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灵蛇出洞
！！！
青山，子龙，爱丽丝，乃至北村一心，都在这个瞬间睁大了几分眼睛。
而在他们的瞳孔中，所映出的也是同一人物。
眼看，那姚万里提枪踏地，已经一步将一心纳入自己的攻击范围…………
而更让人在意的，则是他手中的那柄枪。
嗖————
腰一抖，臂一送，那柄长枪飞快的冲向了一心的面门，好快，好险的一招必杀。
爱丽丝咽了咽口水，自知自己很有可能无法躲过这一枪。
锵！！！
一心的反应能力和身体控制能力皆已接近了人类的极限！
他在那一个瞬间左右手相互发力，运用杠杆原理歪曲剑身的同时还把头向后撤了稍稍。
只在一个瞬间就偏斜了那枪的轨迹，将其打落至一边。
青山也不由得赞叹一心这一手，快，一心真的很快。
这是一心向剑，没有任何负担才能换来的速度。
只要抓住这个空档，逼近姚万里的内侧，就可以…………
！？
一心本也是这么想的，可在他刚刚把刀身稳回中线，准备动脚的时候，却发现…………
那柄长枪又一次冲向了自己啊！！！
怎么会！？竟然比一心还要更快！
这个回转和收枪出枪的速度实在是太过离谱了！！！
即使是一心运用全身骨骼与肌肉所使出的反转剑招【鬼反】也绝对没有这么快啊！
到底是为什么了？
为什么姚万里的枪会有如此不可思议的速度了？
其答案……就在于那名枪的构造上。
三名枪之一——【灵蛇】。
结实的硬枪杆，尖锐细长的长枪头，灵蛇乍看之上是非常普通的长枪，但也有他独特的不同之处。
而那特别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其枪杆的上方，套有一个圆筒状，有手指凹陷的竹节。
没错，灵蛇，是所谓‘管枪’的其中一种——和普通的枪不同，这种长枪，枪柄的部分附着有一个管子，握住管子，就会发生滑动，使得突刺和回转的速度——皆非普通的枪能与之相提并论的！！！
此枪有灵巧如蛇般的特性，故取名为————【灵蛇】。
锵！！
纵使这灵蛇有着超乎一般长枪的速度，一心也一样有着过人一等的反应能力啊！
一边退后为搞清这速度来源，一边推刀挡下姚万里这一枪，一心两步离开攻击范围。
只见他正在静静的调整呼吸，尝试将节奏变回一开始的样子。
看到敌人退后的姚万里显得更加得意了。
不仅仅是因为他手中【灵蛇】那出类拔萃的性能，更是因为他对自己身手的——那绝对自信啊！！！
继承了三名枪的未来，并且想要将三名枪变为最强的人，本身不止是最强，更是天才！！！
如果说与红缨契合度非常好的烈红创能使用上千种枪术搭配的话。
那这从小便和灵蛇一起长大的天才姚万里，就能自由的使用灵蛇的所有奥义啊！！！
还未等一心做好准备，姚万里就又一步上前追击，这次，他可不会再给敌人一点点的机会。
作为三名枪之中最强的他…………
就要在这里将一心就地正法，踩在脚下！！！
提枪，跨步，稳住自己的身形后使出的这招灵蛇奥义，其名为————【七扇尖】！！！
这招式的名字
听起来不够可怕，但看上去，就绝对足够可怕啊！！
此时此刻，姚万里的枪尖快速抽动，管子于枪柄上快速滑动，将摩擦力和不稳定性降低到了极限。
他的枪尖，看上去就好像一把有着七个尖的扇子，每一次出枪，枪尖都像是扇子的一片扇叶，快出残影来了！！！
面对如此凌厉的枪术，一心眉头紧皱，锐气逼人。
眼看千钧一发之际，他潜下心来，将刀身比在自己面前中线，正好是刘海向两边分开的地方。
随后——————
两腿也并成一条直线，一前一后……踏前！
什么！？
眼看把刀举在面前正在向自己冲来的一心，姚万里的内心不禁产生了些许动摇。
锵锵锵锵！！！！
四声兵刃交接声响过耳边，姚万里这才来得及思考发生了什么。
原来，一心从退步的瞬间就明白了那管枪的原理，更做好了对策。
把长刀架在自己面前中线的位置，快速的晃动，便能不偏不倚的打偏每一发突刺。
很不可思议吗？这个男人的话就做得到。
完全运用自己身体的每一处关节和肌肉，甚至每一步的偏斜方向，甚至每一步的起落，乃至一刀一刀的节奏与呼吸的搭配。
控制好这些，就能让他在一左一右的踏步摇摆之间，运用身法不偏不倚的把每一次突刺偏斜向自己耳旁！
锵锵锵！！！！
又是三声兵刃交接，实在是太过快速，搞得姚万里只能心想现状的时候，一心就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左右挡下我突击的同时，竟然还能近身于我！？）
一心，人如一剑，毫无犹豫，挥向敌人————
呼——————
锵！！！！
三名枪中最强的姚万里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一横枪杆，便于自己肩上硬生生将这一刀截停！！
青山与爱丽丝大惊，一心竟然能躲避那高速的连续追击，更一口气突入！！！
一口气…………一口气……这一口气，还没完呢！！！
一心眉间剑气仍未舒缓，运用全身的关节发力使身体前倾，刹那间，整个身体冲锋的动力与这股突如其来的爆发力融为一体，更把自己全身的重量压在了手握的剑上。
！！遭………………
姚万里手上感到压力，心知大事不妙的同时双脚离地，下一瞬间，整个人便被一心的剑压顶至腾空。
噗通一声。
倒在地上。
————什！？
抬头望去，提刀的一心背对月光，刘海遮盖了那锐利又充满了杀伐气息的俊脸。
但姚万里仍可以从头发的缝隙之中，窥视到一心那如剑般锐利的眼神。
那是在斩人的时候，什么都不想才会有的锐利眼神。
没错，斩人的时候，就不要去想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斩人的时候，想着斩人就好了。
不仅仅是单纯的突入敌人的攻击范围…………
阴流，没有下一次。
一次挥刀不中，便绝无下次。
一口气。
一心，就这样，一口气，一刀————
刘海散开，露出那张毫无感情的锐利面庞。
从那冰冷面庞上的冰冷口中，只能听到更加冰冷的两个字。
“去死。”
锐利的刀锋在月光的映照下闪闪发光，横刀，单手紧握刀柄，
另一只手用来缓解冲击。
一心站在姚万里的身上，将太刀直接刺向他的喉咙——————
就在这时，姚万里，这个眼看便危在旦夕的男人，无畏的笑了。
他并不是不会惧怕死亡。
记忆中，儿时里，他的父亲就好几度叫他体会过死亡的感觉。
“万里！你是天才！你是天生的强者！！！你绝不可以被父亲这样的丧家之犬打败！站起来！再来一组！！！”
当时，尚且年幼的姚万里每天都会被父亲打个半死。
一方面，是出于输给剑客的不甘，而另一方面则是望子成龙的急迫。
终日以泪洗面的姚万里身上已经紫的紫，青的青，父亲却仍是叫他站起来继续对练。
“父亲……我不喜欢这样，这样没有什么意义的……我，不喜欢这样。”
当时的父亲听了他的说话后更是恼羞成怒，好像儿子口中否定的，是他这几十年来修炼的枪术。
那股愤怒甚至冲破了理智的极限，让他说话不会大声，更不会动手，反而散发出一股极其恐怖的感觉。
他就带着这种感觉，对着自己的亲生儿子冷冷道：“小王八羔子，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你看看你，你现在就是一个胆小鬼，不敢直面我的胆小鬼而已。”
姚万里掩盖着脑袋，生怕父亲再打他。支支吾吾的回话道：“可是父亲你那么强……我当然会害怕啊……”
本该是阿谀奉承的说话，却把姚万里的父亲又一次惹怒。
“强！？儿子，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啊！你爹我就他妈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失败者啊！我是一个输给别人，否定自己将生命全部灌注的技术，还在家中没日没夜的殴打亲生孩子的废物啊！！！”
听到父亲自虐般的说话，姚万里把手从头上挪开，露出已经哭红的双眼。
“没错，你爹我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铁废物，是一个毫无价值的垃圾人，但是，但是你不一样！我的儿子！！！你小小年纪就已经展现出了无与伦比的枪术天赋！你一定会比你那没用的父亲更强！！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吧！！”
随着父亲的说话越来越激动，姚万里也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
他认为这种事情是无意义的……他不是什么强者…………只是父亲的一个撒气筒，可怜虫而已…………
“天……天才？别，别开玩笑了，我连一次都没能胜过父亲你……”
————锵。
下个瞬间，父亲挥出的枪被姚万里本能的在脸旁挡下，结结实实，密不透风。
“看到没有？你挡住了，小王八蛋，我最后再说一次，好好正视你自己的内心吧……”
说完，他用另外一只手的大拇指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现在，你是想成为像你父亲一样，没有任何人生价值，还只会殴打自己孩子的垃圾弱者？”
“还是想成为享受盛名，荣光，能够昂首挺胸走在天下每一个角落的强者了？你回答我啊！”
“说啊！！你想成为哪一方啊！？”
当时年少的姚万里眼角仍流着两行热泪，迷茫的双眼渐渐变得像蛇一般圆，瞳孔也收缩的像蛇一样细。
那一天，姚万里并没有选择本该作为人生榜样的父亲之道。
就在那一天，姚万里决定了自己的生存之道。
作为天才，作为三名枪，作为强者的……生存之道！！
第一百六十一章 扭曲蛇旋
嗖——————
一心的太刀眼看就要插入姚万里脸中，万众瞩目之时，却只听闻一兵刃交接之声…………
锵！！！！！！
“…………呵呵。”
眼看一心的太刀尖端插入了土中，那刀身旁，还有一柄细长的枪刃，紧紧贴和。
“真是可惜啊，阁下，你所使用的防御方法，我一样也能应用啊！”
什……！？
青山聚精会神的去看战况的变化。
没有料到姚万里竟然能模仿一心的防御之法，以枪之突击来完成格挡！
“你打算在那呆多久啊？挡风景了，让一让吧。”
！！！
下个瞬间，一心的心猛的一跳，强烈的反应能力已经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本能行动了起来。
姚万里，多么可怕的男人。
只见那刀身旁边的枪尖已经消失不见，此时此刻……更借距离优势横扫向一心的脖子啊！！
退——————！
刺啦！！
一股电流闪过，由于刀仍插在土里，一心的动作还是慢了半拍，退出枪的攻击范围后，那和服上已经有了些许红色的痕迹…………
“好危险！那家伙差一点就要被击中了！！真够顽强的！”
在一旁观战的爱丽丝忍不住喊了出来，为一心这等身手感到好不甘心。
青山屏气凝神的注视着还在对峙中的二人，没有被爱丽丝的喊话影响，他仍在清晰的分析局势。
确实如爱丽丝所讲，姚万里不仅是顽强，去掉顽字，更单纯的是很强！
但是……还没完呢，我方依然有十足胜算，要说为什么的话……一心那家伙，有着先前躲避敌方高速连续突刺还能向前冲锋的本事啊！
就算除去攻击范围的不利，也依然是一心占据上风啊！
顺着青山热切的目光向前看去，一心与姚万里身上散发出的斗气仍在互相碰撞，二人把握着互相的距离与出手的时机。
就好像拔刀对决一般。
胜负……很有可能在一个瞬间就会分出！！
“真是厉害的剑客啊，但你还是太掉以轻心了。”
！！
一心后退了两步，想要听姚万里把这话说完。
只见那对蛇眼眯的很细，好像只能容下一心一人。
没有任何表情和笑容，姚万里只是像冷血动物一般冷冷的说道……
“如此这般也妄图赢我？只是这样，你就以为真的能战胜三名枪吗？”
一心见姚万里不再向前踏步，手握的剑柄也稳了一些，更追问了起来。
“什么？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刹时间，乌云蔽月，将姚万里的脸笼罩在了一片漆黑之中…………
“虽说只有一瞬而已，但在那兵刃相交之际我便能确认了……”
呼——————
姚万里身上的斗气仿佛被添了柴薪的火团，刹那间便烧的更旺。
他慢慢举起枪来，握紧竹管，目光也变得如枪般深邃锐利。
“我是天才，我比你更强，你会输的，剑客啊。”
开云破月，明亮的月光又一次罩在了姚万里那张锐如蟒蛇般的脸上，一双细细的柳叶眉下，是两枚几乎同样细长的瞳孔。
“你会输的，就和我的……父亲一样！”
！！！！
来了！
姚万里的斗气扩散到了一心的身上，就好像意识已经打在了自己身上一样。
这让全身感觉都十分发达的他更先于在场所有人意识到…………来了！！
还有些时间思考的一心在一个瞬间就拟出了对策。
下次，得再挡开长枪，然后向前————
握紧手中太刀，一脚木屐踏前，下一个瞬间，北村一心，在腰间感受到了明显的灼热感。
所谓阴流，没有下一次。
！！！！
（不可能！！！）
腰间鲜血仍在向外飞溅，一心被这出乎意料的一枪命中腰腹，他立刻去寻找其原因……
有了，是枪的轨迹……变化了。
青山和爱丽丝也目瞪口呆。
刚刚的那一枪，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是什么了？刚刚的突刺到底…………
姚万里见此招有效，面不改色，神色俊冷，立刻如法炮制，借极好机会，又出一枪————
【灵蛇】奥义之————【蛇旋】。
将伸出握管的右腕作为轴心，以描绘螺旋之形而作动左手，使手握之枪柄柔韧而弯曲，在抖劲之中诞生出变换自在的突击与轨道之奥义！
让枪像蛇一般扭曲旋转，这便是【蛇旋】。
所谓蛇旋，乃是因姚万里如此天赋禀异的技量与名枪灵蛇所持之性能，才方可成为现实的招式。
超高速的突击和变化同时发生的这个奥义，不管是回避还是预测都是极为困难的。
还在一旁观战的爱丽丝已经看不清那灵蛇的身影，不禁心声胆寒。
好强……实在是强的可怕。
这就是……三名枪中最强的——【灵蛇】姚万里！！
嗖——————
扭曲的灵蛇冲向一心，纵使一心全神贯注的尝试闪避招架————
那扭曲又极快的枪术就叫他始料不及，无法计算其正确目标地点！
“啧…………”
一声咂嘴，极勉强避过这一枪的一心脖子仍被划破，丝丝鲜血飞溅在头发上，已经和汗水融为一体，将头发打湿。
不行，根本无法前进！
青山眼中，一枪接一枪的扭曲突进就好像有十多条蛇正撕咬着一心的身体。
不行，那种程度的突击即使对一心来说，也是难以躲避的！！！
这要是个普通人站在姚万里的面前，此时此刻，怕是身上已经有几十个红色窟窿了！！
嗖——————
纵使一心用尽全身上下的关节和肌肉，配合超乎常人的反射神经来进行躲避，也只能勉强避过要害处不受直接攻击。
瞧，他那本来就负伤在身的大腿已经几乎支撑不住，跪在地上，又被灵蛇刮过了小腿，给裤子上也新添红痕。
嗖————
眼看那扭曲突刺而来的灵蛇瞄准自己跪地用来支撑的膝盖，一心猛的将膝盖后撤，虽然躲过了这一枪攻击，却放弃了自己的重心腿，刹那间，失去平衡，颜面朝下————
青山咬牙切齿，已经紧张到了极点……糟了！！
姚万里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嘴上说着：“去死吧。
手上的动作却毫不拖泥带水，挥舞着旋转的【蛇旋】，向一心的脑袋突刺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
下一个瞬间，一心的眼前灵光一闪，接下来，青山的眼前也灵光一闪。
而最后发现的，便是那挥出夺命一枪的，姚万里了。
！！！
只见一心锐利的表情丝毫未减，刘海向两边分开，抬起头的他已经调整好了呼吸，更如鞘中利刃一般蓄势待发！！
太刀一甩，从下至上。
脚掌一蹬，向前突进。
一抹枪尖，就指在他额头不到二十厘米的前方……
生死关头之中，支撑一心前进的，便是他那艰苦的过往。
的确，曾经的一心曾经失去一切，也未曾拥有过一切。
但当他和阴流相遇的那一天起……纵使失去，他也又一次拥有了想要守护之物。
‘变强吧，变强吧，不断变强吧，直到自己认同为止。’
他知道，作为阴流的掌门人，甚至一位继承人，他都不够成熟，仍不够格。
但是啊…………
他和已经过世的那位夫人，仍有定下一个约定。
只有那个约定………………他就一定要守护到底啊！！！
喀拉拉拉拉——————
金属的摩擦声在头顶急促的传来，北村一心，竟然用刀身擦在了枪杆上，仍快速向着姚万里冲锋而去呀！！！
在一旁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子龙眯起了眼睛，与刚刚对爱丽丝的赞叹有所不同。
原来如此…………
那家伙以超低的姿势一口气前进，将万里的攻击范围限定在了自己的攻击范围内，更通过俯身减少了枪能够瞄准的受力面积…………
从竖着的‘面’，变成了横着的‘线’。
话虽如此……但若只是技术平平的话，这种招数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让此变为可能的，果然是那家伙超乎想象的技量！！！
“切。”
锵！！！！
早就收枪的姚万里十分结实的吃下了一心从下至上的斩击，用那枪杆中间将那太刀的刀刃死死顶住。
有了先前冲击的底子，不敢怠慢，姚万里立刻把枪横过，正与一心不上不下的僵持角力了起来。
力量对拼之时，姚万里还不忘嘲讽几句。
“哼……果然有打倒你的价值啊，呵呵……但是你侧腹的伤口，可是很深的哦？”
………………
刘海遮住了一心的侧脸，汗水也洒在了他的衣衫之上。
几根头发零散的浮在了眼前，却难以遮挡那仿佛能够斩人般目光的锐利。
“姚万里啊……就有我来告诉你吧…………所谓弱者的……强悍是何物啊！”
即使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好，即使会陷入血海的深渊也罢。
我，北村一心，早已有此觉悟了！！！
姚万里听完后嘴角微微一笑，身为强者的他就不曾对弱者的强悍有任何兴趣。
弱者，在他的眼中，就是被践踏的低贱存在而已！
“哦……那还真是有趣…………”
嗖——————
！！！！
第一百六十二章 走一万里
一心收力后斩出一刀，却穿过了姚万里那完美的防御网。
腰间被斩出一根手指那么长的伤口，鲜血喷出，不禁令姚万里感到些许吃惊。
！？？？
这是什么？
天才姚万里绝对不愧天才之名，天赋禀异的他立刻就找到了问题的答案。
在斩击之中左右改变握刀之手……这是能使剑的轨道产生变化的招数吗！
旧阴流——【水龙】！
“哼！！！”
一心闷气发劲，准备乘胜追击。
又是一刀【水龙】斩出，眼看那刀刃就要触碰灵蛇的枪杆…………
天才姚万里眼前一亮，瞬间往反方向抬起枪杆，结结实实挡下了这一刀。
锵！！！
阴流，没有下一次。
纵使一刀被对方识破，可一心那心中的阴流就绝对不会如此轻易便输。
如果一刀不行，就再来一刀！！！
（阴流之名……就由我来继承！）
！姚万里刚刚提起灵蛇，便注意到一心的太刀动作，他也注意到一心的反击，实在是太快了。
但是，可以预判得到，这次……是从下方！！如此速度甚是有趣……但是……
一刀从上至下之后，必然是反转手腕的一刀从下至上！
一心打算使出旧阴流——【逆鳞】。
却被姚万里识破刀路，更后发先制，抢攻夺人！！！
“糟了！！！”
青山一声大喊，喊入一心心中，眼看那灵蛇的枪尖已经冲一心的肩膀而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心灵机一动，眼前闪过一丝灵光，想起了传声入心之友人会使用的剑招…………
华山剑派——【抖鳞】！！！！
锵！！！！
剧烈旋转晃动的刀身砸下，将灵蛇弹开，打落！甚至引的姚万里身形不稳，退后半步！！
爱丽丝不禁张大了嘴，一心他在那种情况下都能防下这一枪……更能听到青山的警醒……还相对地做出反应……
招式衔接，反应速度，身体控制，都好快！！！
那不是依赖兵器特性而产生的快，而是抖落一身无用之物，专心致志的————
快！！
只见一心此时面色冷峻，剑眉星目皆如死人一般平静。
不要想，不能想，将所有学过的，每日刻入肌肉记忆中的剑招复现出来……
不要去想，去掉想的时间，将自身变成一把斩人的利刃……
把身体全部交给阴流……变成一把……面无表情的利刃！！
我…………就是阴流的化身！！
此时此刻，心无旁骛的一心宛如一块斩人的钢铁。
如冷面死神一般的他，完完全全在无心的状态之下，运用全身的关节和肌肉，仅凭反应挥出了下一刀…………
退后半步的姚万里脸上仍挂着微笑，他心想道……
改变轨迹，旋转剑身，哼……这种自作聪明的小花招还真是没完没了……
但是，这种程度的连续技是伤不到——————
还未来得及想完那最后一个字。
那最后一个字所代表的人，脸上所挂的笑容。
就已被划出一道血痕，一分为二了！！！！
柳叶眉下的
蛇眼瞪得老大，出现在那细长瞳孔之中的，是已挥刀几近收尾的冷面死神！！
————什？下一次攻击已经！？
旧阴流————【鬼反】！！！！
呼————
向后仰头，姚万里极其勉强的凭借半步侥幸避过了这由下至上的一刀。
抬头望月，他的心里只出现了两个字。
好快。
他妈的————
好快啊！！！！！！！！！
一心面无表情，从那冰冷呼啸的剑气中，我们只能读得到一股杀意。
啊，好快啊，简直不可能，多么快速的连击啊！！！
无论有多少剑招和刀路也好，纵使连续使用也感觉不出一丝一毫的不自然，就好像，简直就好像…………
那些复数的剑招都合而为一了一样…………
若是为之取名，便该唤作————
新阴流——【连舞】！！！
仍仰天避招的姚万里不愧天才之名，在一瞬间就反省了自己的不足。
（我……还不够成熟。）
确信自己的胜利而疏忽大意，结果颜面被你所伤……
身为弱者的剑客啊……看样子，你身上所拥有的某样东西超乎了我的想象……
很好……很好……下一次，就用我的最终奥义来…………
低头望向对手，姚万里的表情出现了变化。
是戏虐，是无助，是不知所措，是一张扭曲的脸。
是一张儿时被父亲痛打一顿后，才会出现的，属于弱者的脸。
想要在下一次对一心使用最终奥义的姚万里眼中，所映出的画面，只有北村一心的背影。
阴流，没有下一次，将一次又一次的挥刀不间断的贯通，全部化作这一次，便不会有下一次了。
这一次，就是最后一次，这次过后，【连舞】便要收尾了。
只见此时此刻的一心面如死水，动作如行云般平缓，速度一致。
如果说在这之前的一心剑招都十分快的话，那这最后的一招，就比那些剑招来的都要更快。
左脚的蹬地，右脚的前探，扭动的手腕，顶出的肩膀，外翻的膝盖………………
姚万里将一心全身上下的动作看的清清楚楚，身体却根本无法跟上思考和眼睛的判断。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心浑身剑气暴涨，那面无表情的脸上，神色更是锐利到了极点。
别眨眼，千万别眨眼。
姚万里心知肚明，如果自己现在眨眼，便再也无法睁开。
因为…………这个男人的剑招，就是有如此之快。
嗖——————咔，呼。
在听到这些风声的时候，一心的刀早就已经斩过目标了。他的刀，比声音还要更快。
这便是唯一的一个可以被称之为奥义的阴流剑招，其名便为————
旧阴流————【一之太刀】！！！！！
一心的刀上没有沾染任何鲜血，这片海边的沙地却已经变成了一片红土。
姚万里，这个名字也有着它特殊的意义。
刚刚降生之时，他的父母就对叫这个名字的男孩赋予了远大的厚望。
姚万里……你天赋禀异，前程似锦，你要向前走，走一万里。
一万里，又一万里，不
断越过障碍，变得越来越强。
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记不清这万里间发生过什么事情。
一万里，又过几个一万里，机关算尽，天道回环。
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记不得弱者的坚强与苦痛。
已彻底忘记从前那个仍未变成强者的自己。
一万里，十万里，他的眼中只有弱者的丑陋模样，和身为强者的虚荣与傲慢。
万里……万里……万里过后，便是此地。
此地，便是死地。
天赋禀异，前程似锦，他向前走，走一万里。
万里，万里，走到此地。
此处，便就是他…………死无葬身之地。
今天，就今天，三名枪的顶梁柱，英明一世的姚万里，被那北村一心一刀斩的干干净净。
一刀…………两断。
呼——————
不忍去看躺在沙滩上，已经变成两截的姚万里。
一心收刀入鞘，看上去十分虚弱的他径自走向了青山二人的方向。
说实话，他现在很想一屁股就坐在地上休息。
但他身为一柄利刃的执念并不允许。
战斗尚未结束，仍然不可休息。
三名枪…………仍尚存一人！！！
还有谁？沉迷杀人的乐趣之中，烈红创已经死了，怀抱着强者的自信，姚万里也已经死了。
还有谁了？还有他！
这个男人的身世和来历至今仍是谜团重重，整个人看上去也神秘兮兮的，就连姚万里和烈红创也不知道他到底从何而来，又要到哪里去。
自那晚月下与青山一别之后，他便说要去取回他的‘东西’。
光明正大的以自身实力碾压了对方，凭借着力量与技巧，于剑之街当场夺得三名枪一席之位的这个男人………………
子龙仍在！！！
可是……时到如今，枪与剑的百兵之争已经接近尾声。
战况也是剑的两胜，试问子龙……还有战的必要吗？
如果要使枪成为胜者，他就不得不以一人之力，打倒剑之街的三名剑客。
爱丽丝，北村一心，以及…………青山道长。
到底是否要继续战下去，不能单单从局面上理性判断……
如今，这还得要看他的心意了………………
只见子龙抬头看了看天上月光，双眸清澈透明，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说不定……是在想家。
就那样盯着月亮看了一会，子龙好像从月亮接到了什么信号一样，又把目光转回正在给一心检查伤势的二人脸上。
看样子，一心侧腰伤的并不是很深。
噗呲，子龙映着月光，笑出了声来。
在他眼中，青山那一边给一心涂云南白药，一边被爱丽丝臭骂，还被敲了脑袋的样子就十分滑稽。
和自己这边的三名枪不同，那边，看起来很快乐呢………………
三名枪。
三名枪其实对子龙来说不算什么，只是正好加入而已。
姚万里，烈红创，他们也算不上什么好人………………
思及此，子龙把那一柄长枪深深的插入旁边的沙地之中。
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第一百六十三章 碧海之蓝
沙沙…………沙沙。
晚风轻拂剑之街，碧浪逐沙滩。
神色俊朗的英气少年漫步在这片有些微凉的沙滩上，脚步轻盈，一步，留下一个轮廓。
两手空空，子龙任由海风划过指尖，留下一点点风压，就好像儿时有人牵着自己稚嫩的手。
呼————
一吸一呼，子龙的鼻腔中，满是家的味道。
但他自己心里最最清楚不过，那个‘家’已经哪里都不在了。
世上已经……没有能给他回去的地方了。
看海角天涯，自己仍是孤身一人。
既然如此…………那起码………………
让这些人，不要再无家可归。
卡沙，卡沙。
子龙从烈红创的尸体上拔出了红缨，又从地上缓缓抄起了灵蛇。
他就这样双手提枪，迎着海风向浪花走去。
揉着脑袋的青山也注意到了子龙的这一举动。
他静静的看，看那纯洁无暇少年的快哉之风。
眼看子龙把灵蛇轻轻插在了沙地里，海浪拂过他的银靴，也被灵蛇的枪刃分成两道，又在沙滩上聚拢。
下个瞬间，只见子龙大幅度倾斜身体，手中握着红缨，仿佛开弓射箭…………
嗖————————
一甩手，一声急促的破风声便引起了剑之街三人的注意。
三秒过后，子龙稳住身形，只听远处的海浪击打声中，隐隐约约的传来一声…………
噗通。
投枪……？
三名枪之一的红缨，已沉入海中，若是想再寻它，便就是大海捞针了。
一心沉默不语，眼睁睁的看着子龙缓缓抄起另一把灵蛇。
爱丽丝心有疑惑，这家伙到底在干什么？
青山顿了顿神，总感觉……他能明白子龙现在的心情。很复杂，不好说，但是能明白。
带有银色龙纹的袍尾随风飘荡，随着一声噗通过后，名枪银蛇，石沉大海。
总感觉…………那些名，利，沉重的兵器之类的东西丢入海中后。
自己的身体也感觉轻松了不少。
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人用这些东西去杀人。再也不会……有人为了这些东西争个头破血流，更再也不会……有人会因为这些东西，而扭曲自己的人生道路。
心情畅快，子龙背月而笑，回过头来，对着三人的方向大喊道：“青山哥！来帮我一把！”
啵。
听到自己的名字，青山好像眼前有一个小气泡突然炸开一样，惊醒过来。
原来，自己刚刚看子龙的那副样子，已经有些入迷了…………
他回头看了看月光下的一心与爱丽丝。
和服已经褪了一半，腰上的绷带还在一圈一圈的缠绕，一心的表情舒缓，锐利也退了几分。
爱丽丝斜楞着眼睛，完全不在意青山的样子，只是继续手上的工作，随随便便说了几句。
“没人会打扰了，你去吧，我继续给一心缠绷带。”
时到如今，几乎是胜负已分。
更看到子龙将兵器丢入大海，再加上青山与子龙看上去认识一场，想必是断不会有什么危险情况的。
青山点了点头，便起身小跑向海边子龙的方向。
道袍在月光下泛起海浪的波纹，青山感觉脚步轻快，一步比一步更快。
奔向那个人的身边…………
“怎么了
？子龙？”
这下再没有人会打扰二人，看样子，青山与子龙终于有机会好好谈话了。
面容俊朗的少年轻轻的笑了笑，看上去，也就和青山差不多大。
“哈哈，青山哥，实在不好意思，还能请你帮我把那边的尸体拎过来吗？我……不想看他们就这样死在这里，怎么说，他们也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身家本领……更不算差。”
原来，情深义重的子龙就无法坐视不顾，要令这几日间朝夕相处的同伴暴尸荒野。
“当然了，小事一桩。”
这股少年栖息令青山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鉴铭，如果是鉴铭的话，一定会这么说吧。
小事一桩，话虽如此…………
拎起烈红创的双脚，青山发现这人就比想象中的还要更重。
剑，重吗？和笔比起来的话，一定会算重的那一边吧。
那些经常握笔的人……可否曾想过自己会有挥剑的那一天呢？
毫无疑问，有吧。
那些远大的抱负，未曾完成的大业。
并不是纸上谈兵就可以解决的问题。
可是…………挥剑的人又如何呢？
剑，和尸体相比起来，哪个…………会更重呢？
那些挥剑杀人的家伙们，是否有曾想过自己会有搬运尸体的一天呢？
是否会想过那具尸体曾经背负的重量呢？
会否考虑过仇家上门，又添一具尸体。
一具尸体……一具尸体……又一具尸体……
他们罗列起来的话。
那尸山血海，到底有多重呢！？
那是一个人，一个家庭，甚至是一个世界，都无法承受的重量…………
从握笔到握剑，这是一个将想法付诸行动的过程。
从挥剑到搬尸，这是一个为自己所作所为负责的行动。
一人得始，得一人终。
试问天下有几人妄堪称大丈夫，对自己的行为负起责任，贯彻信念到底，求个善始善终？
又有多少人对自己迫害，斩下的东西不管不顾，放置到其腐朽，散发出令人掩目的恶臭，弥漫传播瘟疫，使人受病？
行道中途，最起码…………
这两个手持尸体的男人旦行善事，无愧苍生。
拎着已经变成两截的姚万里，子龙也走到了青山的身边。
沙地上托出一条条长长的痕迹，好像两道车辙。
涨潮的时候到了。
海水没过二人的脚边，引得丝丝寒意在脚趾间悦动，感受着水的抚摸。
“然后呢？子龙？就这样把他们丢进海里吗？”
看着海平面，子龙点了点头，对着青山说到：“嗯，就这样海葬吧，大海就是最好的归处，从世界开始的那一天起，大海就已经出现了，大海知道至今为止的一切，大海知道该怎么做，大海是一切的起源，也是一切的终点。”
一切的……终点。
还记得厄里斯曾说过，不久之后，滔天的巨浪，将会吞噬世上的一切…………
难道……子龙就与此事有关？
噗通，噗通。
用力一甩，三具尸块溅起不小的浪花，深深的沉入这一片漆黑的海洋之中。
青山与子龙背手忘怀，默默的注视着强者离去的方向。
就在这时，变化，发生了。
渐渐的，二人脚边浪花中发出的，不再是纯白的月光。
取而代
之，则是如同天上星光般的，微微蓝光。
那蓝光越来越强，越来越密，竟照在了二人的衣衫上，泛起淡淡的蓝色波纹。
“这是…………荧光海？”
青山博文强识，自然是了解这种自然现象，年少时他曾在书中读到过。
这是一种比较稀奇的现象，海洋中的微生物和有发光能力的藻类聚集，就会让海水看上去是发光的一样。
“嗯，好漂亮啊，青山哥。”
子龙并不显得惊奇，看样子，他也知道这种现象的原理，更好像亲眼有见过几次…………
他转过头来，看着青山，天边明月依旧，脚下海水湛蓝，恰逢一眉清目秀少年立于身旁。
“真巧啊，青山哥，我们竟然能遇到如此少见的荧光海。”
真巧……真巧啊。
这碧海之蓝，这天边皓月，这眼前青山。
一期一会。
有些相遇，一辈子是只有一次的。
这次若是错过，下次便不知何年。
这月，这海，这人。
恰逢良辰美景，怎能放手虚设？怎叫人心甘情愿？
看着青山的脸，子龙心跳加速。
他用手腕轻轻碰了碰青山的手背，对他说道……
“青山哥，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答应我。”
青山看着眼前泛起星光的海浪，感受着这天人合一的短暂时刻。
看那没日没夜涌动着的大海，好像发光的冥河，将已故二人的灵魂，送往黑暗的深渊。
“怎么了？子龙，你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呀。”
青山回头一看，却发现子龙的表情和气氛改变了。
没有了先前的稚嫩与天真。
此时此刻，映入青山眼帘的，是一副英气逼人的，爷们儿的脸。
“我希望……青山哥你能与我交手。”
…………哗啦啦啦啦。
泛起星光的海浪拍打在沙滩上，好像正在用这种方式，与那漫天飞雪争辉。
海岸边，沙滩上，刚从冬天苏醒的两只招潮蟹狭路相逢。正打得不可开交。
招潮蟹嘛，一只手长，一支手短。
噼噼啪啪，那只招潮蟹正在用他长长的大钳去攻击，却看到另外一只招潮蟹能用那短短的小钳子尽数挡下。
大自然，真是奇妙啊。
看样子，春天就要到了……
“子龙，还有必要吗？”
若是在春天到来之前，这两个少年之一会死在这里，实在令人惋惜。
青山话刚脱口而出，便从子龙那一张写满了认真的脸上寻到了答案。
“此战无关三名枪，更无关百兵大会，只关乎我子龙一试身手，还望青山道长行个方便，不要留情。”
看着子龙那毫不退让的坚定表情，这海风，这明月，这碧蓝潮汐，这漫天飞雪。
便再也无法入青山的眼了。
“原来如此。”
青山抿了抿嘴，眼看就要答应子龙这个‘不情之请。’
“原来子龙你出现在剑之街，就是为了一试自己身手的吗？”
无言，月光下的子龙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那股湛蓝的碧波就浮现在了他的脸上。
“今日一战，虽非我愿，也避无可避。”
一抬头，一股仰天长啸般的锐气浮现在那张俊脸之上。
“拔剑吧，青山哥。”
第一百六十四章 蛟龙戏水
嗡……………………
一股剑气，通体透明，在青山的指尖上喷薄而出，渐渐成型。
月光折射在水晶般的剑刃上，让本就绽放着青色光芒的青山剑又添一抹光亮。
脚边的海水也仿佛十分配合，蓝色的荧光与青光相接，就让这青山剑好像与水相连，浑然一体。
“百闻不如一见，青山哥果然人如一剑，清澈透明，既然如此，我便不客气了。”
说完，子龙转头便走，七八步走回自己来时的石礁处，一把就把自己的长枪从沙地中拔了出来。
青山微微闭了闭眼睛，三两步离开海边，更清理了鞋上的潮水。
只是，残留的海水让两人脚底仍有些光亮。
没有杀气，只有斗气。
子龙微微提枪，青山缓缓挽剑。
百兵大会的最后一战，枪与剑的最后一战，就要在这漫天飞雪前，皎洁月光下，莹莹海滩上………………开幕。
一旁的爱丽丝还在用手捧着发光的海水戏耍。
只有一心注意到，青山和子龙，已经决定好要分个高下了。
玉唇一开，青山仙气皤然，颇有一股仙风道骨之气。
“请。”
“请！”
子龙一抖大枪，将至今为止仍盖在枪上的黑布尽数抖落。
刹那间，漫天飞雪仿佛凝固。凌冽的海风也好像顷刻停止。
青山，一心，甚至仍在戏水的爱丽丝都被那一柄长枪夺去了目光。
只见那被月光登临的枪尖散发着宝石一样的光芒，枪身上还有银色的长龙，雕纹其中。
与先前的两把名枪颇有不同。
这把……【龙胆】就给人一种历史悠久的文物气息。
而最最与那先前两把名枪有所不同的特点，还要当数……它的尺寸。
七尺花枪八尺棍，大枪一丈零八寸。
如果说银蛇是灵巧快速的小蛇。
那龙胆就是巨大又厚重的盘龙。
这比人还长的枪柄，再加上十分厚重的枪尖。
这就是当今世上最后的一把名枪——【龙胆】。
龙胆，这把枪名副其实，不愧龙胆之名，攻击的威力，还有他所给与敌人在精神上的压力，都是其他枪完全无法比肩的！
如此距离和如此威力，再加上子龙那浑身上下所散发而出的魄力。
如若是想面对如此巨大的长枪，就一定要有龙一样的胆魄才行！
但是，也正因如此，龙胆这把名枪才一直难以找到候选人。
因为，他实在是太过沉重和难以发挥作用了。
这样长的枪，如果在地形狭窄的地方使用，无非于作茧自缚。
而碍于那巨大的重量，对使用者本人的要求也会变本加厉。
试问，那子龙能否发挥这把大枪的真正实力吗？
月光散发出令人近乎疯狂的亮色，照在那龙胆的枪尖上，引得枪柄上的盘龙也熠熠生辉。
一点寒芒先到………随后，
枪出如龙！！！！
一扎，一挑，又一拦。
子龙顿时舞起大枪，目不暇接的就朝青山攻去。
实在令人畏惧，子龙那人看上去还有两米多远，枪尖……却已经来到了自己的眼前！
这般名枪，这般少年……怕是海角天涯皆无对，看尽天下不成双吧！
锵，锵，锵。
使出华山剑派——【花惋袖】的技巧
，青山一边后退一边将那三枪尽数挡下。
从这一经交手，青山便知子龙手中所使枪术专攻疏漏与要害，绝不简单。
这是一种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几乎失传的枪术。
那枪尖舞动的轨迹非常古老精湛，一举一动都仿佛有所定型……此乃……**枪！
何为**枪？
心、气、胆，手、步、眼，合而为一，浑然一体，此为**枪！
哗啦啦，不知不觉之间，青山已经三步退至海边，要知道，面对以枪为武器的人，退后就绝对不是个明智之举呀…………
眼看青山退至没有后路，子龙灵机一动，双臂抱枪，浑身一旋，又将枪柄握于右手中，更把枪杆底部顶在了背后，就那样将这柄巨大的【龙胆】甩了出去。
【横扫千军】！！！
呼——————
巨大的力道施加在枪杆的末端，速度经过传递不断变得更快，力道也变得更大。
那巨大的枪杆前端眼看就要击中青山！！！
子龙面带微笑，一股英气喷薄而出。
他知道凭青山的本事，肯定能有办法对付这招。
果不其然。
只见青山脸上也挂着一模一样的微笑。
对于这种势大力沉的攻击，他就有着能避过的自信。
但子龙这一招横扫千军绝非普通招式，速度，力量，就连攻击范围也十分巨大。
要想从这招下存活，就必须用上全部方法…………
看了一心方才的战斗，青山也有所领悟。
他发现一心是用全身的每一处地方来使用招式的。
将自身所有拥有的部分全部投入使用………………
这是非常高明的手段。
但是，一心所使用的那种阴流剑术，是青山无法模仿的。
日日夜夜的刻苦修炼换来的身体掌握能力和出类拔萃的反应能力。
是这两种因素才将那种战斗方式变成了可行。
那话又说回来了……现在的青山，能做到什么呢？
答案是启发。
青山从一心那种战斗方式中获得了些许启发，断然他不能运用全身的关节和力量传导。
但他可以…………用上所有他擅长的战术和招式！
（绿水……我上了！）
眉宇间一股柔气闪过，面对子龙这招横扫千军，青山使出【梯云纵】侧身一跃，宛若蛟龙戏水，又使出一招【弱柳扶风】以斜破直，一剑轻轻抵在那长枪上，将自己全部体重压在上面，防止追击，最后借力腾空一翻，仿佛天神下凡般落地，更随手甩出一剑【半月斩】，防止近身追击。
青白相间的道袍随青光长剑在漫天飞雪中划出一道轨迹。
好，真好。
一心看了不禁心想。
好，好一个青山道长，竟然能像新阴流【连舞】一样，将一招一式衔接的如此漂亮！
子龙笑意盎然，自然与一心观点一致。
只不过，看起来，优势仍紧握在自己手中。
胜算就仍在子龙手中那柄龙胆之中啊！！！
看着青山落地那副面带笑意的潇洒样子，子龙更不甘示弱。
他接着横扫千军的力将大枪收回，更任由这股力道于周身旋转后，双手一紧，猛的一握，继而高高跳起………………
方才是横，现在是竖！
一横一竖，十全十美！！
转体一周腾空后
高举龙胆的子龙，就要使出这名枪的奥义之一………………
【青龙摆尾】！！！
看那大枪扭曲的弧度和呼啸破风的声音。
这巨枪龙胆此时此刻就仿佛有摧城破山之气势。向着青山直接袭来。
而面对着从天上的方位向自己袭来的巨龙，刚刚落地的青山自然是不敢硬接。
想必，在场的每个人，都没有胆子去硬接这一枪吧………………
侧步猛的提剑一踢脚下沙地，青山使出【踏雪无痕】的步伐要领，脚尖轻快的点着潮水向一旁退去。
说时迟，那时快。
青山只能看到眼前有什么棍状的东西飞快的沉了下去…………
啪！！！！！哗啦啦啦啦。
随着龙胆重重砸下，巨大的力量将海水直接分成两道，与沙滩相连的海滩上刹那间出现了一条海沟，海水变成雨水，和飞雪混杂在一起，些许淋到青山身上。
不到一会，被青龙摆尾敲打分开的海水又汇聚在了一起。
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还是那样的波涛汹涌，海面上，只露出明月的光。
“嘿，青山哥，你怎得湿了身子？可别着凉了！”
嘴上喊着关心的说话，子龙一步步冲锋上前，追青山来到了海边，两人就这样沿着海岸线，你追我赶，好像盛夏时，在沙滩上互相追逐的情侣。
“哎呀，这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呢？”
青山一脸顽皮的回应着子龙的玩笑，又不断使用踏雪无痕的轻功避开向自己袭来的枪尖。
好在碍于那龙胆的重量，对青山来说，要避过一次又一次的突刺并不算难事。
如果是面对姚万里的那招蛇旋，亦或是烈红创的那招血脉……
青山都不会带着如此笑意了。
虽然是以命相搏的战斗，但不知怎么的，青山感觉很开心。
锵锵锵锵锵…………
青山不断用长剑上下不停抵挡着追来的子龙。
一种非常快乐的感觉涌现在了青山心头，这份快乐也通过兵器交接，传递给了正面带微笑的子龙。
二人就在发着蓝光的海岸先上你追我赶，一跃一俯，完全不像是正在拼杀的样子。
是什么呢？这种无从谈起的感觉…………
对，就好像小的时候，用手去搅动盆里的水，制造出一个漩涡。
不知怎么的，就是很好玩，很开心。
不知不觉间，就想将那漩涡搅的越来越大，可能，即使会把自己吸入其中…………
人们也会不断的尝试，看自己能卷出多么巨大的漩涡吧。
“青山哥，你小心了！”
一招一式之间，这子龙竟然还有闲工夫叫自己小心，看样子，接下来要出现的招式，就绝对危险…………
下一个瞬间，只见子龙提胯一抖，龙胆向前一送，那纹着银龙的袍尾也跟着一齐随漫天飞雪飘扬。
龙胆奥义之——【水龙卷】！！
大枪一抖，不停旋转，踮起水花，宛若龙卷。
水花飞溅，枪刃旋转，卷起地上的点点波涛，此时此刻的龙胆就仿佛游龙戏水一般令人叹为观止。活灵活现。
再仔细看去，不断旋转的龙胆中心，就好像一个漩涡，一个儿时也曾经见过的，单纯，又好玩，只是想看那水转起来的……………………
漩涡。
第一百六十五章 放马过来
此时此刻，面对这一个带有尖刃的巨大漩涡，青山会如何做了？
会被吞噬吗？
当然不会！你何时可曾见过山被漩涡吞噬？
落花无意，水有情。
眼看那水龙卷发出吵杂的哗啦啦啦浪潮声就向青山一步袭去。
找准脚步时机跨步的子龙就不给青山留半点向后躲避，甚至用距离来卸力的时机。
面对如此凶招，青山只能硬挡！
要知道，那枪尖的重量甚至都能将脚下的海浪裹起。
若是稍有不慎，自己就绝对会剑断人亡！
可即使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青山脸上的微笑表情也没有消失。
并非是没有感觉到压力，只是，在快乐面前，对死亡的恐惧看上去也有些微不足道了。
更何况……青山那聪明的脑袋就知道，他就不会如此便死啊！！！
手腕一转，青光乍现。
舞出剑花，使用刚刚悟得的灵感，青山在这【花惋袖】的每一招里都加入了【抖鳞】的技法。
与其说是刀扇，不如说，此时此刻青山手中的光剑就直接构成了一把旋转着的保护剑伞！！！
“厉害。”
看了青山这一招的一心也不禁开口赞叹，要知道，这两层招式若是再加上那种速度…………
就是子弹，也无法伤他分毫啊！！！
看了看已经看至入迷的北村一心。
爱丽丝嘟囔着嘴，皱着眉，实在是想不通。
为什么青山他……会有那么厉害。
看啊，他一点紧张感都没有，竟然还面带微笑！
锵锵锵锵锵锵锵………………
密集又复杂的兵击声飘过耳边，青山感觉手腕有些发酸。
但用那发酸换来的成果……就绝对值得！
砰！
终于，巨大又沉重的龙胆无法承受这样高速又剧烈的撞击，被青山的组合剑招重重弹开，险些脱手。
水花散落满地，如天女散花，更浇了些在子龙身上。
眼角下的两撇红妆微微抽动，好像会呼吸的鱼鳃一样，子龙暗自心想：好厉害……竟然能破了我的水龙卷…………
的时候。
青山也在想，毕竟，在战斗中，青山就从未停下过‘想’！
运用全部的战术和剑招，青山自然是知道，一直招架也不是办法，所以现在，摸清了龙胆的攻击套路与重量后，青山是要反击了！
嗖嗖嗖——————
使出【翻江龙】连环三剑，青山直逼子龙而去！
！！！
锵！！！
幸好那龙胆被弹得够远，令子龙双手握持，还来得及回防。
不然，这一剑就会斩在他的胸膛上。
两人相视一笑，手中兵器力道却丝毫不减。
皆全心全意的享受着这场难得的战斗，难得的对手，与难得的良辰美景。
很难受吗？很可惜吗？如此强大又美丽的二人要在如此美景下分出高下，决定生死。
………………呜呼哀哉。
若是让这良辰美景与佳人对垒皆成虚设，那其中的懊悔和生涯的可惜，又要与和人去说呢？
有些人，有些事，一辈子，就只有这一次。
比起错过了这次，一辈子都度过在后悔之中。
还是现在就死
掉来得更无遗憾啊！！！
为了没有遗憾的人生，子龙猛的一振龙胆，双脚也把那蓝色荧光猛的踩出两泼水花，更在沙地上用银靴留下了两个发着蓝光的脚印。
巨大的重量突然袭来，青山单手难以压制，立刻将压在剑身上的重心调整了起来，向后自觉退去。
这是十分聪明的举动，如果不主动后退，结果定会像那姚万里一样，直接被震倒在地。
呼——————
来了！！！
子龙紧接着翻身一个横扫，青山便微微跳起。同时提剑一刺。
子龙自然是几乎预见到了这一剑，旋身避过这剑的同时一砸，青山更侧身避掉子龙这一枪。
两人一攻一防之间节奏有秩，叮叮锵锵的兵刃交集声不绝于耳。
一招一式都是那么的潇洒，那么的美好，流畅。
在这如同交响乐般的兵刃交接声中，也难免二人听了心声愉悦了……
呼——————
眼看战斗进入了白热化的胶着状态，子龙一翻双臂，豁出一个枪花来，将龙胆抬得老高，对着青山那张笑意盎然的书生脸就是一顿猛攻。
即使手中龙胆如此巨大也好。子龙一手扎拦拿使的那叫一个出神入化。时而翻过脖子，时而以脖子为轴心旋转，突刺。
眼看那一柄长兵在子龙手里使的那叫一个枪若游龙！！！
一时间下来，这突如其来的上段攻击就打了青山一个猝不及防。
他能躲的躲，能闪的闪，避不过的的…………
就用剑硬挡！
用剑身将那龙胆压向另一个方向，心知下一枪很快就会袭来，自知避之不及的青山手腕一抬，高举与头顶，向旁侧一移，两根剑指笔直指向下方，正是龙胆运行的轨迹。
华山剑派——【定海针】！！
锵！！
剧烈的碰撞使两把非同凡响的武器中蹦出丝丝火花，发出的嗡鸣之声也绝非凡间产物。
二人脸上笑意渐渐退去，这一拼，就见了真招。不相上下。
更何况已经打了这么久，别说二人之间的体力消耗，就算是在一旁观战的爱丽丝和一心，就是看，也快看的够累，渐渐跟不上进度了。
求胜之心越发急迫，青山在【定海针】上使用【抖鳞】，将龙胆微微弹开后一步踏前，提剑便斩————
碍于龙胆长度，眼看二人之间仍有一段距离，面对青山长剑，子龙这一次主动选择了退后，躲避！
提枪撤出两步，他已经能够稳住龙胆的震动，心中，更有了应对青山这【过江龙】剑路的对策。
电光火石之间，只见青山已经使出过江龙的前两式，劈，和刺。
剩下的一剑，便是追和截……！
眼见那反转的剑刃渐渐靠近子龙的侧腹。
子龙，却立刻动腰，翻身过去，避过这一剑的同时更背朝青山，眼看几欲逃跑。
！！！青山心中暗自一惊，从刚刚开始一直紧要自己不放的子龙竟然背过身去，还会逃跑？
一个念头划过他的心上，从未停止的思考也给出了一个答案。
子龙没有逃，他就不会逃跑！
如果是这样的话……糟了！！！
不错，正如青山所想，子龙就没有逃跑的意思，若避而不战，又怎能险种求胜了！？
眼看那柄青山剑从子龙的后腰
上贴合而过，子龙的手愣是一刻也没有停下。
左手握住枪底，右手握住枪身。就那样把枪倒拿，握于手中。
从左到右，枪尖又隐隐约约从右腰的缝隙中锋芒毕露。
青山挥出去的剑就好像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
他眼中也清楚的看到，子龙那屈膝，弯腰，回眸一望的………………
【回马枪】！！！！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强的，是极长的龙胆，险的，是子龙的枪术。
这一招回马枪就把青山打了个措手不及，锋利的枪尖正中目标，将青山的发箍划破，让那一头长发在月光下仿佛一朵绽放的花般径自飞舞。
那么，问题来了。
为何本该直冲青山面门的长枪会划破他的发箍？
答案很简单，青山也背过身去了，这招，他就也会啊！！！
嗖————————
华山剑派——【回首望月】！！！
两人在极低的身位下拼了一个来回，长剑将长枪打落在地，两柄神兵愣是飘过对方头顶，谁也没能伤的到谁。
“好一手回马枪啊！”
青山方才死里逃生，却好似打得十分痛快。
子龙也一样面带兴奋的表情，几滴汗珠滑下，露出晶莹剔透的皮肤，愣是没有将那眼角下的两撇红妆弄化。
“青山哥，尽管放马过来吧。”
青山提剑笑了笑，披头散发的整了整衣冠，只见那张书生意气的脸上，透过笔直又乌黑的长发，所展露出的笑容，还带有几分邪气。
“你才是，尽管放‘马’过来吧。”
话虽如此，二人纵使面带微笑，心中也已经感到难以压制的焦急。
此时此刻，二人心中所想的事情无外乎一模一样。
多少次都放马过来？
别开玩笑了……
下一招一定…………
下一招一定…………
分出胜负呀！！！！！
旋步，转身，踏雪无痕。
青山高举手中剑指，只一个转身，留下道袍在空中与雪共舞的身影，便退至海边。
一对剑指比在身前，一青光长剑高举头顶。
摆出【开山势】的架势，眼看青山已经要舍弃防御，发起猛攻，去拼这最后一招了！！
另一方面，子龙也毫不含糊，高举长枪，架于身后，用背筋顶住枪身，双臂紧紧的压制着龙胆，此时此刻，看上去就好像是一把上弦的大弓！不知何时会将那龙胆射出！
他知道青山也打算拼最后一招了，反正他已经清楚了龙胆的攻击范围，既然如此，就舍弃本来的距离优势。用出其不意和更快，更强的枪术来一较高下吧！
来吧！来看看是青山的剑更快，还是子龙的枪更快！！
呼————
一阵轻风吹来，引得二人衣袖白袍随飞雪往一个方向摇摆。
眼看海平线，黎明破晓，一轮新日即将日出东山。
是时候了，最合适不过了。
昏沉沉的天空，仍朦胧的月色，散发着淡蓝色荧光的潮汐，漫天的鹅毛飞雪。海平线上的点点红光。
如果，能够心满意足的死去。
便再没有比这更加合适的陪葬景色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一剑如故
青山长剑于头顶反转一圈，剑花一挽，好像抽打马匹的鞭子，发出嘶嘶破风声。
继而组合【踏雪无痕】与【梯云纵】的步伐要点，这次，不再是用来逃避，而是用来冲向敌人！
呼————
青白相交的两道袍尾被巨大的空气阻力拉直伸向后方。
一股巨大的剑气透体而出，甚至将沙地也分出细小的口子。
青山长剑入怀，左手剑指已经比向背后，最大程度的减少空气阻力，右手长剑笔直冲向子龙面门而去。
随着剑气在水面上划出一道沟壑，将那倒映的月亮也一分为二。
青山的剑招也越发锐利，锐不可当！！！
如果要给这组合了【梯云纵】，【踏雪无痕】，【长虹贯日】三个华山剑派的招数起一个名字的话…………
水中斩月。
华山剑派————【水中斩月】！！！！！
眼看青山以极其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子龙冲了过去，一心和爱丽丝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这招的确凌厉非常，颇有一股兵中王者之气。
但……面对那英气逼人的子龙，这招真的可以制胜吗？
可不可以，一试便知！
子龙瞪大了双眼，那眼角下的红妆也跟着一起一开一合，好似大口呼吸。
继而松开一直压制龙胆的右臂，任由那柄大枪以自己的背后和左臂做杠杆运动，将枪尖从下至上甩向青山的脖子————
一股气息扑面而来，青山也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得到，子龙的背后，仿佛有一条升龙正从下而上的冲向自己…………
【龙跃于渊】！！！！！
眼看那青山道长一步一步，剑步如飞般的冲向子龙，也看那龙胆的枪尖撕裂着沿途的空气，以更快的速度冲向青山头颅。
谁胜，谁负了？
一旁，提心吊胆的二人密切的关注着，这二人之间的最后一招。
余光中，爱丽丝发现了，方才那两只招潮蟹不知何时已经打完一架，不见踪影了。
一心咽了咽口水，自然是看得出来，两人招式都已去尽，这一战……也即将接近尾声了！
【水中斩月】对【龙跃于渊】。
一把剑与一柄枪的争斗，百种兵器的交锋，千年历史的沉淀，都将在此画上句号。
眼看那一柄龙胆如同巨龙一般向自己呼啸而来，青山快速思考，计算结果，心中已自知拼不过子龙这绝强一招。
那该如何是好！？
他轻轻闭上了双眼，不看眼前一切，将自身剑意催鼓至更高境界，心想只有这样，才能与子龙兵刃相向。
为分高下，死不足惜。
和子龙一战，青山总觉得很开心，就好像那日和绿水对练一样，忘乎所以，更身不由己。
有时候，总觉得，好像绿水她仍在身边一样。
绿水的死是一场梦吗？还是说现在我才是在梦里呢？
这些是虚幻的吗？那什么又是真实的呢？
我现在感受到的这份快乐，这份温暖……便是真实的。
一股温暖的春风扑面而来，将他心上那三尺之寒尽数化解。
春风解冻,霜冰化洪,以虚逆实,化物共融。
那份旧日的思念与心上长剑融为一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剑在手不现,道在心不留,招在诀不现,无我，无天，亦无剑。
这一瞬间，青山对于‘我’的概念已经消失，他停下了一直以来在战斗中的思考，心如止水，化物共融。
好像自己就是世间万物，融入其中，好像世间万物都不复存在，虚实难辨。
仿佛世上的一切，一切的一切都已经消失。如同绿水一般，不再，不在……
在这样虚实不分的境界下，他终于刺出了那最后一剑。
………………………………………………
这一剑……令人看了不禁心惊胆寒。夺魄惊魂，叫旁观者甚至一时间连呼吸都已经忘记。
若是论剑术的强度，那此时此刻在场最强的就是一心。
可若是论剑道的境界。
青山，就已经去到一个令人怀疑，甚至想擦擦眼睛重新审视的高度了。
一心很快，一心真的非常快，他的【一之太刀】已经快过了声音。
可…………青山在这无我境界中所使出的【水中斩月】，就在一瞬间，让青山的身影几乎都消失了。
看不见，太快了。
难道……青山的剑速在那个瞬间就超越了光速？
不，勿论怎么说，这也不可能吧…………
不可能，的确不可能。
就连青山也不知道刚刚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只是在怀念绿水的感觉，思考一切的虚实，然后……在一瞬间，他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也能感觉得到一切了。
不可能，不知道，青山真的不知道自己刚刚到底使出了怎样的剑招，更不知道今生能否再用出同样的招数，把这股力量掌握。
但他现在所能知道的，所能感受到的，便只有剑指前端传来的那股温热感觉。
看样子，这一刻，是青山赢了，他，先命中了子龙的头部。
只不过……………………
刚刚那至高境界之中，青山忘乎所以，一瞬间忘掉了自我，更忘记了维持剑指上的气剑，那柄青山剑早已消失不见，如过眼云烟。
现在顶在子龙脑门的，就只有青山的两根手指而已……
糟……了……
青山不知是不是刚刚才从虚实的夹缝中回来的原因，时间好像变得很慢。足够给他思考。
（难道……我败了？我……要死了？）
看着眼前面容俊俏的子龙，青山的心轻轻的跳动着。
十指连心，那股悸动从心脏传向指尖，又在子龙的额前悦动开来。
看着青山那茫然若失的脸，子龙的玉唇微张，更感觉到了自己额头两根手指的温度，与触感。
那温度是那么的温暖，触感又是那么的柔软。
他已经好久，好久好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温暖和触感。
家，记忆中，子龙只能找到这一个字来形容这种感觉。
这种早已不存在于这世界上任何地方的，家的感觉………………
眼看那柄龙胆正呼啸着冲向青山脖子，子龙猛的一拧手劲，巨大的惯性引得他手腕生疼，难免扭伤。
可即使如此，他也拼尽全力，将那柄凶器的枪刃，悬停在了距离青山脖子的三厘米之处。
…………惯性结束，青山的长发从后面猛的扑向前方，更身形不稳，把他面前的子龙也一齐压在了身下。
噗通。
两人在沙地上亲密接触，那两身令人看起来神采奕奕的道袍与银袍也沾了不少湿透的沙子，看上去狼狈的很。
“青山道长，你很重唉。”
把子龙压在身下的青山还没有理清状况，仍按照自己计算考虑的他，就摆出一副自己应该已经死了的惊讶表情。
“子龙，怎么……？我怎么没死？你……在那种情况下停手了？”
子龙略带羞涩的笑了笑，看了看自己怀中的青山道长。
他自然知道刚刚那一次交锋，如果青山没有收起气剑，此时此刻躺在地上的人，必定就只有自己一个。
真是的，多么温柔的人啊，即使放弃胜利的机会，也不愿意伤我…………
思及此，子龙微微抬头，用那扭伤的左手把青山的头发扶缕向耳后卡好，又轻轻的摸在了他的脸上。
眼中柔情似水，那面色的一抹潮红和那红妆融为一体，比这春风更让人心醉。
“青山哥，我若杀掉你，便真的是孤身一人了。”
他害羞的把视线移向一边，不好意思再去多看青山那紧盯着自己的，迷茫的脸。
“你说我……又怎忍心下手呢？”
看了子龙那一副避开自己的样子，青山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有多迟钝，现在又在干些什么。
“哎呀你看我这人，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
急忙道歉的青山一个猛子便连滚带爬的从子龙身上跨了起来，好死不死，还不是翻身横跨，而是大步朝前，从子龙面前走出去的。
站起身来的青山立刻回头，伸出手来示意要拉子龙起来。
起初，子龙目光稍微游离了一下，心跳的很快，不知如何是好。
而后又觉得自己这样太不自然，便一手搭在了青山的掌心上。
青山握剑的那只手，很凉。
子龙握枪的那双手，却很热。
刚刚站起身，子龙便开始拍打自己身上的沙子，更正了正衣冠，继而变回刚开始那副英俊少年的模样。
想起方才经历的重重，子龙回想起自己那副衣冠不整，还被人压在身下的样子……还是有些脸红，更显难堪。
“唉？那，谁赢了？你赢了？”
青山像个丈二和尚一样摸不着头脑，刚从生死一线之中回过神来的他仍有些神志不清，分不清虚实。
子龙此时此刻脸烫的不行，哪还有时间和什么风度来讨论输赢。
让让，这种时候，让让就行了。
“你，你赢了，你赢了，你的剑指先碰到我额头的，这场胜负……从各种意义上来讲，都是你赢了……”
嗯………………
青山呆头呆脑的看了看子龙别扭的样子，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剑指，细细感觉着刚刚那招【水中斩月】时，自己所使出的招数…………
与其说是剑招，不如说是剑意…………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正在青山百思不得其解之时，这也给了子龙很好的缓冲时间。
乍看之下，他已经变回了那个面色俊冷的美少年。
虽然内心仍有波动，可正常说话和思考，应该是做得到了。
“青山哥，你还在想些什么？你赢了，百兵大会结束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折戟沉沙
“唉？”
天空泛起了淡淡的鱼肚白，日出东山，眼看黎明即将破晓。
海平面上的太阳，也逐渐崭露头角。
赢了？……结束了？
青山回头看了看两名同伴那舒心缓气的样子，仿佛尘埃落定。
还顺便将这一副良辰美景尽收眼底。
潮汐散出淡淡的蓝光，漫天飞雪裹挟着春风洋溢。
他又看了看子龙那张俊俏的脸。一时间不敢相信。
这些都是真的吗？太美好了，反而不像是真的。
更像是…………一场梦。
……………………………………
可曾在梦中，遇见彼此熟悉的脸？
人们为美丽的缘分，求佛了太多年。
冰山上有一朵雪莲，端坐群山之巅。
他们说她已生千年，有她就得到了永远。
如果你只是等待，缘分它不会悄悄的来。
就像不上那冰山，怎会见到的美丽雪莲。
人们呀，祈求花儿，让他能得到永远。
雪莲说，永远并不远，就在你的心里面。
就在这个冬天，雪花片片从天上飘下。
雪莲花在这一刻变成了一片片的雪花。
折戟沉沙，败者们在雪中找到了永远的家。
前路漫漫，从此后懂得永远的你，也找到了熟悉的他。
……………………………………
睁开眼睛，青山面前出现的已经不再是那有着令人惊叹景色的沙滩黎明。
而是一具木制的床头柜。
……是梦啊。
被窝中传来温暖的感觉，青山半梦半醒之间，仍在回忆着梦中所见。
那些出生入死的战斗……那两位本领高强的同伴，还有…………
‘青山哥。’
子龙。
稍微过去一会，青山仍迷迷糊糊，但头脑已经醒了过来。
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真的是梦吗？
不，不对，不是梦，这些事情都是真的，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就是一天前…………才刚刚经历过的事情。
青山闭上眼睛，又把思绪带回了那个今生都不想忘记的时刻。
去细细回忆在那之后发生的事情…………
…………………………
漆黑的眼眸一闭一睁。
眼前的景色还是那般不可思议，令人陶醉其中。
春风拂面，一股暖意冲上心头，已无须……再多搏命了。
百兵大会，到此为止，已圆满落幕，画上句号。
本次参加百兵大会的门派大大小小，论兵器类型，起码有六十多门。
到最后，存活下来的，甚至还不到六种，十人。
“那，就是剑第一，枪第二？”
青山再次比出剑指，去细看那为一切画上句号的透明青光长剑。
比在眼前，剑由心生。
那半透明长剑中映出的，是子龙那一张英俊帅气的脸。
抬头望漫天飞雪，青山尝试用剑去遮盖额头，防止雪花飘入眼睛。
透过青光长剑，青山看到天上不只有当空皓月。
还有满天星斗，闪闪发光。
霜雪吹落满头，看起来就像是白首。
看着即将迎来黎明的星空，与即将消失的繁星们，青山微微的笑了。
而看着笑容满面的青山，子龙，也一起笑了。
分别的时候就要到了。
一心轻轻拍了拍青山的肩膀，身后的爱丽丝也一并跟了过来。
看样子，他们也发现战斗的结
束了。
“青山道长，好剑法啊，有机会的话，真想好好和你比试一下……”
此话不假，一心看了青山刚刚那光怪陆离的一剑之后，便总觉得自己也能从中学到些什么。
如果，自己也能去到那个速度…………
“哼，我们都在拼死战斗，你竟然在这里和这个小白脸打情骂俏！”
爱丽丝红着脸仍是一脸傲娇，不想承认青山的本事和觉悟。
轻浮！实在是太轻浮了！
听了‘小白脸’这三个字，子龙脸又一下子涨得通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青山挠了挠后脑勺，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发箍断了，现在是披头散发。
稍微理了理头发后，青山对二人说道：“两位，百兵大会已经结束，看样子，我们分别的时候也已经到了，虽然这几日我们相知甚少，相处的时间也不算多长，但两位的身手和本领，和一起出生入死的这些日子，在下青山自是没齿难忘……”
说到‘分别’二字，众人的眼皮愣是低了几分，看样子，一股同样的寂寥在他们心中浮起…………
“哼，你记得住就好，那，怎样？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少见的，爱丽丝接过了青山的话茬，看样子，在最后的时候，她也便不再顾及什么面子和个人喜好了。
子龙靠了过来，站在青山身旁，静静聆听着三位剑客的攀谈，与自己曾所处的三名枪有所不同，看样子，这三人之间的关系，就令人感觉融洽。
“啊，说起来，我打算立刻启程去拜访一位前辈，他就在不远处的山脚处居住，我也是偶然才得以遇见，虽然这么说也有点奇怪，不过…………他应该是个用剑的高手。”
高手？剑之街还有人能被这刚刚击溃三名枪之首姚万里的北村一心称为高手？
爱丽丝的眼睛瞪大了几分，子龙也颇感好奇。
至于青山嘛…………思来想去，心里倒像是有个人选。
“你们呢？你们接下来要赶往何方？爱丽丝，你要去寻找父亲吗？青山，我记得你是来……观光的？怎样？有回去的地方和想去的地方吗？”
回去的地方……这离开九州刚刚几个月，青山便鬼门关前走了好几趟了。
他想回去的地方……便只有绿水在的地方。
“没有，我没什么事。”摇了摇头，青山否定了一心的推测。
“圣骑士考试还要两年半载才能举行，我到时候才能回到教廷参加，也没什么地方可去……”
……………………
青山和爱丽丝面面相觑，眉来眼去之间，好像拿定了什么主意。
“那要不……”
“要不我们就和一心你一起去吧，顺便见见高人，继续磨练剑术！”
“对，就这样吧，这个主意好！”
难得爱丽丝和青山意见一致，二人一唱一和便径自拿定了主意。
看了青山和爱丽丝，还有一心笑成一团的样子，子龙微微低眉，仿佛感受着三人间那相逢不到三日的默契。
他心想……自己……也能感受到这股快乐吗？
“子龙，你呢？你要去哪里？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有什么要去的地方吗？”
呵呵，子龙一张秀脸上，笑容渐渐浮现了出来。
就在等这个呢。
他就在等青山来问呢。
想做的事情……有一件，要去的地方，现在倒是还没有。
“没有呀，青山哥，我来剑之街也是为了磨练自己技艺，更为了了解现在自己有多强才参加百兵大会的，若是不嫌弃的话……接下来的日子我想与你同行，直到你离开剑之街为止，
我总感觉在你身边的话，自己还可以变得更强，可以吗？青山哥？”
青山哥……青山哥…………
一口一个青山哥叫的甚是亲密，这叫青山又怎好意思拒绝了？
“当然，当然可以了，人多才热闹吗！”
用胳膊搭在子龙的肩膀上，将他整个人带向前方，青山滔滔不绝的给二人介绍着子龙。
虽然……他也不知道多少便是了。
一路上，他们有说有笑，不停的讨论着刚才三场战斗中的多多少少。
一会说姚万里的天分，一会说烈红创真是个变态。
一会说子龙的枪术，一会说爱丽丝的年轻。
爱丽丝还在对青山戳戳点点，引得子龙阵阵发笑。
一心打从心底对青山有了新的认知，很想与他畅谈剑术。总是打岔。
走过这片沙滩，留下一排又一排的脚印，四人向着山的方向出发。
人生何处不相逢？
在这一片欢声笑语之中，青山再也感觉不到初来乍到时的寂寞与孤独。
便离开了。
黎明破晓，迎面的春风吹来，温暖着剑之街的每一个角落。
海浪拍打在无人的沙滩上，将脚印用海水全部洗刷。
那些为了什么而努力奋战的人们。
无法将这副良辰美景尽收眼底。
无法感觉到这股温暖的春风。
便永远的离开了。
……………………………………
“你走的时候，这雪就开始下。”
“你回来的时候，这雪它便停了。”
雪停了，青山一行人也走过山路，来到了这隐居山脚的高人宅邸。
虽然雪停了，但说出这两句话的人，却有着一张饱经风霜的脸。
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无数痕迹，每一道褶皱中，都藏掖着犀利的剑气。
“前辈，果然是你是啊…………”
青山一眼就认出了这老人的身分，若不是他，青山也不会去参加什么玩命的百兵大会…………
剑圣——鬼柳，年过半百的这位老人正坐在门廊前，笑脸相迎着几位年轻的客人。
“比赛结束了？今天这吹的什么风？竟然把四位年轻高手一起吹到我鬼柳面前……”
稍微拿捏评估了一下几人实力，鬼柳不惊不乍，仿佛信手捏来一般将一根细长木棍握在手中，时不时敲打着掌心，目光，一直望向一心的脸上。
“前辈，多有叨扰，在下这次下山机缘巧合，寻得几位朋友，想带他们来一并拜访前辈，还不知前辈是否足够方便？”
如此客气礼貌的说话，一心的心里也十分明白，这要是带着三个人来拜访客人，被轰回去，可就糗大了………………
提心吊胆之间，一心那锐利的眉毛也微微抽动了起来。
“哈哈，无妨啊，刚从战场归来，杀伐之气还没清理干净吧！？来来来，里面请，在下鬼柳，本事没有，客房倒还有上那么几间…………”
说完，鬼柳笑脸相迎，起身便带着众人进了屋内道场。
一心松了口气，看了看爱丽丝那副好像见了长辈不知所措的俏皮脸蛋，示意着女士优先。
抚过门廊，青山走在众人的最后面。
他注意到门框上还有几分阳春白雪。
枝头凝鹊，时不时传来几声动人的吱吱叫声，令人听得一清二楚。
草木柴房依山静…………
没想到，在这兵器不断碰撞，人群喧嚣不停的街市中还有这样的一片地方……
叫人心旷神怡，清净非常啊。
第一百六十八章 道场廊外
走进鬼柳的山脚到场，青山一屁股便找了块桦木地板坐了下来。
不偏不倚，正好坐在一块方形木板的最中间。
舒服，得劲儿。
比起什么老板沙发椅，这方方正正的最中间，青山就坐得舒服。
难得能忙里偷闲，收剑入鞘，这可是韬光养晦的好日子。
而没有了周围吵杂的人群，青山也终于可以一个人清静清静……
望周围看看，身边的三人不知从何时起早已不在，只剩他清净一人。
一心和爱丽丝应该去收拾各自的房间，好生休整了，也是，毕竟才经过那晚的激战。
体力和心神都需要补充些能量吧……
子龙呢？
说起来子龙好像临走前说自己要去洗澡，叫青山一段时间不要回房。
鬼柳这硕大的道场有三间客房，其中一间正好有两张床，思来想去，四人决定青山和子龙共住一间比较好。
可为什么呢……？都是大老爷们，为啥子龙就不让青山在他洗澡的时候回房间休息呢？
不知道，可能子龙是个腼腆的人吧，这种事情容易害羞。
思来想去，青山看着廊外的阳春白雪，觉得有些刺眼。
檐下清辉有点凉。却道天光云流长。
这不禁让他想起那日下午在道观和绿水练剑的日子…………
倾城一舞秀霓裳，双剑婉华袖芬芳…………
不行，不能再想了，如果过多的沉浸在回忆里，人就无法向前走，就永远走不出去了。
就像外面的雪景一样，虽然很漂亮。但这样看下去会发生雪盲的。
白雪太过纯白，冰晶反射阳光的能力很强，这也是他们为什么能不立刻融化的原因。
那些强光全都被照射到了人的眼里，慢慢的就无法适应更黑暗的环境，可视度变低。
为了避免雪盲，青山扭了扭屁股，极不情愿的仰在了地板上，去看略微漆黑的道场内部。
…………唉？
待到他瞳孔逐渐适应了道场内昏暗的环境，青山不禁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发出声音来了。
从躺在地板上的仰角看去，青山眼前出现的……
是堆成小山一样的……佛像，木雕佛像。
他们参差不齐的罗列在一起，有大有小，形状不一。
但唯一一点相同的是……那些‘佛像’一个个都是面目狰狞。
就好像地狱中走出的恶鬼般令人心寒…………
咋回事？
青山不禁心中迷惑。
为什么鬼柳的道场中……会有这么多的佛像？而且这佛像的样子……
“怎么样？觉得很奇怪嘛？”
踏，踏。
一句话后，青山耳中传来的便是由地板发出的震动。
侧眼往声音的方向一看，在那里站着的，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
那老者须发皆白，眯眯着眼睛，看向那些佛像的方向。
虽然……确实很在意。
但现在青山心中还有另一个更加疑惑的问题。
他，鬼柳，是什么时候开始站在这里的？
为什么自己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气息？
而且……为什么只有这么近了，才听到他的脚步声？
思来想去，只一个瞬间青山就断定了鬼柳深不可测，为保险起见，他立刻一个猛子坐了起来。
更为了保持客人礼仪，没有把警戒放在外表上，仍双腿向着廊外，青山只是回头继续与鬼柳对谈。
“嗯，前辈，这些佛像……都是您亲手雕刻的吗？还是……？”
鬼柳把脸从佛像上移开。对青山相视一笑后慢慢踱步走到他身边坐下。
“对，你说的就对啊，都是我亲手刻的，感觉怎么样？”
看着廊外的春雪皑皑，鬼柳的表情上展露出一股落寂与可惜。
青山看了看温和的鬼柳，又定睛看了看那些佛像。
即使那些佛像一个个都凶神恶煞，宛如索命厉鬼……
却出人意料的并不叫人讨厌。
“总觉得……好像他们在守护着什么，看起来叫人意外的感到安心呢……”
“嚯……！”
听到青山这出乎意料的发言，鬼柳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这种见解他还是头一次听到，更是头一次想到。
没想到，还有人能这样去看这些雕像………………
“看着凶神恶煞的他们，不知怎么我的内心也会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平静，与那些慈眉善目的佛雕不同，这些凶神恶煞的表情……叫人看了十分冷静，甚至想搞懂他们为什么会这样愤怒的原因。”
青山脸色平淡的这样继续补充道。
“我不禁去思考答案，陷入平静之中。”
“哈………………”
鬼柳心生喜悦，却不露于言表。
他在怀中摸摸索索，已经定下了要借此机会，与青山好好攀谈一番。
“前辈，这些到底是……？浮生闲趣？还是说……？”
青山话说到一半便停下来了，因为他看到了。他看到鬼柳从怀中颤巍巍掏出了一块方形木头。
那桦木不大，拿在手里看起来像一块乳白色的搬砖。
他正以为鬼柳要做什么的时候，鬼柳却慢悠悠的伸出了手。
示意这块桦木，是给青山的。
吱吱呀呀，廊外枝头凝鹊叫个不停，振翅高飞，引得松树上积雪抖落，与这白色大地融为一体。
青山映着白光于廊下接过这块方方正正的桦木，仍不懂鬼柳想做些什么。
午后阳光下，慈眉善目的老人看上去也熠熠生辉。
“不试试吗？年轻人？”
说完，他又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凿子，想要递给青山。
这一次，青山没有接。
但他也跃跃欲试，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木雕，这种工作需要细心和功夫。
力道的掌握，每一次对木头的剥削，都是无法后悔的。
若是一次失败，作品便毁了，就像人生一样。
看着青山那副认真思考的表情，鬼柳不再端坐，反而把一只脚掌踩在门廊上，还顺手对着太阳打了个哈欠。
三五下的午后闲暇悄悄过去，青山决定了。
凿子对木头，就好像切豆腐一样。
青山摆了摆手，拒绝了鬼柳的好意，随后用那到刚刚为止还在挥舞的手，比出了剑指。
鬼柳感觉到一股剑气后不再放松，而是细细观察青山的动作。
只见，顷刻之间…………
那两根手指的尖端，便浮现出了一柄青色的短剑。
“承蒙前辈厚爱，我用这个便可以了。”
这是……华山气剑！
鬼柳眼睛瞪大了点，一副豁然开朗的样子。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怪不得这个年轻人会如此年轻便在剑术和道行上如此了的……
惊讶归惊讶，佩服归佩服。
鬼柳没有忘记自己本来想做什么事情，看着青山勤快的动手对那木块上上下下。
他也没有闲住手，从怀里又摸出一块木转，开始雕刻起了自己的佛像。
青山挥剑之间还斜楞了一下眼睛，看了看鬼柳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子。
他脸上的褶皱，都不再运动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老头怎么随身带着几块木砖啊？
但看那道场里的佛像数量，恐怕，他只要一闲下来就会不停雕刻吧…………
为了什么呢…………
“雕佛像，总会雕出内心的形状。”
手没有闲下来的鬼柳，嘴也没有闲下来。
他一副神态自若的表情，好像把嘴和手分开来，把自己的手交给心去做。
就好像，青山挥剑的时候，也是用心斩人…………
青山就这样默默的听着，专心致志的去尝试雕刻佛像。
一刀下去，不能多，也不能少。
多了，形状就完了，少了，下一剑就难了。
这对于强迫症晚期的青山来说，是很好的兴趣爱好。
随着木屑一片片的剥落，他不禁这样心想。
如果……人能在每个时刻都做出最好的选择，什么事情都恰到好处的话……
是不是就能过上完美的人生呢？
像这样雕刻木块，把不必要的东西一点点剥离自身……人，就会变成自己想成为的样子了吧？
“不可思议吧？本来只是普通的木头，注入了感情之后……就好像可以看透我一样。”
鬼柳注意到了青山的沉思，作为一个过来人，他是很清楚的。
人啊，只要静下心来，就会开始思考，思考自己的事情，思考生命的意义。
有些人能在钓鱼的时候看到自己，有些人能在拼图的时候看到自己。
有些人，就能在做木雕的时候看到自己。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疯了，但我雕刻佛像的时候，不知道是天变高了，还是地变厚了，我的心仿佛也去了远方。世间的一切也与我毫无瓜葛。”
“就好像我本人已经不在这里了一样，可能这就是宁静致远吧。”
青山听了鬼柳的自言自语，眼前一亮。
这种感觉……不就是昨晚自己进入的……无我境界？
两人佛像已经雕的差不多了，青山仍未明白鬼柳雕刻这些佛像的理由，他心想可能……可能鬼柳不愿意说，或者这些事情对他来说有些难以启齿吧。
的确，青山猜中了。
看鬼柳那副黯然神伤的样子就知道，这些佛像，背负着什么东西……才会是如此相貌。
不可思议啊，一个人的剑，一个人的作品，一个人说出的话，写出的书。
都可以展现出那个人的一部分。
第一百六十九章 剑与剑鞘
就好像鬼柳手中那又一个面目狰狞的恶鬼一样…………
“我从前为了大义杀了很多……很多很多的人，在我把那些数量的佛像刻完之前，我是不会再杀人的了。”
鬼柳显得有些憔悴，无力的拖着手中刚刚雕刻的佛像给青山看。
“看啊，我的一个一个……明明是佛身，脸却是狰狞的恶鬼呢。”
可能，鬼柳想告诉青山，不要走自己的老路吧……想要从血海的漩涡中脱身，就是如此困难的事情。
“我还真是差得远呢…………”
青山看了看鬼柳那副低头垂暮的样子，一时间内心五味陈杂，难以想象这个饱经风霜的老人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能从那老态龙钟的身体上，感受到如此巨大的悲伤。
悲伤……这股悲伤，青山总觉得自己能懂。
“唉？”
鬼柳暗淡的神色突然发出亮光，在他的眼里，出现了些令人惊讶又在意的东西。
手中攥着自己刚刚雕出的恶鬼，鬼柳情不自禁的盯着青山的掌心看。
顺着他那犀利的目光望去。
青山掌中托起的白色桦木，很显然被雕刻出了另一番形状。
那佛像的身材婀娜多姿，杨柳细腰上更有霓裳花纹，清秀的脸上五官精致，面上，更是带着柔情似水般的笑容。
“很漂亮的姑娘啊，是你的心上人吗？”
鬼柳凑近了些，看清青山手中那桦木佛雕的外形后，更难免疑惑。
如果可以的话……青山真的想像雕刻这佛像一样，仔仔细细，用尽心思的去对待绿水。
只是……绿水已经不在世上了。
任谁都有难言之隐，就像鬼柳不愿诉说自己的过去一样。
青山也不愿意诉说绿水的死。
他总感觉，如果说出口来，就更像真的了。
如果不说出口，就好像没发生过了…………
打了个马虎，青山打算就这样蒙混过去。浑然不觉那摸后脑勺的动作已经将他出卖。
“嗯…………可以这么说。”
他微微点头，一张白面书生般的脸显得有些腼腆。
“看样子，我真的无时无刻都在想她…………”
“她，就在我心上。就是我的心上人。”
看着青山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佛像的样子，鬼柳微微的露出了笑容。
看样子，这个年轻人的未来，就轮不到他去操心了。
“那可要好好爱惜她啊，就像爱惜剑一样…………”
青山眼中划过一丝丝哀伤，却仍是故作坚强的点头，应了下来。
“嗯，我会的……”
可能，人就是这样吧，为了坚强，而握起了剑，而在握起了剑后，人才会发现自己的软弱。
看了青山一副神魄都被那木雕所吸引，鬼柳放了下几分心，却仍不忘叮嘱。
“好了，不谈木雕的事情了，来论剑吧？都是仗剑而生的人，谈这个才比较有趣吧？”
剑。
午后的睡意被尽数斩断，青山打起了精神，把木雕轻轻收好，去听鬼柳想谈些什么。
“你是华山剑派的话自然不必我过多解释，
以心御剑，人剑合一便是你们的教条。但你要……”
“等等，前辈怎知我是华山剑派的人……？”
还没等鬼柳说完想说的话，青山就迫不及待的将他打断，如今只剩他一人的华山剑派，多听一点消息也是好事。
…………鬼柳整理了一下思绪，对青山不紧不慢的解释道：“是这样，我有见过用那气剑的人，也跟他比试过，所以知道你用的剑法是华山剑派的独门绝学。”
用这华山剑派的人……更可用出气剑的……华山剑派百年以来没有兴衰。
鬼柳口中所述对决之人便只会有那一人……
青山的，师傅！
“谁赢了？”
青山呆了呆，眼前的这个老人，竟然和年轻时的师傅比过剑术！难道华山剑派……还有成长的余地？
答案，出人意料。
“我赢了。”
随后鬼柳又摇了摇头。
“但那代表不了什么，当时我很年轻，那家伙也很年轻，而且可以明显的看出来，这华山剑术其中玄妙之深可见一斑，即使是我也无可估量，毕竟，剑的境界是没有极限的。”
青山咽了咽口水，点了点头道：“是这样……抱歉前辈，刚才突然打断您说话，您继续说，人剑合一，但是……怎样？”
鬼柳也跟着点了点头，看了看廊外的阳春白雪，地上，没有一根树枝不被白雪掩盖。
“但你要知道，剑是为了放入鞘中而生的，无论多么锋利的剑。只要没有刀鞘，一直拔在外面。这样就会与周遭为敌，会令人畏惧。升起事端。人也是一样，如果处事和行为太过尖锐，难免便遭人嫉恨。我明白你们还年轻，还过着不断挥剑的日子，积极向上是好，但你们不止要有前进的地方，还要，有能回去的地方才行啊。”
一番长篇大论，鬼柳认为青山既然有那个姑娘，便无需太过担心，没有过于细说。
“总而言之，一旦失去了收剑的地方——”
“那剑终有一天便会伤到自己。”
听了鬼柳一番言论，青山的表情看上去暗淡了许多，无精打采。
‘以剑术立于他人之上者，需要更多的觉悟。’
爱丽丝的说话又一次出现在他心头。
现在的青山非常迷茫，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挥剑。
鬼柳口中所说的前方，和能够回去的后方，青山都没有，都看不到。
他能看到的只有已经不在世上的绿水，只是……真的很想绿水。
毕竟曾经，绿水就是他挥剑的目标。理由，和归处。
而看了青山一副抑郁样子，鬼柳以为他还没懂，便继续说教开导。
“剑是为了伤人，夺人性命的产物。”
“你也好，另外的那两人也好，为什么要为了这样的东西赌上自己的一生呢？”
“作为人来说，这是个最根本的疑问。”
青山呆了，愣了。
那在战斗中从未停止过思考的聪慧头脑完全停了下来，好像蓝屏的电脑一样不断报错。
为什么，要为这样的东西，赌上自己的一生呢？
不知道，青山完全不知道，他不是从未思考过这种问题，只是至今为止
，都没找到一个正确的答案。
自己如果没有答案的话……那不妨听听别人的意见吧。
说不定都是挥剑而生的人，他们那里会有合适的答案。
就这样，一脸迷茫，呆头呆脑的青山测过脸去，对着鬼柳说道：“那前辈又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他是为什么挥剑的呢？
只见字里行间之中，鬼柳的眼神渐渐绽放出点点星光。
“如果练到极致，剑将无需再出鞘。”
一股凌厉的剑气和完全没有被岁月消磨的杀伐之气从这个老人的身上喷薄而出，铺天盖地。又如过眼云烟一般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好像九月的霜，就好似顷刻飘散的烟。
‘如果练到极致，剑将无需再出鞘。’
“我被这样教导过。”
随后，眼神已经变得犀利无比的鬼柳直勾勾的看向了廊外的皑皑白雪，丝毫不在意刺眼的阳光。
因为比起这种程度的雪光，沾了血的刀刃，才更令人心寒…………
“没错……那时…………”
“为了不再拔剑的那一天，我们如同与死亡狂舞一般的挥动着手中的剑。”
慢慢的闭上眼睛，老人将眼前出现的尸山血海一点点抹去，变回原来慈眉善目的样子。
“青山啊……你不是也这样走过来的吗？这样的境地，走到今天的这一步。”
“为的……是不是这个呢？”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这老人的一翻话语就让青山顿时清醒了三分。
是啊，为了不再挥剑而挥剑……
因为本身的矛盾而忽视了这一点。
人是矛盾的，为了坚强而握剑却发现了自己的软弱。
所以，人可以为了不再挥剑而挥剑。
“是……说不定就是这样。”
终究是别人的想法，青山只能作为建议来听，要全盘接受其中道理，还需要经过细细的思考推敲，眼下，将鬼柳的想法记在心里，青山还是先把该尽的礼数尽了。
鬼柳眨了眨眼，捋了捋胡子，看青山的眉头舒缓了许多，也终于把心放下。
如今，青山已经搞清楚自己的未来有什么，剩下的，就只有…………
“但，若是想继续前进的话。”
“你就一定要有能够回去的场所。”
青山跟着眨了眨眼，漆黑的双眸中，柔情似水，平静的脸庞迎着阳春白雪，不送秋波。
“人啊，都是这样的。”
“背后有着什么东西，才会前进。”
“不想回到那里，不想失去这个，想要保护身后的东西，无法退让的理由…………”
“这人啊，背后总是有什么东西，才向前走的。”
说完，鬼柳像个老顽童一样调皮的笑了笑，和那晚见性馆时一样。
双腿往廊外一甩，不停摇晃。
“好啦，严肃的话题就到此为止了，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战斗了这么久，你也该累了吧？今天，就好好休息一下吧！”
说完，鬼柳还使劲拍了拍青山的背，示意他背后一定也会有什么东西。
第一百七十章 斩花之分
话题结束了，看着鬼柳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之前累积的疲劳感和心理压力一齐向青山袭来。
累，就如鬼柳所说，青山确实很累。
“那前辈，我就先告辞了……还有，谢谢您的指点，我感觉自己好像有掌握到些什么。”
看着青山一副明明累的要死还毕恭毕敬的样子，鬼柳开怀大笑。
“哈哈哈，小事而已，我们老年人啊，就是总想着教年轻人点什么，把智慧啊，技术啊之类的东西传承下去，留个念想啊，我才是不好意思，耽误了你这么多时间，你快去休息吧！”
青山点了点头，便单手支撑膝盖，起身离去了。
道袍的飘动幅度不大，青山脚步轻盈的穿过道场，来到里屋的客厅中。
本该笔直向客房走去的他有些忌讳，还记得子龙叫他一段时间不要回房……
而就在这时，青山又无意中被房内的一件摆设吸引。
往左看去，摆在内侧墙边柜台上的……是一瓶花。
花看上去十分新鲜，即使插在水里也看上去和外面没有两样，反而，还别树一帜。
放在挂轴前做摆设的这支梅花不知怎得吸引了青山的注意力。
他一步两步的靠近，去细细看这生机蓬勃的梅花。
因为绿水的兴趣，青山也对花卉略知一二。
所以才更感好奇。
这冬天的水培梅花…………
怎会养的如此艳丽了？
一点花卉摆放在这单调的客厅房间里，立刻就给这死气沉沉的房间添了些生机。
青山托腮暗自心想……鬼柳，真是个深不可测的家伙啊，如果刚刚也能问他一嘴这个就好了，肯定能学些到什么……
一边想，一边把时间浪费，尽量晚些回房的青山把这支梅花从水瓶中取出，放在手上反复观看，小心翼翼的把玩着。
不久之后，他就发现了奇怪的地方…………
（好奇怪……）
青山细细盯着这支梅花的低端，那切口十分的平滑不说，更令人觉得奇怪的是，那些植物细胞没有任何受损，简直就像是仍连接着树木一样……
这到底……
！！
青山想通了，一定是，一定是这样。
这是鬼柳用他的剑亲手斩下的花，定是这样！
利刃随人，简单地说，外行人和厨师所做出的土豆丝，也是有着天壤之别的！
越看越入迷，越看越激动。
青山渐渐难以抑制跃跃欲试的兴奋之情。
他把花小心翼翼的插回瓶中，然后快步从门廊走出了客厅，来到院子里。
披头长发晃来晃去，青山也时不时的扶着眉梢，四处张望。
有了。
在庭院的角落中，青山找到了一支没有被冬雪覆盖的梅花树。
随后，剑指一笔，青山剑出！
天青色的光辉丝毫不减，在这皑皑白雪上熠熠生辉。
摆好姿势，青山摆出【开山势】，对着那积雪梅花树就是一招【力劈华山】！
这干脆利落的剑招借用了身体下沉的力道，凭青山现在的本事，一般的铁链，也会被直接斩成两截，那梅花树枝自然更是不在话下…………
一剑过后，青山像
一个玩雪的小孩一样收起气剑，更立刻凑近无人踏足的雪地，将那被斩下的树枝捏在手里，又将白雪抖落。
定睛一看…………
青山这一蹲，就蹲了好长一会。
在这一会的时间里，青山也得到了答案。
不对。
自己斩下的这个缺口切面，和鬼柳放在客厅的那一支完全不同！
虽然自己斩的依然十分整齐光滑，就好像经过机械加工一样。
但是…………这个切口给人的感觉，细看之下这树枝切口上的植物细胞……却都已经开始愈合，与本体分离，几乎与死亡无异。
简单的来说，鬼柳剑下的树枝，被斩活了。
而自己斩下的树枝，却是被斩死了…………
盯着自己的树枝，青山又陷入了深深沉思。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把树枝斩活呢？要如何做？
而如果剑能把树枝斩活，那……又能把人斩活吗？
活人剑……不是用来杀人的，而是用来救人的剑真实存在吗？
就在青山蹲在地上冥思苦想的时候，他背后就传来了挤压雪地的脚步声。
脚步声很重，雪被挤压的很密。
如果青山没有专注在思考上和过于劳累的话，一定能听得出来，这是一个男人的脚步声。
“呀，青山道长，怎么在这里蹲着？肚子不舒服吗？在玩雪吗？”
回过头去，太阳和他的身影重叠，这男人好像一柄散发着寒光的利刃，让人觉得刺眼。
“啊一心，我没事，就是在想事情，怎么？房间整理完了？”
一心点了点头，看青山手里还拿着梅花，看上去是真的没事便不再深究了。
“嗯啊，还不错，得亏鬼柳前辈让我们住下，我这正要去好好感谢一下前辈呢，好啦，青山道长，思考也是会消耗体力的，我先走了，你本来就负伤在身，也早些休息吧。”
“嗯，好。”
默契无间，两人之间已经不需要过多的礼节和客气。
这是共同出生入死的男人之间才有的默契。
听了青山简短的回话，一心轻笑了笑，便径自离开走向道场的方向。
看着一心双手插在袖中离去的背影，青山心中仍是若有所思。
一个瞬间，好奇心和求知欲充满了他的内心。
他站起身来，手中像握剑一样握着梅花树枝。
青山，想要试试。
而他，也毫不犹豫的那么做了。
说时迟，那时快，青山没有发出一点点声音，只是轻轻的，用抛物线把树枝丢向了一心的后脑勺。
眼看就要树枝就要与那短马尾发生直接碰撞。
一心眉头顿时锐气一闪。
下个瞬间，只见他立刻旋身伏地，和服赶不上他下落的速度在空中飞舞，一股凌厉剑气甚至将脚边白雪斩出漩涡般的痕迹。
咯，锵。
霹雳一闪，一心速度好似惊雷般拔刀，更借用旋转力道使出【一之太刀】直接将那树枝斩落，变成两截。
快，好快，一心的速度和警戒心，再加上剑术的高强，就是有如此程度！
而青山，也是十有**觉得一心会斩这树枝，才出这一手。
看着青山
有些呆滞的表情，刀还悬在空中的一心反而有些尴尬。
他稳稳的收刀入鞘，尽情的享受了那金属摩擦的声音和手感后，对着青山有些略不耐烦的说道：“真是的，青山道长，别在背后一声不吭的朝人丢东西嘛。”
“我倒是无所谓……要是这么对爱丽丝的话，肯定会被更讨厌的哦？”
青山还陶醉在刚刚那一刀中，听了一心的说教才猛地回过神来，连忙双手合十，不断给一心道歉。
“哈哈，抱歉抱歉……多有失礼了，别说这么做了，你要是和爱丽丝这么说了我都会被更讨厌的……还请你别告诉她……”
哼嗯…………
一心点了点头，十分赞同青山的说法，更有些可怜他的处境。
丝毫不在意青山的恶作剧，他又转身奔向自己本来的目标。
看着一心渐渐远去的背影，青山脸上的社交表情慢慢消失，绷紧的赔笑肌肉也完全变得松弛。
变回那张如死水般平静的脸。
他不禁心想，刚刚那一剑，真的很厉害啊……
他不禁好奇，如果是一心，会斩成什么样子了？
一步一步踏过一心斩出气旋般的白雪地，青山又一次蹲了下来，去捡落在地上的梅花树枝。
面如死水般疲惫又平静的青山脸上，渐渐掀起波澜，浮现出了丝丝震惊。
那树枝的切口处十分锋利，切面光滑平整，自己刚刚斩出的切口和他相比简直是海绵的洞与玻璃的面。
只是，这切口……………………
抬头用那惊讶表情目送着一心的背影。
那有着宽阔后背，腰携太刀的武士身姿看上去是那样的尖锐锋利…………
此情此景，更令青山不禁脱口而出……
“一心，你的剑………………”
没有理会地上两截的树枝，青山站起身来，直到一心从视野中消失，才转头向着客房离去。
白雪覆盖的庭院地上，只剩下几道气旋，几道脚印。
和一支………………
从中间横着被斩成两根，切口光滑平整，但在尾端却出现尖锐毛刺的……
梅花树枝。
………………………………
道场的门廊前，一位老人正稳稳当当的坐在边上。
鬼柳拉开报纸，才一眼，那眼睛便瞪大了好几份，甚至把眼角的褶皱全部推开。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鬼柳忘记把眼睛变回原来的大小，眉毛反而皱了起来。
…………看着震惊天下的新闻。
黑白报纸上，印着一位神貌俊朗，穿着军大衣男子的死讯。
他心想。
没想到，在这个万物复苏的春天，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
叶沉渊……随着蓬莱武尊的死，那个男人重新取回了地位，漩涡，又一次开始旋转…………
一瞬之间，人们都确定了叶沉渊是最强的。
而没有了叶愁的威慑。
那些想要打倒叶沉渊来扬名立万的人将会蜂拥而至吧。
他们会以无礼，野蛮的方式挑战他。
就像从前，叶沉渊对整个武林所做的那样…………
第一百七十一章 她的心结
日薄西山，又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万籁俱寂的夜晚…………
海浪拍打着剑之街的轮廓，在剑之街的山脚下，一座大宅之中。
传来了少见的优雅音色。
一首致爱丽丝从八音盒中不紧不慢的传来，用一只玉手拖着它的少女亭亭玉立。
此时此刻，金发碧眼的爱丽丝褪去了一直穿在身上的盔甲，换上了便装。
只见她身穿打着蓝色领结的白色衬衫，与淡蓝色的牛仔裤，看上去十分清爽的站在门廊外。
“今晚是满月嘛……”
碧绿的眼眸倒映着天上的一轮圆月，人们为什么，不能直视太阳，可以直视月亮，却……讨厌夜晚呢？
爱丽丝没有想这么多，借着晚风出来散心的她心中思绪万千。
自从一个人来到剑之街，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如今……
旋律在她的脑海不断回荡，在这种一个人的时候，她总是会想起父亲。
脸上挂上了落寞和忧愁，看着天上的一轮圆月，爱丽丝心想，父亲那里会否也会是这样一轮圆月呢？父亲……是否在这片天空延续的地方呢？
自己……又能否去到那里呢？
不知道，但如果停下来，就绝对无法去到任何地方。
把八音盒小心翼翼的盖好，爱丽丝穿着拖鞋，走在仍未融化的白雪之上。
从里屋的门廊外往道场的方向走，爱丽丝走到一半，发现了在地上的几个脚印和那几道气旋。
不知为何，她也能隐隐约约的感觉到，那好像是北村一心所留下的痕迹…………
北村一心…………
那个男人的强大是货真价实的，不知不觉之间就会给人带来一种十分可靠的感觉。
而且…………看样子，他对名誉和金钱之类的东西，更别说荣耀等等……都没有兴趣。
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少女的心跳微微令洁白的衣衫起伏。
爱丽丝心想到……
可能，一心他对爱情和人际关系之类的也没有什么兴趣吧。
一步，一步，踩过青山走出的脚印上，爱丽丝继续思考一心的事情。
那个男人，只是用自己的剑追求着最强嘛……？
难道说，那个男人只是……在追求着磨砺嘛？
若是如此的话，他作为人来说，就已经是损坏的。
捏紧了紧自己的胸口，爱丽丝面露难色，不禁心想…………
但是……作为剑士来说……那个人，是理想的！
自己……能成为他那样吗？能变得像他一样强吗？能……心无旁骛的笔直前进吗？
为了什么呢？为了什么而变强，为了什么而挥剑呢？
就着月色，爱丽丝的回忆也慢慢浮出水面……
“爱丽丝，为何身为女子的你要习剑呢？为什么要打打杀杀，成为骑士呢？”
当时的爱丽丝年仅十二，正是和斯特拉神父分别的几年之后。
她单膝跪地，微微抬头，礼仪与作为骑士的气质已是十分出色。
“大人，我喜欢剑，我想要变得更强，我不想再因为自己的弱小而失去什么东西，我想要保护人们，就像父亲曾
经保护我那样。”
爱丽丝满脸真挚，话语热诚，难以想象这是一个十二岁女孩的远大报复。
“……嗯…………那可不好。”
…………？
被泼了一身冷水的爱丽丝立刻展露出了天真又疑惑的表情。
“为什么？大人，您如果也喜欢剑的话，不是应该能理解我的吗？骑士……不就是为了守护与强大，奉献与牺牲吗？大人，如果是因为我的年龄的话您大可以……”
“不是的。”
那充满疑惑的少女表情上又浮现出丝丝惊恐与迷惑，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
“爱丽丝，你是个好孩子，我真的要夸赞将你抚养长大的那位父亲，但是，剑，是夺取他人性命之物，是凶器，是用来杀人的。”
“由诞下生命的女人来挥舞它，并不好，并不合适。这是有违天理和神的意愿的。”
“爱丽丝啊，我喜欢强大的男人，但你，是女人，若是无论如何都喜欢剑，都想守护的话，就产下强大的男孩子吧。”
当时年仅十二岁的爱丽丝听完骑士长的这番话后，整个人表情和身体都僵住了。
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好。
自己前进的道路，被否定了…………
“你并非是要挥剑，而是要产下将剑术发挥到极致的男子，男人的身体构造和女人是不一样的，等你再长大一些就会明白了，男人负责保家卫国，女人，只要负责产下男人就可以了。”
爱丽丝呆愣的眼角，划下了一滴泪珠，自己的价值，被否定了…………
骑士长于心不忍，把手搭在了爱丽丝的肩上，轻轻安慰着她。
“别怪我啊，是神明这样规定的，女人，注定就要比男人来的弱上一些啊。乖，听话，去寻找身为女人的幸福吧。”
…………什么神明啊。
月光照在爱丽丝精致的半长脸上，显得有些幽怨，如同一滩死气沉沉的水。
……为什么，我是个女人呢？
强大的男人挥剑，被大家恐惧，敬重，追求…………
但我的剑……到底是为了什么……又会怎么样………………
父亲，我……………………
就在爱丽丝冥思苦想，眼看陷入迷茫的时候，声音，传来了。
那是很细小的破风声……从道场中传来的。
爱丽丝齐身上前，透过门缝向内看去，这种时候，到底是谁在道场……？
随着太阳渐渐落下山头，青山早已经在床上径自睡去。此时已是月色正浓。
但那个男人，自从下午和刚看完报的鬼柳交谈之后，就一步也没有离开过那个道场。
月华生辉，穿过门廊，从院子射入有些冷清的到场之中。
**着上半身，浑身是汗的站在那里，不停挥动着手中木刀的男人………………
映入少女碧绿的眼眸，北村一心，浑身被剑气包裹，宛如全身上下都是一个整体，看起来精神十分集中。
挥剑吧，挥剑吧，直到把多余的东西都从身上挥落为止。
呼——————
仔细
看下去，地板上还有不少汗渍与新鲜的汗珠。
早察觉到门外有人，一心神态锐利，镇定自若，犹如一把放在刀架上的刀。
“……干嘛？有什么事吗？这可不是……什么看着会觉得有趣的事情。”
面对锐气不减的一心，爱丽丝进了房门，更两步上前。
“请问，你在做什么？”
少女眼中的迷茫被一心专注的样子取而代之，好像看着那大汗淋漓的坚定样子，爱丽丝内心也不禁开始流汗，动摇。
一心仍没有扭头去看爱丽丝的方向，只是静静的对着月光，细细感受着刚刚剑在手中的手感。
“……这是为了能，完美站立，的训练。”
……？
爱丽丝听完难免疑惑，那副表情和六年前比起来一点都没有变化，还是那么稚嫩。
“站，站立的……训练？”
“不错，就是站立的训练，为了在站立时，能将使用的力量抑制到最小，无论发生了怎么样的事情都可以立刻应对，无论何时都能处于迎战的状态，这就是完美的站立。”
“我现在所做的，就是追求着这一点的锻练。”
………………
一心解释完后，二人之间便陷入了沉默。
那被汗水打湿的刘海下，他锐利的五官略微皱了皱。
只有在挥剑的时候才能够忘记的一幕幕又涌上心头。
“我距离自己想象中的强大还很远，目标仍遥不可及，为此，我一定要努力磨练自己才行。”
也许是受了青山昨晚那一剑的影响吧，也可能是因为自己有什么使命吧。
一心这样疯狂的挥剑和历练，在他背后，支撑他前进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
爱丽丝的眼中闪过一丝敬仰的光，一滴冷汗浮现在她白皙的额上。
从刚刚自己进来为止，一心目视前方，从未看过自己一眼。
即使是如此年轻貌美，身穿干净利落的少女也好。
……这个男人，真的————
……为什么？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爱丽丝脱口而出，将心中疑惑连同自己的迷茫顷刻倒出。
“为什么你，会对剑，如此的纯粹呢？”
…………一心沉默了，不愿言说自己旧日的痛苦，更不愿向别人展露自己血淋淋的伤疤。
一脸的狐疑，爱丽丝那灵巧的朱唇也微微上翘，双手无力的垂落在身边，就好像自己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自己身为女人的事实，也改变不了这重男轻女的世道。
如果同样挥剑的话，她想寻得一个答案。
“为什么呢？在剑之街扬名立万，天下闻名也不是梦想，可金钱，地位，财富，名声，甚至除剑之外的一切你都认为毫无价值。”
…………一心仍然沉默，并非他认为那些东西毫无价值，而是比这些都更有价值的东西，他早已经全部失去了…………
“说实话，我很羡慕你。”
一心的头微微沉了下去，看向了洒满月光的地板。
“我……没什么值得羡慕的。”
第一百七十二章 剑过留痕
看着一心那专注又心无旁骛的样子，爱丽丝终究还是忍不住。
她眼角挤出两滴泪水，情绪激动的对一心大声喊道：“你是男人啊！还是一个一心向剑的男人，可我，我是女人啊！身为女人的我无论有多强，也不会有人夸奖我，不会有人为之开心的啊！”
…………几句说话之间，爱丽丝已经将自己的问题全部抛向北村一心。
“阁下………………”
而面对这样不合理的问题，一心根本没办法设身处地的进行解决。
他……只能做为一柄剑，一把刀，一位挥剑的剑士来给出答案。
“风过留云，剑过留痕。”
“阁下……可有斩过他人？”
看着一心垂头认真思考的样子，爱丽丝因惊讶而收缩的瞳孔渐渐变会原来的大小，眼角仍挂着泪水，眉毛却已经堆积在一起的她这样答道：“斩过一人。”
怎会忘记呢？斩过的人………………
一人吗？足够了。
斩一个人，和斩一万人，带来的负罪感事实上是差不多的。
“足够了。”
一直低头的一心终于把脸转向爱丽丝的方向，一股锐气油然而生，眼中坚定的意志仿佛笔直的剑刃，不可撼动。
“那样的话，我告诉你，对于剑士来说的正义，就是强大一词。”
“是不是强大，这和是男是女没有任何关系。”
随后，一心的眉心又压低了几分，剑眉星目之下，很明显的挤出了一阵笑意。
“还有的就是……看阁下你是否乐在其中而已了。”
一脸思考，朱唇微张的爱丽丝抿了抿嘴，细细想着北村一心话中的含义。
我……是否乐在其中…………
……挥剑，对我来说，是快乐的吗？
不知道，我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又一步靠近，引得一心微微侧身摆出近乎完美的站立姿势。
爱丽丝郑重其事的说道：“曾经，有一位被我视为目标的人出现在我的生命之中。”
一心擦了擦脸上的汗，已经从爱丽丝那张绷紧的脸上感觉出了些许斗气。
“一心先生，可否与我刀剑相向？现在就跟我一决胜负，好吗？”
拿起旁边刀架上的木刀，爱丽丝也散发出阴柔的微微剑气，脸上，却已经完全是一副骑士的刚毅表情。
剑术，握剑的人，对决，就是所谓的这样一回事。
“即使，拼上性命，堵上人生，也请务必……”
一心尖锐的眼中将爱丽丝斩开，看穿，那副表情，那意志……绝无半点虚假！！
将木刀举在胸前，爱丽丝没有像平时一样穿戴任何防具，这更代表了，她要在对等的条件下与一心性命相搏啊！
舍身的觉悟，全部写在了那十八岁少女稚嫩的脸上。
“我有一种女人的直觉也说不定，如果现在，就这个瞬间，没有什么东西改变的话，没有什么水落石出的答案的话，我一定……”
“只会以一介女流的身份孤独终老的。”
…………一心从来都不是一个会哄女人的家伙，更不是一个面对如此热诚对手，还会退却的剑客。
做一把剑，斩人无须多想。
只是摆在那里的剑，如果有东西主动撞上来的话。
便会迎刃而解…
…………………
呼——————
一甩手中的木刀，一心也散发出斗气，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来吧，请让我领教一下……阁下的剑术。”
想起昨晚青山和子龙交手时的快活表情，爱丽丝也对此十分好奇。
“来吧，请让我明确一下……剑会否快乐。”
月光下，道场中，二人都摆出了自家流派的剑术架势。
觉悟已经做好了，问题已经提出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上吧，爱丽丝，堵上你的性命吧。”
金色的马尾长发在月光下闪耀着别样的光辉。
那光辉随着爱丽丝的点头而不断浮动，表情，也越加凝重。
“………………嗯。”
‘爱丽丝，你是女人，剑是夺取人的性命之物，你不该挥剑，你应该好好生育。’
‘和性别无所谓，是否强大，这才是评价一位剑士的唯一标准。’
对方……是在剑之街参加百兵大会的人选中，实力也最为强劲的男人。
我的直觉正向我诉说着答案，指引着方向。
想要改变，改变的我，就在这场战斗的前方。
若是，将我剑术和人生的所有都攻向这个男人的话。
若是，身为女人的我能够战胜这个强大男人的话。
……我。
思及此，爱丽丝剑已举到头侧，几乎贴着自己脖子。
…………我，如果不能改变，即使死在这里，也无妨啊！
“堂堂正正，一决胜负吧！”
一股斗气直接袭向北村一心，看着爱丽丝专注又锐利的眼神，细细感觉着那寄托于剑中的意志与觉悟。
一心不禁在开始战斗前又对对手感到赞叹。
……哦，这可真不错啊，看吧，就跟我说的一样，和是男是女，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
咚！！！！
一心刚刚想完，下个瞬间，爱丽丝便猛的一踏向前，任由手臂伸直，将那柄木刀直接戳向一心面门。
看样子，她就是来和一心搏命的！！！
反应能力超乎常人的北村一心精神高度集中，眼看着那冲向自己眼前的刀尖不断变大……变大…………
正当他的身体要跟着作出反应的时候，那刀尖却开始渐渐下沉，同时变小…………
虚晃一刀…………
哈……这家伙……
后脚猛的一横施力，前脚尖猛地点地停止。
爱丽丝虚晃一刀，正要从下方发动攻势！！！
眼中没有一点点犹豫，其信念就和骑士一样坚定。
爱丽丝横刀挥向一心，目标就是………………手臂！！
打从一开始，爱丽丝就对二人的实力做出了评估。
她自然知道自己和北村一心之间的差距。
所以，本就不觉得能一击拿下这个男人的爱丽丝所瞄准的地方，就是他的手臂。
在战斗中，只要削弱了别人的四肢前端，战况便自然会有压倒性的改变。
别说整根手臂了，相信不曾握过剑的人未曾设想过吧…………
事实上，就算缺少了一根大拇指，想要握剑挥剑，都是天方夜谭了啊！！！
爱丽丝的预估，一点都没有错。
只能说这
个为剑而生的男人，实在是超乎想象…………
这小动作和心中算盘被一心那双锐利的眼睛看的一清二楚。
他膝盖下沉，腰部后移，肩膀也开始扭转。
运用超乎常人的反应能力和全身的协调能力，几乎轻而易举的躲过了这有假动作的一刀…………
呼————————
！！
爱丽丝目露惊慌，却仍全神贯注。
被……被躲开了！
“你的目标不错，是我也会这样做。”
话音刚落，一心右手提刀已经加速向爱丽丝脖子斩了过来。
运用全身骨骼和肌肉协调，看上去一心也完全没有打算放水的意思！
二人之间，是真真正正的性命相搏！
呼！
胸猛的一挺，一心这气势磅礴的一刀甚至斩出了巨大的破风声，呼啸着袭向爱丽丝耳边。
不好了，没办法躲开，而且这种威力……若是闻风不动的用木刀抵挡，定会被直接打断的！
眼看咬紧牙关发力的一心用那双锐利的眼睛紧盯着刀的落脚点。
爱丽丝没有在多的时间思考，一咬牙，一跺脚。
砰！！！
两人终于迎来第一次碰撞。
疼痛，却平等的浮现在了两位剑客的身上。
面对一心刚刚后手那绝强一刀，爱丽丝根本没有招架和闪躲的余地，刚刚从下方发动攻势的她几乎没有任何选择和思考的时间。
于是，她直接向一心发起了冲锋。
没有任何的护具保护，爱丽丝仍是奋不顾身的冲向了敌人的面前。
这次，她瞄准的部位，是一心挥剑的那只手…………
在剑仍未加速到最快的时候，爱丽丝先行一步冲了上去，瞄准那个时机。
重重的用自己的额头撞在了北村一心握剑的手指上。
下个瞬间，她整个人被后坐力弹退，额头上已经大片泛红。
哈啊……哈啊……
一个回合的交手已经让经历了生死关头的爱丽丝大口喘着粗气。
纵使女人的基础体力与男人不一样，二人之间的实力水平也完全不同。
爱丽丝瞪大着眼睛，心中只想着……
好歹，还是撑下来了。
感受着手指上传来的痛感，一心知道吃了亏的是自己，占了上风的是对方。
“哦……很不错啊！”
人手指的骨头是非常零散，连接也非常脆弱的，但是头骨不同，前额骨为了保护最重要的大脑，已经进化的异常坚硬，更没有任何分支，浑然一体。
不考虑震荡和冲击因素的话，用头骨去撞指骨，毫无疑问是头骨会占上风。
更何况，一心被撞的还是握刀的那只手……
看着还在喘气思考对策的爱丽丝，一心又想…………
说着堂堂正正，还用障眼法偷袭，再加上那样乱来却还能占得优势的**能力。
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十八岁的花季少女，我不知道教廷的教育环境是怎样的。
但果然这家伙的战斗方式并不寻常……
看着一心冷静的打量着自己的锐利眼神。
第一次不穿盔甲与人搏命的爱丽丝那双握刀的手有些微微颤抖。
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恐惧。
第一百七十三章 何为武士
好……好强，面对那种程度的攻击他竟然能冷静的正确应对，还能有这种威力的反击……
毫无疑问，他是我至今为止比试过的剑士之中最强的，甚至比那教廷的骑士长还要技高一筹……
哈……哈啊……
呼吸慢慢平缓了下来，爱丽丝再一次确认了眼前敌人的身份。
这就是北村一心。
这里就是，剑术的最高峰，也说不定————
“哈，哈哈，哈哈哈。”
想着想着，爱丽丝竟然不由自主的笑了出来。
年仅十八的金发少女脸上露出了不像女人的笑容，爽朗，锐利，又好似盯着猎物的狼一般专注与美丽。
那份喜悦全都来自……我现在，竟然能和这样的人对峙…………
“……哼，感觉你干劲十足啊。”
没有追击，一心静静的等待爱丽丝调整气息，思考问题的答案与对策，还有再次以命相搏的勇气。
而那勇气……此时此刻已经被兴奋和快乐取代，催促着她去赢得胜利。
挥了挥手中的木刀，爱丽丝又踏前一步。
心想，必须……赌上自己的一切。
将自己全部的剑术，全部的人生，拼在这里！！！
咚！！！
脱了拖鞋的一双玉足猛地踩踏地板，提起被淡蓝色牛仔裤绷紧的膝盖，爱丽丝将刀举在额前，攻守一至的冲向了北村一心！
在这一击之中，她就要堵上自己的性命了！！！
看到爱丽丝的冲锋，一心也立刻作出反应。
几乎同一时间，他就把双臂高抬，突出肘部，更马步下蹲，用受伤的右手腕顶住了握剑的左手腕。
有趣！！！！
眼看一心直接挥刀向爱丽丝冲来的方向，向下重重劈去。
将刀身举在眼前的爱丽丝也立刻转换姿势，将木刀横了过来。
她十分清楚，这个男人的刀刃重量是压倒性的，绝对不可硬拼。
那不是女人力气可以抵抗的了的重量。
根本没有办法——完全承受！！
既然如此…………
冲刺的爱丽丝猛的停下，膝盖上仿佛压了千斤，猛的上抬。
同时双手持刀，摆出弧度，上抬！！
以斜破直！！就让力道转移！！！
碧绿的双眼瞪得老大，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去接北村一心这奇重一刀！
斩击之后必然会出现破绽，能行，能成功，接下来就是我的胜利…………
“喝啊！！！”
！？
爱丽丝的眼中，一心那暴涨的剑气好像与浑身肌肉融为一体。
单手握持的木刀，看上去也变得十分巨大…………
咯，啪，砰！！！
一脸呆滞的爱丽丝手上根本没感觉到多少的重量，身侧的木刀，已经被砸成了两截。
这也难怪，毕竟一心使出的这招旧阴流——【炎柱】。
当日就连那双板斧也可以直接斩断………………
而爱丽丝若是在这样操纵剑术精妙，身体协调能力出众的北村一心面前使用以斜破直的话。就更是班门弄斧，雕虫小技了…………
电光火石之间，爱丽丝脑海中之闪过一些零碎的思绪，根本无法
组合在一起。
什……我的策略，根本及不上北村一心斩击的速度……与威力……
眼看着一心旋身踏脚，单手挥刀的凌厉样子，爱丽丝脑海中的思绪便更为简洁。
只剩一个字。
象征着结束的那个字。
死。
呼——————
一阵劲风从道场中吹过。
一心面无表情，剑已然挥出，而在挥剑的时候，北村一心就是什么都不想的。
哈啊……哈啊……
一心的木刀前不到十厘米，爱丽丝那双小嘴微张，一脸的惊恐和鄙夷，冷汗已经浸湿了些许白衬衫，露出点点肉色。
“……为什么？停下了……？
缓缓将刀从爱丽丝眼前撤下，一心身为武士，自然懂得‘有死之荣，无生之辱’的其中道理。
但即使如此，他也不想斩一个手无寸铁的十八岁女孩。
所以，他这样说了。
“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胜负也分出来了，没有什么好不满的，再继续打下去的话也没有意义。”
爱丽丝仍一脸呆滞，唯独翠绿的眼神游离不定，十分动摇。
“可是，我的命………………为什么不杀我？因为我是女人吗？”
“哼，别自以为是了。”
鼻子呼出一口气，把木刀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北村一心轻轻的摸了摸爱丽丝的头。
“你还年轻，还可以变得更强，想要和我这样的武士来一场像样的拼命胜负，就试着成为足以威胁到我的骑士吧。真正的胜负，就寄存到那个时候再说吧。”
————！！
爱丽丝的眼角又一次湿润，不久之后，便像已被填满的杯子一样，流出两行热泪————
好久没有人，摸过自己的头了…………
真正的，胜负………………………
自己还是太过弱小了，竟然因为这种事情而流泪……
还不够强……自己终究不过是一介女流嘛…………
不对，这和男女没有关系，我只是单纯的弱小，所以输掉了。
仅此而已………………
竟然还把自己的弱小怪在性别的身上，固步自封……
这次是我……输透了………………
“冷静下来了吗？”
看着爱丽丝轻柔的用刚刚握剑的那双手将头顶自己的手拨向一边，一心看上去也放心了许多。
只是……爱丽丝捏着自己的手，仍没有松开。
她摸着那只手，细细的感觉一心掌心中凝聚的老茧。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生，经过怎样的磨练……才会有如此粗糙的手…………
简直，就像是刀柄的延伸一样，摩擦力不同凡响。
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赶上这样强大的武士呢…………
不禁好奇，爱丽丝仍捏着一心的手，就着月色对他问道：“一心先生，我是在十四岁的时候成为见习骑士的，你又是什么时候开始成为武士的呢？”
一心早就不会顾及这些男女感情，更别提他是个多么专一的男人。
他自然不会害羞，反而显得有些落寞的回答了爱丽丝这个问题。
“武士？”
细细思索，一心不禁开始回想自己是什么
时候成为武士的。
捏着下巴，随着他的目光渐渐变得锋利，答案也呼之欲出。
“一无所有，在下生来便是武士。”
就着月色，爱丽丝敏锐的察觉到了一心说出这话时气氛的不同。
就好像削铁如泥的利刃，突然崩了一个缺口。
令人惋惜…………
捏着武士之手的爱丽丝更用了些力，现在她不再关心自己，更想知道一心口中词语的答案。
“何为武士？”
天真烂漫的少女真挚的疑问令人无法拒绝。
一心顿了顿，稳住心神，不让过去的阴影再将自己缠绕，对爱丽丝答道……
“所谓武士，就是变得更强。从此斩断，和束缚过去弱小的自己。为了直面过去，在下有……不能输的理由。”
看着一心重新振作又恢复了往日的风采，爱丽丝松开了手，看向初春的廊外，一颗嫩芽恰好从雪中探出头来。
看啊，即使遭受了风雪，那嫩芽和眼前的剑客都如此坚韧不拔……
被这副景色打动，爱丽丝的心态也有所改变。
“嘿，一心，你很强大呢。”
听了爱丽丝这符合年龄的俏皮话，一心猛的一愣，这次倒是有点不好意思的把头扭过去了。
“哈，我吗？”
一心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强大，他也和青山一样，握起了剑，想变得强大，却因此而深知了自己的弱小…………
他看了看爱丽丝平静又美丽，好像人偶一样的脸。
总觉得自己应该把这些在剑中感悟到的东西也告诉她…………
“只要握过剑就会知道了。剑是没有极境的。”
“强是没有界限的。”
“大家都很软弱，所以才想要变强。”
“这个世界才没有什么强者。”
“有的只是……想要变强的人而已啊。”
听了一心一翻谦虚又引人深思的说话，爱丽丝感觉自己还在为这种事情感到难过，实在是太过窝囊…………
纵使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强者，但每个人的强弱也是大有不同的，就好像……
“但与你相比……在意别人目光，又不敢为自己努力争取……”
“我实在是太软弱了……”
看着低头难过的爱丽丝，一心好像从她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自己也曾这样想过…………
作为过来人的北村一心，自然知道这种时候该如何说。
他靠近低头难过的爱丽丝，拍了拍她那一直用来冲向敌人，毫不畏惧的肩膀，一脸欢喜的说道：“说的好，爱丽丝。”
“唉？”
仍沉浸在伤感情绪中的爱丽丝抬起头来，看着一心那锐气十足的俊脸。仔细的聆听着他口中接下来要说出的话。
“弱者都不会承认自己软弱，你已经不是弱者了。”
“你是想要变强的人，你已经踏出了第一步啊！”
十八岁的少女眼睛渐渐睁大，从这有着皎洁月光，和锐利眼神的道场中，看到了自己前进的道路。
改变，自己还可以改变。还可以变得更强。
世界上是没有强者的，有的只有想要变强的人。
第一百七十四章 累积实力
即使是女人也好，爱丽丝的心结已经被一心斩开，她已经明白，自己该前进的方向！
她挥剑的时候会感到快乐，她还可以变得更强！可以成为圣骑士，实现自己的愿望！寻得父亲团聚！
每个人，在拿起剑的时候，都会发现自己的软弱。
也从那时起，只要拿起剑来，就不再是软弱的人。
开始反抗了，开始行动了，开始承认了。
做出行动的人绝不会是什么弱者，而是想要变强的人。
前进吧，学习吧，只要继续前进，道路就会延伸！
“好啦，看你一副星星眼，已经没事了吧？真是的……刚进来的时候竟然还哭出来了，要是让青山道长听了，再看你这一身臭汗，定要笑话你的！”
呜………………
爱丽丝听了青山的名字，脸色突然变得通红，又注意到自己的白衬衫已经湿透，差不多能看到内里的肌肤…………
脸红，心跳。完全忘记了自己身为淑女的矜持。
“啊啊啊呀，那那那一心先生，我就先去洗澡了！晚安！晚安！”
说完，便捂着胸口一溜烟的跑出道场，奔向了自己的那间客房……
看了看爱丽丝几乎湿透的冒失背影，又瞥了瞥地上那根被自己打断的木刀。
一心的心情不知怎得竟有些畅快。
原来，教授别人些什么，令别人领悟些什么，让被琐事所困扰的人变得开朗起来。
是这样令人开心的事情啊…………
‘学习吧。这样就能变强。’
视野中的爱丽丝已经消失不见，一心又回想起下午和鬼柳一翻交谈论剑的内容。
那时，他真挚的作为晚辈向鬼柳请教，问他能不能教自己更强的剑术，能不能带自己到剑术更高的境界。
当时，扶着胡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鬼柳是这样对他说的。
他说：“将一到十全盘教给你是没有意义的，想要在十之后继续前进的话，你就自己慢慢钻研吧，只不过……如果你走偏了，我可以提醒你。”
如果一味的模仿他人，那个被模仿的人就会成为自己的瓶颈。
待到自己到达了那个人的水准时，自己便无法看清自己该前进的道路。
北村一心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不能依靠他人，只需磨练自己。
而鬼柳既然答应在自己走偏的时候略施指点，倒也是一大幸事。
活到老，学到老，学习吧，努力钻研吧，提升自己的知识储备吧。
毕竟，人的一生不就是这样的嘛？
学习，和用学习到的东西去和什么对抗。
人生，无非就是在循环往复这两个环节。
准备的时候，和行动的时候。
读书的时候，和考试的时候。
加油的时候，和开车的时候。
充电的时候，和待机的时候。
吃饭的时候，和拉屎的时候。
其本质，无非就是积累，和使用积累东西的过程。
而若是那个生死关头，自己准备的东西并不充分的话…………
便会像武尊叶愁那样。
最好，也落得个两败俱伤，灰飞烟灭啊…………
说实话，我不认为世界上还
有任何人能像武尊叶愁那样强大与伟大。
也不认为还有任何人能像他那样，将至今为止积累的全部东西都挥洒的酣畅淋漓，更死不足惜。
所以，为了能多少保留一些自己准备的东西。
对人们来说，可能是金钱，可能是地位，可能是面子，可能是一段感情关系。
也可能……是自己的身家性命。
人们便要不断的努力和学习，去重复积累的这个过程。
毕竟，人和天上的月亮并不一样。
不能毫无保留的将光芒，照向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就这样，看了看月亮的高度，北村一心提起手中的剑。
高高的举过头顶，又重重的全力砸下。
一阵劲风从额头落到脚底。
震动也从手腕传导至手臂。
他今天的磨砺与修行，还远未结束…………
…………………………………………………………
日照当头，不知不觉间，刚刚回忆完昨天的青山已经睡了一个上午。
真是一段令人难忘的回忆啊，那晚的风景，和一路以来的战斗……
看了看床头柜时钟指向的数字，青山彻底清醒了过来。
自打从绿水不在的那一天起，他很久没有……睡过这么长时间了。
睁大眼睛，青山想着赶紧起来，却突然感觉到一丝丝违和感。
太阳还是那个太阳，床也还是那张床，可这被窝……怎么比平时更温暖些了？
呼——————
温暖的清风，呼吸，从非常近的地方传来，就在青山的后脑上上散开。
青山没有立刻回头，凭借着感觉，就已经意识到现在，在自己被窝里睡得正香的人，是子龙。
毕竟…………也只有这才是合理的考量了。
（梦游吗？）
青山温柔的没有尝试立刻将子龙唤醒，而是想让他再多睡一会。
毕竟，他肯定也很累了…………
而且，被人吵醒这种醒法，是最令人心烦意乱的。那象征着糟糕一天的开始。
可正当他决定再躺五分钟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些异变，让他刚刚清醒，还睡眼惺忪的眉头紧了起来。
（这是………………）
自己的屁股上突然出现了奇怪的触感，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顶着自己！
尴尬，青山一个人在被窝里突然尴尬的要死。
（这到底是……？）
难掩心头的好奇，青山一脸紧张，轻轻的把手往自己屁股的方向摸了过去。
一探究竟！
轻轻的……缓缓的……越过自己胯部的小山，青山平时用来挥剑的那只手终于抵达了他的目的地。
轻轻触碰，那东西好像有生命一样……似是个活物。
此时此刻，青山的手终于完全摸在了那顶住自己屁股的东西上面。
怎么说呢……
这东西粗粗的，硬硬的，光滑细腻，上面还有血管在不断跳动。
浑身打了个冷战，青山心里十有**，已经估计出了这是什么。
太尴尬了，这种事情，谁遇到过啊？
青山自然是没有这种断袖之癖,龙阳之好的。
他喜欢
女人，而不是男人。
更准确地说，他喜欢的是绿水。
聪慧的大脑飞速运转，疯狂思考在这种情况下到底该如何是好。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
装没看见，当不知道，轻轻的下床，不要吵醒子龙…………
还在睡着的子龙感觉到青山的离去，突然伸出双臂，险些就要将青山抱住。
幸好青山身法了得，一个旋身，轻盈无声的翻下了床。
将那硬硬长长的东西放好妥当，青山蹑手蹑脚的离开了床边，还不忘贼眉鼠眼的回头看看子龙那张熟睡的脸。
真是奇怪啊……一般人睡脸看上去都很臃肿狼狈了，可此时此刻的子龙却依然俊俏非常，没有了脸上的斗气和英气，现在看上去就漂亮的像是一个女人。
最令人感到奇怪的是，那眼角下的两撇红妆，竟没有褪去。
哦呀，意识到自己又看入迷的青山立刻回过神来，想要一刻也好的快点逃离这个让自己感觉尴尬的地方。
好像一个逃离犯罪现场的小偷。
来到洗手间，青山打开水龙头，有强迫症和洁癖的他赶紧将手淋湿洗净，可手上却还残留着刚刚摸到那东西的触感，青山觉得有点魂不守舍，更怀疑自己会否看错了，赶紧又往脸上拍了拍水。
简单的洗漱了一下。
青山脑子里乱糟糟的，也算是把这件事稍微忘记了。
现在他在想，今天要做什么。
自己本来就是来观光的，这些日子光顾着战斗，都没好好留意剑之街的风景，要不今天……就去街上走走？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之间青山已经从洗手间走回了自己的客房，轻轻的推门进去，看到子龙仍在床上熟睡的样子，他也松了口气。
就当……刚刚自己遇到的事情都是一场梦吧。
下定了决心，青山又踱步来到窗户边的梳妆柜前，准备吃点早餐。
摸了摸里怀的口袋，他发现先前见性馆老板给他准备的干粮还有些剩余。
就好像从很久不穿的衣服口袋里摸出钱来一样，青山也感觉到了些许快乐。
上午的阳光从窗中洒在桌子上，青山掏出了怀里的牛肉干，一口咬下去，又嚼一会，脑海中思考着鬼柳昨天说过的话。
所谓的去处，和归处。
剑，和剑鞘。
………………想着想着，青山一时半会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反而又从对剑鞘的考量上想起了绿水。
绿水…………
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细细品味着牛肉干的青山看了看手中的干粮，心想…………
在道观的时候……出门的时候师妹总是会给我做她拿手的牛肉干。
她做的肉干水分去除的很彻底，又厚又硬，非常有嚼劲。
但是不难咬断，越嚼还越有味道。
那股滋味……很温柔，会渗入人心。
“要是当时让她告诉我做法就好了……”
就这样，青山停止了进食，更情不自禁的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呜……青山，哥。你醒了？”
哎呀。
冒失的青山一不留神竟然发出了大声音，把还在睡的子龙整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