出击，直接向着韩非身处的吊灯之上全力砸下。韩非脚下一点，跃起的身体刚刚离开灯体，便见那钢制外壳的惨白色日光灯管被瞬间打成一团褶皱的废铁，在飞溅的火花中悍然坠下。
“喔……原来是这种样子。”
巨大的阴影从上方投射而下，将韩非的身形全部笼罩其中，铭刻着各种符文印记的两节古朴石翼此时正在半空中沉稳有力的扇动，约翰逊局长，那个常年叼着雪茄其貌不扬的大叔，此时终于展现了自己真身的全貌——
石像鬼！
正如同传说中的那样，约翰逊的外表就像是一具拥有了灵魂的坚石巨兽，全身那如同出自雕刻大师手笔的层层肌肉线条，此时却犹如获得了生命的活性一般，开始在举手投足间舒展、滚动。而他的脸部，也已经不再是平常的人类外表，此时的约翰逊头部俨然是一副巨龙之像，幽绿色的灵魂之火在其狰狞的眼洞之间缓缓燃烧，他扬起头来，在石制的獠牙深处，在坚厚的喉腔中爆发出了充斥着杀意的怒吼。
望着这超过三米的巨大身躯，失去了立足之地，正在半空中坠下的韩非嘿然一笑，随即弯腰抱膝急速回旋，最终在力量落地的同时，他找回了平衡性，同时并一脚狠狠地踏进了地面，随即借力再次飞跃而上。
“好一副半龙半人的形态，我还真没想过区区一具石像有了意识之后会产生如此的压迫感！”
两人同时一拳轰出，震耳欲聋的碰撞声响彻了整座监狱，拳峰相抵，二人角力僵持之下，最终还是约翰逊的庞大体型更胜一筹，只见其泛着石灰色的手臂肌肉炸起一圈青筋，随即暴吼之下，韩非被一击击飞，如炮弹般倒飞而出撞碎了一间囚室的大门，囚室中的犯人们惊叫着躲避着飞溅的铁块与碎石，随即各自缩在角落，皆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韩非，你现在的举动正合我意。”古钟般的嗡鸣在约翰逊现在的口中缓缓流出，石翼挥动，约翰逊立于天空之上，如同天神发出审判，“按照正规程序，想要让你死，走流程最快也要三个月之后。但是，你现在居然胆敢在我的监护下试图越狱？我可以当场就给你实施死刑！”
“蠢货，我主动投降，一路配合着你们来到这个监狱，你那个石头脑子就没想过为什么吗？”
碎石瓦砾间，韩非在墙壁大敞的囚室中缓缓站起，正要再次摆出进攻的架势，却突然脚下一滑，就如同有道无形的大手扣住了他的脚腕一般，他满脸莫名其妙地被扯倒在地，一路仰倒着被拽飞而出，最终在监狱四楼的位置撞开了围栏，直接高高坠下在地面上摔出了一片裂纹。
“约翰逊局长的意思很清楚。”莱恩站在不远处，他五指律动，仿佛正在牵引着什么丝线般的东西，“他知道你一定有什么企图，但是，约翰逊局长正是在等待着你做出异常的举动，以此事先跨过法律击杀与他有着私人恩怨的你。”说到这，他抬起目光嗔怪的看了一眼半空中的约翰逊，“约翰逊，作为警务人员，这点很不应该。此事过后，我会将事件过程详细上报给局长的。”
“嘿……此事过后？”
韩非嗤笑一声，若无其事地在布满裂纹的地面上爬起，“喂，穿白衣服的家伙，是谁给了你信心，让你觉得你们能活到【此事过后】？”
莱恩微微皱眉，手指轻抬，韩非脚腕处骤然一缩，便再无声响，与此同时，莱恩却惊讶地挑了挑眉毛，方才，那一道无声的攻击本该在瞬间切下韩非的脚腕才对，然而……“你的**远超常人的身体素质。”莱恩摘下手套，脸上露出了认真的表情，“倒是有值得研究一番的价值。”
“就凭这种软绵绵的毛衣线？”韩非冷笑一声，随即在面前虚抓一把，在光线的反射下，他的手中隐约浮现出了几条细微的银光。莱恩不禁一怔，他所操纵的丝线，是纤细到用肉眼全力去看都不一定能察觉到的纳米钢丝，每次发动攻击，被其命中之人往往在无觉无痛之间便中了招，而这个隐藏在面具之下的小小杀人犯竟然能直接捕捉到其运动的轨迹？
这家伙，比想象中的危险，必须抹除。
打定主意，莱恩猛地一攥五指，早已完成编织的钢线瞬间收紧，那些被韩非拿在手中的部分此时突然紧紧的捆在其掌心，并不断向内收紧，逐渐勒出了道道血线。莱恩抬起头来，对着半空中的约翰逊喊道:“约翰逊局长！发动攻击，我会协助你的！”
“执行官阁下果然深藏不露。”虽然对莱恩所展现出的实力有些惊讶，但此刻有更重要的事正等着约翰逊去做，只见其双翼一拢，庞大的身躯立即俯冲而下，如同狩猎的巨鹰般朝着韩非笔直杀去:“受死吧！韩非！”
“就凭这点力道也想困住我？”韩非冷笑一声，手上猛地发力，莱恩被突如其来的力量强行拽到了前者的面前，遮在双眼前的刘海在气浪中翻飞，那双异色双瞳瞬间暴露在了韩非眼前。“混血之子？！”韩非狂笑一声，一记倒钩飞踢斜刺杀出，莱恩面前瞬间结成一张细密丝网，却仍被穿透而过的力量震出了一口鲜血。
“本身我还想对同为人类的你手下留情一点，现在看来不必了，你身上那部分肮脏的血脉，我会替你全部放干净的！”韩非正要再次动手，飞奔而出的脚下却突然一滞，只见其抬起头来飞身倒退，方才站过的地方立即被强袭而下的约翰逊一拳轰碎。韩非连续跃出几个后空翻拉开距离，面具下发出了一阵低笑，“时间差不多到了，没空跟你们玩了。”
“我这张面具的作用你们大约都摸透了吧？”韩非敲了敲自己的脸部，“但是，虽然外表上看不出来，其实它的功能早就被强化过了一次，并且……添了不少新奇的玩意儿。”
“你想说什么？韩非！”约翰逊心生不妙，立即飞身而起，打算再来一次强袭俯冲，来制止韩非的下一步动作。
“还记得我说过要让你们看点有趣的东西吗？”韩非大笑一声，某种红光在其面具上一闪而过，照亮了其内部的机械纹路，“看好了，别眨眼！”
在其声音落下的瞬间，一看肉眼可见的蓝色电磁冲击波在其身体上爆发而出，并他为中心迅速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呈圆环状扩散开来，在场众人皆是被这道能量震得不约而同向后退了一步，只是几个呼吸间，电磁圆环便覆盖了整座监狱，随即消弭于无形。
“开始……狂欢吧！！”
整座监狱的所有囚室门前，此时此刻同时发出了同一道声响。
“咔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