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 安平:画家的古堡(二十)
林远一个头变两个大。
从这里进入下一节车厢将面临重复?
这辆列车岂不是存在悖论,如果车是不同时空的,他为什么死后才会进入下一节车厢。
林远没注意到的是,四号车厢里被扔在台子上的两具新鲜尸体突然出现轻微的动作。那是一个不过两岁多的小孩子还有一位浑身**的落水美人。
钟天明先睁开的眼睛。
当时他在一片黑暗的通道中顺着水流漂着,漂了很久眼前的景象都没有丝毫的变化。钟天明粗略估算,时间至少过了两个小时。
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他在桥上走个三四十个来回的了。
桥洞并不宽,他坐着的这个木板甚至不时会磕碰到两侧的石壁,这样狭窄的间距,根本不足以让桥洞内有个漩涡将她留在这儿。
在钟天明因为困倦而睡了一觉,再睁眼一片黑暗的世界仍旧没有丝毫改观时,他回了一下头。
就是这个回头,他身下的木板突然遭受到巨力被直接掰成了两段,钟天明也被从上面崩起来重重落入水里。
他感觉有粗粝的木次深深的戳进了他后腰上,却根本来不及处理伤口,就被一只手拽住脚腕向水下拖去。
慌乱之中他呛了好几口水,小孩子的力气又完全无法挣脱水底怪物的束缚,再加上瑞恩又出来捣乱。可能是伤口太疼了,瑞恩在水里瞪大了眼睛哭嚎着,灌进去了更多的水。
甚至人还没被拉进水底,钟天明的世界就彻底一片黑暗了。
这还是他进入瑞恩身体后第一次彻底失去意识,没想到灵魂也能溺水,这是钟天明停止思考前最后一瞬间的想法。
此刻一阵呛咳扣着嗓子往外面吐着水的钟天明怀疑之前可能是瑞恩的身体遭遇了濒死状态。
此刻也只有钟天明的灵魂醒过来了,瑞恩的灵魂毫无动静,钟天明还是第一次感受到不用跟人打商量操控这具身体的感觉,比之前轻灵好多。
活动了一下酸胀的手脚,钟天明低头将身上的衣服拧干,这才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她先是看到了十八。
——十八?!
钟天明顾不上那些凌乱排放的尸体,慌忙跳下台子朝着十八身边跑过去,大力的摇晃着她。
“十八姐,醒醒。”
摇晃不管用,钟天明想到自己刚才的溺水状态,赶忙爬到台子上按压她的腹部,正在犹豫着要不要给人做人工呼吸的时候,林远由于车厢内奇怪的声响被吸引过来。
四号车厢是一个停放尸体的地方,怎么会突然出现异响?
林远怀疑是司机。
但等他推开门,就看见一个小男孩儿骑在一个女尸的身上。
“......”
“你是领主?”钟天明警惕的看着眼前戴着奇怪面具的人。
他们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一架列车上,而且还在这里看见了她苦苦寻觅的面具人,但是这个环境跟十八姐带回来的消息里不一样啊。
还是说那些进入黑洞桥但没活着回去的人,其实是上了这样一辆列车。
“我只是接引使者。”林远平静的回答着那个怪异的小孩。
钟天明视线在面具人和十八之间流转一遭,果断决定请求帮助。十八姐如果不能及时将气管中的水清出来,很容易窒息死亡。
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而钟天明现在的力量完全不足以将十八喝进去的水挤出来。
“使者听起来就是个好人。”钟天明先是拍了个不走心的马屁,紧跟着便邀请对方来帮忙。
“我朋友进来时候呛了很多水,你能帮我把她救醒吗。”
这个小孩子还挺聪明的——只是心也太大了,他难道以为周边躺着的那些人只是在熟睡吗?在尸体堆里请求一个扮相诡异的人的帮助,恐怖片大概都不会这么写。
林远犹豫了几秒,还是朝着他们走了过去。
原因无他——这些乘客能看到自己。
林远看见那个小孩子头上密密麻麻的红线,缠的像是一个乱掉的毛线球,他从未看见哪个人头顶上的经历能有这么多的分叉,每一个分叉颜色还都不浅。
这两个人是因为被接上车时候都不是清醒状态,才被当成尸体处理了吗。
林远走到小男孩儿身边,低头朝着那个女人看去。对方的头发湿漉漉的黏在脸颊上,面色苍白,嘴唇也没了血色有些发紫,林远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十八?”
钟天明诧异的抬头看向这个戴着面具,身穿黑色斗篷的人。
他现在的身高视角,看整个世界都有种被放大的感觉,可在这个面具人身上,钟天明仔细观察还是感觉到了熟悉。
“......林远?”钟天明发誓自己只是试试看才这么喊的。
正准备帮十八进行胸外按压恢复心跳的林远整个人生生僵住。
为什么一个两岁大的孩子会突然叫出他的名字?
“你是林远吗?”如果钟天明先开始还不确定的话,现在对方的这个停顿让他有了更大的把握。
“我是钟楚楚......呸,我是钟天明。”钟天明为自己的嘴瓢感到深深的怨念。
他为什么要让林远知道之前那个钟楚楚就是她。
钟天明此刻想爆锤自己的脑袋。
“钟天明?你怎么会在我的厄场试炼里。”林远这回是真的诧异,他虽然觉得钟楚楚特殊,先开始也没联想到钟天明上,这会儿反应过来顿时无情嘲笑,“卧槽,你居然在试炼场里女装?别说,你还挺合适那打扮的,妥妥直男的梦中情人款。”
“啧啧,真看不出来,你那腰还挺细的,穿裙子还挺好看——欸,你穿裙子时候什么感觉啊。”可能是因为自己之前被迫女装过,林远仗着对方不知道自己曾经黑历史,向着钟天明发起了无情嘲笑。
“先救人!”钟天明脸色更黑,挥舞着小拳头朝着林远锤过去,却一拳揍到了空气。
从半空中跌落到地上摔到腿的钟天明嘶声站起来,“你怎么又搞成了这副幽灵状态。”
“不是,你怎么总有办法杀入对手内部。”这是钟楚楚很多年前就想问林远的话,没想到这种时候才问出来。
“诶,我这才第一次,再说面具人跟我完成试炼也没什么关系。”
林远听听十八的心跳,有些别扭的帮十八进行胸外按压。面具的作用似乎是让这些人没法主动接触他,但他还是可以接触到没有被放到指定车厢的人的。
“你一会儿可千万别去三号车厢。”想起被定住不能动的钟楚楚,林远赶忙嘱咐道,“如果进入了三号车厢,你就无法再看见我了。”
十八可能处于濒死状态,林远倒是看不见她头上有红线——按压了一段时间后,林远开始怀疑这人还能不能救得回来了。
“再试试。”钟天明也很紧张,他也不知道怎么十八就跟着她进来了。
当时明明嘱咐了让十八回店里等她,现在钟天明心里又是感动又是焦躁。换成现实世界,她多是商业合伙人,真拿出真感情处的朋友没几个,就仅有的几个也绝对没可能为他冒生命危险。
这么一想钟天明又有点儿气,朝着林远的腿踢了一脚。
他踢了个寂寞,害得自己差点儿摔了。
“还有个办法,拿这个面具试试。”林远想了想,匆匆去了第五层,直接切了一个抱着尸体啃的正嗨的面具人,捡起了对方掉落的面具回到了四号车厢,戴到了十八的脸上。
没有丝毫的变化。
“她可能已经救不活了。”林远才说出这句话,丝丝缕缕的红气便从他和钟天明的身上被抽了出来。
钟天明看不见那些红气,眼眶红彤彤的咬着嘴唇,一幅要哭了样子。
“你怎么变成小孩子人也变得多愁善感了,这么容易掉眼泪?”林远心情一松,看着红气朝十八脸上的面具汇集过去,转头就朝着钟天明开起了玩笑。
“十八跟我们一样,是被古堡主人弄进来的人类,我本想带着她出去的。”钟天明抬起头,直视着林远的眼睛,“我不觉得这是一件能够开玩笑的事。”
“我没想到,你竟然变成了这样的人。”钟天明的语气中带着深深的失望,“即使十八姐不属于我们的世界,但你也应该知道在这个世界里她帮助了我很多。”
“每一个试炼场世界或者独立世界的人,都有着各自独立的人格,她们真实的活着,你以前从来不会轻慢的对待每一个生命。”
林远被钟天明突如其来的指责说的发懵,他不否认钟天明的观点,但这家伙什么时候对他有这种了解的?林远想摸下脸,却只摸到了脸上的面具。
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解释,那边十八已经发出了一声闷哼,手指动了动,缓缓坐了起来。
就在她坐起来的同时,黑色的斗篷瞬间覆盖了她全身,就外表看,她此刻的装扮同林远没有丝毫区别。
林远在她头顶重新看到了红色的路径。
跟钟天明乱成一团的分支不同,十八头上的只有有数的几道分叉,象征着她命运的转折点。
钟天明哭着扑上去抱住了十八,再次抱了个寂寞。
“......”林远觉得这一幕滑稽又好笑,但他还是给自己解释了一下,“刚才我是看到了十八能融合面具才开玩笑的,她现在的状态应该跟我一样。”
十八警惕的看着眼前的怪物,主动将钟楚楚抱起来护在了身后。
“你是谁?”
“喂喂,你不用那么警惕的面对我,如果你现在能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装扮,你就该知道是我救了你。”
“自己身上的装扮?”刚刚清醒,对于目前状况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的十八下意识的低头,被自己一身的黑色衣服吓了一跳。
林远转头看向钟天明。“怎么样,你要不要也来上一套面具人的特殊装扮。”
钟天明撇了一下嘴,脸上的红眼圈这会儿已经彻底消散了,他顶着小孩子的身子,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还是算了,试炼场的便宜可不是那么好占的。”
“我很讨厌别人在严肃的场合跟我开玩笑。”他还是不忘警告林远一句。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那么个小萝卜头对于他进入六号车厢也没什么帮助,林远准备借着十八的帮助看看能不能进入下一个‘时空’的车厢。
说起来,刚才钟天明制造的响动,打断了林远找那个帮自己解释的那么清楚的面具人帮忙的打算。
如果是三个人叠罗汉的话,应该能够到六米高的地方吧。
“就算你刚才救了我,也不该这么自来熟的安排我的行动——你还没回答我,你到底是谁。”十八不依不饶。
列车到站的铃铛声再度响了起来,十八痛苦的捂住了脑袋,林远已经习惯了这种穿透灵魂的震荡,这会儿还想到将钟天明藏起来。
他挡在了钟天明前面,有拉过了十八挡到了她的侧面。
林远可不希望一会儿钟天明被拉到第三层和钟楚楚汇合。
“等会儿,如果他们两个是同一个人的话,为什么能够同时存在呢。林远还是觉着钟天明很多问题都还没像他解释清楚。”
他直觉钟天明没说的内容跟他的试炼有很大的关系。
接受了红气的面具人半天都没能上来。
在面具人中挤出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挤在楼梯口的那群面具人简直是一群放饭时候的哈士奇,他们对于新鲜血肉有着本能的渴望,但进食速度着实不敢恭维。
直到林远开始怀疑是不是这站没安排新的鬼面人,一个晃晃悠悠的鬼面人才出现了四号车厢里。
林远看见它面具的两个孔洞内,露出了两只纯白的眼球。
它手上拖着一个沉重的砍刀,刀子后面像是串糖葫芦一样挂了一串面具。在经过林远和十八身边的时候,它那双看不出丝毫感情的白色眼球和脸一起朝着他们的方向转动了一下,朝着两人露出了一个诡异阴森的笑容。
刺耳的刺啦声渐渐远去,它穿入了三号车厢,并且继续向前。
“刚才的那个面具人,好可怕。”十八搓搓胳膊,心有余悸的开口。
“我们得在他回来之前进入六号车厢。”林远果断开口。
243 安平:画家的古堡(二一)
通往六号车厢的路并不好走。
钟天明站在台阶上,望着和另一端相隔的遥远距离。
“在想办法过去之前,我觉得你有必要先解释一下我们要过去的理由。”
林远简短的将自己刚从面具人身上了解到的信息给钟天明讲了一遍。
“我觉得你因为先入为主的观念而模糊了重点。”钟天明被十八抱在怀里,小脸上满是严肃,看上去显得非常滑稽。
林远眼神一落到他身上就忍不住想笑,幸好有面具给他遮着,不然保不齐日后要被钟天明找来算账。
“六号车厢是循环的车头部位的话,你已经知道了继续往后走也没有下到第三层的办法,而且列车停下的时候,后面也一定会遇到面具人,这时候往前走或者往后走都没办法脱离这个循环。”
“唯一能脱离循环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下车。”钟天明趴在十八的怀里,朝着两侧张望着,“如果你要真想去第三层,你已经说了红气是从铁皮的缝隙冒出来的,可以通过破坏车内结构进去。”
“你下去过第二层,下面是什么样的。”
钟天明的话倒是叫林远想起来,自己在第二层行走的时候,看似无休无止的通道,这会儿回忆起来,他往深处确实走了很久,但走回来总共没花费几分钟的时间。
难道二层有什么影响到意识的东西,给了他一直在前进的错觉,实际上他根本没有走远。
“那我们现在做什么,刚才复苏的接引使者,看上去没那么好对付。”
“想想怎么从这辆车里下去吧。”四号车厢是密不透风的铁皮,连玻璃都没有一块。
“只有一号车厢有上下车的门和能够看到窗外状况的窗子,如果我们不能在黄泉客栈下车,这一趟将毫无疑义。”林远说这句话的含义是告诉钟天明,他们下车的时机也很重要。
钟天明却摇了摇头,“既然同一辆列车打开的门会面对不同的时空,为什么我们从车上走下去,就到不了黄泉客栈呢。”
“下车才是摆脱循环的方法。”钟天明指着被林远划出一道痕迹的铁皮,“进入那节车厢明显不是。”
林远被说服了。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从上了这辆列车之后,有些无法克制的急躁感。
这影响了他的判断,而钟天明明显比他更能冷静思考,“被关在这个试炼场里一年多了,这还是第一次被困在一个地方这么久。”
“我甚至都开始怀疑试炼场是不是坏掉了。”林远想抓抓头发,却摸到了头顶的斗篷。
“你说我现在的打扮,是不是挺像之前攻击我们的那些人的,不过他们脸上的面具没有这个这么花哨......”
林远说出的时间让钟天明心底动念,但他暂时没说什么。
“为了避免跟刚过去的那个家伙发生正面冲突,我们得尽快下车才行。”钟天明提示着林远现在并不是谈话的好地方。
“我和十八倒是能顺利走过去,你目前的状况恐怕会直接会留在第三节车厢。”林远指指对方头顶上乱糟糟的红线,“你在这儿经历的也挺多的啊。”
十八好笑道,“你们两个状况差不了多少。”
林远估计是看不见自己那像是顶着个鸡窝的样子。
她也没什么对比,只以为大家都是这样的,现在听林远这么说又感觉不是。
只有钟天明一脸懵,他没戴面具,不知道林远半天在说什么。
“如果你不戴面具的话,一会儿会被定格在属于你的车厢内,就跟钟楚楚一样——如果那时你原本的身体的话,我们是不是也要把她带出去。”
“在你离开之后,取代你原本身体的意识又是怎么回事儿?没看出来啊,你心里还住了个少女。”林远正调侃钟天明,铃声再度响起,林远面色一变。
等到铃声安静下来,沉重的脚步声已经穿透重新喧闹起来的三号车厢传了过来。
像是敲击在心上的鼓点般刺耳的声响。
“看来我们得等会再想怎么去一号车厢了。”林远警惕的看向那扇通往三号车厢的门。
面具人的身影像是水滴一样从门前透了出来。
这还是林远第一次直观的看见面具人穿破空间的样子,跟看见自己手消失的感觉又不一样。
接引使者跟真正的幽灵也没什么区别。
“你们......可真富有。”苍老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们是混进来的人类吧。”
“接引使者可没那么好当的,不如将你们的红气献祭给我呀......我能带着你们的灵魂活下去。”他一边说着,一边朝着林远走过去。
“你们的灵魂,即将属于我了。”那对惨白的眼球直勾勾的对着林远,面具上再度勾勒出诡异的笑容,林远凝视着地上的武器,伸出了手。
黑色的雾气翻涌着在林远手上凝结,变出了一把和对方一模一样的武器,只是他手中的长刀上并没有缀着那串像是装饰品的面具。
“嗬嗬嗬......”接引使者发出了一阵公鸭般的怪异笑声,猛地挥刀朝着林远的脑袋砍去,“你跟我的老伙计,可没什么熟悉度。”
十八惊讶的看着林远手里发生的变化,有样学样的也伸出手想象了一下,最终只捏在了手里一只短匕。
林远抬刀架住了对方的攻击,四号车厢传来了金铁交击的碰撞声,林远被巨大的撞击力砸的往下一沉,在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脚印。
那边十八发现了自己这个卓越的能力之后,开始幻想着手中出现各种东西。
小刀、保温杯、锤子啥的想了一溜够之后,想着后面那难以企及的高度后,十八想象出来了一把梯子。
美中不足的是这些东西的材料都是钢铁,在梯子凝聚成形之后十八就有点儿扶不住了。
“林远,你快点儿让让!”十八惊叫着朝被接引使者牢牢压制着往身上甩刀子的人大声喊。
跟那个老面具人说的一样,林远确实打不过对方,尤其是这把武器太重,林远觉得用起来很吃力。
十八那么惊慌失措的叫声还是让林远冒险就地一滚让开了刚才的位置,这很危险,但复原能力强大的林远还是决定相信对方。
于是他看见一把像是扒在一起的铁合金一样的梯子将接引使者重重地砸到了下面,林远感觉整节车厢都随之弹动了一下。
“你刚干了什么......”林远回头看向十八。
“我就是觉得你想着手里出现什么东西就能出现的样子挺好玩的,自己也跟着试了试。”十八声音很低,隔着面具也看不清她表情。
林远大概能听出她此时心里的歉意,“没......什么,你这不还是帮了忙么。”他毫不客气的直接踩上被压到一时无法站起来的面具人身上。
手起刀落,直接捅进了对方的脖子。
十八顿时爆发了一阵振聋发聩的尖叫。
一缕红气游荡着进入了林远的身体,地上只剩下了一堆零散的面具,没见到有人的尸体,十八这才渐渐缓和下来。
地上的梯子也因为十八刚才的慌乱而溃散消失,林远弯腰将地上的面具一张张捡起来,拿过一张小巧的看向钟天明,“你真不打算试试这个吗。”
“看看你们一会儿下车时候会发生什么吧,既然能变出梯子来,我们可以直接进入6号车厢,那里刚好等同于一号车厢,省得像你说的那样,我还会被关在三号车厢里。”
“你还真是怎么说都有理。”林远叹口气。
钟天明一扬下巴,“你是第一天认识我?”
“刚才,他可杀了人诶,你们怎么都是这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十八难以忍受的打断两人之间的交流。
“十八姐,这个世界本来就这么残酷。刚才那个家伙,如果我们不杀掉他,他就会杀掉我们。”钟天明看向十八的眼睛,对方的眼神中满是迷惘。
“为了活下去,我们都没错,失败者会付出它应有的代价。”
“就连你脸上的面具,也是这样来的呢。”林远一摊手,语气带着轻嘲。
十八惊慌的摸向脸上的面具,想要将它摘下来,却在手指触摸到的一瞬间发出了一声痛呼。
“我......我没办法摘掉这张面具了。”她嗓音中的慌乱更甚,隐隐夹杂着哭腔。
林远闻言也伸手想摘掉自己脸上的面具,却发现这面具似乎变成了他脸上的皮肤,只要试图拿下来,手指接触的地方就会感受到仿佛生生撕裂骨肉的生疼。
“靠,这面具好像长在我脸上了。”林远低声骂道。
“早就说过了,试炼场才不会给参与者提供这么大的便利。”钟天明倒是没露出什么意外的表情,“不过用脸换这么强大的能力,也不算亏。”
“靠,感情不是长在你脸上。”林远想把面具按在这个马后炮的崽子脸上。
“十八姐,别太难过,这个东西虽然不好,但好歹也算救了你。福祸双生,现在这样戴着面具示人,未必不是件好事。”怼完林远,钟天明马上凑过去安慰十八。
这里简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林远内心疯狂吐槽见色忘友的钟天明。
“十八姐,戴着面具也能看见,你眼睛好美。”在钟天明一连串的安抚下,十八总算从恐慌中稳定下来,不再去抠脸上的面具了。
“对,我现在有了想变出什么就能变出来的能力,以后我就谁也不怕啦。”十八攥紧了拳头,“至于脸到底什么样,谁去管它!”
林远心中的忧虑却要更深。
他害怕这面具会跟着他去现实世界,鬼眼他还能接受,这身打扮要是变成了他脱不掉的皮肤,林远估计此生只有平安所和精神病院能够收容他了。
“刚才还迫不及待的想去六号车厢,怎么这会儿有办法了却在发呆。”钟天明手在林远眼前晃来晃去,总算将林远飞远了的思绪拽回来。
如果不是自己主动接触不到这人,钟天明更想直接给他一脚。
“这样看来,那些奇怪的面具人,说不准跟堡主本人有什么联系。他们戴着的面具还能摘下来,你们现在戴着的摘不下来,可能跟面具上刻画的花纹有关。”钟天明被十八抱着,却一直摇头晃脑的在跟林远说话。
“别想这些糟心事了,等出去之后我会帮你问问那个神秘的领主大人的。”
“我还是觉得很生气。”林远安置梯子的脚步顿住,手里出现了一把锋利的大斧头。
“我非得先看看第三层到底有什么。”林远这会儿有了一种像是蛮牛一样的冲动,他直接挤开那些疯狂的面具人进入了二层深处。
留下十八和钟天明面面相觑。
“咱们两个怎么办?”
“在这里等等他吧。”钟天明无奈的叹了口气。
黑暗中响起了砰砰砰的斧凿声,那些面具皮囊在每一声响起的时候就哆嗦一下,看的十八一阵头皮发麻。
而站在阶梯上的那个面具人并没有跟随着哆嗦,它像是老旧生锈的机器一样,慢吞吞的睁开了眼睛,声音里满是疲惫,缓慢却坚定的将一个又一个字吐出来。
“他不应该那样做的......红气被释放出来......整个列车将坠入幽灵海的地狱,所有的乘客都将迎来死亡......”
十八惊恐的看向那个突然出声的面具人。
这个面具人在她眼里也不必刚才那个拖着砍刀的怪物和善多少,即使她现在也是这副打扮,见到这些东西她还是会觉得头皮发麻。
“你,你是什么意思?”
“第三层......是整个列车能够行驶在幽灵海中的关键......红气遭到破坏......站台会崩塌......”
“去叫林远停下来。”钟天明从十八身上跳下来,表情严肃。
十八犹豫的看着下方挨挨挤挤的怪物们,声音带着哭腔,“我......我不敢。”
“不敢也要去,现在只有你能阻止它们了......算了。”钟天明掉头朝着四号车厢跑。
“你要去做什么?”
“拿面具。”
听见钟天明的话,十八咬牙一跺脚,“我下去,你别戴这面具了。瑞恩的身体到底不是你的,别害了孩子。”
她一边说着一边闭着眼朝妖魔群冲了进去。
244 安平:画家的古堡(二二)
十八的做法没太超出钟天明的预料,这是当下状况的最好状况。
贸然相信一个面具人不是个好办法,但钟天明觉得至少应该将林远叫回来商量一下,破坏车厢的结构确实有可能对列车的行驶造成影响。
而他们这些人此刻都在这辆列车上。
当一辆车爆炸的时候,没有一个乘客能置身事外。
钟天明的脑子里很不负责任的是这个想法,她没那么慈悲,会去关心一个被控制的世界中其他生命的死活。
列车底部的铁皮比林远预料的要坚固很多,如果不是因为他不清楚电锯的机械构造,他很想搞一个能够直接切割铁皮的工具出来。
十八硬着头皮分开那些挨挨挤挤的面具人,那些面具人的手上抱着死人的残肢,让十八感觉自己行走在修罗场中。
幸好林远的行为跟这些面具人的动作有很大的区分,不然十八真的很难从这些怪物中找出自己想找的人。
“林远,停一停。”十八放开嗓子喊,那些用面具上的小口含咬着肉食的面具人全都松开了牙齿,愣愣的站直身子,齐刷刷的朝着十八的方向转过去。
十八被吓的一个哆嗦,直接快跑两步扑到了林远身后,同时变出了一把斧头架住了林远还欲下劈的斧子。
“你干嘛?”林远刚松劲儿扭了一下自己手腕,散了斧头甩着手问人。
“楚楚喊你先上去,她有事情要先跟你商量。”
“怎么突然又有事。”林远嘀咕着还是往回走,刚刚他好不容易砸出个浅坑的地面却在他离开后慢慢弹起恢复原状。
十八拽着林远的斗篷,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后。
这老板娘。
林远算是无奈了,有种兄弟的女人托付给自己照顾的感觉,下意识的抬手帮忙把两边的面具人隔开的更远点儿。
“别害怕,这些东西只咬尸......不咬咱们。”楼梯不算太长,转眼穿过那段难熬的距离,两人就站到了钟天明面前。
“喊我什么事儿。”林远摸着后脑勺,“对了,你知道电锯都有什么零件吗?”
“这个面具人,刚刚突然醒过来,说如果红气泄露,整辆列车都会坠沉在幽灵海中,我想如果红气是这辆列车的动能的话,我们最好还是不要破坏它。”
“我们明明能下车,你为什么一定要接触到红气呢?”钟天明抬着脑袋,虽然没有林远小腿高,但他稚嫩的嗓音却像是一根针一样扎进了林远的灵魂。
他为什么一定要接触到红气。
林远被问住了。
解放那些灵魂,破坏掉这些没有感情的面具人刽子手?那些都是虚的,这些面具人当中也有友好的存在,比方之前警示他的那一只。
不是这些原因......那就只有贪婪了。
他也在贪图那些红气带给他的力量感,只不过那种东西像是一次性消耗品,帮他快速恢复完身上的伤口之后,怪力只能维持一段不长的时间。
如果身体能够吸收更多的红气的话,他是不是会变成真正的超人。林远甚至都没察觉出自己受到了诱惑,身体就已经开始行动了。
“我们不应该再继续在这里做没必要的事情了。”钟天明总结道,“我不想真的得罪伯邑考。”
这个名字突兀蹦出来,林远还反应了半天。
“你怎么突然直呼领主的名字了。”
“看看他能不能有所感应。”钟天明小手一摊,“好了,看来是没有。”
“走吧,去六号车厢,先从这辆列车上下去再说......对了,想办法带着我原本的身体吧,总觉得不应该将她留在这里。”
自己的身体会诞生新的灵魂和记忆这一点在钟天明看来很奇怪,而且钟楚楚那种娇娇弱弱的小女生性格,在她没接触试炼场之前也不是那样的。
如果是依托自己身体诞生的新灵魂,也太过勉强了。
没什么主见的林远再次听风就是雨的开始搭梯子,幻想这个能力的用处比他原地蹦跶要强太多了,怎么自己之前想飞过去的时候,后背就没长出来一双翅膀呢。
林远这回专注的想着自己后背上慢慢长出来了一幅黑色的羽翼,下一秒就被冰冷的铁翅拍到了脸上,撞在面具上面发出了一声闷响。
林远感觉自己的脸皮被狠削了一下。
他突然有点儿庆幸脸上这面具挺结实的,不然保不准他半个脑袋都能没了,背后新长出来的翅膀有些不受控制的胡乱拍打着,十八拉着钟天明连连后退。
“要不你们在这儿研究着,我先去找钟楚楚给她戴着面具。”十八犹豫着开口。
“但是楚楚,等她也来了,我该怎么称呼你?”
“十八姐你喊我天明好了,现在我怎么也是个男孩子。钟楚楚的事情先不要同她讲了,我们带着她,等到了艾特轮埠再想后面的事情。”
“我想伯邑考会给我一个答案的。”
听着钟天明直呼对方名字,林远觉得他有点儿飘。
胡乱拍打的羽翼总算消散在半空中,林远扶稳了手里的梯子,第一个朝上面爬过去,很快便到了六号车厢外面。
他抬手,手里出现了锋利的斧头,这道门的铁皮很薄,他没废太大力气就砍出了一个口子。
很快他将口子扩大,延展出一个能够通人的通道。
林远原本以为这里也会有车头开车的人,没想到这里真的只是一号车厢。
林远一钻出来就看到了挂在车门口的银色铃铛,往后是一排排坐着的乘客,他们或是聊天或是三五个聚在一堆儿大牌,整个车厢都热热闹闹的,没人注意到林远这个穿着怪异的不速之客。
十八犹豫着,将面具对准了眼前这个对此刻的她来说是透明人的钟楚楚。
这面具真的能戴上去吗?
哎,女孩子都是爱美的,这面具戴上去,孩子以后算是毁了。但她确实也没办法将这姑娘从三号车厢带走。
十八又朝着钟楚楚手腕试探的拉一次,果然根本挨不着人。
就像他们在两个空间似的。
十八眼睛一闭,面具重要的几个部位对准了钟楚楚的五官,完美的贴合上去。
被挤压在角落艰难求生的钟楚楚先是感觉到脸上一凉,下一秒整个人被浓郁的黑雾包裹,那些黑雾翻腾着,从身旁的乘客身体里拉扯出丝丝缕缕的红色丝线,朝着钟楚楚的身体上汇集。
站在林远身后看戏的钟天明突然闷哼一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心脏部位。
林远听见声响快速回头,“你怎么了?”
“有些不太对。”
“我......我......”钟天明感觉自己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林远的身体被拉扯成为细长的黑色丝线,而在林远的眼中,瑞恩头上原本毛线团一样的红线突然被某种力量连根拔出,最后只剩下了单一的一根红线。
瑞恩眨了眨眼睛,突然之间咧开嘴放声大哭。
林远手忙脚乱的抱着孩子哄。
这什么情况,钟天明跑哪儿去了,不会又回到钟楚楚身体里去了吧。
而另一边,钟楚楚和钟天明正在激烈的争夺着身体的控制权。
钟楚楚仍旧存在,并未因为钟天明的回归而消失,这个新出现的人格表现出了罕见的强势,在身体支配权上没有丝毫妥协。
而对方凭借着面具似乎获得了某种力量的极大支援,钟天明感觉自己就是狂狼中的一条小船,转眼便被覆灭在深海水浪中。
面具下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闪烁过浅淡的红光,“十八姐,你来啦,我就知道,你还是关心我的。”钟楚楚兴奋的扑到十八怀里。
自己现在这副打扮,这姑娘还能认出自己来?
十八眼神疑惑,同时心里也有些感动,她不知道自己在钟楚楚那被虚构出来的记忆里,自己到底意味着什么,但这种被信任的感觉,真挺暖的。
这个钟楚楚在她眼里也就没那么讨厌了。
“十八姐,你怎么做了这么一副奇怪的打扮?”钟楚楚这会儿反应过来,拉扯了两下十八的斗篷,紧跟着又声音惊奇的叹道,“我什么时候也换了这么奇怪的衣服。”
“嘶——好疼。”想要摘掉面具的钟楚楚惊呼一声。
“这个面具是拿不掉的,但为了带你离开,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十八眼神复杂的望着她,“先跟我来吧。”
“我们要离开吗?那咱们去前面吧,好像敲响铃铛就能让车子停下来。”关于到底是铃铛先响还是车先停这件事,钟楚楚心里也没什么概念。
她感觉是铃铛想了车才会慢下来,那她们摇一下铃铛这车应该也会停。
“十八姐,我跟你说,戴着这面具的都是怪人,刚就有个人拉着我把我塞到这儿来的。”钟楚楚一边跟着十八走一边抱怨,“冷冰冰的,一句话也不说,贼吓人。还有那个林远,一点儿都不靠谱,我早说不认识他了,果然无情无义又冷漠,见死不救说话还不算数。”
在钟楚楚的抱怨还没说完的时候,穿过了第四节车厢,钟楚楚一抬头就看见了尴尬的抱着个孩子不知道怎么哄的面具人。
林远这会儿也顾不上哄孩子了,抬起脑袋,眼睛死死的盯着走进来的两人。
钟楚楚的脑袋上还像是他之前见到的那样,单纯的红线上心分了几个岔,估计是在第三节车厢被人挤人折磨出来的怨念。
完全没有乱成毛线球的效果!
现在进来的是钟楚楚,那钟天明人呢?
看着怀里一根直线的大胖小子,林远慌乱的转着脑袋,在车厢内搜索着钟天明的痕迹。
没有,那团红气他之前明明看着朝三号车厢的方向被拉扯过去的,怎么会这样,难道是被这辆列车给吸收了?
林远强行劝自己要镇定冷静下来,那个一直哭闹的孩子见到钟楚楚的那一刻又开始挣扎起来,这些戴着面具的人很可怕,但瑞恩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妈妈的眼睛。
“妈妈,有怪蜀黍要抓走瑞恩,妈妈——”他扯着嗓子大声哭嚎着,吵的林远脑子嗡嗡作响。他伸手捂住孩子的嘴,被对方咬了一口。
林远恨不得能直接将这小破孩儿敲晕,又想到他自己根本没法穿透两层车厢之间封死的门,林远便松了手,任由瑞恩朝着有些不明白状况的钟楚楚跑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十八惊讶的朝林远走过去。
“那些红线可能真的和灵魂有关,刚才我看见钟天明的灵魂被从瑞恩的身体里扯出来,朝着三号车厢飞过去了......”
“刚才三号车厢里发生什么了。”林远心急的问询着。
十八也开始慌乱起来,“我按照你说的将面具给钟楚楚戴上,我什么都没有碰,面具就开始自动吸收附近的生命灵魂了,周围人很多,她吸收的量很大,我没太注意是否有整团的红气被她吸收了。”
“靠。”林远手攥成拳,重重砸在车厢旁边的铁皮上。
他双目赤红的冲到钟楚楚旁边,伸手扼住了她的脖子,“将钟天明放出来,现在,立刻!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钟楚楚呼吸困难的抬手扒拉着林远扼住她脖子的手,无力的拍打着林远的胳膊和脸。
她眼神里满是绝望和迷惘,甚至并没有认出来这就是刚才自己吐槽的林远。
十八也跑到林远身边掰着他的手指,却完全无法掰动,也不知怎么的,脑子突然一热,变出了一把刀朝着林远手臂砍了下去。
没有砍断,大量的血喷溅在林远脸上的面具上,刺鼻的腥味让林远稍稍冷静下来,松开了手,钟楚楚顺势跌坐在地上,剧烈的咳嗽着。
“该死的,怎么会这样,早知道就听面具的话,当时就该直接一刀杀了你。”林远眼睛发红的盯着地上的女人,转头不再理会她们直接爬上了梯子。
他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跟钟天明说钟楚楚也在这辆列车上。
如果他不说,现在是不是三个人已经平安离开这辆列车了,如果之前他没有耽误工夫硬是想要下到第三层,钟天明现在是不是也该下车了。
是自己害了他。
这句话像是魔咒一样塞满了林远的脑子,他好害怕即使出了这个试炼场,他也再见不到钟天明了。
245 安平:画家的古堡(二三)
“林远,我没事。”钟楚楚突然开口,让半个身子已经进入六号车厢的林远突然回头。
“你刚刚说什么?”
钟楚楚身上两种不同结构的红线交替闪烁着,并不稳定。
很快她晃了晃脑袋,再看向林远的眼神又变回了恐惧,红色的线路稳定成简单的状态。
得知钟天明还在,林远内心松了口气,他焦躁的情绪和缓下来,转头帮十八把瑞恩抱上来。
小孩子还是想跟钟楚楚在一起,只是现在的钟楚楚跟本不认得他,兴冲冲想要找妈妈的小男孩儿老实了很多,在察觉出林远对他没有恶意后对他就没那么抵触了。
“我饿了。”被林远抱上来的孩子皱着小脸儿按着肚子。
林远被他这话杀了个措手不及。
“等一会儿下车我帮你找点儿吃的。”
“车是什么?”小破孩儿化身十万个为什么。
林远却没有解答的耐心。“我们现在就在车里,不要再问下去了。”他将瑞恩放在地上,警告道。
瑞恩扁了扁嘴,倒是没再哭出来,他砸吧砸吧嘴,又开始说渴了。
啥也没有的林远弯腰掐了掐他脸,“等着。”
等钟楚楚和十八全都上来了,林远站在门口敲了铃铛。
钟楚楚才带上面具,听到车铃声还是第一次,林远眼睁睁的看着她的红线被震翻,变成钟天明的毛线团。
“看你现在的样子,钟楚楚受到刺激你才能出来啊。”
钟天明嗓音严肃,“那不重要,现在麻烦的是连我也戴上这东西了,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车子稳稳停住,嘎吱作响的铁门打开,此刻车外是夜晚,浓重的黑色夜幕下,一站孤零零的昏黄灯笼支在岸边,照亮了在水边像是码头一样的木质靠台,能够看见后面是茂密的树林,阴沉沉的像是一团化不开的黑雾。
林远直接跳到了码头的木板地面上。
“太高了......”瑞恩扒在门口看了一眼,便后退着朝车内坐了回去,腿软的一屁蹲坐到地上。
十八揉一把他脑袋,将小孩儿抱在怀里,也跳了过去,钟天明紧随其后。
“这么想想,换回自己身体也挺好的。”钟天明甩甩胳膊,觉得浑身轻松,他总算不用再仰着脑袋看人了。
“抢得过小孩子抢不过女孩儿?”林远凑到钟天明身边低声取笑,“你这胸怎么弄的啊?真的假的。”
如果不是怕自己手疼,钟天明真想照着这人脸上来一拳。
“面具把你脸皮变厚了?”
林远瞬间想到丁志举被按着揍的场面,“不是,我最近脑子不太好使,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那就管好你的嘴,少说点儿话。”钟天明拍了下林远的肩膀,朝他笑了一下。
“你怎么一点儿都不为自己的状况着急。”
“刚才确实急了一下,但只要人能睁开眼,就不是最坏的情况。”钟天明看着他歪了下头,“更何况,就算我真的遇到了危险,你也总能有办法救我的。”
“那你未免太高看我了。”林远撇撇嘴,想到刚才骤临的绝望,回避着钟天明的眼神。
钟天明却默默注视着紧走到前面人的背影,她说的是实话,心中也从来是那么相信着的。
一脚踩入缺乏光线的黑暗中时,旁边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每个人跟着一抖。
“几位客人好,欢迎光临黄泉客栈,我将为您们引路。”
讲话的是戴着达摩克面具的人,他身上的装束却不是林远他们这样普通的黑色斗篷,而是一身时髦的西服。
西装因为夜色太重叫人分辨不出原本的颜色,通过图案能够看出样式相当花哨,唯一能确认的就是这衣服原不属于这个年代。
对方朝着几人绅士的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林远走在最前面,钟天明牵着瑞恩走在中间。
这个小男孩儿对于此刻的钟天明来说,可以算成是个沉重的包袱了。而且他刚才主动找妈妈却被拒绝,受了刺激,这会儿钟天明想要牵他,一伸手就被他一巴掌拍掉。
重复了好几次之后,小破孩儿才勉强让钟天明拉着他,表情上仍旧是老大的不情愿,小嘴撅的老高,一边走一边往旁边缀。
熊孩子有多讨厌,林远现在算看出来了,出乎他预料的是,钟天明始终很耐心的在哄他。
“你还真在这儿养了个儿子。”
“这孩子挺可怜的。”钟天明叹了口气,“我是从火场前面将他抱出来的。”
“火场?”
两人刻意压低声线的交谈声在幽寂的丛林里回荡着,交流时候也没避着孩子的想法,照钟天明对瑞恩的了解,这孩子现在还理解不了他在说什么。
钟天明索性将从他到金枫林城堡的全部故事都讲了一遍,当钟天明讲到他刚进入这个世界遇到的火灾现场时,林远瞬间联想到灭门惨案。
“几位客人,黄泉客栈到了。”
说是客栈,其实只是几间破旧的稻草屋,看上去都没有足够三个人睡觉的屋子,就这屋子的状况,跟着西装革履的引路人完全不搭。
“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林远看向他。
对方微微欠身,朝着他们做了个请的动作。
“孟婆夫人就在店内,如果有什么问题,还请和她沟通。”
对方直起腰身,晃晃悠悠地消失在前方的黑暗中。
“我先进去看看。”林远敲了两下院外的木门,没人理会后又提起嗓音喊了两声老板,里面仍旧是静悄悄的。
林远变了爬墙进了院子,又打开门内插着的栓。
左右两侧各有着两间平房,一边是用来住人的,另一边则是生火做饭的地方,正对院门的似乎是用作招呼客人的堂屋,大门敞开,一张破旧的木桌子正对着外面,被笼在月光里。
林远进去找了一圈,环境倒还算整洁,窗边桌上没落什么土,除了桌子最值钱的大概是墙上挂着的一幅百鬼图。
青面獠牙的各式鬼怪像是正冷冷的注视着面具外的人。
林远被那上面数百只眼睛的盯的后背一凉,退出这间什么也没有的屋子前,还不忘将屋门合上。
他又去了左手边的房间,一推门里头就是一张大通铺,上面扑了稻草编的凉席,仍旧没看见人,床上也没放着被子枕头,看上去不像有人在这儿休息过的样子。
“怎么样了?”钟天明在外面提声问他。
“没找到人,你们先进来吧。”林远一边回着一边推开了庖厨那屋的门。
一推门就吓了一跳。
一个老太太盘腿闭目坐在灶台上,身前是一口黑色的大锅,里面撑着看上去黏糊糊的液体,她手里拿着根木棍,一直在中间搅和着。
“大妈,您干什么呢?”林远心跳平复下来,喊了声人。
老太太仍旧维持着原本的速度在锅里搅和,林远不得不加大音量又喊了一遍,那老太太才慢慢睁开浑浊的眼睛,朝着林远的方向看过来。
她盯着林远许久才张了张口,似乎因为嗓子太久没用了,开口却没有声音传出,她发出呵啦的声响,半天才找回了低哑的嗓音。
“你是谁啊?”老太太慢吞吞的问着。
就这?
林远怀疑这老太太能不能回答他们问题。
“您这里是黄泉客栈吧。”
“黄泉客栈?”老太太慢慢的重复了一遍林远的问题,视线有片刻的凝滞,看着自己搅和不停的东西,才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对,这里是。”
“你是来投宿的旅客吧,右手边的屋子都可以睡。”
“我还有三个同伴,其中还有一个小孩子,我们都住在一起可能不太方便。”
“年轻人......那你想让我哥老太婆做些什么呢?再搭出一间屋子来。”
“如果你们愿意住贡堂也可以。”
“贡堂?”
“你怎么有这么多的疑问,想要知道答案必须先选择遗忘掉一件事。”老太太一边说着,一边从灶台上拿起了一只缺了口的破碗,用木棍挑了一坨黑乎乎的东西蹭到了碗边上。“喝了它,你会遗忘掉一件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事,我就可以回答你一个问题了。”
“这屋里有什么吗?”钟天明的声音从林远身后响起,他的手也紧跟着按到了林远肩膀上,“我叫十八姐带着瑞恩先去休息了,我来这儿给他找点儿吃的。”
“吃的?”老太婆僵直的眼神落到两人身上,“面具人什么时候也需要食物了?你们这些没有心和感情的怪物!”
林远摸了下脸上的面具。
难怪这老太太看上去一副不愿意搭理人的样子,感情是对他们脸上的面具有抵触情绪。
“我们没得选择,但瑞恩被保护的很好。他还是个孩子,饿的太久很容易生病。”钟天明很耐心的跟老太太解释。
刚才耳朵坏了的老太太这次倒是又听清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翻身从灶台上下来,在靠墙的破柜子翻翻找找,最后拿出了一块儿面饼。
“只有这个了,爱吃不吃。”
“谢谢。”钟天明接过来礼貌的道,“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我可以回答你们的问题,但你们得首先选择放弃一段记忆。”老太太指指锅里,“我是孟婆,伯邑考构造的世界里能够让别人的记忆消失的存在。”
“我很讨厌你们这些戴着面具的怪物,你们两个和之前来这里的有些不一样。”
钟天明安静的望着她,“那您是否愿意回答我们一些问题呢?”
“规则就是规则,我只有服从的份儿。”老太太唇角勾起一个不屑的弧度,重新往灶台上爬去。
“老人家,您应该很久没见到人类了吧......呆在这个地方,一定感觉很孤单吧。”钟天明邀请她去看看瑞恩,一个真正的人类。
孟婆动心了,她拿着那块饼,心里生出了一种在投喂山林里小动物时候才有的柔软感觉。
他已经很多年没见过真正意义上的人类了。
会到这里的人,都是凶残的独狼,只有那样的人才会杀掉面具人,抢夺来它们的面具到达这个地方。
孟婆倒是不担心自己的安危,没人敢对她动手。
孟婆走出屋门的时候下意识的转头朝右手边望去,轻快的步伐稍微一滞,转回正前方的头再度转向右边。
“是谁关了我贡房的门!”她惊怒的吼着,猛地转头盯向两人。
林远察觉出些许不对,“是我......我看那屋子里的画像有些瘆人,就将门给带上了,有什么不妥吗?”
“月光是百鬼的封印,你将屋门关上,那屋子里便要热闹了。可怜我一个老太婆,如今也抓不住那些兴风作乱的怪物了。”
“百鬼图的上鬼还能跑出来不成。”
老太太阴瘆一笑,“自然,我那锅里煮的便是鬼尸。”
“你们是觉得我在说谎,先说对付不了怪物,又说自己炼鬼尸成汤药?”
“那锅里的药熬干了,或是叫人吃了,我就不是现在这副样子哩。只是此刻药没熬干,你们将它都吃了,只怕会变成什么也不记得的白痴。”老太太背着手,气愤道,“想变成白痴还是被鬼怪纠缠全看你们自己了。”
林远没想到自己随手关个门会闹到这副田地。
“婆婆,若是我们有办法解决失误放出来的鬼怪,您看能否帮我们解答一两个问题?”
“你们自己闯出来的祸事,却想管我这个老太太要好处?”孟婆拧着眉毛,“这算是哪门子道理。”
“婆婆应许久没跟人类打过交道了,不如就跟我们打个赌,也算是找些乐子。”
“我知道你们能借助面具获得些能力,但这东西越用,便陷得越深,领主给出的每一分好处,可会加倍从你们身上收回来。”老太太盯着钟天明,语重心长的开口。
钟天明微微颔首,“多谢提醒。”
老太太见到瑞恩之后,才是真正的眉眼柔和下来,小孩儿总算知道懂事了,两手抱着面饼,嘴里塞了东西,不忘跟人道谢。
小孩儿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跟撒娇样的跟老太太抱怨,“我快被妈妈饿死了。”
跟三个打扮奇怪的大人比起来,老人这张布满褶子的脸充满了亲和力。
246 安平:画家的古堡(二四)
孟婆的表情也柔和了许多,站在一旁跟瑞恩说了些闲话,夸了他懂礼貌,才慢吞吞的转身离开。
林远将人送回去。
站在庖厨门口,老太太顿住步子,回头看他,“今天晚上,你们要是能活下来的话,我就帮你们解答几个疑问。”
“活不下来的话,就当老婆子什么也没说。”她慢腾腾的把木门合上,月光被掐断在闭合的门缝外,关死的木板门让整个厢房像是合死的棺材。
林远定了定神,转头看向贡房。
那个屋子里静悄悄的,没什么异响传出来,怎么看也不像孟婆口中的鬼怪解封的样子。难道是时候不到?
林远走到门口,仍旧没听见里面有声响传出,他用指节扣了两下门扉,旁边突然传来大门被拉开的声音。
钟天明出现在门口,“怎么不回去休息?”
林远将刚才孟婆的话说了,“与其等着它们找我们的麻烦,不如主动先解决掉它们。”林远手里变幻出一把趁手的匕首。
“你确定要靠这个东西?真正的鬼魂可以无视物理攻击的。”
鬼怪伤害人类的办法一般有两种,一种是通过梦境杀人,另一种则是利用恐惧,被加害的人心中的恐惧越高,越相信鬼魂的存在,就能赋予他们更大的力量。
“如果你想对付鬼物,首先要坚信它们只是一种普通存在的生命体,他们存在巨大的缺陷,根本不可能伤害到你。”
“你是在教我驱邪的办法吗?”林远觉得有些好笑。
“只是在传授你一些经验,听不听随你。”钟天明声音还挺严肃,“我可不希望一会儿你在旁边帮倒忙。”
林远看他一眼,没再说什么,慢慢贴近门边,将木门打开了一条缝隙,朝里面看去。
目光所及,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林远正想将门开大一些,那个东西突然往旁边转动了一下。
是一只眼睛!
林远条件反射的将门重重推开,门框直接砸到了那只巨大的眼睛上,凝厉的怪叫打破了院落的幽寂。
尖锐的叫声仿佛能够刺入人的耳膜,林远被音浪激的头昏眼花。
跟他想象中的屋子里挨挨挤挤爬着无数只鬼怪的场面不同,只有捂着眼睛跌倒在地上的这一只。
它大概有两米的高度,整个脑袋像是一只竖着长得眼睛,周围排布满了细密的红色血丝,四条管状的手臂在半空中挥舞着,两条捂在那只大眼睛上。
它身上的皮肤像是龟甲一样呈现片状,拼贴出坚硬的甲壳,刚才倒在地上的时候甚至将硬泥的地面砸出了一个不浅的坑。
“这好像跟你形容的不太一样啊。”林远捂着耳朵,这会儿还有闲心跟钟天明开玩笑。
后者明显也遭遇了对方刺耳音波的攻击,眼神涣散的站在原地,等眼神重新凝聚后,先是转着脑袋朝四周看了看,见到地面上的怪物后捂着嘴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尖叫。
钟天明算是看出来了,钟楚楚是又出来了。
声音超过一定频率能够使她们两个的灵魂发生交替吗?林远只匆匆转过这个念头便再无暇顾及钟天明的状况了。
这个时候地上那个怪物已经挥舞着管状出手朝着林远的脸拍过来。那看着不过腕子粗细的触手,在临近林远脸边的时候,像是海葵一样突然扩大,边缘的皮肉扩成一层近乎透明的血红薄膜,像是要将林远的脑袋整个包在里面。
林远反手直接用匕首斩过去,被切断的管臂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怪物尖叫的频率又拔高了一个层次。
林远自己也有些意外,他没想到这个怪会这么好切,好切到他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出来。
就这?孟婆居然还担心他活不下来?
但看着那怪物在地上只能挥动触手却半天爬不起来的样子,林远若有所思的转头看了眼身后的天空,月亮正被乌云一点点遮掩,但此刻屋中仍旧月光满堂。
这怪物应该是受到了环境限制。
那怪物似乎预料到了什么,另外几个管子可怜巴巴的抱着自己被削断的那根,脸盆大的眼睛里面笼罩着朦胧的雾气,一幅马上就要落泪的样子。
林远握紧了手中的刀。
——直白的照着那只眼睛捅了进去。
太丑了,真的太丑了。
被吓呆在原地的钟楚楚尖叫的更大声,“你......你......你杀......”
这杀的是什么东西,一时之间,钟楚楚也说不出是林远还是地上那个瘫在一坨黄色黏液里的怪物死尸更可怕一些。
刀子从林远手中消失,天上的阴云也渐渐散开,月光重新爬向贡房中更深的位置。
月光对于百鬼图画像中的怪物确实有封印作用,但孟婆明明知道这个时候的怪物还不算危险,为什么没叫他尽早攻击。
“你先去休息吧......十八和瑞恩睡在那屋。”林远伸手指了指还敞着门的房间,“或者你可以选择跟我在院子里凑合一晚上?”
“谁要跟你在一起!”钟楚楚一跺脚,快步朝着屋里跑去,进去之后还不忘砰的一声合上门从里头插上。
屋里亮了油灯,隐隐约约传来两个女人细碎的谈话声,恐怕是十八在给钟楚楚讲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但关于钟天明的那一则,十八却是隐去不谈,只说钟楚楚下车前便突然昏迷了,可能是还没有和面具相适应。
这也是钟天明之前特意交代的,在面具戴到钟楚楚脸上的时候,钟天明就意识到自己绝对无法争抢过这具身体现有灵魂的主动权了。
对方受到这个世界规则的庇护,如果让对方察觉了自己的存在,恐怕以后连这种偷溜出来放风的机会也没了。
十八不知道钟天明的顾虑,倒也尽职的替她保守了秘密,给十八讲完了后来的经历,便劝着人早些休息了。
等屋里的灯熄了也静了,林远才迷迷糊糊的睡下。
第二天早晨是被太阳晒醒的,睁开眼从地上爬起来,就看见大太阳晒到屋里那幅装满了牛鬼蛇神的画上。
这是白天晚上都有光镇着哈,要万一赶上阴天下场雨,那黄泉客栈还不得热闹坏了。
老太太推开门出来,见林远正呆呆盯着屋里的画,像是猜到他在想什么一样,“黄泉客栈可不会刮风下雨,就连阴天也很罕见。”
“你倒是又给我找了不少事。”老太太看着仍旧瘫在地上的怪物尸体,哎的叹了口气。
“你倒是够狠心的,这家伙因为眼睛生的大,惯会扮可怜,你这一刀捅的倒是直接了断。”孟婆走过去,表情嫌弃的踢了踢地上的怪物,“这东西未入汤之前倒是不会叫人失忆,还会强健身体,你们想不想试试?”
林远想着昨天这东西说话求饶的样子,禁不住拧紧了眉心。
“还是算了,只是有几个问题还是想从您这儿得到答案。”
“想问怎么去艾特轮埠?”
“这个倒是不用。”林远摇摇头,“我其实已经拿到了完整的去艾特轮埠的线路,接下来应该是要去三号码头等待归来号客船。”
“不错。”孟婆点点头,眉毛稍微挑高,嘴唇微张开,“你知道的那么清楚,还有什么想问老婆子我的。”
“我想找个人。”
老太太安静听他说完,嘴角勾起了一个讥诮的弧度,“你当我手机先知还是全知,就算你说的那个人真来过我这里,我也看不出来他身上背负了几条人命。”
“不过我倒是能告诉你,近三十年来,你们几个是唯一到我黄泉客栈的。”
林远叹息一声,“多谢了。”
足够了。
这句话完全能说明,那个杀人犯不会在艾特轮埠,这趟旅程再继续下去也没有丝毫意义。
“不过归来号客船的船长有一面镜子,它能够帮人解答心底的疑问,可比老婆子我可靠多了。只是那个老头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如果你们想让他帮你,要用半生寿命做为代价。”
老太太浑浊的眼睛在阳光下透着昏黄色,布满褶皱的脸庞在显现出突然的狰狞,林远定睛去看的时候,对方已经恢复了原本的平淡。
这个世界的世界观简直像是被混乱拼凑的童话故事,这会儿又出来了魔镜。
林远想到钟天明给他讲述的经历,昨晚没时间细聊,这会儿仔细想想,他进入这个世界的时间刚好是命案发生的时间,还带走了十几口人中唯一的幸存者,一个小孩子。
这恐怕也不单是巧合。
按照试炼场的尿性,不会杀人凶手真是钟天明吧。
他也像是自己一样替代了一个原本这个世界中的身体,只是跟自己不同的是,他的样貌还是原本的样貌,这可能跟那个叫伯邑考的画家有关。
对方可以随时改变画中人的样貌,在见到钟天明之后将她勾勒在画卷里也就不奇怪了。
这么想想,难道当初面具人没骗自己,是想让他满足愿望后不上列车?林远觉得那个面具人的做法也太多此一举。
林远自己越是推测越觉得一头雾水。
“你在想什么?”十八走过来,蹲在林远身边。
“想接下来要怎么做。”林远看她一眼,“你现在这样,应该不会想回你那间旅社了吧。”
“楚楚原本说要将我从之前的生活中救出去,现在我倒是真觉得这世界跟我想象的不一样,比我想象的精彩多了。”十八一边说着,一边像是小女孩儿一样原地转了个圈。
“被抓着脚腕拖进水里的时候,我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还能重新活过来,还有了这样奇特的能力。”十八伸手变出了一朵钢铁制成的玫瑰花,“更奇特的是,我觉得这种能力我很早之前就有。”
林远感觉自己仿佛抓住了什么,但他仔细去想的时候,脑海里却只有一片空白,他只是伸手接过十八递过来的花,“说不准你的感觉也是你曾经遗忘的记忆。”
“我的记忆从刚出生到现在,每一个抉择,每一次转折,只要我仔细去回想,都会很清晰的出现在脑海里。”十八不在意的笑笑,明显不认同林远的说法。
林远转着花枝的手却突兀顿住,“你不觉得,所有事情都能清楚的记得,本身就是很大的问题吗?”
“像是我,一两岁,甚至在七八岁前的记忆早都已经模糊不清了,能想起来的也只有一些重要的片段。”
因为林远这句话,他手中的玫瑰瞬间崩溃消散,十八也没了跟他说话的心情,垂头站在一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瑞恩在房间里大声的嚷嚷着妈妈,我饿,钟楚楚不耐烦的在吼他。
“我连男人都没有,才不是你妈妈,你别老这么叫我!”
“呜呜呜——妈妈你不要瑞恩了吗?昨天晚上你还跟瑞恩说我是你最爱的宝贝。”
“你简直就是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的烦人精,一点儿都不讨人喜欢,如果不想让我用衣服把你的嘴巴堵住的话,你最好能安静下来。”
林远无奈的走到门口,敲了敲门,“这儿可不是睡懒觉的好地方。”
瑞恩从床上蹦下来,委屈巴巴的扑到林远怀里,“叔叔,妈妈欺负我。”
睡了一觉之后,瑞恩对于林远好像有了新的认知,昨天温柔的妈妈一直在跟这个人说话,这让瑞恩对林远有了种亲切感。
这个人,会不会就是他爸爸?
他小小的脑袋里已经遗忘了昨天这人掐着他妈脖子快把他吓傻了的画面,谁叫那个时候妈妈也在熊他。
林远捏了一下他肉嘟嘟的小脸,“饿了吧?我们去找奶奶要点儿吃的。”
“你也快点儿下床吧,晚点儿我们要去三号站台等船了。”能够回答问题的魔镜,林远可能会问它怎么才能完成他的试炼。
“我想回到米椒市!这里也不像是能补充粮食的地方,而且你看看我,现在变得多奇怪。”钟楚楚愤怒的锤床,震痛了自己的手。
“想要摘掉面具,你只有跟着我继续往下。如果你觉得米椒市的人能接受你现在这副奇怪的样子,也可以回去试试。毕竟现在的你已经不需要食物了。”林远弯腰将瑞恩抱起来。
钟楚楚愤恨的看着男人抱着孩子离去的背影,却只能无奈的下床。
247 安平:画家的古堡(二五)
老太太很无奈的又被瑞恩给打劫了。
只是看着她笑呵呵的样子,倒不像她嘴上说的那么生气。
“奶奶,你人真好。”瑞恩一边吃着,一边还不忘说几句讨巧卖乖的话。
老太太被夸的眉开眼笑,“小家伙,人不大,倒是机灵的很。”
“你们两个有什么想要问我的问题吗?”她拍着瑞恩的后背,转头朝十八两人看去。
钟楚楚站在门口一个劲儿的摇头,这老太太搅和个不停的锅里像是在熬制毒药,让她站在门口都心理作用似的感觉头昏脑涨。
十八倒是有问题想问。
“你们口中的领主到底是什么人啊?我真不属于这个世界吗?可世界难不成还能有很多个?”十八心中的疑问很多,而且每一个问题都在打碎她自己的世界观。
“这个问题的答案,你只能靠自己去寻。”老太太朝着他们摆摆手,“天亮了,你们也该重新出发了。”
“上了船之后不要呆超过一个时辰,不然谁也救不了你们。”老太太赶着他们走,在他们真离开的时候又提高音量提示他们了一句。
“我们要怎么计时?”十八头疼的看向林远。
“我找船长问一件事,问完我们就直接离开。”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顺着林间小路重回了码头,白天的码头和夜晚的不同,能看出这里的水是黑色的,像是石油一样浓厚的液体里倒映着几个头戴白色面具的怪人。
瑞恩惊奇的看着喝水,第一反应是捂上鼻子,很快发现没臭味又皱着脸松开了手。
“就算莱茵镇上最臭的水沟,里面的水也没这么脏。”他磕磕绊绊但将一句话完整的表述出来。
看来钟天明借用他身体也并非一点作用都没起到,最起码让这孩子能完整的表达自己内心想法了。
“呜——”船只的汽笛声由远及近,林远没想到三号站台的这艘船居然是一个两层的客船,看上去很像现代社会出港的客船,二层是两排木质座椅,旁边围着一圈看上去很不靠谱的短护栏。
不过这处水域看上去倒也没什么风浪。
船只在汽笛声中停在了码头旁边,几个人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有接引使者出现。
林远不得不费劲的拉着没打开的护栏翻进去,再从里面开门将登船的横板架在码头上。
“都上来吧。”
等林远将横板放回原位,船只又发出了两声汽笛声,重新开动起来。
林远四下张望着,想找到在某处监控着这一切的船长。没能找到人,一层的船舱里是一张豪华的巨型餐桌,餐桌上摆满了各种食物,瓜果和大块的肉食散发着馨郁的香气。
才吃过早饭的瑞恩捂着肚子,他肚子在咕噜噜的叫唤着。
“饿了就吃点儿吧。”林远有些好笑的摸下他脑袋。
小胖子顿时兴奋的跑到桌前,伸手就抓起了一大块肉。
“你们要不要也吃点儿东西?”
十八先摇摇头,“还是算了,既然现在可以不进食了,我还是少碰一些这里的东西。总感觉这里的东西都怪怪的。”
林远去船长室找人,发现这艘船上的仪表盘自己在提溜乱转着,驾驶舱里也没看见有人。
怎么会这样?这难道是艘幽灵船?
他上上下下将船上找了个遍,也没发现这船只上有暗仓,无人驾驶这船也跑的极快,黑色的湖水被搅和出两条激荡的水线。
更糟糕的是,即使驾驶舱的门没上锁,他对着那些仪表盘和按钮,也找不到该怎么操作才能让船停下来。
难怪那个老太太要强调在船上呆的时间不能超过一个时辰,可能这两个小时他都找不到停船的办法!
那边吃了东西的瑞恩晃晃悠悠的在船舱内转着圈子,最后啪叽一下摔倒在钟楚楚腿边,而这个狠心的女人甚至没有伸手去扶一下他。
船上的食物根本不能吃,林远进而推出那个老太太骗了他。难道他们要在两个小时候下船吗?林远心情凝重,十八显然也想到了,最害怕的就是老太太讲话真假参半,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些提示条件还不如完全没有。
“这条船真的在自己开动吗?会不会是远处有一条大船在拖着这条船?”十八突发奇想,“我之前见过有的马车轮子陷到泥地里,会找老黄牛帮忙拖出来。”
“你觉得你这个比喻——”林远后面的话卡在挂在驾驶室右手边的镜子里。
透过镜子,林远看见自己的身边直挺挺的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浑身皮肤呈现干瘪的黑褐色,一双泛白的眼球外凸着,活像是在阳光下晒了几年的老腊肉,头上戴着蓝色却已经发黄的水手帽,眼睛像是正跟着他一起看向铜镜的方向。
林远被吓了一下,伸手朝着旁边摸去。
镜子里他的手挨到了对方脸上,实际上林远只感受到了空气,丝毫没有碰触到什么的感觉,那个怪异的家伙仍旧通过镜子直勾勾的盯着他。
林远将镜子摘下来,端着它走进了船舱内,镜子晃过船舱的内部,干净的玻璃在镜子里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上面有着鲜红的血手印,甚至有些玻璃上全是割裂的碎块。
外面漂浮着许多灰褐色的影子,围绕在船两侧,静静的跟着这只不知道开往什么地方的船只。
林远最后用镜子照了一下桌面。
各种剁碎的不知道什么动物的尸块堆积在一起,有些边缘处带着些翻转花色的皮毛,那是很恶心的场面,肉块中翻涌着数不清的活蛆,如果不是因为他很久都没吃饭的话,林远毫不怀疑自己会当场吐出来。
他不吐,镜子被他放在地上,林远慌乱的去抠已经陷入昏迷了的孩子的嗓子眼。
一个两岁大的孩子吃那么多干什么,林远懊恼自己刚才对他的放纵,这会儿他知道给一个昏迷的人催吐有多难,现在手里还什么道具也没有。
“你要用这个男孩儿命同我交易吗?我可以回答你一个问题。”在林远手忙脚乱的想将瑞恩吃进去的东西从肚子里弄出来的时候,耳旁突然传来了一道很轻的声音。
先开始因为心急,林远没太听到,直到那个声音重复了几遍,林远才转头看向那面镜子。
这回镜子上出现了两个不同的身影,一左一右的站在林远的两旁。
干瘪的男人穿着正装,女人穿着一身红色的舞裙,“我们两个想要个孩子了,所以,如果你愿意交换的话,我们很乐意回答你一个问题。”
林远不觉得这两个家伙能给他什么有价值的回答,毕竟那个看上去很神秘的老太太,最后只给了他一堆屁用没有的警告。
这两个家伙最多是被困在船上的死灵罢了,想要个孩子都没地方去收养,还能回答自己问题?林远就呵呵了。
万万没想到,林远最后还是找到了关于杀人凶手的线索。
船两边不是跟着船飘荡了很多的游魂,随着他们上船的时间越来越长,吸引到的亡灵也越来越多,甚至于在镜子中看去那些亡灵密密麻麻的挤满了船外的玻璃。
林远走到船舱外去看,虽然那些亡灵不借助镜子看不见,但实际上它们的存在对于这只船来说有很大的影响,量越大这条船的吃水越深。
那个老太太说的一个时辰可能是真的。
可这样的水,跳下去无异于自寻死路,从开船之后,两边的雾气就很重,根本无法看清岸边的状况,甚至连有没有岸林远都不好确认。
镜子朝外面一晃,林远果断收手回到船舱里。
那对夫妻仍旧阴魂不散的跟在林远身边,“把孩子给我们,我们可以告诉你这条船怎么停下来,不给我们的话,你们恐怕都会死在这里。”
如果不是钟楚楚一直用疑寇的眼神看着林远,却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的话,她恐怕会将那个没什么用的小屁孩双手奉上。
在她心里,可没什么比自己的命更重要的。
林远却非常有耐心的拿着镜子在船舱里照来照去。
“你在找什么?”十八凑到他身边,朝着镜子看过去。
“你最好还是不要知道我在做什么比较好。”出于对女士的体谅,林远开口劝止道。
就在这个时候,船舱两侧的玻璃传出咔啦咔啦的碎裂声,这股异响也传到了钟楚楚和十八耳朵里,只是碎裂声响起,周围的状况却没有丝毫变化。
“这是怎么回事儿?”在两个女人慌乱的声音中,林远看见有许多道灰色的魂魄从船舱的破洞处硬生生挤了进来。
那些灰色的魂魄全都围到了昏迷着的瑞恩身边。
“你们做什么,滚开!”林远凝出武器朝着那些灰雾拍打过去。
匕首像是划过凝滞的水,林远感到少许阻力,在划过后对于那些灰雾质的灵魂没有丝毫影响。
一道灰雾脱离了围着孩子的队伍,飘到了林远拿着的镜子前面,伸手摸到了镜面上。
镜子里浮现了一个温柔的母亲的面庞。
“你是谁,为什么要带我的孩子来这里?”
“你的孩子?”
“我们的孩子。”女人目光温柔的看了那片笼罩在一起的黑雾一眼,“他应该好好的在莱茵镇长大。”
“你们是惨死的那一家人?”
“惨死?”女人不解的拧眉,朝着林远指责道,“我们是将灵魂献祭给了万能的真神,换取了永生相伴的机会,怎么就成了惨死了。”
难怪他醒来时候在凶案现场,居然没有一个厉鬼出现,原来人家都是自愿的。
不是——这种情况试炼场为什么要让他进来找凶手?试炼场里的原生人物犯蠢要他进来买单吗?而且这里献祭完之后居然真能永生又是什么魔鬼设定?
林远感觉现在自己在打一个零指引游戏,好容易找到点儿线索,线索在对他说,我就是来整你的。
林远倒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我能知道杀死你们的人是谁吗?”
女人仔细回忆着,“下毒的是小布莱特,他买的效力最强的毒药,但是戈登担心药效不均匀,虽然我们都吃了有毒的晚餐,但还是摆脱保姆在一切结束后给我们每个人都补上一刀。”
“她应该是当天晚上唯一还留在庄园里的人吧,可惜了,我的孩子还太小,不能跟随我们一起得到神明的眷顾。要想获得些什么,总要抛弃些什么。”
“没想到你们居然把我们的孩子也送来了,这大概是神明对于我们的额外眷顾吧。”那些灰雾已经晃晃悠悠的将小孩子从地面上托了起来。
林远似乎没有拒绝他家人带走自己孩子的理由,但是,“你是不是也该听听孩子自己的意见。”
“他甚至都不认识你们,你们口中的永生真的会使他快乐吗?就永远枯燥的生活在这条黑色的河流上?”
“外面的世界远比这样的生活精彩,就算你们的灵魂在这条浑浊河水下能够永远不散,但你们却再也没有自由。”
“这里......是囚笼?黑色的囚笼?”林远的声音突然变低,转而变成了喃喃自语。
被黑色锁链彻底包裹的笼子,达摩克面具,这里应该就是钟天明看到的画像的终点......那艾特轮埠又是什么?让人们忘记初衷的理想乡吗?
而那个女人也陷入了犹豫,似乎在思索林远话语的含义。
“你说的对,我们应该让他自己选择,可是你将他带到这里,他已经没有选择的权利了。”
“能够和我们生活在一起,已经是他目前状况能获得的最幸福状态了。”女人的手指在半空中点了一下,林远才反应过来瑞恩头顶上的红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
接引使者的灵魂会在入夜后被面具彻底吸收,人类的则不会,从他吃了这艘船上的食物之后,他的灵魂之火就已经熄灭了。
“他的死亡,你们才是应该负全责,是你让他没了选择的权利。”
“现在,换你们选择了,两个小时马上就要到了,这艘船就要停在艾特轮埠了。”
“你看。”女人抬手指向前方。
云雾散开,繁华的都市近在眼前。
跟现实世界一模一样的高楼大厦。
248 安平:画家的古堡(二六)
“那个叫伯邑考的人很危险。”林远拉住了钟楚楚的胳膊,后者奇怪的看他,“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我不知道现在你能不能听见我说话,离开这里又能记得这里多少内容。但脱离这里之后,金枫林古堡那里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林远拽着钟楚楚生生将她拉到船边。
“喂,你要做什么。”钟楚楚慌张的拉扯着林远身上的黑色斗篷,仍旧避免不了被他打横抱起,毫不留情的直接扔到了水里。
人掉下去在粘稠的黑水中并未激起太大的水花便被淹没。
林远只能看见钟楚楚因为惊愕而睁大的眼睛,因为面具的遮挡甚至看不清她的表情。林远大概能猜到钟楚楚心里是怎么想的。
但现在也没办法给她解释说明了。
“是否要留在这个世界,看你自己了。如果你愿意相信我的话,尽快从这条船上跳下去。”林远翻越围栏跳下去之前转头看向了十八。
那个孩子,他确实无能为力。
也许世界之外的人,本来就不该对这个世界有太多的干涉,他们不是造物主也不是神明,只是坠落困境的普通人而已。
不想自己的命运被操控,所以拼尽全力挣扎。
只是这样的一个,普通人。
黑色的液体迅速浸没了口鼻,在难耐的窒息感中将人拖拽着深入湖底。
白色的浓雾渐渐朝着这艘即将泊港的船只逼近,十八望了一眼远处的高楼大厦,最终捏住了鼻子,也朝着黑水中跳了进去。
黑色的液体沉寂无声的吞噬了三个鲜活的生命,那艘船在进入港口之前便不堪重负的沉向湖底,最终只在水面留下了几个爆开的气泡。
而在远处,渐渐被迷雾笼罩的艾特轮埠,仍旧是一幅繁华的景象,只是如果有人有幸能离近看的话,就会发现码头处忙碌的人们脸上维持着僵硬的表情,正在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钟天明整个人踉跄了一下,额头撞在了墙上装裱着的画像上,油画干硬的颜料硌得他额头生疼。
“先生,能看出来,您的反应能力不太好。”侍者用很绅士的口吻说着奚落的话。
“如果不是你突然推我的话。”钟天明稍显涣散的眼神恢复清明,有些困惑的看了侍者一眼,抬手捂住了额头。
“这些画我已经看过了,接下来呢?”
“您可以随我去露台享用丰盛的午餐,那里也是古堡光线最好的地方,您会喜欢的。”
钟天明揉着钝痛的脑袋,他总感觉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可刚才被推到撞到画上,他感觉这个过程也没什么问题。
钟天明随着侍者的引导离开了这条画廊,在两人离开后不久,墙壁里突然传出了砰砰敲击声响。
画廊上挂着的画像凌乱的跳跃着,甚至有一幅直接砸到了地上。
那面墙被锤开了一个一米多长的裂口,银色的巨斧最先劈砍出来,紧跟着露出的是黑色的一角,带着面具的身影僵硬而缓慢的从缝隙中钻出,她困惑的左右转了转脖子,才顺着燃亮烛火的走廊继续前行。
而在被她劈开的墙壁内,有着一米宽的夹层,里面和她一样装扮的人,不止一个。
——
林远从桌子上爬起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已经从这儿趴了十天半个月。
浑身的骨头都在咔咔作响。
一看表,时间刚过去两分钟,让人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刚吃完午饭又想吃东西。
可他现在是真的饿了。
公司食堂这个点儿都收拾干净了,今天又没有同事送的爱心便当,林远犹豫着要不要去跟江雪请个假。
他这有点儿过分啊,预支完工资就一直没来前台当观赏花瓶,好容易来了没作班两天就又想着旷工。
“站在这儿干什么?”
在林远内心纠结的时候,腿已经很自觉的迈到江雪办公室门口了,还是没提前敲门的那种。
“啊,我想请个假。”
“嗯,去吧。”
江雪只是看了他一眼就低下头继续摆弄手机,她今天好像挺闲的,桌上的文件一摞都码在桌子右面,没有打开的意思,电脑甚至都没有开机。
“欢迎来到神厄试炼场~”手机里传出不夹带丝毫感情的电子音,让林远准备离开的步子一顿。
“你在做什么?”
江雪诧异的又看了他一眼,就差没直接问你怎么管的那么宽了。
“我似乎没有跟你交代的必要......对了,月芝说这段时间联系不上你,你抽空给她打个电话吧。”江雪挥了挥手,示意林远可以离开了。
林远摸下鼻尖,虽然对声源好奇,但没太纠结。
现在对他来说,赶紧吃够东西才是最重要的。
他厄场试炼的短信也不知道是怎么追踪到他的,手机和手机卡都换了,他居然还能收到短信。手机扫码付款时候因为短信突然弹出来,耽搁了一段儿时间。
那个小姐姐盯着林远看了会儿突然小声来了句,“要不我请你吃吧。”
林远脸腾的红了,他没看短信,快速付钱之后拎着三大包东西快速消失在快餐店里。
拎着能够养活十几口人的一顿饭,林远犹豫了一下打车回了自己之前租的屋子。
蒋月芝的电话号码已经跟随那个旧手机一起消失了,林远最近经历的事情太多,他感觉很多细枝末节的小事脑子也不太清楚了。
兴许那种类似于穿越的感觉对他的智商也有一定影响,又或者他获得的能力也在影响他的神智,总之最近林远一多用脑子都会觉得烦躁。
坐在车上的时候他就开始了进食,这让他的精神能稍微安定下来。
司机全程用匪夷所思的目光透过后视镜注视着他,如果不是这段时间没传出过什么怪病的消息的话,林远很可能会在半途被赶下车。
饶是如此,司机还是悄悄将速度提了几个档次,连路都没敢多绕,直接以最快的线路把林远载到了目的地。
“谢了。”林远下车时候还挺感激。
他现在用的可都是钟天明的钱啊,拿人家的手短,不过想想自己试炼场里可算是救了对方一命......应该算吧?
林远拎着吃的上了楼。
这边租的房子在他搬进钟府别苑之后就已经退租了,不过公共区域对所有人开放,他跟着一个住户进了楼下大门,也顺利的上了楼。
蒋月芝可能在上课,林远敲了两下门没人应,他索性坐在公共厨房里等着。
反正他也没什么事儿,也不知道钟天明怎么样了。
吃完最后一个汉堡,喝着快乐水,林远将垃圾收拾好后拿出了手机,一条胳膊支在桌面上划拉着看手机里的短信。
“本次厄场试炼属无指向性附属任务,奖励按照符合参与厄场试炼世界观规则预设积分随机发放......奖励道具达摩克面具,如需使用请在安全区内终端机处兑换。”
前面那一长串话看的林远一头雾水。
这是怎么个情况,这种任务他还是第一回听说,难怪提示那么少,压根相当于没有。奖励的规则也很奇怪,完全第一次见。
厄场联系他永远单线,永远有着戳不活的客服。
林远编辑了一条询问短信后就放弃了。干点儿啥不好,和对方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的东西较劲!反正奖励已经发了,林远戳着那个达摩克面具,能看到物品介绍。
佩戴面具能够获得身体基础的30%速度和体力加成,获得特殊能力拟物,但这面就很丑,在试炼场上一经佩戴将无法拿掉,容易被误会成鬼怪。
优缺点写的还挺明显,后面还用红字标注了一行,物品珍惜程度,贵重,兑换积分2000。
这绝对是巨额积分了,林远想都不敢想的那种,毕竟他是零分用户。
突如其来的游戏体验感让林远心情复杂,并且想尽快将面具兑换到手上。
厄场试炼会给神场发道具也够可以的。
看完了试炼场的短信,林远开始百无聊赖的翻起手机商城。
因为是孤儿的原因,从小到大林远的生活条件就不富裕,穿衣服多是那几件学校必备的校服来回换洗,手机这样的产品工作之后受到上级剥削,林远就买得起一个能接打电话和收发短信的。
别人都在玩游戏的时候,林远也就对于手机游戏仅限于听说过。
换了手机他也没心思摆弄那些东西,要说游戏,也没哪个能比神厄试炼场能更刺激。可现在坐这儿不是没事吗。
林远打开了手机商城,刷着榜单上的软件。前面还好,后面有着一个全黑图标的软件,名字居然就叫神厄试炼场。
林远再次确认了一遍,这个跟他噩梦同名的app,已经获得了高达300多万次的下载量,底下显示的上线公测时间才三天,评论区全部是五星好评,而且都是大段的评论。
刺激!同事给我推荐的这款游戏,昨天下午下载的,玩到睡觉前。大夏天的,以前我在家都是光着膀子睡的,昨天愣是给我吓到脚都缩到了被子里不敢出来。突然开始相信身边有我们看不见的存在了。良心惊悚类游戏,划时代产品!
会玩这个游戏纯属意外,那天无聊的我刷着手机商城,一条广告在我的眼前弹开,想体验让灵魂战栗的游戏吗?揭示人心深处最恐惧的噩梦。我当时只感觉的这是虚假广告,下载的目的只是为了我之后举报这个游戏取证......现在我知道我错了,可以让我回到前天收回戳了下载的手指吗!
这游戏真绝了,我身边好朋友八个人,下载了这个游戏,每个人玩的游戏场景和内容都不一样,不知道这游戏策划怎么做到的。
游戏第一关死了二十次,每次死法都不相同,我现在麻木的脸上只剩下僵硬的微笑。别问我为什么麻木,问就是吓的!
绝了绝了绝了绝了绝了......
妈妈问我为什么睡觉不关灯,我说我玩游戏吓的,妈妈奖励给我屁股吃了好吃的大巴掌。emmm......补充一下,她也玩了一会儿,现在不让关灯的变成她了。
我一个大男人玩个游戏被吓哭了敢信?!
会下载惊悚类游戏找虐的人并不太多,主流还是放松的竞技类游戏比较受欢迎,及时这款游戏评分高达9.6,秒杀一系列pvp竞技游戏,下载量从昨天开始稳定了下来。
基本上那些发烧友在察觉到这个游戏不错后已经一股脑的涌了进来,现在慢慢长的就是一些有猎奇心理的人。
后面也有些三四星的游戏评价,大多说这个游戏不光极度恐怖,玩起来还会上瘾,荼毒青少年健康。
林远平时看新闻,对于游戏软件还算是有些了解,他电脑的网页弹窗总会给他推送一些垃圾广告,当中游戏新闻的数量不少。
他知道一款pvp类型的恐怖游戏,因为画风压抑都会被勒令整改,这游戏的评价都这么暗黑惊悚了,怎么商城也没动静。
然后他发现了更奇特的一点,别的软件戳进下载页面都会看见通过s手机商城安全监测,这款软件旁边却没有绿标。
林远心里隐隐有种感觉。
这个神厄试炼场,恐怕跟他晚上经历的试炼有关,可这是怎么一回事,试炼场不再随机选择现实世界里的人,而是开始向人类整体开放了通道吗?
又或者这只是参与试炼的人的特权,给了他们一个能够在现实世界连通交互的渠道?
林远一时也没法确认这件事,毕竟他不知道身边的人谁到底没被拉入试炼场中。
但他还是按了下载。
毕竟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他两个试炼场都参加了,还怕一款手机游戏?
下载的进度条走的很慢,手机屏幕也不时变成雪华状,像是在连通另外一个次元,林远都害怕自己手机里会爬出个贞子来。
但当进度条走到10%后,手机就彻底稳定下来,进度条上涨的速度也快了不少。
林远看见评论最上面出现了一条一星评价,“垃圾游戏,把我手机搞坏了都,好评是刷出来的吧。”
那条评价坚持了甚至不到一秒就消失了。
林远似乎有点儿懂这高评分是怎么来的了。
试炼场安插在游戏商城里的app还匹配删评价的骚操作啊,啧。
不愧是试炼场。
249 游戏:(一)
游戏下载安装完毕后,林远还没来得及玩,楼道里传来几个女生讲话的声响就打断了他的动作。
“姐,晚上一起聚餐么?”
“这次因为什么?”
“汪崽找到男朋友了啊,不得庆祝一下。”
“去哪儿庆祝,不得让汪汪男朋友请客?”
“......他们两个都哭穷,晚上就在公共厨房具,汪崽把她男朋友厨艺快吹上天了,晚上不好吃咱们可着劲儿撺掇他俩以后补个狠的昂。”
“我赞成!”
林远听到了有至少四个人的声音,其中似乎有蒋月芝的声音。
他其实对蒋月芝都不算太熟悉,更别提她的朋友们了,也就知道有个叫小白的曾经借给过他菜盆案板,也不知道这几个人里有没有。
“你们可是跟我说有蛋糕吃我才来的,怎么突然变成约饭了。”蒋月芝无奈的回着几个人的话,被人挽着手臂带到公共厨房区域时候,一抬头就看见了坐在桌边的林远。
林远也正看向她。
站在蒋月芝左手边的长发女生伸手指着林远,声音兴奋,“诶,他,他不是那个......姐你很感兴趣的那个男的吗!”
蒋月芝一把捂住了对方的嘴,“不会说话就别说。”
林远摸着脑袋站起来,“听说你在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蒋月芝很大姐大的将自己左右两边的朋友推到浣洗池旁边,“你们忙你们的,我跟他出去聊个天儿。”
女生起哄一点儿不比男生弱。
一个个口里发出啧啧的声响,惹得蒋月芝送她们了一对白眼。
“咱们两个去天台聊聊吧。”
林远点点头,抬腿跟上去。
下午三点,正是太阳毒辣的时候,天台的地面被晒的滚烫,林远手搭凉棚在眼前遮了一遮,“要不就站这儿说吧,也没人会偷听咱们谈话。”
“邪祟和鬼魅最害怕的就是阳光,于是人们总以为站在阳光下就能净化邪灵。”蒋月芝却大步迈出去,站在毫无遮挡物的天台上。
金色的阳光落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圈仿佛在闪耀着的光环。
蒋月芝转身,朝着林远伸出了手,“来啊,站到阳光下面。”
林远微一挑眉,匪夷所思的看向她,“中二少女欢乐多?”
蒋月芝的表情分明是想锤死他。
只是怕晒而已,刚谁还没在外面走过,林远没去拉蒋月芝的手,自己也走了出去。然后他就听见兜里的手机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宛如尖叫声的怪响。
等他把机子掏出来,手机滚烫,彻底黑屏,他怎么按开机键也没抢救回来。
“靠。”林远爆了句粗口。
“我在这里布置了一个驱邪阵法,虽然阳光对于邪祟没有净化的作用,但是这里有。”蒋月芝歪头看他。
“你应该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吧?跟我说说,兴许我能帮你呢。”蒋月芝很认真的看着他,“其实我很早之前就在找你了,那天有同学跟我说有人爬在我窗户外面,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只是当时没往那方面想。”
“你房间退租后又租给了新的租户,对方说那个房间闹鬼,我这才和之前的事情联系起来。”
“......”大可不必。
林远想起自己曾经爬窗户取内衣的悲催过往了。
再说,自己那屋怎么会闹鬼,他住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
“你是做什么的,怎么还这么神神道道的,现在都不兴那些妖魔鬼怪的东西。”林远正色道。
“那你手机怎么解释?”蒋月芝是没想到林远居然会拒绝承认事实。
“我确实被有点儿麻烦的东西缠上了,但对方是你根本对抗不了的存在,而且为难我的也不是鬼物......”相反的,他还觉得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万一他什么时候不小心挂掉了,自己也会变成阴灵,与其去为难那些没有实体的存在,不如多大好关系。
风水轮流转,保不齐身后就是什么状况了。
林远脑洞开的挺大,这会儿看着蒋月芝的眼神仿佛已经看都她被无数阴灵团团围住质问胖揍的样子了。
“你为什么会用那种同情的眼神看着我?”蒋月芝不可思议的在林远眼前晃了晃手。
“你是被异灵上身了?”
“怎么可能。”林远抓住她手腕拉远,“咱们别在这儿站着晒太阳了成不,手机黑屏是小,我怕晒爆炸了我再交代在这上面。”
蒋月芝看林远的眼神都透着,想不明白这个人怎么就不害怕那些幽灵,反而在担心手机爆炸这种概率极低的事情。
“我最近都住在朋友家,他家里屋子多,也就没回来。”林远说起自己现状,倒是没半点儿遮掩,“吃的用的什么的也都是靠抱大腿来的,之前也是跟着他跑了趟国外去验证一些事情,手机换号没跟你说,不好意思。”
不管怎么说,对方都是担心自己,一片好心,林远表示心领了。
“说真的,你为什么帮我啊?”林远好奇的看着蒋月芝,“我能感觉的出来,你对我其实没那个意思。”
要真跟那些小女生起哄的一样,是蒋月芝看上自己了,只怕林远会立马退避三舍。
偏偏蒋月芝给他一种很自然的哥们感,这也是之前林远给了电话号码的最大原因。
“你在想什么?真以为自己长得好看点儿就能为所欲为了。”蒋月芝不屑的撇了下嘴,“不过你长得跟我喜欢的人倒是挺像的,但他比你能力可强多了,也不像你一样,活的抠抠索索的,女朋友都守不住。”
林远眼睛一瞪,“你调查我?”
“不是我查的,我爸。”蒋月芝手背蹭了下唇角,“两家聚餐的时候**说漏嘴了,你是被钟天明盯上了?”
“需不需要我帮忙跟他交涉一下。”蒋月芝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但从你离开张大成那里之后,关于你的信息就再也调查不到半点儿了,像是被人特意抹去了一样。”
“我的事儿就不用你操心了。”林远摆了摆手,“还是谢谢你想帮我的心,不过咱们以后可能没什么再见的机会了,电话号还是算了吧。”
“喂,你就不好奇自己的手机为什么会坏吗?”
林远站在楼梯上回头看向她,“我的状况比面对一两只阴灵要恶劣的多,你帮不上什么忙。”
他又一次举起手臂挥了挥,只留给了蒋月芝一个潇洒离开的背影。
“只是一个长得像的人而已,管她呢。”蒋月芝气恼的跺了跺脚,在上面又站了一会儿才下去。
如今的她有自己的生活,那个人应该也一样,只要她变得足够优秀,总有和他再相遇的一天。
“姐,怎么就你一个人会来了?”几个女生嘻嘻哈哈的闹着,不锈钢盆里已经盛满了打发的奶油。
做蛋糕之前她们先嘻嘻哈哈的抹了对方一脸,蒋月芝这会儿走进来,就她脸上是干净的。
“只是一个普通朋友而已,你们想多了。”蒋月芝敲着桌面,“这么长时间都没做好,你们不是在等着我亲自动手吧。”
“那哪儿能啊,您可是我们的太上皇,得我们伺候着您吃。”长发女生笑嘻嘻的朝着蒋月芝做了个请的动作,人也往她这边凑。
蒋月芝警惕的看着对方沾满奶油的手,“诶,你别碰我——”
那双罪恶的手还是按在了她腰上。
蒋月芝瞬间扒拉过来蛋糕盆,也挖了一手的奶油,“小白,你有本事就别跑——”
下楼的时候林远还有些感慨,这个地方,相当于和他的青春挂钩。
他大学毕业的几年,都是住在这里的。
一间小房子,一张床,连通着厕所浴室的蜗居,如今他还是一无所有,只是暂时在别人家里有了容身的地方。
这个别人态度转变的太过突然,即使一起经历了很多,林远仍旧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再从这栋楼里走出来,可能因为是白天,他居然有种卸下了什么东西,重新开始的感觉。
一定是错觉吧。
林远张开指缝,让阳光柔和的落在脸上,盯着清朗炙热的天空许久,才再度迈开了步子。
他打车回了钟家别苑。
丁志举仍旧在跟小黑争地盘,一人一狗谁也不相让,小孩堵在丁志举门口朝着他凶狠的汪汪着,丁志举指着狗鼻子破口大骂。
“你让我出去一下能怎么着,外面那么多人走你都不管,就管我一个,你就算对我有意见你也不能表现的这么明显啊。”
“我可是你主人前几年唯一带到家里的好朋友,再说了,你小时候我还亲手喂过你呢。”
他不说这句话还好,讲完之后狗子汪汪的更大声了,恶狠狠的瞪视着丁志举,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一口。
旁边擦花瓶的佣人实在看不过去了开口,“丁先生,黑狼之前吃了您喂的巧克力,差点儿就没挺过来。那段时间它连站都站不稳,是主人给它用了最好的药,在它身边日日夜夜陪着才好容易救回来的。”
“您可千万别给它乱喂东西了......不过估计您喂了黑狼也不会吃的。”
“......我那个时候又不知道狗不能吃巧克力——好啊,原来你是因为那件事记恨我?你看你现在都长这么大了,站起来都快比我高了,能不能别那么小心眼。你再不让我出屋我就快憋死在屋里了。”
“汪汪汪!”黑背明显对于他这个构想很满意。
如果它有嘴的话,林远毫不怀疑它会朝着丁志举吼你就在屋子里憋死最好。
没想到早回来会儿还能看到这场面,还能听见黑背的全名。
钟天明一直叫它小黑林远也以为那就是它名字,没想到全名还挺霸气。
前两天林远下班回来,丁志举和小黑总能挺和谐的坐在餐桌旁边,林远还以为他俩关系不错。
“黑狼,过来。”林远只招呼了一声,刚才全神贯注吵架的狗子瞬间支棱起了耳朵,兴奋的转身朝着林远冲了过来。
黑色的炮弹猛地蹿高,林远张开双手接着,被它撞的一个踉跄。
“汪呜~”黑背眼神里透着委屈,狗头在林远身上一阵乱拱,尾巴朝下耷拉着,一副受到了欺负的样子。
没看出来,这条狗还是个戏精。
它努力的表演着自己是先受欺负的那个。
林远好笑的撸一把狗头,“走了,咱不搭理他,上我屋里玩儿会儿球怎么样?”
“汪!”黑背兴奋的摇晃着尾巴,咬着林远衣角开始朝他房间拉。
“靠,你这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吧。”丁志举朝着黑背竖起中指,被看见的狗子凶狠的瞪了一眼,嗓子里挤出了凶狠的警告声。
林远一巴掌拍到它脑袋上,打断了它的示威,“还走不走了,半天怎么不动换。”
黑背的尾巴立马欢快的摇晃起来,颠颠的跟林远上楼进了屋。
总算能从睡觉房间出来的丁志举坐到了大厅的沙发上,忧伤的叹了口气,“这一天天的,也太难了,钟天明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黑狼挺喜欢林远先生的,您不妨跟他讲一下您这些天的困扰。”
“停停停停,我好歹跟钟天明认识这么多年了,结果还打不过他养的一条狗,叫人知道也太丢人了,再说了,我跟林远又不熟。”
那个擦到座钟的佣人无奈的低下头,丁先生,您打不过狗的事实林先生已经知道了啊。
那边林远已经开始给黑背上起了教育课。
钟天明离开之前,可是让他协调好家里这两位的关系的。这狗子倒是也精明,知道挑着自己不在家的时候欺负人。
“他之前可能让你受到过伤害,但他也是无心的,你知道吗?”林远戳下黑背眉心,“好歹他也是你主人的朋友,你让他太没面子,到时候再叫你主人给你穿小鞋。”
“最起码表面上你得表现的大度些,知不知道,但是等他出去的时候,你跑他床上占个地盘,他要坐椅子的时候,你偷偷把椅子拱开,那不比你俩对着嚷嚷解气?”
林远笑眯眯的给黑背传授经验。
“比方说现在,我站在门口扔个球,尽量往他脚边扔。”林远带着狗子站到了旋梯旁边,一人一狗从上面刚好能看着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丁志举。
林远蹲下身子问黑背,“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250 游戏:(二)
黑背兴奋的摇晃着尾巴。
林远球扔的挺准,直接砸到丁志举腿上。
黑背兴奋的顺着楼梯蹿下去。
那边丁志举刚被砸的嗷的一声,抬起头往楼上看想找罪魁祸首,下一秒整个人都被狗拍在了地上。
黑背高昂着狗头,尾巴撅的老高,得意的走到丁志举手边,张口咬住了他手里的球,在丁志举疼的没缓过劲儿来的时候,施施然的离开了。
眼神睨着丁志举,仿佛在不屑的表示:你这个弱鸡。
“林远!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丁志举仰头朝着在二楼看热闹的林远怒吼。
那边林远给叼着球乐颠颠跑上来的黑背开了袋牛排倒在它餐盘里,狗子立马放下球跑过去开饭。
林远揉了两下它脑袋,薅了一把狗毛这才下楼。
“你不帮我就算了,你帮着它算是怎么回事。”丁志举看着慢吞吞走过来的人,愤怒的指着楼上。
“你跟它置什么气,它就是气你曾经害过它,让它出了气,它以后就不会那么针对你了。”林远摆摆手坐在了沙发上。
“你看看你给人狗起的,掉毛掉的多严重,一抓一大把。”
“......”本来狗就爱掉毛好嘛,这怎么也算到他头上。丁志举眼睛瞪得像铜铃,指着林远半天愣是没憋出第二句话。
“下午你打算出去吗?”林远把狗毛扔到垃圾桶里,把自己报废了的手机从兜里掏出来。
“手机你会修吗?”
“我家是做玉石生意的,又不是搞电子配件的。”丁志举翻了个白眼,感觉自己有点儿根本上对方跳跃的话题。
“把你手机借我用用。”
“喂,你刚得罪完我,借东西是怎么能做到这么自然的?”丁志举匪夷所思的盯着林远,像是在看个怪人。
“我刚才明明是调解邻里关系,维持社区生活的和睦。”林远朝着他一笑,“你应该感激我,毕竟跟小黑比起来,你才是过来借宿的。”
丁志举被林远噎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快点儿,手机借不借,不借我就去找别人了。”
“你要干什么啊?”
“你不会修,我上网上搜搜看有没有办法能拯救一下我这手机。我还打算跟钟天明联系一下呢。”
“手机坏了你买个新的不就完了。”丁志举想了想,“多大点儿事儿啊,我送你几个得了。”
林远的情况丁志举也了解,毕竟以前都是一个班上过学的。这会儿既然成朋友了,丁志举自然不会舍不得这点儿小钱。
“联系明哥要紧,你先用我手机跟他聊吧。”丁志举掏兜把手机给到林远。
后者给林远编辑了个欧欧信息,“被拉黑了。”
“啧啧,看来明哥对你也没什么特殊待遇啊。”丁志举幸灾乐祸。
林远满头黑线,“我是说你的号。”
后面林远换了手机卡,又折腾了半天,总算打通了钟天明的电话。
“怎么突然想到给我打电话,之前一直不是欧欧联系的吗?”
“别提了,手机报废了,换手机上需要好友验证,我上面就俩好友,一个是你,一个是鬼。”想到那个黑色头像林远就有点儿发怵。
不过他不搭理对方,那个随机黑色树洞也不会没事儿就给他吐点儿消息。
“那你是有点儿麻烦。”钟天明在那边笑了一下。
可能因为是跨国长途,手机的信号不太好,听人说话声音也是断断续续的,小不说,还夹杂着很多略显刺耳的杂音。
“你那里情况怎么样,从试炼场出来之后,面具还在你身上吗?那个钟楚楚是怎么回事。”
钟天明那边沉默了片刻,“试炼场......什么试炼场?”
看来他是失忆了!
林远刚要回答,电话传来断线的嘟嘟声。
林远尝试着再给林远拨过去,却一直显示对方不在服务区,无法拨通。
“怎么了,突然脸色这么难看?”完全听不懂两人在交流什么的丁志举这会儿才能探头过来询问一下林远状况。
“联系不上他了。”
“我刚还听见你们说话呢。”丁志举表示自己不是个聋的。
“钟天明有危险。”林远表情严肃。
丁志举也是先慌张了一下,很快就淡定下来,“他刚才能接电话就说明目前没事,再说了,他那么厉害的人,真遇到了什么棘手的危险,咱们也帮不上忙。”
“就从家里等消息就完了,希望他这趟去能够顺利解决玉蛹的问题吧。我觉得我都快神经衰弱了,动不动就觉得有人盯着我,就连住在这儿都没那么踏实。”
“据说钟家别苑可是专门请大师布置过风水的,这里百鬼莫侵,不然我为什么硬要住到他家来。”丁志举忧伤的叹口气。
林远想到一到晚上就满屋子乱转的艾儿和薇儿,跟着也叹了口气。
现在的大师钱都那么好赚的吗?
林远却不知道,那个所谓的大师就是钟天明自己,自然能帮林远给他这俩小鬼大开方便之门,至于别的阴灵,确实在钟家范围内一个都没有。
丁志举虽然胆小怕事,但话倒说的没错,钟天明如果真有应付不了的情况,他就算赶过去也是白搭。更何况从这里去要好几天时间,就算坐飞机恐怕也赶不及了。
先开始还能通话,自己说了试炼场之后电话联系才彻底断掉的,估计自己说的内容对于那个神秘的堡主有所影响。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钟天明能够听到他的提示,想起一些有用的线索了。
林远独自烦躁了没太长时间,就开始用新从丁志举那里搞到的限量款手机继续搞那个他才下载了但还没来得及打开的游戏。
事实证明,再好的手机下载那个游戏的时候都会经历卡机。
而且这手机卡的更厉害,中间还往外崩鬼脸。一片漆黑的手机屏幕上,倒映着的本来是钟天明自己的影子,但下一秒,一个张牙舞爪的女鬼猛地出现在他原本脸部的位置,像是要从手机里钻出来一样。
林远手抖了一下。
没想到他见过那么多鬼了,还会被这种突然跳出的画面吓到。
之前他用自己手机下载的时候倒是没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看来手机也不能用太好的,只要是用个诺基亚,估计也下载不了这种晦气的游戏。
林远把手机放到桌面上让它自己下载。
“你干什么呢?”丁志举像是十万个为什么一样凑到林远还倒扣在桌面上放置的手机旁边。
这手机几十分钟之前还是他的呢,丁志举觉得自己有权利了解一下林远用自己手机想干什么。
倒扣着的手机疯狂跳跃震动着,在十几秒钟后发出一声巨响,掀翻了那张刚才用来放手机的圆形小桌,和玻璃花瓶一起变成了一地碎片。
觉得奇怪但并未伸手去碰的丁志举感觉像是劫后余生。
“卧槽,你下载了自动爆炸软件吗?”丁志举指着林远瞠目结舌,“我这手机可是限量版,就让你用十几分钟的时间用报废了?!”
林远把被破坏的更为彻底的手机捡起来,自己也有点儿懵。
这游戏难道不让试炼场参与者玩?可自己之前下载的时候明明很顺利啊。之前住在钟家试炼场的任务还是按时派到自己身上,林远倒是没怀疑钟家有问题。
但他也不想想,那些游魂野鬼能跟正式的试炼任务比较吗?现在这款游戏实际上均摊给参与者的影响力并不算太大,还入侵不了钟天明的布置。
饶是如此,远在古堡的钟天明仍旧有所感应的捂住了心口部位。
“先生是感到不适么,可是饭菜不合胃口?”头戴面具的侍者殷勤的服务着林远,帮他在旁边的酒杯里又倒上了一小杯果酒。
钟天明刚才就是在用餐时候接到了林远的电话,她心里仍旧在疑惑林远口中的试炼场是什么,转眼家中就受到了阴灵力量的攻击,这让钟天明担心林远拨打过来的其实是求救电话。
虽然那种感觉只是一瞬间,钟天明还是迅速终止了用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我要见堡主。”
“按照之前那个面具人的说法,我应该已经通过了你们堡主的考验,我现在能够跟他面对面的交流一下了么?”
“堡主大人在这座城堡中是全知全能的神,您无时无刻不再同他交流......但想要见到堡主很难,城堡里大部分人都没资格见到堡主。”面具人惋惜的微微欠身,“您可能也不具备这样的额资格。”
“但您通过了堡主的考验,这里的每一位侍者都很乐意服务您。”钟天明能够听出来,这个面具人的声音里带着谄媚。
他微微皱眉,“如果我需要堡主回答我一些问题呢?这也是我来这里的目的。”
“如果有必要的话,堡主会通过我们这些仆人将回答传递给您。”面具人朝着钟天明伸出了绅士手,“如果您不想再用餐的话,我可以领您到您休息的房间。”
“从今往后,您讲在古堡中拥有专属的休息房间。”
“这里的人很多吗?”钟天明开始尝试从面具人口中套话。
“相较于这里的房间而言,并不多。古堡内到处都空落落的,不然大家也不会因为您的到来而这样兴奋。”
远在钟家的林远和丁志举正在一片沉默中大眼瞪小眼。
那张被震翻的桌子并未止步于此,而是自己安静的继续崩溃成碎块,最后只在地上留下了一片木屑。
“你这手机爆炸威力挺大的啊......”林远摸下鼻尖,最后也就讪讪挤出这么一句话。
“什么叫我的手机,到你手上之前它一直好好的!”丁志举的暴脾气再也压不住了,“不是,你是不是就是个煞星啊,我家玉蛹出事的时候,你刚跟明哥成朋友吧,后面这些事也都有你参合,你不会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吧。”
林远扯扯嘴角,“你可能脑残电影看多了。”
两个人对峙了片刻,还是丁志举先软下来,行吧,寄人篱下,他不倒霉谁倒霉。
丁志举就想不明白,林远呆在钟天明家怎么就能做到跟自己家似的,那些下人居然还认可他的地位。
莫不是他兄弟跟这人——丁志举搓着胳膊,感觉浑身发麻。
他一定要誓死保守这个秘密,不然他兄弟还不得被钟伯伯给打残疾了。
林远不知道自己在丁志举心中已经是个弯的了,还在一旁让打电话订手机的丁志举叫人直接在手机安装叫神厄试炼场的游戏。
“你怎么玩名字这么奇怪的游戏?”丁志举转达林远的需求后眼神奇怪的看着他,“生活都这么恐怖了,你为什么还在搞这些五迷三道的东西。”
“我验证个事儿,妨碍不到你。”林远抓抓头发,“我先上楼睡会儿,一会儿东西到了喊我下来。”
“那个游戏你最好不要碰。”
一个多小时之后,十几台不同款的手机送过来了。
鉴于林远短时间就用报废了俩,丁志举特意新款手机一样要了一台。
但这些手机送到钟家之后都出了问题,全部都黑屏开不了机。
倒是没有机子过热之类的问题。送手机来的人百口莫辩的解释着他们这些机子出门的时候都好好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到这儿就突然黑了。
被丁志举指着鼻子骂回去换货。
然而人走了还没太长时间,座机就又响了,丁志举气冲冲去接电话,还是刚才送货那个小哥。
“丁先生,我刚才试了一下,您这儿不是钟家别苑吗,主住宅别墅外面两公里处设的安全门,我们手机拿出安全门之后都是没问题的,可以正常使用开机通话,我现在用的就是您刚退的机子在给您打电话。”
“您看是不是您房屋内装了什么能影响电子产品正常运作的机器什么的?这些手机我现在是给您送回来吗?”
丁志举火气更大了,觉得今儿个简直哪儿哪儿都不顺,“手机有问题说我房子有问题,你们挺牛的哈?手机有问题那我之前怎么能正常用?别人手机为什么能用?你自己刚打电话跟你们主管联系的手机也没问题啊。”
“我没脑子还是你没带脑子?嗯?”
丁志举嚷嚷的声音总算将林远从楼上给吵了下来。
251 游戏:(三)
这退货差评的架势跟他也没什么区别。林远按按太阳穴,觉得眼前的一幕有些魔幻。
丁志举活的这么real的吗。
“手机是拿到这里之后才失灵的吗?”林远犹豫了一下,“你问问他,那些开不了机的手机上是不是都下载了我让下载的那个游戏。”
丁志举本来还在发火,这会儿被林远中途打断,脸色变得更难看。到底还是按照林远说的问了。
“对,没错,我们都按照您的需求下载了那个游戏。”送货的男人眼睛一亮,“一定是这样的,可能是这个游戏的问题。”
“你想跟我说这个游戏和这儿三观不合?”丁志举挑眉看着林远,虽然是问他,但对面那个送货人还以为丁志举在质疑他们的产品。
“钟先生,我们在为您配货的时候绝对配的是正品,更不是问题机。目前手机出了问题,无法正常使用,我们也感到很抱歉。”
丁志举还在那儿听对方官方的客套话,这边林远已经直接伸手把话筒拿了过来,“你就在那儿等着,我去取货。”
丁志举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不是,你什么意思啊。”
“你不是说钟家请大师做过法,我现在有点儿相信了。”
“??”
丁志举一脸疑惑的看着林远喊了司机带他出去。
早就吃饱喝足的小黑趴在二楼的阶梯口,居高临下的瞥了丁志举一眼,倒是没再为难他。看来这货就是一直记恨丁志举当初给他用粮食投毒的事儿,这会儿报复完了也就得了。
林远拿到手机之后让司机拉着货回去,自己则坐上了送货小哥的车。
“您跟着我这是想干什么?”虽然林远解决了手机当成问题机砸到他手里的问题,但林远坐他旁边要跟着回店里的架势还是搞得他毛毛的。
这么有钱的人干啥要坐他的小破面包。
林远并不知道前排丰富的心理活动,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找个地方好好探索一下这个游戏。
“你就带我回市区里,找个商业街把我放下就行。”林远想了一下跟不时看他一眼的人道。
“好,没问题。”听见他不去店里,送货小哥赶忙应下。
最后直接开着车送林远去了门达商业街。
林远到的时候已经下午五点了,天倒是还亮堂,但一玩游戏时间都没准。
虽然没亲身体验过,但之前同寝室的几个同学,电脑前面一座就是一天,忙到吃饭都能忘了,也没玩出什么名堂来。
林远找了个装修雅致的书吧,点了点儿食物和饮料窝在沙发上打开了新拿到的手机。
游戏加载过程中一个小人不时在屏幕上上下弹跳着,这个像是由小方块组成的像素小人,实在让林远难以生出什么恐怖的情绪。
即使这个像素小人在经历各种残忍的死法。
被蜗牛撞死,撞到刀片脑袋直接掉下来,被石头碾压成肉饼,高空坠落摔烂,被怪物追到逃无可逃的角落之后被直接抽成粉尘......所有画面都在一片无声的安静中进行。
公共场合,林远打游戏戴着耳机,但即使是耳机,他都没听见这个游戏的半点儿配乐。
等待解压是相当枯燥无聊的感觉,他以为游戏内也会是二维码画质,没想到进入游戏后却是3d感很强的建模。
“这是一个一片漆黑的屋子,眼前太过黑暗,您什么也无法看见。”
“寂静的黑夜往往是安静温馨的代名词,只有夜晚,忙碌一天的人们才可能和家人团聚,可黑暗同样容易藏污纳垢。”
“——这是你的故事,你准备好了吗?”
这会儿耳机里传出来的声音,让林远想到四个字,阴间配乐。
普通话都说不标准的旁白,再加上感觉随时会断线的垃圾音效,恐怖倒是没觉得恐怖,林远就是担心自己手机会坏掉。
“一个游戏而已,有什么好怕的。”林远嘀咕着按下屏幕中心鲜红的眼球。
那个眼球在他手指触碰到的时候先是眨了一下眼睛,紧跟着向左上角看去。
游戏中的画面开始发生缓慢的变化,黑暗像是老旧的皮革一样被割裂成碎块后一点点剥落,主题颜色仍旧是黑色,但已经能够看出一些事物模糊的轮廓。
林远看着渐渐清晰的画面,觉得有点儿眼熟,他慢慢抬起头,注意力从手机屏幕转到自己所处的环境。
画面上的场景,似乎是站在门口往店里看的样子。
无论是沙发座椅还是书架圆桌,都跟他现在呆的这家店面非常的像。林远用手指堵住了手机背面的摄像头。
显然,他这个动作并未让游戏上的画面失真。
屏幕中出现了操作人物行动的轮盘。
“也不给个新手指引之类的吗,我可没玩过游戏。”林远划拉了几下手机,感觉有点儿头疼。
耳机中再度传出那个阴间声音,“手机左侧轮盘可控制人物往四个方向行走,手指点击物品可进入查看或拾取界面。”
这反馈速度,看起来倒是还挺智能的。
林远勾下唇角,“你是专门为我服务吗?还是所有手机端的游戏都是你?”
他这边再说话,耳机里却没再传来任何回应,让他想要聊天的心只能熄灭。
林远操控着屏幕里的人物开始移动。
实际上他感觉自己在操作一只幽灵,因为他尝试触碰书架上的一本书的时候,甚至看不见游戏角色的手。
“这是一本历史书,对当前您所面临的尴尬状况没有丝毫帮助。”
“那我到底是要在这里做什么。”林远让角色原地转了两圈,这才发现这个书吧的门是锁着的。
他走过去推了两下,玻璃门纹丝不动。
“店主在晚上关店的时候喊了几次,睡着的你都没有回应她,现在她已经要出一趟为期一个月的远门了,等她回来的时候,可能会发现店里多一具开始腐烂的尸体。”
“这真是再糟糕不过的情况。”
林远看着剧情,倒真生起了些紧张感,毕竟他现在就坐在这个一样的书吧里。第一次玩游戏,角色代入感也让林远获得了不一样的体验。
而且每一样东西林远只要触碰都能捡起来或者获得提示。
林远甚至用饮料机倒了杯饮料,获得了体力+3的提示。
事实上,有食物和饮料支撑一段时间也不算太难,可林远在翻橱柜的时候,游戏给他提示的是“这里物资不多,最多只能支撑三天,还是要赶紧想办法从这里离开。”
林远想找钥匙,但这门的锁是从门外才能打开的那种,而且不是挂锁,是直接在玻璃门中央的锁。
幸好他曾经在试炼场里敲过玻璃。
林远没想到自己在试炼场学的那点儿东西还能用在游戏里面。林远拿了柜台里用来做甜品的金属压饼机。
耳机里传来让人牙酸的巨大敲击声。
玻璃很坚固,他几下只在门上砸出了一个小坑,并没有出现网状裂纹的样子,可能是位置问题。林远试着变换了一个角度,但手机里的角色只会敲击同一个点。
看来它坚信以点破面。
在玻璃碎裂之前,刺耳的撞击声中掺杂了一声不明显的锐笑。一张惨白的脸突然在玻璃上浮现又消失。
林远手指在手机右侧滑动,却发现自己根本控制不了屏幕中的角色。
饼铛仍旧持续不断的敲击着玻璃,镜头突然转到玻璃外面,站在玻璃面前的是一个身穿白裙的女人背影,风扬起她的裙子,露出枯瘦腐烂的小腿和脚。
她身上扑落落的往下掉着木屑样的东西。
林远啥也没看清,屏幕上就出现了die的字样。
“......就这?”
老板娘端着林远点的食物过来,“跑到书吧里面玩游戏,你倒是第一个。”
老板娘有点儿自来熟,尤其看见这么个明星相的男生,态度自然的搭话。
“这块儿不是安静吗,也没那么乱。”林远应了一声,把果汁拉到面前喝了一口。
老板娘看了一眼林远手机,“你在玩恐怖游戏啊......星月广场二层的网吧也挺安静的,听说那网吧里面闹鬼,最近都没人敢去了,你们这些小年轻不都喜欢现场探险?”
“网吧里闹鬼,不可能吧。”林远倒是真被提起了些兴致。
“那可不,我听了也不信。”大概女人都天生喜欢八卦,老板娘跟林远聊起来后表情相当兴奋,“不过据说当天晚上在网吧里打游戏的三十多个人全看见了,我这儿还是认识那个网吧老板,他亲自说的呢。”
“知道是什么事儿吗?”
林远摘掉耳机,退出了游戏放到一边。
他没发现的是,在他退出游戏之后,神厄试炼场的游戏图标变了,变成了一只布满红血丝有着长睫的眼睛,眼睛不停左右转动着,似乎在透过屏幕窥视这个世界。
“事情就发生在三天前,那天倒也没什么说法,也没碰到什么阴节阳节。”女人在围裙上擦了擦手,露出了回忆的眼神。
“员工小刘当时正在给一个老顾客办理包夜的机卡,当时已经挺晚的了,网吧里的人不算太多,但在这人流量密集的地方,也不算太少,总有几队攒局打游戏的人。”
“其实那家网吧以前不是二十四小时营业,一般十一点准时关门,但他家设备好,最近城市又在组织高校游戏联赛,有战队跟那老板谈了合作,他这才安排员工最近今天紧着点儿排班。”
“毕竟一般网吧晚上才是最赚钱的时候,他那也不算是对店员提出太过分的要求。网吧里原本有三个员工,但有两个都以先开始招工时候没有要求夜班为由辞职不干了。”
“要说现在的小年轻,就是没长性。”
“您这故事讲得挺细致啊。”林远笑一下,“我算是听出来了。”
“听出什么来了?”女人疑惑的看他。
“那网吧也是你的吧。”
“哈哈哈,不是我的,是我老公的。”女人笑出来了,“其实我还不太信他那里闹鬼,但很多人都说看见了。”
“那小刘三班倒,一天就能白天睡三四个小时,精神恍惚,看错了也说不定。她当时被吓到了,喊有鬼啊喊得太大声,又一直指着面前的空气,很多客人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外跑。”
“我们找几个人问过了,他们都很确信有鬼,但真让他们说自己都看到什么了,每个人讲的都不一样。你们玩恐怖游戏的是不是都胆子大,我跟老公这几天还在商量,看要不要找几个玩恐怖游戏的孩子帮我们探探店,好告诉别人我家店里不闹鬼。”
“现在网吧里传出这种事,白天都没客人,就算想转卖都不容易。”
林远现在也算艺高人胆大,听见对方说了也没什么怕的情绪,甚至想着能帮忙帮下也不错。
“那你讲讲员工小刘都看见什么了?”
“他说看见了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人,披散着一头长发,低着脑袋从门口走到前台。他问她需要什么东西,那个女人抬起了头,看前面没有脸,像是后脑勺一样长满了头发。”
“小刘说他当时被吓的一激灵,后来想着对方没准儿是玩什么cos,也就撞着胆子问她开多长时间的机子。那个女人就抬起手,手指夹着一沓冥币,跟小刘说她开一天的。”
“小刘说他看见那个女人的手臂上满是一个个的窟窿眼,抬起手的时候,从那些洞里我那个台子上不断掉着蛆。”
“那些白蛆还都是活的,就在他手边不断扭动着,甚至还在往他身上爬,他再仔细去看,那女人的头发好像真就那么长得,当时就忍不了了。”
女人叹了口气,“后来我们也从监控里看了,根本什么也没有,只有小刘自己发呆一样的盯着门口,然后开始自言自语,最后发疯一样地尖叫着跑出去。”
“我们问的几个人说自己见到的怪物样子都不同,唯一相同的是小刘尖叫的那会儿,他们的电脑机子都卡的不行,还觉得周围温度突然特别热,像是周围挤满了人,环境整个憋闷到不行。”
“有几个客人说当时他们正想反应冷气不够的问题,就听见了小刘的尖叫。”
252 奇怪的店家(一)
林远倒真对这家会夜间闹鬼的网吧感到了几分好奇。
“之前星月广场上有过闹鬼传闻吗?”林远一边喝着果汁一边问。
女人摇摇头,“从来没听说过闹鬼,星月广场的ktv和酒吧都是通宵开放,也从没听说发生过什么事儿。”
“要说我老公也是倒霉,两个月前刚开的新店,就赶上这事儿。”
“之前从来没有过闹鬼传闻,别人为什么会一下子就相信了网吧夜里闹鬼。”
女人面色一变,神情之中多了些犹豫,“其实三个月前星月广场死过一个开火锅店的店主。”她神态沉痛又惋惜的叹口气,“是个小姑娘,孤身一人在这里打拼。”
“她火锅店里用的燃气灶,突然失火,服务员反应过来和那些客人一起往外跑,她自己一个人想浇灭火焰,结果操作失误引发了爆炸。”
林远倒是一直没关注过社会新闻,没想到市里还出过这档子事儿,难免跟着心情激动。
“后来情况怎么样?”
“幸好逃出来的顾客及时报了火警,消防及时赶到将火势扑灭,才没造成更大的伤亡。但是那个小姑娘当场死亡,父母从外地赶过来,尸体都在停尸房停了两天,怪可怜的。”
“孩子养这么大,跑到外面来打拼,却出了这档子事。”女人止不住的叹气。
“您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说得跟亲眼见过似的?”林远心头掠过一抹疑惑。
女人擦了擦眼圈,“那可不,这儿挨星月广场那么近。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谁还不得听上一耳朵再去瞧一瞧。”
“做餐饮的以前都满不在乎的火柴去点不易打着的燃气灶,发生这档子事儿,一个个都找专业人员去检修。”
女人自然而然将话题带到社会安全了这一块儿,说着这样的事故出一起就足够人们记住了,教训一次就够了,可别再让这样的惨剧从别处发生。
林远越听越觉得这女人逐渐有从聊八卦到上社会新闻课的趋势。
“老板,咱这刚才聊的不是您老公那网吧吗,您是怎么个想法。”
女人愣了一下,没想到林远居然将话题又拐回来。
“你愿意在晚上去?”
“去也不是不行,反正我也没什么事。而且对于这种探险活动也挺感兴趣的。”林远撑着下巴想了一下,“我自己吗?”
“没想到跟你一聊就成功了,其实我和老公之前都想着雇人去了。但是怕被戳穿了有点儿假。”女人低头一笑,“今天的单就给您免了,要一切顺利的话,以后您随时来这儿坐坐。”
这有些出乎林远预料。
他看着女人端着托盘离开的背影,感觉有些疑惑。
这人先开始明明是认定网吧内很安全,既然是一个安全的地方,为什么他同意在晚上去之后,这个女人居然会说出永久免单的话。
难道她也相信自己丈夫的店里有鬼?
女人再回来的时候,手里直接拿了一把门钥匙,“这是网吧的钥匙,网吧叫银河战令,从星月广场西门进去上二楼正对着门口的就是。”
林远接过钥匙,“您就这么相信我,不怕我偷您家设备?”
“电脑都是大件,你想运都不好运,再说店里店外的都有摄像头,真拿了也跑不了。”女人笑的合不拢嘴,“再说偷拿一台电脑总比不得多一个长期吃饭的地方划算。”
“你真不跟我一起去?”
“一会儿六点我还要关店赶回家给女儿做饭呢。”林远从女人面上看不出什么来。
“那您先生呢?”
“这不是网吧出了事儿,不少客人闹着要精神损失费,我老公这还在医院里跟那些人纠缠呢。尤其是我们的前员工,他受惊吓过度转了精神科。”
“......这么严重啊。”林远也没想到,有人会被吓到这种地步。
“其实当天晚上没出什么事儿,但是那天之后,他总说晚上睡觉前,他躺在床上,总感觉有人在看他,等他坐起来,就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坐在他床边,一样一样的从胸腔里往外掏内脏。”
“怎么可能会发生这样荒诞的事儿,再说真有不干净的东西,还能跟着人回家去吗?我看他就是想讹钱,还硬说那个女人坐的位置离他越来越近了。”
“今天早晨非闹着要住进医院,看着状态确实不好,头发乱糟糟的眼睛青红,要说我老公就是心软,带着他就上医院了。”
“反正到底什么情况,还是看医院检查报告吧。”女人一边说着一边摇头,“本来我们家还算富裕,这事儿一闹,赚钱的生意干不下去,我这里又赚不得什么钱,更多的也就是给逛累的人提供一个休息的地方。”
虽然女人说的像是抱怨,但听着她的描述,林远却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如果那个小刘说的是真的,他每天晚上都看见一个女人掏内脏,还越掏越近,能挺三个晚上已经够厉害的了。
“哎,不说了,我要准备关店了。辛苦你今晚要熬夜了。”女人不好意思的朝林远笑笑,“要不你现在过去网吧里坐坐吧,机器可以随便开,冷气也是。”
“在网吧里打游戏可能会比手机体验感更好些,而且时间过的也快。”她把其他桌子上被客人摆乱的书一本本收集好,重新放回架子上,转头跟林远嘱咐着。
“网吧里也有饮品区和食物区,里面的吃的日期都还新鲜,你看着拿当晚餐,柜台那里还有微波炉和电热水壶。”
这女人简直热情到有些过火的地步,林远也不好再在店里多留,拿着钥匙就准备去网吧那里,离开前站在门口,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网吧是赚钱的生意,你们之前怎么也没想着夜晚营业?”
女人迟疑了一下,擦桌子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才回道,“家里女儿挺小的,还得需要父母陪着。钱够用就行,也没那么着急赚。”
“这样啊。”林远朝着她摆了摆手,“那您就明天等我的好消息吧。”
女人看着林远离开的身影,神情复杂,嘴唇蠕动着,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最后她还是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看了一眼腕子上的手表后,锁上了外面的店门。
店铺旁边贴着这家书吧的营业时间。
早上9:00-晚上10:30。
女人骑上车子,身影很快消失在逛街晚餐的人流之中。
林远一边思索着在那个女人身上出现的违和感,一边转着手里的钥匙环。星月广场这个地方,他很就之前也来过。
二层是娱乐大厅,大人小孩儿打游戏抓娃娃的地方,甚至划分出来了一片区域给射箭和台球,角落里有个电影院,剩下的就是几家餐饮店。
以前来倒是没注意过这里居然有家网吧。
等林远上了二楼才发现,这网吧位置醒目,非但如此,看装修还像是新开的,林远走进了甚至能闻到一股不重的油漆味。
倒是没太刺鼻,有点儿新开的会展展厅里的气味。
林远没急着过去打开门看看里面到底什么状况,而是打算问问附近的工作人员,这家店闹鬼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他没想到一家网吧晚上传出闹鬼的讯息影响的范围能这么大,二层居然整个都停工了。只剩下冷光灯尽职尽责的照耀着每一个角落,往日热闹的娱乐区此刻冷冷清清,只有机器边缘的彩灯不停的转着闪烁。
那几家饭店也是,一个个都关着店门,林远在整个二层愣是没找到一个能说话的人。
这简直和一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层的店家都不怕亏钱吗?而且闹鬼还能跟楼层挂钩?二层不安全一层就没问题了?他看楼下人也不少,这网吧就正对着楼梯,女鬼从门口走进去的,还没个人担心女鬼就是从楼下上去的。
林远正心生疑惑的时候,他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发出了一阵奇怪的电流声。
实际上林远的耳机仍旧好端端的插在手机上,这就导致这段电流声出现的异常突兀,像是鼓点一般的音乐紧跟着响起。
林远掏出手机,发现那个叫神厄试炼场的游戏app自动打开了,屏幕正中心这次转着两只眼睛。
通过它们的睫毛能够看出来,这两只眼睛并不属于同一个人。
一个长而卷翘,眼型是漂亮的桃花眼。另外一个睫毛则很短,眼睛也比旁边那个要小一倍,还是个单眼皮。
林远有点儿紧张的看着屏幕。
按理说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这种小场面他不应该感到紧张,可现在这情况太诡异了,他就上个楼,跟上到异次元了一样,楼底下的喧闹声响居然一点儿都传不上来。
现在二层安静到林远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检测到游戏玩家附近存在灵异磁场,且存在关联性,请问是否合对两场游戏进行合并]
屏幕下方开始闪烁着提示的血字,在闪烁了大概五次后,出现了是和否两个按钮。
如果不是因为林远有了自动恢复伤势的能力,恐怕此刻他会选择掉头就走。
这会儿看着按钮他也犹豫。
他总感觉自己点了是,遭遇的鬼怪会升级,毕竟试炼场最牛逼的一点就在于无中生有,凭空创造,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把复杂的问题最大化。
出于自身没有攻击鬼怪能力,又没把艾儿和薇儿带在身边这一点,林远按下了否。
血字又开始闪烁起来。
“检测到当前玩家无有效游戏货币,无法拒绝本次融合,将直接跳过选择阶段进行游戏关联。”
“艹。”林远忍不住在心里问候试炼场全家。
试炼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背后谁在运作,他一直到现在也没能搞明白。
融合就融合吧,他早就应该料到会是现在这个局面!
林远无语的看着两只眼球转着转着转到一起去,变成了一只重叠着的怪异眼睛。
紧跟着两只眼球在一片漆黑的背景中渐渐变得透明,屏幕上出现了两个新的红色血字[我们]。
这两个大字被做成了滴下血迹的形状,最后落下的血花有种火焰升起的感觉。
这让林远瞬间就想到老板娘刚才讲过的故事。
火锅店?三个月前发生事故的火锅店在什么位置。那个女鬼会不会就是意外死亡的那个女孩?
按理说,在危急关头她想的不是自己逃跑,而是想办法阻止火情。这样的女孩儿是不应该化成会侵害人类的恶灵的。
也许自己能找到她,当面问个明白。
这样想着,林远没一直盯着手机缓慢的画面变化状况,而是开始在二层寻找事故发生地。
他转了两圈却都没找到一家有着灼烧痕迹的火锅店。
店主死了,又发生过火灾的门面,店铺应该不会那么快转租出去吧。再者林远转了一圈,二层这几家饭店一看装修都是做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有的木牌匾上甚至都落满了灰尘,怎么看也没一家像是最近新装的。
林远在七点的时候,重新站到了这家看上去很阔气的网吧门口。
二层看上去最新的地方,就这家网吧了......不会这网吧就是原本的火锅店吧。林远盯着透明的玻璃门看了数秒,这才用钥匙打开了门锁,推门进去。
并没有闷热的感觉,相反整个网吧里制冷系统没有人也一直呈开启状态。电脑主机散热对于安全和机子寿命都十分重要,这些名贵的新机器更得到了最大的善待。
林远打开了旁边的开关,只有莹绿色指示灯闪烁的网吧瞬间亮堂起来。
其实这灯往常开店时候只有清客后的收拾时间才会用到,毕竟很多人很享受在一片黑暗中打游戏的刺激感。
林远舔舔嘴唇,感到了些恶意。
有多大的能力,就有多大的饭量。
虽然目前来看还没他发挥的地方,但林远不介意提前给自己充充电。
反正现在的他也不会被撑到,只会被饿到,面对一个游戏和现实并联在一起的奇怪场合,还是应该尽量保持理智的。
林远在货架上扫荡一番,把还在保质期内的面包、三明治、肉食全部一股脑的装在两个大箱子里,端到了前台。
253 奇怪的店家(二)
光吃东西林远就吃到了十点多,直接吃空了两个货架。
先开始还矜持的想只吃快要到期的东西,后来想着反正这层楼都关门了,估计这码事儿短期之内都过不去,索性放开了看见什么都一股脑搬过去。
真吃林远没耽误太长时间,主要是加热这些东西得分批。
看时间差不多了,林远这才止住吃东西的动作,改将桌子上的包装纸一股脑的全都塞到垃圾桶里。
可能是他吃东西吃的,也可能是那些人的感觉都是真的。
林远觉得坐在那儿越来越热,跟旁边有什么加热装置一样。他之前刚进门明明觉得冷。
林远找到空调遥控器,将温度又往下调了几度。
他开始在网吧里转圈。
屋子是新装修的,到处都是新刷上的白漆,看不出之前店铺留下的痕迹,空气中残留的也是新涂料的气味。
知道这家店有问题,还要拿到手上重新装修。可惜一切痕迹都已经被抹掉了,自己这么逛也看不出什么来。
林远正这么想着,刚才他吃饭时候放到前台的手机突然有发出了嘈杂的电流声响。
紧跟着传来指甲在抠木质门扉的刺耳滋啦声。
林远拧着眉毛走过去,按着手机想让这玩意儿关机。
结果他发现这声音有点儿反科学。
不光是声音,屏幕也是,刚他手机明明都已经没电了自动关机,现在他手机屏幕显示着0%的电量,游戏的大眼珠子还搁在屏幕中央那儿转。
“欢迎光临——”门口突然传来电子玩具的声音。
这个声音像玩具店门口挂着的感应器,惊的林远一个激灵。关键是刚才他在网吧里转了半天也没听见这个声音。
而且这么刺耳的公鸭嗓,要是在网吧里别人正打游戏的时候突然来这么一嗓子,应该会被打吧。
林远脑子里飞快转过数个念头,扭头看过去。
一个身穿白色裙子的女人正站在门口朝里面张望。
“这里开门了吗?我听同事说这里有个网吧,我们单位需要我传一份很重要的文件过去,不知道这里可以正常上机吗?”
“你们单位这么晚还工作啊。”林远有点儿感叹的说了一句,“进来吧,不过我不会开卡,要不你过来自己研究一下?”
“可不是吗,现在大家一个比一个努力,岗位竞争那么激烈,懈怠一点儿可能明天就会被开了。”
女人一边叹着气一边走过来开网卡。
林远在她凑过来的时候闻到了一股很浓的香味,这味道跟火锅店涮肉后身上会带着的味道很像。“晚饭吃的火锅啊?”
“对,几个朋友聚餐。吃的重庆火锅,辣的过瘾。”提到美食,女人表情显得兴奋了许多。
林远摸下眼角,他怎么觉得自己最近遇到的女人都那么主动的跟他交流,难不成是他最近魅力又提升了?
因为从小到大,被陌生人主动搭讪的次数太多,林远倒是没觉出什么明显的异常。
只是一上来就跟他聊这么私密的个人经历,这两个女人还是显得有些凸出。
“这样应该就可以了。”林远把一号机子的磁卡递给女生,“桌子上应该都有贴着机台的标号,你自己找一下吧,我觉得应该在门那边。”
女人点点头道了声谢,拿着卡坐在机子前面开始忙碌起来。
林远又坐了会儿,时间到了十一点,网吧里还没出现什么异常,除了越来越闷热的感觉。
十一点,楼下商场要关门了。
不过关不关对林远也没什么影响,他压根听不见下面传上来的丁点儿声音。
二层响起有些空落落的广播提示声,才空无一人的内部回荡着,像是数个人的窃窃私语。
“还怪渗人的。”女人很快似乎传好了文件,拿着磁卡还给了林远。
她似乎并不着急离开,甚至拽了把椅子在林远旁边坐下,“你是这家店的老板吗?”
林远其实不太喜欢跟主动的陌生人交流,但今天状况特殊,一个人在这里枯等也有些无聊,他也就回了。
林远伸手拿着遥控器又将温度往下调了几度。
此刻上面显示的数字已经变成了10c。
“我不是啊,他们说这里闹鬼,不是,是这个店的老板说这里闹鬼,让我帮忙看一下店,之后我能免费去他们家开的书吧吃东西。”
“闹鬼?”女人像是很惊奇的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紧跟着眼神闪烁的朝四周看了一圈,“真的啊,难怪这里都没什么人。”
“按照老板的意思应该是这里没闹鬼。”林远怂下肩,“谁知道呢。”
“那你都不觉得害怕吗?”女人听到闹鬼的话也没急着想离开,而是继续和林远搭话。
直到二层外面的广播声停下,整层突然断电,星月广场二层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唯一亮着的网吧就像是一座孤岛。
女人尖叫了一声,站起身朝着林远扑去。
林远条件反射的一踢桌子,连人带椅子闪到一旁,女人则姿势难看的摔到了地上。
一片幽寂的环境中,只剩下林远尴尬的倒吸口凉气的声音。
“不好意思......你刚才有点儿吓到我了。”林远窝在椅子上,嘴里说着抱歉,却没有搭把手的意思。
“你现在下去,说不准还能在保安锁门前离开。”
“可是外面那么黑,我要怎么下去啊。”女人揉着似乎是被摔疼了的身上,她哼哼嘤嘤的发着低微的啜泣声,揉着被摔的地方。
林远警惕的跟她保持着距离,“走下去,手机都可以照明的。”
他甚至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朝着女人递了过去,“如果你没带手机的话,可以先用我这个照明。”
那台垃圾手机,上面只有个眼珠子转来转去,也不切到游戏界面,一点儿帮助都没有,只会发出怪音让原本紧张的氛围更紧张。
“你才说了这里闹鬼,现在外面这么黑,你手机又没电了。”女人瞥了一眼,却没有伸手去接。
“我答应了老板,今晚都不会离开店里,恐怕帮不了你的忙了。”林远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建议,“要不你在这儿凑合一晚?”
女人抬起头,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林远看了片刻,像是死气沉沉的玩具娃娃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好啊,那我就在这儿陪着你。”
“明天你能不能告诉老板娘,让她也给我免单。”
林远扫她一眼,打了个哈欠,“看情况吧。”
“你不害怕吗?”女人有些惊奇的纠缠着林远,想让他陪自己聊天。而林远却不愿意跟这个女人继续关于这里是否有鬼的话题。
因为他看出来了,这个女人很可能就是鬼。
星月广场闹鬼的传闻,自然也就是真的。
刚才摔进来完全都没声音的,还聊个啥!当他是个棒槌吗?!这女人跟那个叫啥小刘的描述的倒是不一样,一点儿都不恐怖,相反还挺好看。
穿着一条白裙子,化了很淡的妆,清纯中透着属于成年人的柔媚。
“没啥,反正睡一觉就过去了。”林远活动了下身子,踢着凳子回到了柜台旁边,“这边的机位,你随便选个地方睡就行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趴下了身子,明显打算睡觉了。
“诶,你这个人还真不解风情。”女人扁扁嘴,神情突然变得狰狞。她伸手朝着林远的脑袋猛地抓过去,凶狠的攻击却都落在了空处。
她完全无法触碰到这个趴在桌子上闭着眼睛的人。
这个人完全没有恐惧,所以她即使表现出攻击性意图也没法对他造成丝毫伤害。
女人烦躁的绕着林远转了好些圈。
而这个人却已经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确定林远睡着后,女人崩溃的飘出了这家网吧。
二层的黑暗里传出了叮——叮——叮——的声响。
像是有什么步伐沉重的怪物正在渐渐走近。
手机屏幕上的那只眼睛也在随着声响一下下跳跃着。
林远紧闭的眼睛在眼皮下快速转动,这是人在做梦时候的表现。
此刻的林远正站在一家生意惨淡的火锅店前面,火锅店破败的店门玻璃碎出了一条裂缝,店内地板上肉眼可见的有许多黑色的污渍。
卫生条件堪忧的店面,自然没几个人客人。
林远甚至能看见地面上横行而过张牙舞爪的巨型蟑螂。
坐在店里用两根脚趾夹着拖鞋的男人嗑着瓜子,朝地上吐着瓜子皮,在蟑螂爬到他脚边的时候,才弯腰手里拿着拖鞋,啪的一下将小强拍扁在地面上。
旁边还是有人经过的,林远看一个男人疾跑着冲过来,快要跟他撞上了,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个男人已经从他身上穿了过去。
“......”这里不是试炼场,也不是现实世界......难道是,他在做梦?
林远很久之前也做过梦,但从来没在梦里有过这么清晰可控制身体的感觉。
这个梦难道跟他今天玩的游戏有关系?
林远走进店里,绕开男人一直走到后厨。
厨房里的灶台上咕嘟咕嘟的,似乎在炖着什么东西。
一个女人放着头发在水池边洗菜,满脸愁容,样貌倒是林远熟悉的,正是那个书吧的老板娘。
只是她此刻的状态比林远之前见到时候要落魄太多了。
她料理好厨房后走出去,坐在男人对面叹了口气,“生意也不好,你能不能别老这么一幅无所事事的态度。”
“艹,那又没有客人,你总不能让老子去外面抓人进来吃饭吧。”男人晃脚的节奏被打乱,极度不耐烦的重重拍了下桌子。
“叨叨,叨叨就知道跟老子这儿吵吵,每天烦都快被你烦死了。这条破街本来就不红火,能有什么生意,等拆迁吧。”
“可是这店又不是我们的......”
“那有什么的,那店主这么多年都没出现了。”男人继续晃着脚嗑着瓜子,“别管有没有人来这儿吃饭,后院子不还有菜,咱有的吃就得了。”
“我听说平安院最近有规划,要在这片儿建黄金商业街,到时候会给拆迁补偿。”
女人眼睛一亮,“真的吗?你听谁说的,靠不靠谱。”
“那还有什么不靠谱的,这破地方,早就该整改了。”男人往地上啐了口唾沫,不耐烦道。
女人走过去拉扯他,“那你倒是讲讲,这消息到底是谁说的啊。”
男人被缠的不耐烦了,终于黑着脸跟她吼,“好好好,告诉你,赵麻子跟我说的!”
“赵麻子?你又去找人打牌?他那嘴里八句话都没个准信儿,你还说消息靠谱。”女人哭哭啼啼的伸手去打他,却被男人反手推的一个踉跄。
“你今天是没完了是吧,烦都能叫人烦死。”
“我怎么就嫁给你了当年,你说说你能干点儿什么。当初明明说要宠我上天,结婚第一天就朝我发脾气,我怎么就信了你说的话......”
林远默默从店里退出来,想不明白这跟那游戏能有什么关系。
而在网吧内,一个千疮百孔的女人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店门口。
她每迈出一步都会从身上的孔洞里掉落许多细小的白色虫子,从店里灯光映照的灯光一直到前台,铺了整整一路。
她脸上全是炸伤后的狰狞的伤口,像是一条条爬虫占据了她脸上的所有皮肤,只有那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却像是某种昆虫的眼睛,是全黑的。
此刻那双眼睛专注的按着柜台上的另外一只眼睛。
她僵硬而缓慢的伸出手,拿起了桌面上的那只手机,又拿起了柜台旁边的充电器。
手机被连通到电脑主机的一瞬,发出了滴的一声细响。
屏幕中的眼球惬意的合上眼皮,左右摇晃了几下,再睁开时眼神里都透着兴奋。
女人则看着屏幕的眼睛,伸手朝着屏幕中插了进去。
她的手掌直接消失在了屏幕上,紧跟着是整条胳膊和身子,最终只剩下一地的白蛆和躺在地面上的手机。
林远正在逛街。
他发现除了和这些人无法接触之外,自己能够走到任何地方。这和现实世界没什么分别,说不准这里就是过去的市里。
没有高楼大厦,到处是平房,偶尔一座拔地而起的三层建筑,都算是高楼了。
这得是多少年以前啊。
......那个书吧的老板娘,怎么好像没有老呢?
254 奇怪的店家(三)
而且店里的那个男人也很奇怪。
看上去也不像是个有能力有担当的。
林远转悠一圈又走回到这家店门口,却发现店面整个变了样子,门口用圈红漆写了个大大的拆字,卷帘门放到最底下,整条街也都空落落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来往的路人都已经不见了。
林远发现只剩他自己一个人站在这条街上。
这变化有点儿突兀。
林远左右环顾了一下,远处的平房已经被拆了一半,一地的废砖头破水泥,废墟从远处往这边蔓延,但到离这家破饭店还有三家店铺时候停止了。
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时间点。
林远正想着,卷帘门的拆字旁边突然开始浮现出墨黑的字迹。
当前为游戏第一场景,请尽量搜寻到足够关联线索,游戏空间停滞时常为两小时,两小时后将自动切换为第二场景。
那行字在出完之后便重新消失在门上了。
自己这游戏还玩出vr感了?
林远弯腰试探着想把卷帘门拉开,却发现地面上上了把锁。从旁边废墟里找了两根铁丝把锁捅开,林远没废太大劲就进到了饭店里。
这会儿他倒是能摸到东西了。
一条空无一人的老旧街区由着他一个人造,林远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找点儿啥。这有什么好关联的,几十年前的地方,也找不出跟火锅店爆炸相关的东西啊。
正想着,从店里蹿出来一只有猫大的黒耗子,蹭蹭蹭地从林远身边冲过去。林远被老鼠吓了一跳,老鼠逃蹿离开之后,世界又恢复了一片安静。
他继续朝里走,进了饭馆的后厨,后厨里有着散不掉的油烟味,墙壁也被熏的黑漆漆的,上面落了不少苍蝇,在林远走过去的时候嗡的一下四散着分开。
后厨里堆满了各种垃圾,已经腐烂变黑的蔬菜,喝空了的饮料瓶堆在角落里,地板上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林远落脚觉得黏糊糊的,鞋子踩在地面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呆的越久越觉得头昏。
倒是没什么异味,可能是他在这种情况下也闻不到周围环境中的气味。
找线索......这里能有什么线索。
案板还是那种老旧的圆形木桩板子,又厚又重,上面布满了黑漆漆的刀痕,一看平时就没有好好刷过。
在这儿吃饭真不会食物中毒吗?
林远站在那儿,脑海里转过了很多匪夷所思的。这里应该是从来没打扫过卫生吧。
场景被原貌保留,没有办法通过气味判断,让林远有些无从下手。这里一定有什么东西才对。
林远仔细找过之后,感觉这里似乎少了一把厚重的菜刀。
看案板上的痕迹,这里应该是有用来剁骨的重刀,而实际上这里的菜刀都很钝,至少看上去没那么锋利,甚至因为不常用都出现了锈迹。
会不会是因为时间隔的太久菜刀才会锈掉。
林远自己也不太确认。
林远犹豫了一下,还是蹲下身子翻了垃圾桶。可能因为闻不到气味,虽然看着挺脏,他也没去找什么垫手的东西,而是直接扒垃起圾堆。
很快他就找了很多可疑的抹布。
这些抹布被剪碎成很细碎的小块,整个呈现干硬的黑褐色,这手感。有点儿像干涸的血块。这个抹布可能曾经擦过血......在厨房里会出现这种东西倒是不奇怪,尤其是这种饭店的厨房。
处理肉食的时候很容易滴落血汤,用抹布随手擦过也可能,但这么费心的处理掉未免有种多此一举的感觉。
有不是人嫌的没事情做,剪掉抹布算是怎么一回事儿。
林远继续在苍蝇乱撞的空间里找新的线索,最后顺着苍蝇扒到壁橱里,他打开柜门的时候,更多的苍蝇忽的涌出来。
里面堆满了腐烂的肉块。
发黑的暗红和白色相间的肉块中,涌动着很多驱虫,在林远拉开柜门的时候,很多趴在柜门上的白蛆扑棱棱的掉下来。
这些肉......是被忘记在这里的,还是由于其他什么原因留在这儿的。
林远凑近了仔细观察一下,发现自己并未见过这种肉类。尤其是剥皮剔骨后又被切成了整齐的小方块,让他难免生出不好的联想。
更诡异的是,他在这个房间里一块骨头都没找到。
如果是肉排的话,应该不至于一块骨头不留吧。而且这肉质......
林远默默收回手,站在水龙头旁边想洗,打开之后却没有谁流出来。摸完那个东西他后知后觉的感到头皮发炸,想用‘这只是个游戏’强行安慰自己但是他发现自己做不到。
应该这里还能找到更多有用的线索。
线索越多后期能够不那么被动。林远转着念头,又进了旁边很窄小的杂物间。
在杂物间里,他找到了一张脏兮兮的员工值班表。
里面出现最的是王淑琴和赵广石两个名字,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叫丽琴的人标注是服务员,估计是这家老板雇佣的员工。
当然不排除值班表里并没有两个老板的名字。
林远默默记住三个人的姓名,如果能遇到这三个人的话,她们说不准知道一些有用的消息。两个小时到了,林远一直没出这家店面,也没能找到更多有用的消息,他这回亲眼瞧见了周围的景象突然被白雾所笼罩。
白雾散开之后,如今的商业街出现在了林远面前。
林远直接出现的位置就是火锅店门口,刚站住的时候就看见了人群中一阵惊呼,一只肥硕的耗子从店里冲了出来,引得人们一阵惊呼。
火锅店里的服务员止不住的跟人道着歉,店里看见这一幕的客人还是不断从饭店中离开。
在看上去这么干净的一家店里看见这么大一只老鼠,对每一个客人都是一种视觉冲击,店家再有诚意的挽留也没有丝毫作用。
估计这家店口碑是要完了。
林远看着周围的画面忽的又一转,一个背着斜挎包的女孩子蹲在店门口,贴了一张声明。
声明上写着由于店面主人看火锅店生意火爆,要求加收租金,遭到拒绝后想要强行收回铺子,但当初签的合约还有两年才到期,于是对方便想出了往店内放老鼠,让火锅店损失口碑的阴招。
那天从店内跑出的老鼠学名大家鼠,只在南方出现,北方的老鼠是无法长到那么大个头的。希望大家能够有自己的判断,我们是一家有良心的火锅店,绝对不会不顾食品安全问题采购问题货品,更不会不注意环境卫生到让老鼠在店内长到那么大的个头。
林远站在门口看完之后觉得这小姑娘也挺有意思的,贴个告示跟写作文一样。
但是这就差指名道姓的说这是租地方的人在使坏,不是得罪人吗。
林远刚转过这个念头没多久,砸场子的人就来了。
走在最前面的正是那个书吧的女老板,身边跟着一个带着眼镜,长相儒雅的男人。这个男人长得跟之前吵架的那个不一样。
林远目光闪了闪,默不作声的继续看着。
“姑娘,你这就不对了吧,你这样让合约到期之后我们怎么找下家租店面的人?”
“当初咱们一口气签的合约是太长了点儿,你看着便都是一年一续租,当初咱们一口气签了四年的,你说你一个人在外地不容易,我虽然为难但也同意了。”
“现在这黄金地段商铺的租金都翻了六翻了,我让你稍微涨一点儿租金不过分吧。咱们这也是有商有量的,以后如果你不想搬咱们还能继续合作,现在怎么你店里出了老鼠,你就直接把这么一屎盆子扣我们家脑袋上了。”
“你这个东西贴在这里,不是给我找不痛快吗?”女人双手环胸,很有气势的跟对方争辩着。
那个小姑娘一个人面对着五六个人也不怵,“那你们这么多人来是想怎么样?砸场子吗?我跟你们说,这里门口正对着摄像头。”
“是你们先找人尾随我进我家的小区,想要逼我签你们补租金的合约的。你都用了那么脏的手段了,往店里放耗子这事儿,除了你们我也想不出来还有谁能干了。”
林远低着头摸了摸鼻尖。
听着这两伙人各执一词,还都挺有道理的。
如果那种老鼠真只有南方才有,那是不是证明他在老房子里看见的那只老鼠也是有人放进去的?
谁那么缺德,没事往别人饭店里放老鼠。
再说这女的,已经签过的合约还想要加收租金,当合约是儿戏吗,想改就改,还找人尾随一个小姑娘。
林远心里对那个老板的印象瞬间降低了许多。
但这女人怎么回事儿?保养的这么好,这么多年居然没有一点儿变老,看上去还像是二十多岁的女人,站在那小姑娘旁边也没显得太老。
“我们也没别的意思,你贴的这破通知还是揭掉吧。至于租金你实在不愿意多交,我们也没想把店面收回来,别闹的太难看了。”
“老鼠如果不是你们放的,那还能是谁放的。”小姑娘不依不饶,“除非你们说出个三六九来,我店里的卫生绝对过关,不可能出现这种问题!”
女人嗤笑一声,“说不准是同行恶意竞争呢,我又没住在你店里,怎么知道你店里什么样。再说谁天天闲的等着盯你这点儿小钱。”
“我和老公前两天刚去外地旅游,今天早上刚坐动车回来,才回来就有人跟我打电话说你在这儿贴告示污蔑我们。你个小姑娘心别这么黑。”
剩下就是这两个女人唇枪舌战各执一词。
听的林远一头雾水。
吵半天虽然词换的挺勤快,但是内容一直也没变,不知道她们怎么还能一直互骂却不商量解决方案的。
这看样子不是来拿告示的,而是来昭告世界的吧。
林远才这么想,两个女人的战争终于升级,跟在书吧老板身边的那个男人直接走过去撕了告示,那个女生冷笑一下,“没事,你们撕吧,反正我又不是只能印一份,你们走了之后我再贴。”
“......”林远其实挺想提醒她不要逞口舌之厉的,等这些人都走了之后你直接拿出来海报再贴补好么?!当着这么多人也能这么刚?
后面越听林远越觉得这两个人都有问题,那个小姑娘为人处世也太直了,基本上站在自己的角度有啥说啥,对于自己的礼仪寸步不让。
而且老鼠这个事儿她就是很坚定的按头是书吧老板搞的。
林远却听到那个老板有几句一直在解释这个事儿真跟自己没关系,但之前尾随她的事情老板娘也承认了。
“家里长辈生病了,真的需要用钱,这铺面现在租给你们,我们都算亏损的,你不知道物业费都快涨得超过你租金了,你不能只顾自己好不管我们的死活吧。”
“可当初合约都签了,那是有法律效益的,你今天买了斤大米,明天大米涨价了,你还会给老板送钱过去吗?你不会,我也不会。”小姑娘气哼哼的说了,直接扭头回了自己店里。
老板娘站在门口,目光阴郁的盯了一会儿里面。
“红姐,咱们怎么办?”跟着她来的几个男人凑过去问了一句。
“还能怎么办,又不是真打架来的......”叫这么多人过来,其实是怕人家店里的服务生出来帮忙,没想到她就一个人站在店外面跟她吵,看上去真像她组团过来欺负人的。
“小姑娘挺有心机的,难怪把这层的火锅店全都挤走了。她在二层得罪的同行不少吧,这屎盆子怎么也不该扣咱们头上啊。”
“要我说红姐你当初就不该看她可怜把店面租给她。”几个人絮絮叨叨的走了,林远站在那边又开始讶异。
到底谁好谁坏啊这。
他突然觉得自己看人的眼光也不咋样了。
低头想了一会儿,林远还是跟进了店里。其实他觉得跟着那个红姐能看见更多的东西,可这会儿他迫切的想知道,这个已经死了的小姑娘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到底是好是坏。
毕竟他后面更大可能是跟鬼打交道,红姐秘密可能是多,但好歹是个活人。
255 奇怪的店家(四)
一直看俩女人吵吵这么半天,居然也没真出个指名道姓的。
现在林远连小姑娘叫什么名字还不知道。
火锅店里有着几个员工,有个老太太,腰上系了条围裙,正佝偻着身子不知道在地上扫些什么。
“王奶奶,您先别干了,今天店里也没什么人,再扫下去也扫不出花来。”小姑娘低头看了眼腕子上的手表,“奶奶您今天就先回家吧。”
“可是我现在就走了......今天的工资可怎么算......”老太太有些犹豫,不乐意抬脚离开。
“放心,不会短了您的。”小姑娘倒是不在意的摆摆手,显得异常的大方。
“您早点儿回家好好歇着吧。”
劝走老太太之后,她挠挠头发,又看着店里排排齐站着的几个员工,“你们几个呢?今天有没有想早退放假的啊?”
“虽然现在没什么客人,但我还得留下两三个看店,你们看看谁乐意留下来,剩下的解散回家吧。”
“心仪姐,咱们店还能起来不?今天上午星月广场那么大的人流量,居然一个来店里吃饭的人都没有。”这跟以前他们家店门口等着排座的人都坐了两排简直是两种样子。
想想都让人觉得这家店面可能要黄。
这些服务生都有种随时会失去工作的恐慌感。
小姑娘人不大,但是气势却不小,“放心,大家都跟我做了很久了。新店刚开张的时候,我们不是一样没顾客。这点璐璐知道,现在我们做到这么红火,每天都满客排队。我相信还是有老顾客愿意再相信我们一次的。”
“从前比这更难的时候我们都挺过来了,这次也一定会挺过去的。”她举着拳头温柔的给大家打完气,“更何况你们也不用太担心,之前赚了不少钱,给你们开工资的钱还是有的。”
“心仪姐,我们都知道你一个人在外面打拼也不容易,如果真的要裁员的话,直说也没关系,我们还可以去别的地方再找工作。”
小姑娘愣了一笑,看向陪她最久的璐璐,“你说什么呢。忙的时候大家都不想着走,难得有清闲下来的工夫,你们应该开心才对啊。”
“好了好了,都放假吧。”
“小张和赵莹留下来,我们商量一下明天之后出个什么福利,看能不能吸引一些顾客。”
“心仪姐,咱们的公告就这么不贴了吗?那只大老鼠明明就不是我们店里的。也不知道是谁放的,店里监控愣是没拍到,真够恶心人的。”
季心仪这会儿倒是没那么愤怒了,面对她这些员工,她显得和蔼好说话了许多,“开餐饮店的免不了遇到糟心的顾客,咱们还算挺幸运的了,开的是火锅店。有的炒菜的店,总能遇到自带苍蝇蟑螂往饭里扔的。”
她这边说了给人放假,这群员工却没一个人离开,都凑在她身边七嘴八舌的反而聊起了天儿。
看出来这些人的关系确实不错。
至少这个姑娘在这些员工的心里人还是不错的。
就林远的理解,领导者跟员工打成一片其实不好管理,很多人拿钱也不乐意办事。可能服务行业原本就要受人脸色,所以遇到一个好说话的领导是件让人心情愉悦的事情。
而且客人很多,她们的工作也无法停滞下来,是好是坏也都有客人的及时反馈,这才使得及时老板很温柔她们在工作上也不会懈怠。
“心仪姐之前是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吗?”叫璐璐的女生兴奋的追问着。
季心仪此刻的脸上也没有太多不耐的神情,而是点了点头,“之前在一家连锁酒店做过服务生,早上的供应餐里面被客人指里面有头发。”
“但是我们的主厨你们知道嘛,是个秃子......所以最后就闹的很尴尬。”
“哈哈哈,还有这样的事情嘛,看来还是放虫子保险一点儿。”
旁边的员工拍那个人肩膀一下,“你在说什么诶,不应该放好不好,大家都挺不容易的,吃饭付钱天经地义的诶,不能用这种方式逃单啊。”
“对对对,而且你往里面放个虫子,万一这个季节没有或者这个地方没有就很尴尬。”
有人的声音显得有些低落,“就跟那只大老鼠一样,为什么别人都不相信那不是我们店里的呢。”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突然出现一只老鼠太吸引人眼球了,地方的那些新闻号又片面的报导了这件事,搞得大家以为我们这里有卫生问题。”
“我们这里的卫生明明才检查过,人家还夸我们高标准严要求呢。”璐璐不忿的开口,季心仪抬手摸摸她头发,“好了,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们就不要继续聚在这里抱怨了。”
“这件事真的跟那个红姐没关系吗?”璐璐鼓一鼓嘴,“总感觉她不是个好人。”
“其实红姐对我还是挺好的,当初我一口气想签长约,这边的商铺所有人只有她乐意跟我签,不过没想到她现在会想毁约。”
“她既然和家人出去玩了,应该不会找人给我们这里搞事吧。”季心仪这话说的也挺犹豫的,“总之,找出放老鼠的人很重要,更重要的是能让我们的店重新活起来。”
“要不我们也拍视频吧?”个子最小的服务员眼睛一亮,猛地一拍手提议道。
“我看家里很多的老人都在刷短视频,我弟天天闲的也跟那儿刷个不停,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每天洗脑一样的还音乐外放。”
“诶,有的编排的小短剧还挺好玩的,我们也可以拍试试。而且我们这次状况本身就很戏剧性啊。”
几个女人七嘴八舌的居然把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众人之中唯一的男性师傅建议道,“我们要不要弄只老鼠过来拍?”
“别了吧,我们还往自己店里搞老鼠,到时候看见视频的人更不来这儿吃饭了。弄只玩具老鼠吧,那种能遥控的,还可爱。”
“要不抱只猫过来吧,以后还能留着当吉祥物。抱只会逮耗子的猫,这样大家以后也不会觉得我们店里有老鼠了。”
“......抱猫进来是想熏死猫吗?咱们这重庆火锅卖的最好的可是辣锅。”
这几个人凑到一起的行动力居然还挺高。
离商场比较近,几个人说干就干。
兵分几路有的去买遥控玩具鼠,有的凑在一起写剧本商量怎么拍摄,心仪和璐璐则在一边商量火锅店的折扣力度。
除了先开始被劝走了的那个老太太,居然一个离开的都没有。
林远呆在店里,这些人看不到他,他却能看到这些人,觉得她们的工作氛围格外和谐。
这就是一堆人朝一个地方使劲儿的感觉吗。
他慕了。
即使知道这姑娘已经变鬼了,林远还挺想认识这姑娘的。
对外面人厉害,对内部领导能力也不赖,以后他如果不得不扩充自己阴灵跟班的话,能有这个季心仪跟着他估计会轻松很多吧。
至少不会出现艾儿和薇儿直接把丁志举打晕这样的事儿。
过会儿买东西的人拎着大包小包的回来了。
“嘶,张庄你怎么买了那么多。”
“你们不是要萌的吗?但是我看到了一个挺逼真的,就都买回来试试。萌的这也太假了吧。”
于是他们把玩具盒子都拆开,里面老鼠一只只倒在地上。
几个女人同时沉默了下来。
地面上仿佛老鼠在开会。
“我们是不是脑壳不太正常,本来就是因为老鼠才没人来店里吃饭,我们又弄了这么多耗子来。”
“确实挺不正常的。”
几个女人分别幽幽叹了口气。
林远为这几个人变心的速度赶到惊叹,这是冲动决定临头后悔的典范吗?
幸好有季心仪在那边拍了拍手,让大家重新打起了精神,“这是我们目前能想到的最快挽回口碑的办法了,现在我们要想的是怎么能把它拍好。”
“刚才跟璐璐看了一下,短视频在本地的传播量还是很可观的,我们现在是要打赢营销号断章取义带出来的不实舆论。”
季心仪比了个加油的手势,“我相信我们可以的!”
“对,我们可以的!”张庄跟着应和出声。
赵莹转转眼睛,“要不我们把卫生所的优秀奖状拍进来吧,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卫生其实是餐饮业数一数二的,如果我们这里能有大老鼠,别的店里还指不定有什么呢。”
“捧自己踩别人的事情我们还是不要做了吧。”季心仪看她一眼,摇了摇头,“我们只要解释清楚我们自己店面的问题就好了。”
林远对这个女人现在是真心的叹服。
三观还正,还能把员工拧成一股绳,真好绝一老板。
林远很快就旁观着看到了成品视频。
你们以为,餐饮店的后厨会是什么样子的?
黑漆漆的灶台?被食物糊住的菜刀?黏糊糊的地面?被到处乱扔的钢丝球和抹布?
——我们是这样的!
镜头画面一转,干净到发亮的刀具整齐的排列着,光洁的地板甚至倒映出人的影子,塑料案板每天换新膜,垃圾全部分类整装。
一句话总结,这地方干净都都不像个饭店的后厨,而是某个机房。
“我们这样的整洁程度,耗子来这里都找不到吃的,它凭什么能长这么胖?”
“所以大家看见了嘛?当时耗子来到我们这里,是流着泪从正门离开的。”
视频过于沙雕,评论区出现了大量哈哈哈的评论。
也有一些之前在重庆火火火嗨燃辣锅吃过饭的老顾客留下了对于店面的评论。
“其实这家店是少数吃过的比较干净的店了,也开了好几年了,偏偏每次去都跟坐在新店里一样。”
“对对对,小姐姐还服务超好,之前一直抱怨怎么不开连锁,星月广场离我家太远了啦。”
“现在真是各行各业都有风险,搞个餐饮都能被老鼠碰瓷我真都佛了。”
“楼上在杠?不是说了,当时那只老鼠都不是北方能有的,估计是被人陷害了。”
“到底怎么回事不清楚,只是觉得出镜的小姐姐都挺漂亮的,画风过于沙雕,那老鼠也假的一匹。”
“放个真的现在评论区肯定都是骂的了好嘛,有些高赞评论能不能长点儿脑子。”
“我还不知道超喜欢的这家店出了这种事儿,要去给心仪捧捧场,老板娘人美心善好说话,去了还给打折。”
“看上去反响还不错。”几个女人在店里交头接耳,视频发出去两个多小时,就收到了几百条评论。
这当然也是因为季心仪买了播放量,但大家愿意留评论也证明了内容其实是不错的。
“这么多人讨论,怎么也没个客人来啊。”赵莹哼哼唧唧的摇晃着身边的璐璐。
“你太心急了吧,现在才下午三点,别人来了也不知道是吃哪顿饭啊。”
“以前这个时间我们都是要排号的。”
“难得能让你坐在这儿呆着,以前不是天天抱怨站断腿嘛。”
“那也是幸福的抱怨。”赵莹吐着舌头扮了个鬼脸。
季心仪叫张庄拿着刚和璐璐商量出来的优惠方案去旁边打印店做个海报出来。等张庄拿着新海报回来的时候,已经四点多了,店里也迎来了客人。
“看到你们店出问题了,就想来支持一下,我这可是一下班就赶过来了。”中年男人呵呵一笑,把公文包放到一边凳子上。
“你们家东西我吃完之后从来没闹过肚子,卫生方面我可是绝对信任的。”
璐璐把菜单放到他面前,笑嘻嘻的回,“您对我们的要求这么低的吗?”
“我们的食材可都是最新鲜的,不光干净还绝对新鲜味美呢。”这是老顾客?为什么她完全没有印象。
那边季心仪看着那个中年男人的脸,却愣了会儿神,在璐璐服务对方开始下单之前走了过去。
“这位先生,一个人吃火锅其实挺没有气氛的,虽然很感激您能在这种时候来我们店里捧场,但您看要不要还是换家饭店用餐?”
璐璐奇怪的皱下眉,却并未质疑季心仪的决定,而是往后退了一步,将这位客人交给店长接待。
256 奇怪的店家(五)
其实大部分人都是不解的。
林远也一样。
送上门的生意还不做,怎么都不合适吧。
又扶了别人的面子。
没想到那个男人听了季心仪的话也不恼,仍旧是笑容满面的样子,“没关系的,我一个人吃该付多少钱也会付多少,再说你们今天折扣力度这么大,我不吃岂不是亏了吗。”
“孙先生,您家店早就已经从星月广场搬走了,咱们两家早都不算竞争对手了,您怎么还惦记着我们这家小店。”季心仪这话一说,璐璐猛地想起来。
很久之前跟她们仅有两墙之隔的是家川辣火锅,两家口味都是辣锅,对方口味拼不过他们,就压低价格恶意竞争,员工见她们时候态度也很差,路上碰了还会恶意挤兑几句。
当时那家火锅店好像还是家亲戚店,找了一帮男服务生,一个比一个凶,吓跑了他们店里的几个来打工的学生。
倒是老板不常出面,璐璐一时没想起来,被季心仪提醒这才想到这人就是当初那偶尔露面的老板。
这老板专职不是做餐饮的,但搞店面时候那些损招都是他出的。
不过最后那些心眼子还没拼过她们货真价实的诚意美食就罢了。
所以说有些人眼里就只有利益,恶意竞争就是将真正良心的店铺挤兑的开不下去,然后同类型的就剩自己,吃不吃你都得往这儿走。
“那时候心仪姐店面一直赔钱,是咬牙才挺下来的呢。”璐璐压低声音给另外几个同事解释两句。
于是一众女人同仇敌忾的盯着那个男人。
“诶诶,我对你们店可没意见。而且你也说了,我们现在不是竞争关系,我真是来捧场的。”
“抱歉,在我这儿没有曾经是敌人,之后握手言和的这种美谈式交际关系。”季心仪面上仍旧带着浅笑,说话也是温柔得体,“如果我今天没认出您也就算了,但既然认出来了,我的店面是绝对不会为您服务的。”
林远啧了一声。
这女人有够绝啊,看来得尽量给她留下个良好的第一印象,不然关系恶劣之后,很容易没办法再扭转。
“都是生意人,你们这样可干不长啊......”男人脸上的笑再维持不住,冷声开口。
“知道您是大老板,我们这小本生意,是赚是赔的也就不劳烦您费心了。”季心仪眨眨眼睛,对着他做了个请的姿势。
男人盯着她看了两秒,硬邦邦的扔下一句话,“你可别后悔。”
说完之后气冲冲的走了。
跟进门时候的情绪完全是两个极端。
“心仪姐,我们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万一他真是好心想帮我们撑场子的呢?”
“从他之前的做法就能知道这人三观不正,何必虚与委蛇,再说,我们这服务多到位,好歹他也是气饱了出去的。”
几个员工无奈的互看了一眼,接着一并噗嗤一声笑开。
虽然今天的生意确实不好,却是店里几个人难得清闲的一天,没人愿意提前走,他们就在店里搞起了团建。
说她们的视频新鲜真不是假的,每天清晨五点唯一的男师傅张庄就要开着小面包跑到村子里收菜,八点开门时候,保管店内的菜都是新鲜从地里摘下来的。
昨天老鼠闹的那么一通,季心仪虽然觉得会对生意造成一定影响,但也没想过一天下来会一单都没有,那些剩菜总不能直接真剩到店里直接扔了,索性叫着几个人一起组织雕花。
“虽然咱们这练刀工也没什么用,但谁要真雕的好了,以后给客人上菜放上一朵,不也能让人心情愉悦吗。”季心仪笑眯眯的,“这样,谁能在咱们内部比拼中拔得头筹,直接奖励五百奖金昂。”
“不过你们也得雕的是那么回事儿,别回来第一名给我弄出来一坨不知道是啥玩意儿的东西来。”
“啊......其实心仪姐,我老早就想说你了,咱们这菜每天都那么新鲜,放一天不碍事的,更何况咱们也是放保险柜里的。”
“不行,以前都能做到,现在店里闹了关于老鼠的流言时候,食材的新鲜度反而都不能保证了吗?那我们做的是什么?”
林远注意到开口说话的又是那个赵莹。
季心仪倒是对对方的提议不赞同,仍旧很有耐心的解释着。
这会儿张庄又是做苦力的那个,把一兜白萝卜、绿萝卜分别扛过来。
涮火锅有绿萝卜搭后配的凉菜,白萝卜吸味吃着过瘾的,胡萝卜倒是没啥人会吃火锅,店里也没有。
这两种大萝卜也足够这些人挥霍了。
林远有点儿心疼那个忙着干苦力的大兄弟。
他站在角落里看着这帮子忙碌的人发呆,却感觉那个女人有意无意的似乎在看向他的方向。
能看见他?
可这不是属于那个女人的记忆吗,或者说属于这个世界的历史,已经进行过的事情,怎么死掉的人还能改变既定的格局吗?
没人能解答林远的疑惑,季心仪也只是往这边转头看看,而没有真正走过来。
雕花比赛开始了,唯一的男同胞并未参加这项比试。
季心仪有点儿奇怪,“小张你怎么不去,这里面你刀工应该最好吧,天天备菜你可是主力。”
张庄憨憨一摸后脑,“我可不跟她们比,比赢了还得请客吃饭,这么一大堆人,五百哪儿够。”
“我看出来了,你是在嫌我给的奖金少啊。”季心仪笑呵呵的回。
张庄紧张的搓搓手,“嗐,我嘴笨,心仪姐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她们之间比,赢了输了的都不用要说法,也不用请客。”
“我的意思是我跟她们比胜之不武。”
“不是,我的意思是姐姐她们雕花才是专业的,我这大老粗还是不凑这热闹了......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张庄短时间内换了好几套说辞,急了一脑门子的汗,季心仪在那边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好了,快别解释了。你就当个裁判吧,省得她们到时候说我偏心。”
闻言张庄并没有快乐,相反一张脸瞬间更苦。
就是为了怕得罪这些姐姐才不比的,让他选个第一名岂不是更完蛋。
还不如他拿第一然后请客呢。
于是张庄弱弱的举起了手,“心仪姐,我也想参加比赛。”
“想就上啊。”季心仪毫不意外的挥挥手,你选个萝卜雕吧。本来就是个团建活动,有人不参加怎么行。
看戏的林远对季心仪越来越感兴趣,这女人也太会来事儿了吧,知道怎么逼着人做选择。
她也挺会把握机会的。
这会儿手机直播已经架了起来,展现着雕花厨艺大比拼的过程。
倒是不时有人进来,大部分都在吐槽高糊画质。
“如果不是因为房间名称我真不知道这是在干啥。”
“建议标题改成:低头族的一天”
“别了吧,谁的头更低明明更贴合”
“诶,这不是市里星月广场那儿的那家火锅店吗?怎么变网红店了,我前天还去那儿吃过,辣锅确实超过瘾!”
“集美好运气,只要你再晚一天去就能感受到巨型老鼠擦身而过的酸爽感了”
“傻叉啊哈哈哈,你看看他们家首页的视频好嘛,人家都辟谣了,老鼠是别人恶意投放的”
“会被恶意投放老鼠,证明店家本身也有问题吧。不然为什么别人不把老鼠扔到别的店里,就扔她们家”
“点点点受害者有罪论?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你没有”
“胡一辽我就事论事,说说自己观点怎么了,会骂人显得你很牛很有教养?”
“点点点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你没有”
“点点点你说这话,确实没什么脑子”
由于房间里也没什么管理主播啥的,打开直播的季心仪又已经晃悠到正在专注雕花的一众员工之间了,直播间吵成了一锅粥也没人管管。
后面直接升级成了骂战,惊动了平台的管理员来了一波禁言,直播间才安静了下来。
不过很多人还是留了下来,准备观望一下这个之前'闹'过老鼠的店面到底是要搞什么。
林远倒是对这些人能够雕出什么惊艳的作品没报什么希望。
有个姑娘萝卜皮都削不利落,平时在家一看就是被照顾的挺好的,估计没做过饭。那个叫璐璐的小姑娘倒是挺麻利的给萝卜剥掉了外衣,正在上面用小刀磨。
可能是角度不对,好几刀都插不下来一块废料,林远都害怕她扎到手。
“光开脑洞是不是也不太好啊?要不你们网上搜一下教程什么的吧?”季心仪主动给她们提供了作弊方案。
直播间里能发言的吃瓜群众又哈哈哈的笑开了。
“这真的是比赛吗?现场看参考书可还行。”
“她们真的是在拿萝卜雕花吗?我咋感觉半天萝卜的形状都没有变过。”
“人不可貌相——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那个小哥哥,就他手里的萝卜发生了质变。”
“你看看你们女人啊,一个个说又苦又累的,现在明明男人会做饭的比较多吧。”
“麻烦上面的几个杠精不要在这种问题上杠好不好?做饭不都是跟家里人有商有量的吗?谁空闲时间多就谁来做。”
“就是,会做饭把你给能耐的,万一人家的分配是家里男朋友切菜自己炒菜呢?又或者洗碗呢?人家家里人没说什么,就看你那儿逼逼赖赖了。”
一个没有管理员的直播间太可怕了。
林远站在手机屏幕前瑟瑟发抖。
他有心想操纵一下手机禁言,结果发现自己确实帮不上这个忙。
他就是个旁观者。
林远站的无聊,索性走到几个人身边开始溜达。
比赛还没结束,店里居然迎来了四个小姑娘。
璐璐放下手里没见什么成效的萝卜块就想上前面去招呼客人,却被小姑娘伸手拦住了,“我们不是来吃饭的,就是刷到视频的时候刚好在附近,,画面太小,看着太费劲了,就想到店里看看。”
季心仪听了也没有不耐烦的样子,而是指了指旁边的桌子,“刚好现在店里没什么人,你们随便坐啊。”
几个小姑娘倒了谢,好奇的围到近前去看,甚至大大咧咧的没避讳着镜头。
季心仪从旁边拎了袋萝卜过来,“你们几个想要试试吗?厨房里还有刀子,我去给你们拿。”
“我们也可以吗?”四个人互看了几眼,兴奋道。
季心仪点点头,“当然可以,雕完你们还可以带回家。”
居然有人会为了看雕萝卜专门到店里来,有些出乎季心仪的预料,但也不介意让这些学生在这里做做手工。
于是被拼合在一起的方桌又多了一张,四个小姑娘坐在一起也加入了比赛。
“这还能当场加人的是嘛?”
“不知道有没有奖励,有奖励的话我心动了,几个小姐姐都好好康。”
“为啥这家火锅店里的员工皮肤都那么好,不是说吃辣多长痘吗?辣椒忘记对这家店里的小姐姐发动攻击了嘛?”
“人家在里面座服务生又不一定吃辣......”
刚巧这会儿走到手机前面的季心仪,看到了上面有人在问奖励的事,索性重新编辑了一下直播间的简介。
参与者将在店内员工中选出一个优秀奖,奖励奖金500元,在路人参与者中选出三位优秀奖今日店内餐饮消费300元以内免单。
“免费吃火锅???实不相瞒,我心动了!”
“300?可以组一个三人局吃嗨了吧!”
“卧槽,心动不如行动,小姐姐你等我,我这就来!”
季心仪又站在手机前面看了一会儿。
至少就目前来说,反应还是挺不错的,也不知道会不会真的有人来。
可能是旁边有了生面孔,几个店铺内的‘手艺人’也难免紧张起来。好歹她们是做餐饮业的,要是雕花出来比客人的还难看很多,也太丢人了吧。
于是打小抄的也格外认真了些。
已经雕好了三朵简单萝卜花的张庄也拿出了手机开始学习更难的技法,一时间到真从普通团建有了几分竞技比赛的架势。
“我终于做出来了一朵花!”赵莹突然一拍桌子,吓了正专注雕刻的所有人一跳。
她那边投机取巧的切了一些萝卜片,然后用牙签叠着插出来了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