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6 衣锦还乡（为淡看风云之巅加更4/11）
入城的时候，刘富贵特意穿了在武昌府时候发下来的军服，因为一直没有战事，加上爱惜新衣裳，看着至少有八成新。
就这，刘富贵还特意整理了下仪表，抬头仰头看了眼汉中府城门洞上的牌匾，然后深吸一口气，便大步走进了城里。
城门洞里躲在避风处守门的军卒，看着刘富贵等人的背影，一个个明显都很羡慕。
“看到没有，这军服都这么新，该不会是一直没打仗的吧？”
“别瞎说，这些都是直属兴国公的精锐骑军。你还敢说他们没打仗，小心你吃不了兜着走！他们那军服啊，据说是新发下不久的！”
“呀，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你看看我们的衣裳，补了又补，啥时候能发套新衣裳显摆一下啊！”
“这还不容易，你可以去打仗啊，只要打仗的大明军卒，都是优待的！”
“你还真别说，要是可能的话，我还真想去。据说他们的军饷可都是足额发放，有锦衣卫监军监督。如有问题，还可以告到锦衣卫衙门去！”
“……”
刘富贵当然不知道，同为地方军队的那些军卒，其实是非常羡慕他们这些按照后世的说法，属于野战军的军种。因为《大明军人抚恤优待条例》，自然是先在野战军中普及，要想大明所有军人都享有这个待遇，那还得大明国力再强大一些才行。
此时的他，虽然离开汉中城多年，可是他感觉还是那么熟悉，并没有特别的变化。或许是临近年关了，街道上的行人，哪怕是下雪天，照样也是比较多的。
街道两边的商铺，伙计都在自家屋檐下，大声喊着，招呼着客人去买年货。
“都来看啊，都来看，新到的绸缎，南方的极品啊，最适合出门，马上就卖完了！”
“段家老师傅打造的首饰，过年的时候最热门了，所剩不多了，要买趁早了！”
“猪头肉，新鲜的猪头肉啊！”
“……”
听着这些吆喝，刘富贵忽然就很有一种冲动，想要去给爹娘，还有弟弟妹妹都买点好东西；可是，就在他想转身时，摸着怀里硬邦邦的银子，便又站住脚了。
再好的东西，也没有带银子回家来得实在！
于是，刘富贵便又领着国公发下来的袋子，继续记忆中的家走去。看着越走越近，他的脚步，也在慢慢地加快。
然而，等到了他家所在的街道拐角时，刘富贵忽然又站住了。
从他的脸色上能看出来，他有点担忧。离家这么多年，家人还好么？
雪花飘着，落在他的身上，要是还了平时，他肯定会拍掉；然而此时，内心的担忧，让他忘记了一切。脑海中想着的，全是印象中家人的一点一滴。
雪花越积越多，帽子上，肩膀上，很快就堆积了起来。
“这是谁啊？杵这里不回去，该不会是……”刘富贵的身后传来动静，话还没说完，终于认出这个雪人身上穿着大明军服，立刻吓了一跳，马上闭嘴。
朝廷大军就在城外，这时候，包括城里的老爷们都收敛了很多，谁敢得罪当兵的。
不过这人也是好奇，一个当兵的，怎么就站这里呢。绕过刘富贵的同时，转过头去看脸。
一看之下，这人顿时惊讶，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忽然惊叫起来道：“你……你是刘家老大？”
刘富贵此时才回过神来，闻声看去，却也认得，这人是他家邻居老王头，在衙门有点关系，当着知府衙门的牢头。
一下见到熟人，哪怕印象中，老王头一家一直是这条街上趾高气昂的，刘富贵也感到亲切，便点点头，头顶雪花掉落的同时说道：“是我，我……”
他本来想问下，他家里的情况。
可是，老王头上下打量了下他之后，都没等他说完，就好像是从地上跳了起来，然后飞快地往巷子里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大喊道：“亲家公，亲家公，你儿子回来了，你儿子回来了……”
刘富贵顿时有点傻眼，亲家公？谁是他的亲家公？
在他的印象中，老王头一家其实很看不起别人的。可此时，却在亲热地喊着“亲家公”，该不会是和自家结亲了吧？
他正想着，就见到那老王头已经跑到了印象中他家的门口，一脚就踹出去，不过就在快踹到门时，刘富贵看到他硬生生地收住了脚，不过用肩膀顶开了门，对立面又喊道：“亲家公，你儿子回来了，富贵回来了！”
喊完之后，都没有一刻停留，立刻又转身往家里跑去。
刘富贵的家里，立面的门打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出现，看了下院子里空无一人，便有点纳闷地向里面说道：“刚才我是听错了么？怎么好像听到他竟然喊我亲家公了，不是老刘头么？”
他这话才说完，却被人一下撞开，一个老妇人从里面冲了出来，激动万分地大声喊道：“富贵，是富贵么？富贵回来了？”
远远地，刘富贵听到这声音，顿时，两眼发红，再也不管不顾，立刻猛地前冲，雪花掉落，露出了一身八成新的大明军服，冲向了自家门口。
高大的身影，突然之间就出现在门口，让院子里的人都一下愣住了。
一时之间，刚才还大喊大叫地声音，突然间就寂静无声。
刘富贵看着院子里一前一后的两个老人，顿时就泪流满面。在他的印象中，爹娘根本就不该如此之劳，他们才四十多岁而已！
“嘭”一下，刘富贵再也没有管身上的新军服，重重地跪了下去，激动地喊道：“爹，娘，我回来了！”
听到他这话，呆住了的老妇人，离他最近，一下便冲了过去，抱住了他的脑袋，喜极而泣。随后，又立刻捧着刘富贵的脸，仔细地打量，笑着的脸上，泪水却怎么都止不住：“真是富贵，没错，是富贵回来了，我儿回来了！”
刘富贵的爹，就在他们娘俩的身后，看着这一幕，也是老泪纵横，不过没有说话。
而在屋子里，有大闹地声音传出来：“裤子给我穿，别和我抢，我要去看看！”
“昨天你穿出去了，今天轮到我穿，我也要见我哥！”
“……”
与此同时，在街道上，一个抱着小孩的女人，也是惊喜地叫了起来：“大哥，真得是你么？”
“好儿媳啊，我做公公的怎么可能骗你呢，就是你哥回来了！”老王头的声音随即也响了起来，就好像是他家儿子一样。
那女人转头看了他一眼，顿时就恍然大悟了。自己在家一直是受气，可刚才公公却突然对自己非常客气，还叮嘱自己往事不要再提，王家以后肯定会对自己好，原来是大哥回来了。
可是，看大哥的衣裳，他该是当兵去了，为什么老王头却变得如此客气了？
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过，这女人，也就是刘富贵的妹妹，立刻沉浸在亲人回来的喜悦上。
门口处，邻居们都纷纷闻声出门看热闹。
窃窃私语，自然是免不了的。
“还真是刘富贵回来了，这些年没有音讯的，都以为他死在外面了呢！”
“不是听说他好像当了贼人么，怎么穿了一身军服回来了？”
“不要瞎说，你们看老王头，竟然这么客气起来，啥意思？难不成他会怕了富贵？一个大头兵而已！”
“就是，看他两手空空，就那一个袋子而已，肯定混得不怎么样！”
“……”
在院子里，激动了一阵之后，刘富贵他娘终于想起什么，便立刻扶着自家儿子站了起来，然后转身说道：“老头子，看看，富贵终于回来了！”
说到这里，她摸了摸刘富贵身上穿得军服，拍掉了雪花，又高兴地说道：“看看，这衣裳都还是新的呢！”
可谁知，刘富贵他爹却一下沉下脸喝道：“一声不吭地跑掉，还以为你死在外面了呢！如今就当个大头兵回来，是缺钱还是饿肚子终于想起这个家了？”
听到这话，刘富贵他娘连忙帮儿子说话道：“看你说什么？儿子没回来还唠叨平不平安，一回来就又发脾气。这是干什么？你看看，儿子不是带东西回来了么？”
听到这话，平时和刘家有不对付的邻居，便在外面阴阳怪气起来了。
“呦，真得带东西回来了呢，也不知道那是个啥？”
“当兵的能带啥回来，随便捡了点东西，要我的话，至少用个大包袱装装门面吧！”
“……”
刘富贵他爹一听，顿时几步走到门口，冲这些阴阳怪气地人厉声喝道：“我儿会把贵重的东西提手里么，还要你们来瞎操心？”
“走，回屋里去！”刘富贵他娘见了，便拉着刘富贵的手，连忙说道。
她就猜到，那些个人回头肯定会起哄，她不想她儿子没面子。
可谁知，刘富贵压根没走，只是对他爹说道：“爹，孩儿带来最贵重的东西，就是在袋子里。”
说完之后，他向他爹跪下，双手捧上了袋子。
347 大明好男儿
刘富贵的这个动作，一下让所有人都给愣住了。
这个袋子里的东西，真得是他最贵重的东西，如今他要给他爹了？
可是，这个袋子里面看着，好像也不像有什么东西的样子啊！
回过神来后，围观的这些邻居，便不由得议论起来了。
“富贵啊，财不露白，你在大门口拿出来干什么，赶紧进屋里去再说吧！”
“是啊，富贵他爹，你们先回屋吧！”
“……”
这是和刘富贵家关系不错的邻居，他们第一时间想到的，便立刻劝了起来。
而那些和刘富贵家关系不好的，则一个个冷嘲热讽起来，当然了，也是带着好奇的。
“呵呵，一看那袋子，扁扁的，能有什么好东西？”
“就是，穷当兵的，随便一点东西都当宝贝了吧！”
“要我说啊，赶紧回屋里去吧！要有本事，敢拿出来的话，怕不是要当场难堪，啧啧，最贵重的东西！”
“……”
原本刘富贵他爹听到了好心邻居的劝说，是想回屋里再说的。
可是，听到那些原本就不对付的邻居说话，想着以为死在外面的大儿子突然回来，却被他们如此看不起，顿时就怒了。
只见他一下拿过那个袋子，就想顺手倒出来看看。
看他这个动作，所有人顿时就不说话了，那眼睛，一个个睁得贼大，就想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刘富贵一见，吓了一跳，连忙提醒他爹道：“爹，小心些！”
他这话虽然已经说出口，却稍微晚了一点，一锭银子从那袋子里掉到了雪地上。
紧盯着人，一看之下就有人立刻估出了份量，当即喊道：“五两银子！”
刘富贵他娘见了，立刻捡了起来，高兴地说道：“富贵看来是真出息了，有了这五两银子，家里都有好日子过了！”
五两银子，对于普通家庭，特别是像刘富贵家这样穷苦人家来说，绝对是一笔大的财富。甚至可以说，这条街上，估计也就老王头家才可能拿的出五两银子来。
如果能节省点用的话，用一年都不是不可能的！
不过，你要说五两银子有多吓人，那倒也未必，最多是让人羡慕而已，一下多了五两银子。
因此，那些围观邻居中，和刘富贵家关系不对付的，虽然羡慕刘家的五两银子，可还是阴阳怪气地说了起来。
“我就说么，穷当兵的，能有什么宝贝，不就是五两银子么？”
“可不就是，五两银子而已，去醉仙楼吃一顿，也就没了！”
“……”
听到这些话，和刘家关系好的就听不下去了，便反驳了起来。
“说得好像五两银子跟个屁一样，有本事，你拿出来啊！”
“就是，还说醉仙楼，搞得别人以为你们经常去一样？这辈子，可有踏进醉仙楼过？”
“据我所知，醉仙楼一桌上好酒席，也用不了五两银子，你们还真不把银子当银子啊？”
“……”
刘富贵他爹的脸色一开始有点难看，不过听到后来，脸色便好了很多，当即对外面的人说道：“今日我家富贵回来了，回头我去买点猪头肉，你们都来拿点，不要客气！”
他这话，是冲着那些和他家关系好的邻居说的。
这条街上，住的当然是穷人，一年到头都难得吃上一回肉。如今正要过年时，听到有猪头肉时，顿时，一个个大喜，连忙道谢起来。
富贵他娘虽然心疼，不过看看儿子回来了，也就笑了。
而那些吃不到葡萄的人，自然就说葡萄酸了。心里流着口水，嘴巴却不干不净的。
“呵呵，不就是猪头肉么，我以前就吃过，也没什么好吃的。”
“可不就是，一个穷当兵的回来，就看他们高兴成这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状元回来了呢！”
“听说不是从贼了么？穿着这身军服，该不会是假冒的吧？”
“……”
听到他们说话，越来越恶心，刘富贵他爹顿时就怒了，拔脚就想去和这些人理论。
不过此时，富贵捏着拳头，却对他爹说道：“爹，袋子里还有东西，小心点拿出来吧！”
一听这话，这门口顿时一静。所有人想着，该不会真正贵重的东西，其实不是银子？
“是什么东西？”富贵他娘听了，连忙说道，“孩子他爹，小心点拿！”
刘富贵听了，便回答他娘道：“是一副对联，刚好过年可以贴的！”
一听这话，围观邻居中那些和刘家不对付的，便哄堂大笑起来。
“啊呀，吓死我了，还以为是多贵重的东西呢！”
“可不就是，一副对联啊，这是啥对联，竟然这么贵重！太吓人了！”
“难不成还是知府老爷送得对联么？真是吓死人了！”
“……”
刘富贵他爹听到他们的冷嘲热讽，心中也有点失望。一开始还真以为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没想到只是对联而已。
然而此时，却听刘富贵大声向他爹说道：“是国公和公主送的，对联是公主亲笔所写！”
“……”他这话一说出口，顿时，所有人都傻眼了！
城外驻扎着朝廷大军，领军的是当朝权势滔天的兴国公，这时候提及的国公，都不用说，绝对是城外那个兴国公！
难不成，真是国公和公主送了这对联？
这怎么可能！
刘富贵他爹也难以置信，看看他儿子，见他表情非常认真的样子，便伸手去袋子里拿。然而，那手竟然在微微发抖。
他们这样的人家，不要说公主、国公所赐之物了，就是知府老爷，县太爷都不可能给他家赐东西。对了，老王头家有从县丞那求来的墨宝，那都是藏在家里，经常炫耀的。
这要是公主、国公所赐……
刘富贵他爹，有点不敢往下想了。
刘富贵见他爹手抖的，便站了起来去帮忙，才终于帮他爹把对联取了出来。
“亲家公，给大家看看是什么对联吧？”老王头叫得那叫一个亲热，那叫一个羡慕。
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这肯定是没错的。
因为他从牢里回来的时候，就刚好看到有锦衣卫找上了知府老爷，让知府老爷亲自带路去给战死的军卒送抚恤。因此，他在街头那一看刘富贵竟然穿着八成新的军服回来，便知道刘富贵家要变天了。
围观的人，基本上都不傻。看到平时日对刘家爱理不理，娶了刘家的闺女，好像亏大了一样的老王头竟然如此客气，他们便知道，这个事情有可能是真得了！
“给他们看看！”刘富贵他爹，带着一点激动说道。
刘富贵听了，连忙答应一声，便用双手小心提着对联垂下来给他们看。
红色的对联纸上，清秀的字迹便一下显露出来。哪怕不识字的人，一看也知道这是女子所写，并且这毛笔字，写得非常好看。
“这上面写得是什么？”
有人见了，便好奇地问道。
几乎所有人，都转头看向老王头。因为这条街上，就只有老王头认得几个字而已。
不过刘富贵到了军中之后，其实也已经认得一些字了，是军中的锦衣卫监军在平日里教他们的。
不过此时，老王头已经恭敬地读了出来。
“保家卫国最英勇”
“热血丹心保太平”
念出来之后，老王头便连忙问道：“横批呢，看看横批！”
刘富贵他爹听了，连忙小心地取出横批，展开。
“大明好男儿”
横批左下侧还有一行小字和一个打印。老王头看得不是很清楚，便急步走近，仔细地看了下后便读了出来：“坤兴公主题！”
“还有一个大印，我看看啊！”老王头说着，便仔细地又看了下，忽然大声说道：“这是兴国公的大印，真得是兴国公的大印！”
听到这话，围观的邻居，便全都被镇住了。
他们所有人，都万万没有想到，刘富贵一个穷当兵的，竟然能得当朝兴国公和坤兴公主所赐的对联。
这对联要是贴在门口的话，就算是知府大人路过，都得下轿子了！
汉中城内，还有何人，敢再对刘家不敬？
而刘富贵本人，在看到这幅对联之后，也是非常震惊，回过神来后，感到羞愧的同时，心中也是发誓，绝不辜负国公、公主之期许。
震惊后的老王头回过神来，便连忙提醒富贵他爹道：“亲家公，这幅对联可是传家宝啊，千万别弄坏了，赶紧找人裱起来。”
在刘富贵他爹急忙点头时，老王头又看向刘富贵，亲热地说道：“富贵啊，真得有出息了，竟然能得公主、国公的墨宝！”
刘富贵感到非常惭愧，便连忙回答道：“家在汉中城的同袍二十三人，都得了国公和公主所赐对联，还有五两银子的赏赐，准我们大年初二再返营！”
一听这话，所有人顿时就又呆住了。
什么时候，朝廷竟然如此重视大头兵了？
一时之间，他们原有的三观都裂了。
这些穷人家，或者说普通百姓，每日的精力都用在了谋生上，也不会像京师百姓一样会关注朝堂上的事情。
因此，他们大部分人，有可能压根没听说《大明军人抚恤优待条例》。就算有听说的，比如老王头这样的，原本也没有把这个当回事。
可如今，他们亲眼所见刘富贵这个例子，那就不一样了！
348 崇祯十五年这一年
刚才亲身经历了一些人对自家的冷嘲热讽，此时看到他们都露出了羡慕之意，刘富贵心中多了一份痛快。
当他转头看着两位比实际年龄要老得多的父母，明白他们过得艰辛，便再次大声说道：“孩儿如今是国公麾下骑军中的夜不收小旗，军饷皆是足额发放。从此以后，爹，娘，你们可以过好日子，孩儿会寄军饷回来的。”
听到这话，他父母两人，皆是自豪，流着泪点头。
自家的儿，终于是有出息了啊！
之前因为儿子归来的喜悦，又被儿子有出息的喜悦所代替。
亲家公的态度转变，外面邻居的羡慕，无比提醒他们两人，别人家有多羡慕自己的儿子！
正在这时，里面的门开了一条缝，有声音从里面传出来：“爹，娘，哥，我也要去当兵！”
听到这话，外面的很多人便回过神来。
对啊，如今朝廷官军的待遇竟然如此之好，真得是当兵好啊！
不过，当然也有人还是有点犹豫的，他们才不相信，大明所有当兵的，都能有刘富贵这样好的运气。
正在这时，就听刘富贵笑着对他爹娘说道：“爹、娘，过年的时候，军营有表演节目，唱曲的，演戏的，老百姓都可以去。回头我带你们去吧，也可以看看孩儿所在军营怎么样！”
这个消息，顿时又让所有人都非常意外。
普通老百姓竟然能去军营看戏，就和那些当兵的一起看？这……这怎么可能呢！
在他们的印象中，军队从来就不是对老百姓友善的。平日里，不抢掠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如今竟然还要表演节目，和百姓同乐？
这世上，有这样的军队？
哪怕是存在传说中的那些军队，最多也是军纪严明，不扰民而已！
这一刻，所有人都对城外那支大军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随后，当他们看到刘富贵带着他父母，还有他的弟弟妹妹一起上街去采购，大包小包地带着东西回家，还有关系好的那些，每家都分上一些猪头肉。到了后来，刘富贵一家请了老王头一家去了醉仙楼吃大餐时，有关刘富贵的事情，就轰然一下传开了。
“你们听说没有，那个老刘头家，就住破落街那边的，他儿子回来了，当了城外兴国公所部的骑兵，啧啧，你们是真没看到啊，衣锦还乡！”
“一个大头兵而已，骑兵又怎么样，还衣锦还乡，又不是读书人！”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他儿子这次回来，那可是由坤兴公主的墨宝，兴国公的大印，知道写什么么？大明好男儿！这不是莫大的荣耀是什么？”
“还有哦，你没看他们大包小包地买东西，军饷也高啊。反正我不知道你羡慕不羡慕，我是羡慕死了，真是可惜我家只有闺女！”
“闺女怎么了，据说国公军中也有女兵哦！过年的时候，军营会演戏，我们老百姓可以一起去看，据说啊，那些女兵的军饷，可是和骑兵一样的哦！”
“……”
议论纷纷中，汉中城的百姓，又看到了一队队的朝廷官军将士入城，不但军纪严明，绝对不扰民，不欺男霸女，不强买强卖，就又让他们耳目一新。
更让他们意外的是，这些朝廷官军将士，竟然一个个出手都是非常豪爽，有钱人啊！
聪明的商贾，立刻便闻到了商机，纷纷打出招牌，注明欢迎朝廷官军惠顾，有折扣。
甚至还有一些商贾，干脆带着伙计出城，就去军营来城里的道路边摆摊。
这么大的动静，顿时让那些足不出户的人也都听说了。
可以说，临近年关的这几天内，汉中城内，别管是什么人，普通百姓也好，富户乡绅也好，他们的话题，怎么都避不开城外这支大军。
等到了大年三十这一天，汉中城的百姓，在早早吃了年夜饭之后，便纷纷出城去看个稀罕。
不用说，文艺兵的演出，不管是那些歌曲，还是小品，对他们来说，全都是非常新鲜的。而和朝廷官军一起观看演出，又让他们对朝廷官军的军纪，更是有了新的认识。
只是短短的几天时间内，不说别的，就只是兴国公所领的这支朝廷官军，就极大地改变了他们对于朝廷官军的认识。
大年三十，张明伟拒绝了瑞王和城中官员的邀请，只是待在军营中，和坤兴公主露面巡视了几个表演点之后便回了中军帐。
这是张明伟在穿越后所过的第一个年，所谓每逢佳节倍思亲，他也想念后世的亲人，但他也明白，他是回不去了。
或许朱媺娖也看出了这一点，便细心地陪他说话，排解他的思绪。
张明伟倒也洒脱，很快从思念中回过神来，便开始考虑起当下。
崇祯十五年，就这么过去了。因为自己的穿越，这个崇祯十五年，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听着外面不时传来的欢呼声，张明伟便暗自提醒自己：得继续努力，好好改造大明。
崇祯十五年，也就是一六四二年，就这么过了。
………………
在张明伟的蝴蝶翅膀没有影响到的地方，这一年，世界形势还在按照原本的历史发展。
这一年，英国国王查理一世宣布“讨伐议会”，挑起第一次内战。
这一年，荷兰上尉哈劳西指挥690名兵士，在鸡笼港登陆，向圣萨尔瓦多城发动进攻，最终把西班牙人从大员赶了出去，从而独霸大员。
这一年，被迫放弃哥白尼学说，向教会屈服的意大利天文学家伽利略，在被教会的软禁中逝世。他的晚年，可以说是非常悲愁的。
这一年，荷兰的亚伯塔斯曼从巴达维亚出发，发现了新西兰。
在张明伟的蝴蝶翅膀影响到的地方，还有一个比较悲剧，需要提上一提的，就是朝鲜。
英俄尔岱领着五千建虏去了朝鲜，气势汹汹地直奔朝鲜都城汉城。
在他看来，朝鲜被大清两次征讨之后，已经被打断了脊梁骨，他领着五千人马过来，就已经足够了。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李来亨所部攻下海州城，鞍山驿堡，兵锋直逼辽阳城外的事情，已经传到了朝鲜这边。
这让朝鲜朝堂上的对虏主战派，顿时士气高昂，重新占据了朝堂上的上风。
在原本的历史上，因为大明松锦之战的惨败，让朝鲜君臣对建虏的强大，到了一个恐惧的高度。因此，在洪承畴的招供之下，朝鲜那边立刻便交出了主战派的几个臣子。
可是，这一次，以崔鸣吉和林庆业为首的文武两派，在朝鲜朝堂上掌握了话语权，对建虏说了“不”。
不过，朝鲜朝堂上，对于洪承畴竟然投降了建虏，那也是万万没有想到的，又是打击了朝鲜君臣好不容易才有的勇气。
到了后来，洪承畴帮着英俄尔岱，出诡计破了朝鲜林庆业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防线，让建虏一下兵临城下，再次围住汉城之时，朝鲜朝堂上的主和派便重新占据了上风，最终，他们绑了崔鸣吉和林庆业献给了英俄尔岱。
第三次朝鲜战事，只是起了一点小波澜，就这么结束了。
英俄尔岱是带着任务过来的，便刚好以崔鸣吉和林庆业竟然敢抵抗大清军队，还通明为借口，便占据王宫不离开，硬是逼迫朝鲜国王同意了他提出的要求。
钱粮和水师，一个不缺，全都达到了要求，然后，才押解着崔鸣吉和林庆业回辽东复命。
这时候的朝鲜，是和大明一样的风俗，也是过年的。要是往年，就算老百姓没法过年，王宫和达官贵人还是会照过不误的。
可是，这一次的过年，就连王宫都没有了起遮羞布的意思。实在是被建虏压榨地太狠了。一年之内，两次进贡，并且还一次比一次狠。甚至还连朝鲜水师，都被夺走了。
朝鲜的老百姓，原本就活得极为艰难。如今朝廷无能，连续两次的被抢夺钱粮，最终都是会转嫁到朝鲜老百姓身上。
无力承担之下，朝鲜老百姓要么死，要么就逃入深山、海岛等等，以逃避赋税，甚至干脆聚众造反。
虽然原本历史上，也是有这种事情，可是，因为张明伟蝴蝶翅膀的扇动下，建虏无法从关内获得钱粮和人口，最终都是从朝鲜来替代，也因此，朝鲜老百姓的反抗，就比原本历史上更加的迅猛。
………………
在大明这边，就在过年前夕，大明最年轻的统领水师副将郑福松，领着他爹给他的水师，浩浩荡荡地到达了登州原本的登莱水师驻地。
在他们到达之前，早有急报上奏朝廷。因此，山永巡抚孙应元和辽东总兵李来亨都亲自到了登州，罕见地先等着了。
军议随之召开，商量东江镇重建的事情，便正式开始进入实施阶段。
可以预见，在即将到来的崇祯十六年，辽东又会有大事发生。
至于张明伟，在崇祯十六年的大年初一这一天，就已经在准备四川的战事了。
349 蜀地局势（为淡看风云之巅加更5/11）
张明伟领军到达汉中府的消息，并没有传去四川。
不过四川那边，是定时有消息往外传，发往京师和兴国公这边。
整个四川的局势，张明伟可以说都是了解的。
四川省内的战事，左良玉所部叛军偷袭夺下夔州之后，迅速拿下了整个夔州府，然后兵锋西进，夺取万县，忠县等地，兵锋直指重庆。
就在左良玉所部攻打重庆的时候，李自成所部又偷袭了左良玉所部的后方，拿下了夔州，并学左良玉的策略，立刻攻占整个夔州府的同时，也是攻占万县，忠县等地，抢夺重庆府。
在左良玉所部进入四川时，消息传开，秦良玉开始排兵布阵，一边增援重庆，一边又派兵牢牢占据夔州府境内的铁山关。另外，汉中总兵赵光远，也就是赵率教的儿子领兵镇守汉中府的洋县、镇巴一带。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里有一条从汉中通往蜀地的蜀道，名叫洋巴道，也叫荔枝道，如果录入叛军或者流贼之手的话，汉中府就存在危险了。
等李自成所部进入四川之后，自然也分兵来夺取洋巴道的控制权。光是一支偏师，就杀得朝廷差点就要守不住这处地方时，孙传庭所部增援赶到，才杀退了这路流贼偏师。
本来孙传庭以为他领的秦军虽然分了部分兵马防守长城沿线，可凭借他清屯充饷之策所收集的钱粮，要想打败李自成所部流贼，应该不是难事了。
然而，所谓的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句话用在孙传庭和李自成这两支人马上，其实也是有效的。
想当年的时候，孙传庭领兵，那是追着李自成等人跑的，更是打得李自成只剩下十八骑逃入了商洛山。
然而，他没想到，坐了四五年牢之后，流贼的强大，都迫使他在崇祯皇帝面前不得不改口，算是丢了一回脸了。
孙传庭确实开始重新认识流贼的实力，但是，从开封之战，百万流贼败北之后，而他实力又加强了不少。原本以为，他可以轻松击败进入四川的流贼和叛军。
结果没想到，和李自成所部流贼交手之后，他才发现，竟然连光复夔州府都困难。
就在相持阶段时，重庆府告急。
最终，孙传庭不得不在夔州收缩兵力，主要防住洋巴道，然后便分兵前往增援重庆府。
但是，没等他赶到，重庆府便被李自成所部主力贼军给攻陷了。并且贼军锋芒日盛，立刻马不停蹄，直袭成都府。
成都是首府，要是被贼人攻陷的话，这责任就大了。因此，孙传庭不得不又转去救成都府。也亏了他的这支援军。
最终是朝廷守住了成都府，龙安府和保宁府，也就是四川的北部，控制着通往汉中的蜀道。至于四川其他地方，就无能为力了。
李自成所部并没有和孙传庭来硬碰硬，而是以重庆府为中心，四处出击，从朝廷和左良玉所部叛军手中争夺地盘。
最终，左良玉和李自成谈和，结成了盟军，一起对付朝廷官军。
就如今的局面来说，四川省的西北和南边，多是土司领地，其中不少土司是和左良玉勾结在一起，算是叛军的势力范围；而四川中部，东部，以及部分南部地区，则是李自成的地盘。
三方势力中，以李自成所部控制的范围最广，也相对是富饶的地方。且他才不和土司结盟，要么投降，要么消灭，虽然因此引发了不少战事，可却保证了他的地盘内，号令统一。
相对来说，李自成所部其实对孙传庭所部，其实也还是有点心理阴影的。因此，他对孙传庭这边，主要还是防守为主。
但是，等到年底时候，其他几个方向的战事都已经差不多，又和左良玉结成了联盟。因此，他们的矛头，现在开始全力对付朝廷官军了，就算是孙传庭，他们也是要打的了。
根据孙传庭在年前最后一次传来汉中的消息，夜不收已经侦得李自成所部贼军中，以高一功为统领，兵力在夔州府集结，准备夺取铁山关，彻底击败在夔州府内的朝廷官军。
另外，李自成所部贼将刘宗敏、袁宗第等人，在重庆北部的顺庆府集结重兵，准备攻打保宁府，以夺取剩下几条蜀道的控制权。
至于在成都府方面，李自成所部贼将郝摇旗，田见秀等人领兵，和左良玉所部一起，准备从成都府的东、南两个方向开始进攻。
据传闻，李自成之所以几个方向一起进攻，是因为革左五营前来投奔，让他兵力大增。
看着案几上摆着梳理好的这些消息，张明伟感慨道：“看来就算孙传庭到了四川，局势也是不容乐观啊！”
“那怎么办？如今川北也在下雪吧？蜀道并不适合行军！”朱媺娖听了，有点发愁地问道。
张明伟听了一笑道：“只要蜀道在我们手中，四川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之后又笑着说道：“孙传庭不愧是领军打仗的老帅，深知轻重。他的兵力，在前期并没有和贼军怎么打，就是保存了实力，以守住蜀道为重点。”
朱媺娖听了点点头，虽然他不是很了解，老帅是不是都这样，但是，既然先生这么说了，那肯定是没错的。
“我估摸着，革左五营既然已经入川，和李自成所部汇合的话，李自成肯定能猜出来，张献忠绝对支撑不了多久。”张明伟自己分析着局势道，“我猜测他趁着冬天道路难走的时候，会发起大的攻势。因为他肯定知道，如果我领军到达四川的话，局势对于他来说非常艰难。”
看到朱媺娖看向他，张明伟便继续分析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李自成最终和以前的仇敌左良玉结成同盟，也不是因为孙传庭，而是因为我们给他的压力！”
朱媺娖听了，嫣然一笑，点点头，没有说话。
估摸着这个情况，张明伟便传来刘金，对他说道：“你得辛苦一趟，立刻前往四川，给孙总督送一封军令。”
刘金一听，二话不说，立刻便抱拳回应道：“老爷当请下令！”
张明伟听了点点头，又交代他道：“蜀道难，如今又是冬季下雪天，路上一定要小心，确保安全。”
………………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这是自古以来就让人敬畏的。
不过就算这样，进出四川的道路，已经是数四川到汉中这边的道路最容易走了。
也是如此，在原本的历史上，张献忠攻占四川后，第一时间和攻占了陕西的李自成争夺汉中府的控制权，就是想控制蜀道。
一如张明伟所料，孙传庭亲自坐镇剑阁，镇守剑门关。
陕西和四川之间，就是巴山山脉横贯东西，切断了两地的联系。这之中，经过千年来的开拓，有三条蜀道，分别是金牛道、米仓道和洋巴道。
这其中，如果要行军的话，最适合的蜀道便是金牛道了。
但是在金牛道这里，有一个非常有名的关卡，名叫剑门关，位于剑门山中断处，两旁断崖峭壁，直入云霄，峰峦倚天似剑；绝崖断离，两壁相对，其状似门，故称“剑门”。享有“剑门天下险”之誉。
孙传庭知道，兴国公已经领兵来援。能走的路，就是这金牛道。因此，这剑门关便是重中之重。他亲自领重兵镇守，才算是心中有了底气。
不过，他其实也很发愁。
蜀地的贼势很大，如今成都府那边，几天一个急报，四川巡抚陈士奇催着孙传庭赶紧救援。
其他地方被流贼和叛军攻陷，他都能承受下来。哪怕是重庆失陷，他也没有特别忧心。但是，成都府要是失陷的话，他压力就非常大了。
不但是因为成都府乃是四川之首府，而且成都城内还封有蜀王。几乎四川这边有头有脸的，也几乎因为贼乱，都逃在了成都。一旦城破，都可以想象压力有多大了。
按理来说，他应该是去成都坐镇的。陈士奇在求援信中，也是软硬兼施，甚至都威胁孙传庭，要是丢失成都府，朝廷肯定不会放过你孙传庭。
不过孙传庭还是坚持住了，其他人守剑门关，他不放心。因为他知道，贼人最想拿下的，肯定就是剑门关。
只要贼人拿下了剑门关，成都府就是囊中之物，迟早会拿下的。
为此，不管成都府那边怎么急，他都按兵不动，只是回信，他们他们坚持到明年开春，朝廷援军一到，便是流贼和叛军的末日。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孙传庭也不客气，特别指出，陈士奇可以向蜀王征集钱粮，相信成都府坚持到开春，并不是难事。
然而，孙传庭却是没想到的，他有这个胆子敢向那些乡绅下手，可陈士奇哪有这个胆子，又不是人人都是孙传庭。
哪怕有周王、楚王的例子在，可因为战乱，通讯不便，虽然消息有传到蜀地，可陈士奇和蜀王却是不信。
陈士奇没办法，就和蜀王等人一起，全都寄希望于孙传庭所部。
350 秦良玉（为淡看风云之巅加更6/11）
“报，李贼所部郝摇旗领兵攻陷阳安关！”
听到夜不收的禀告，四川巡抚陈士奇不由得大惊，差点就没滑地上去。
回过神来的他，惊慌失措地问道：“怎么才这么几天就失守了，这是怎么回事？”
阳安关可以说是成都面对东面之敌的最后一道关卡，这道阳安关一旦被贼人夺去，只要贼人再打下龙泉镇，那兵锋就能推进到成都城下了。
陈士奇原本就指望着，阳安关能多守一些日子的。
“贼人早之前就已经派了内应混进城，里应外合之下便失陷了！”
听到这话，陈士奇便有点绝望了。哪怕是大冬天，他的脑门上都冒出了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喃喃自语道：“这下完了，这下完了……”
看到他这样子，边上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将，还是一名女将却是没有惊慌，只是沉声问陈士奇道：“敢问中丞大人，孙总督那边是如何回复的？”
不用说，大明这时候的女将，年纪这么大了，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四川总兵秦良玉。
陈士奇听问，本来是担心这些带兵的将领会乱来，此时他终于顾不得了，便转告孙传庭的回复说道：“孙总督迟迟不肯过来，依旧是叫我们坚守到来年开春！”
秦良玉听了，眉头一皱道：“孙总督不过来，那他就没有应对之策么？”
“有是有！”陈士奇听了，略微有点犹豫，不过最终还是告诉秦良玉道，“孙总督说让蜀王殿下带头出钱粮！”
一听这话，秦良玉便立刻追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答复？”
“上个月的月初时候！”陈士奇听了，便连忙回答道。
这时候，贼人很快就兵临城下，他只能依靠这位老将了。因此，说话再也没想着隐瞒。
秦良玉一听，顿时白眉一扬，虽是年老，却自有一股威严，立刻盯着陈士奇，语速很快地问道：“那为何中丞大人至今不见动作，甚至……甚至还瞒着此事？有孙大人的回复，中丞大人还有何顾虑？”
她为大明征战沙场大半辈子，打过交道的官员，更是不知道多少。都不用猜，她都能知道陈士奇为什么对她隐瞒。
因此，秦良玉特意提了，既然孙传庭答复中建议这么做，那以后要是追究起来，孙传庭就更容易被追责。
可谁知，陈士奇听了之后，自有他的说词。只听他回答秦良玉道：“孙传庭就是个疯子，之前为什么勤王会被关进大牢？他疯了，不懂厉害关系，难道本官跟着他一起疯么？”
“……”秦良玉听了，不由得无语，算是明白了，归根结底，还是眼前这位中丞大人没有担当。
虽然得到这个结论，可秦良玉也没办法，谁让眼前这位是四川巡抚，代表朝廷的，在四川最大的官。
虽然国公有军令传过来，让她领兵，可没说可以对藩王以及其他乡绅动手，这是四川巡抚才能做决定的事情。
回过神来，秦良玉不得不劝陈士奇道：“中丞大人，朝廷年初不是已经有旨意，地方受到贼人威胁的话，可以向地方乡绅，乃至藩王宗室征集钱粮，用以巩固城防么？”
听到这话，陈士奇无奈地说道：“其实本官已经去和蜀王殿下商量过，可他说成都城下又没见到贼人，这就不是圣旨中规定的情况。而其他乡绅，都说藩王之中，本就数蜀王最是富有，他都不出钱，凭什么叫他们出钱？”
秦良玉听得又是无语，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事实上，在原本的历史上，张献忠攻进四川之后，四川巡按刘之勃建议蜀王朱至澍出钱募兵自守，但被拒绝了。一直到张献忠打到城下了，他才惊慌地出钱募兵，结果三天一个人都没有去应征。最终城破人死，蜀王府的财富，也就便宜了张献忠。
此时，秦良玉回过神来，便又对陈士奇说道：“如今阳安关已沦陷，贼兵很快便将兵临城下，再不去请见蜀王，筹集钱粮募兵巩固城防，更待何时？”
陈士奇听得还是有点犹豫，回答秦良玉道：“可……可不是还没到么？要不再等等？”
这个中丞大人竟然如此没有担当，秦良玉终于恼了，便竖了眉毛道：“如果中丞大人不方便的话，那末将去和蜀王说如何？”
听到这话，陈士奇忽然眼睛一亮，随后立刻用手捧着心口，装出痛苦的样子说道：“本官忽然感觉心口绞痛，怕是没法再处理政事了。秦老将军乃是国公看重之人，那成都一切事宜，本官皆委托给秦老将军了。任何事情，秦老将军皆可做主，无须向本官请示。”
说到这里，都不等秦良玉回复，便立刻站起来转身快步走向后衙，同时说道：“本官略通医道，这病当安心静养，任何人都不要打扰本官养病！”
看着四川巡抚的这番操作，秦良玉都有点惊呆了。见过那么多官，还真是什么样的人都能见到。更为关键的是，这人还是四川巡抚，管着四川这么多人的父母官。
回过神来的她，不由得一声叹息。国事如此，皆是这样的官太多了！
在一声叹息之后，刚露出来的一点老态，忽然之间又不见了。只见秦良玉昂首挺胸，压根就没有一点惧意，转身就走。看到亲卫迎过来，便当即吩咐道：“调一千兵，随我去蜀王府！”
她的侄儿秦翼明，原本是总兵军衔，但是被弹劾说剿贼无力而被解职回乡，此时担任秦良玉的亲卫统领。
听到秦良玉的话之后，秦翼明顿时一惊道：“姑姑，调兵去蜀王府干什么？”
“要钱粮！”秦良玉一听，毫不犹豫地说道。
秦翼明一听，顿时大惊，急走几步，赶上秦良玉之后又再追问道：“是中丞大人下令的？”
听到这话，大步而走的秦良玉站住身子，转头看了下后衙方向，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随后又转身就走，同时回答道：“中丞大人全权委托给我，是我自己决定的。”
秦翼明一听这话，又是大惊，连忙快走几步，绕到秦良玉面前，拦住了秦良玉道：“姑姑，不要乱来啊！难道你忘记了我的这个教训？”
秦翼明他爹是秦邦屏，就是当年浑河血战中领白杆军的将领，力战殉国。他姑就不用说了，自然是秦良玉。
因此，秦翼明从小就跟着他爹和他姑，为大明南征北战，参加了平定奢崇明之乱，又参与围剿流贼的战事，甚至调去辽东参与过修筑大凌河城。可以说，他是战功赫赫，因此才积功升到总兵的。
结果，襄阳城破，他一个有功的反而被污蔑为无功，当了替罪羊，被赶回了老家。估计要不是他的身世不错，很可能都直接被砍了都不一定。
也因此，秦翼明此时便拿他的事情出来给秦良玉说了：“姑姑，你这样做，会招来灭门之祸的！”
秦良玉自然知道自己这个侄儿的担心，便对他说道：“成都要是城破，你以为能活么？朝廷已有旨意，蜀王本就该拿出钱粮。”
说到这里，想了一下，她最终还是安慰秦翼明道：“你也不必过分担心，祥麟驻守张家口，而兴国公似乎也颇为看重你姑姑我。再说了，姑姑这大半辈子为大明南征北战，在皇上那边也是有名号的。你不必过分担心！”
秦翼明虽然觉得姑姑分析地有道理，可是，或许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原因吧，他想了下，忽然灵机一动，连忙对秦良玉说道：“要不，找巡按刘大人一起去？”
秦良玉听了，没有同意，绕过秦翼明，继续大步往外走道：“贼人已破阳安关，再墨迹多一分，成都便危险一分，不能再耽搁了！”
看到秦良玉竟然这么犟，秦翼明不由得很是无奈。想了下，他决定还是拿他姑的名头，派人去巡按那边看看情况。
好一个秦良玉，果然是雷厉风行的作风，点了一千白杆军，直接闯了蜀王府。
原本的话，她只是一个武夫，蜀王都不一定会见。
可门口的侍卫稍微表露一下这个意思，秦良玉压根就不废话了，直接带兵就闯进去了，吓得守门的侍卫大喊秦良玉造反，又把蜀王府上下那些人都给吓到了。
幸好白杆兵没有乱来，才让蜀王府的人回过神来后，再也不敢得罪秦良玉，立刻把蜀王朱至澍给请了出来。
差点被吓得尿裤子，朱至澍虽然很不高兴，但是也因此认识到，如今这个时候，手中有兵的将头，那是不能得罪的。就算要算账，也要等到安全的时候。
可就算如此，当朱至澍一听秦良玉提了来意，他的脸还是耷拉下来，不高兴了。
听到朱至澍又要找理由推脱，甚至还说一定要四川巡抚亲自过来，他要一个说法再说。
秦良玉便火了，当即冷声喝道：“生死存亡之际，蜀王殿下果然是视死如归，如此，便成全你便是！”
351 围城打援
说完之后，她转身便走。
蜀王朱至澍一见，顿时有点慌了，他听出秦良玉的这话不对啊，自己视死如归？如归个啥，千万别成全啊！
这么想着，他连忙喊道：“秦大帅，有话好说，有……”
没想到，秦良玉似乎压根没听到，依旧往外走着。
这一下，朱至澍就彻底慌了。虽然是个大胖子，可却难得地矫健起来，急走一步，一下蹿到了秦良玉的面前，伸开双臂一拦。与此同时，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道：“秦大帅，不要生气，有话好好说啊！”
秦良玉见此，便站住脚步，冷冷地盯着他。
“不知道秦大帅刚才这话是什么意思？”朱至澍看秦良玉的态度，心中有点不高兴，自己可是藩王，竟然这样对待自己。不过他刚才吓了一跳，也不敢太过得罪秦良玉，便好言问道。
秦良玉一听，不是自己想要听到的话，当即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便又迈步，想要绕过朱至澍。
朱至澍刚把伸开的双手放下，一见秦良玉的脾气竟然如此之大，都不想理他了，就又慌了，连忙又伸开双臂一拦。
他当然明白，秦良玉为什么要这样。
看这个样子，朱至澍知道不答应都不行，于是，他便苦着脸说道：“孤给……孤给钱粮便是！”
听到这话，秦良玉便站住脚，开口问他道：“多少？”
说话间，还是有点凶的样子，只要朱至澍的回答让她不满意，看她这个样子，说不定还是会转身就走，让朱至澍去“视死如归”了。
朱至澍明白这点，稍微犹豫一下，便回答道：“五万两白银，外加五万石粮食，如何？”
秦良玉一听，不接他这话，又想要走。
朱至澍一见，连忙急切地说道：“五万五千两白银，外加五万五千石粮食，这总可以了吧？”
秦良玉一听，气得想笑了，你怎么不说是五万零一文，五万零一斗呢，死到临头，竟然还是如此吝啬！
当然，她并不是真得想一走了之，便看着朱至澍冷声喝道：“前期十万两白银，外加十万石粮食。如此末将便能守住成都，也可找其他乡绅凑集钱粮。但要坚持到开春后朝廷援军赶到，估计这些钱粮还是不够，到时候还要蜀王殿下出力！可好？”
问出“可好”两字的时候，她就盯着朱至澍的眼睛，虽是老妇人了，可那盯人的眼神，却是很凌厉，容不得半分商量的余地。
朱至澍没想到秦良玉直接翻了一倍不说，甚至还为之后留了一道口子，顿时，心如刀割。可是，看着秦良玉的眼神，他也有点怕了。
他感觉遇到秦良玉，就有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如果是四川巡抚陈士奇过来，他倒还能相信自己可以威胁陈士奇。可眼前的秦良玉……
想到这里时，朱至澍发现秦良玉又是想要拔腿就走的意思，顿时就慌了，连忙点头道：“好好好，孤答应便是！”
秦良玉一听，心中其实也是松口气，便双手抱拳，对朱至澍说道：“如此，还请殿下立刻安排交接，军情紧急，刻不容缓了！”
朱至澍一听，肉疼不已，正想点头时，却见到一名白杆兵匆匆入内，大声禀告道：“四川巡按刘大人到！”
有文官来了？朱至澍一听，顿时大喜，这下好了，只要给四川巡按压力，然后四川巡按再给这个贼婆子压力，就不信她还能再从自己这边抢钱！
这么想着，他便立刻转头看去，果然看到四川巡按刘之勃急匆匆而来。
顿时，朱至澍就犹如见到亲人一般，用他从未有过的亲切语气，老远就招呼道：“啊呀，刘巡按，你可算是来了！”
秦良玉一见，顿时眉头一皱，看了陪同四川巡按一起过来的侄子，有点生气了。
事情刚谈妥了，让一个文官过来，看蜀王这嘴脸，节外生枝之意，真得是太明显了！
不过巡按的官职品级虽然不大，但是权力却很大的，具有监督之权，哪怕是一方巡抚这样的封疆大吏，也是要对巡按客气。因为巡按就有弹劾百官之权，官职低的，更是可以直接先免的那种。
刘之勃，崇祯七年进士，中年人，看着就是读书人，一身儒雅之气。
这一点，其实四川巡抚陈士奇也是，以文墨为事，儒雅风流。
如此乱世之中，经过检验之后，秦良玉对这一类人，其实是有点失望的。
不过，刘之勃的表现，却让她意外了。
只见刘之勃听到蜀王的问话之后，便施了一礼，然后马上就问蜀王道：“殿下，局势十分危急，朝廷有旨，如今已到了流贼图谋成都，十分危急之时，可有捐资防贼？”
一听这话，朱至澍顿时就傻眼了。这说话的语气神态，明明也是一个来催债的。难道就没有人，像陈士奇一样好说话的么？
秦良玉一听，却是立刻对这个四川巡按刮目相看，便抱拳替朱至澍回话道：“巡按大人，蜀王殿下已经答应，立刻交接十万两白银，十万石粮食，如若无法坚持到来年开春朝廷援军赶到，则另外再行追加！”
听到这话，朱至澍的脸色一白，再次肉疼。
刘之勃一见他的神态，便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不过却当没看到，只是双手抱拳再向朱至澍一礼道：“殿下深明大义，下官必定等成都府渡过危机之后，上奏朝廷，替殿下报功！”
报功，报屁的功，能还银子么？朱至澍听了，心中如此想着，不过他已经明白，连四川巡按都如此态度，他这次的出血，便是板上钉钉了。
想着这个，朱至澍就好像一下无力，只是有点意兴阑珊地挥手说道：“去吧，去吧，找王府长史去，要是守不住成都的，我……我……”
他忽然发现，这种时候，他也没法说什么要挟的话，于是，话也不说完，就走了。
刘之勃见此，便恭送他离开，随后看向秦良玉，微笑着说道：“秦老将军如此有担当，本官佩服。回头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是奉本官之命前来，这事由本官当着，你安心守好成都便是！”
一听这话，秦良玉不由得感慨，看来朝廷还是有能吏的啊！
于是，她双手抱拳，坚定有力地回应道：“末将遵命！”
武将么，做事就不墨迹，也不争辩，就这么定了。
这个刘之勃，和原本历史上的表现就差不多。都没有张明伟牵头颁行的那道旨意，在成都府要受到张献忠攻击之时，他力劝蜀王出资募兵。不过蜀王不听，他也没有秦良玉的魄力，对蜀王没办法。
然后，蜀王要逃去云南，他就动用手中权力，不让蜀王逃出封地。
最后蜀王无奈，只好出资，但是为时已晚，城破之后，刘之勃殉国。
如今，在这个位面上，因为张明伟穿越的蝴蝶效应，虽然成都之危提前，可局势却好了不少。
得到了蜀王钱粮的资助，秦良玉立刻在城中募兵，手中能用兵力大增。吸取阳安关的教训，城内严查奸细，置办守城器械，对于即将到来的成都战事，严阵以待。
…………
与此同时，在重庆这边，李自成也是快马收到了前线的捷报，说攻下了阳安关，成都府的东部大门已经打开，不日大军便会兵临成都城下。
这个捷报就在李自成的意料之中，因此，虽然是个好消息，他却并没有多少欣喜之色。
一如他的军师宋献策，此时在对李自成说道：“大将军，该是给他们军令，让他们大张声势，但是不要真得打下成都府才好了。”
“之前走得时候，我已经交代过他们了。”李自成一听，便皱着眉头回答道。
“不是这个意思！”宋献策听了，连忙补充说道：，“我是指左良玉那边，也得提醒他们配合！”
听到这话，李自成点点头道：“不错，他们想要成都府的意图很明显，之前为了稳住他们，已经是答应了的，但如今还不是拿下成都府的时候！”
李自成的打算，一直是围魏救赵，也就是围城打援。
因此，他在另外两路虽然在集结兵力，但是一直没有怎么进攻，只是督促攻打成都府这一路加快进攻。意图就是让成都府想孙传庭这个老对手求援，然后在半路伏击孙传庭，如果能这样就最好了。
就算孙传庭警惕，没能伏击成功的话，也能大大减少朝廷官军把守蜀道这边的兵力。
只要孙传庭调动了人马，李自成便会命令其他两路重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攻打，拿下蜀道的控制权。
想着这个，李自成便不由得叹道：“不拿下这蜀道，特别是剑门关，我这每日里都是睡不着啊！”
宋献策听了，深以为然，点点头。不过主帅可不能这样，他便安慰李自成道：“大将军，我们还有时间。那兴国公的人马，不可能那么快入蜀地的。就算他再顺利，已经到了陕西，可如今正是冬季严寒时候，他也不可能不顾忌军心而强行行军！”
352 调整策略
听到这话，李自成似乎有稍微松口气的意思，看着宋献策，有把握地说道：“确实，那个兴国公原本才几万人马？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应该就只是三万左右吧？”
“对，就是三万左右！”宋献策听了，立刻数着手指，附和道，“招安了小袁营，又击败了左良玉所部，收编了一部分人马，才有了开封那边的五万多人马。”
事实上，他没有特意去提，其实兴国公到开封的军队中，已经有收编袁宗第所部的人马了。
此时，他顿了顿之后，便又继续数着手指给李自成计算道：“开封之后，他大概是整编了十万左右的人马南下，听革左五营所说，八大王那边情况不妙，战败之后，毛估估再被他收编个五万，一共就是十五万左右的兵力。”
放下数完的手指，宋献策略微皱着眉头，继续分析道：“按照这个兴国公以往的情况看，他打败了八大王之后，会安顿湖广，乃至襄阳府，荆州府以及勋阳府等地，会留相当兵力。在知道我们重兵把守夔州之后，再绕道秦地入川，估计要到明年中才会赶到蜀地了。”
因为信息通讯的不便，很多时候，远方的军情就只能靠猜了。
特别是李自成所部已经躲入四川，重兵把守夔州，虽然可以防住朝廷大军从这边打进来。但是，同样的，李自成所部要想出去，那也是很难的。
这时，看到李自成听了后摇头，宋献策便赶紧补充说道：“当然，这是从以往情况来推算。那兴国公不是无能之辈，收到蜀地的军情急报之后，他很有可能会留步军守住夔州外围，不让我军再突入中原。然后就领骑兵快速增援。可就算这样，他最多也是到了秦地而已……”
李自成听到这里，已经不想再听了，便摇手打断了宋献策道：“此事可不能寄希望那兴国公，就按照他最好的能力来预估好了。我估计，他应该能在过年前后赶到汉中。这算是极限，不可能再快了！”
“大将军英明！”宋献策被李自成抢过了话头，他就不再多说，只是点头附和道。
李自成继续按照他自己的思路说道：“而这些年天气严寒，蜀地北部一直是大雪封山，蜀道本来就难，下雪天要想过来……”
说到这里，他嘴角微撇，冷冷一笑，然后才继续说道：“就算他的本部人马听他的号令，可是，他军中那么多刚招安的，又岂会为他如此卖命，冒着大风险在雪天过蜀道！因此我断定，那兴国公要赶来蜀地，至少要等来年开春，冰雪融化之后。”
听到这话，宋献策不由得恍然大悟，刚才大将军分析那兴国公手下军队的人马，不是说要看他有多少人马，而是看他手下有多少是招安的人马！
大将军这么分析，就是从人心，或者说从兴国公所部的军心上分析。
哪怕那些被招安的人中，有少部分头目为讨好兴国公可能会卖命，但是，普通的那些，大部分被招安的人，又岂会明知山有虎而往虎山行的道理！
要知道，那兴国公的军队中被招安的人马占绝大多数，而那些人之所以会被招安，不就是怕死么！如果兴国公要强行让他们雪天过蜀道，怕不是逼着他们重新造反了！
看到宋献策的表情，李自成便多了一分得意之色，声音都大了一点，继续说道：“如此，我从最恶劣的情况来估算，我们的时间，就是在明年开春之前。再往后，每多一天，那兴国公所领的援军，便多一分入蜀的可能！”
事实上，他的这个猜测，和孙传庭以及秦良玉他们估计都是差不多的。在他们看来，兴国公的人马要赶到蜀地，至少是来年开春。这也是孙传庭为什么回复陈士奇，要成都坚持到来年开春的原因。
“大将军英明！”宋献策听了之后，顺手一个马屁拍给了李自成，然后还是提醒道，“不过大将军，后天就要过年了，离开春的时间说短不短，说多却也不多，我们还是要加紧才好！”
“是啊，对上孙传庭这只老狐狸，这时间并不见得有多充裕啊！”李自成听了，刚才有点好了的心情，忽然之间又没了，叹了口气说道。
如今他的手下，算是兵强马壮，再不像当年那样怕孙传庭，也不可能再被孙传庭追着撵了。可是，孙传庭确实懂兵法，能打仗，这是李自成最清楚不过的事情。
别的不说，就眼下来说，一般的朝廷官员，如果接二连三地收到成都府告急，那绝对不会按兵不动的。然而，这老狐狸却依旧是按兵不动。
“大将军，或许是孙传庭看出了我们的用意。”宋献策忽然眉毛一扬，向李自成说道，“不如让夔州府那边开始进攻吧？至于顺庆府那边，则用虚张声势之策，并不全力进攻。就让孙传庭能感觉到，我们已经尽力，攻势就只有这么强了！”
听到这话，李自成新政一喜，便接着宋献策的话道：“如此一来，孙传庭这只老狐狸自以为对于蜀地的局势，已经全盘了解。再逼迫成都府那边加急向他求援。在他自以为有余力的情况下，他肯定会派兵救援成都府了！”
“正是这样！”宋献策也是振奋了，立刻附和，接着说道，“而后不管是半路伏击孙传庭所部，还是突袭保宁府的几个蜀道关卡，我们都是大有可为。”
“没错！”李自成明显是有点开心了，“只要有勇将领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起攻势，相信孙传庭必然会上这个当。只要拿下了剑门关等几个关卡，卡住了进入蜀地的道路，大事便可成也！”
刚说到这里，他的脸色忽然又是一变，有种恨铁不成钢的那种，还“哼”一声。
宋献策一见，他毕竟熟悉李自成，立刻便猜了出来，就试探着问道：“大将军，要不我去和李过将军说说，让他给大将军承认错误，这样大将军不就多了一员勇将。拿下保宁府的把握，也就更大了！”
李自成一听，却是骂出了口：“那个狗东西，吃了秤砣铁了心，就只是想看我的笑话，你还想让他带兵？信不信他直接带兵投去了对面！”
“不至于吧？”宋献策听了，有点不大相信地说道，“他毕竟是大将军的亲侄儿啊！”
李自成一听，就吩咐宋献策是李过一般，盯着他，恨声问道：“那我问你，他领兵出征的时候，要是对面告诉他，李来亨那个该死的，如今已经是朝廷的辽东伯了，你觉得他会怎么个想法？”
说完之后，他仿佛想起什么，就像做贼一样左右看了下。
李来亨投靠了朝廷，被封为辽东伯的事情，李自成是第一时间全面封锁，万万不能在军中流传这个消息的。
宋献策听了李自成这话，顿时哑口无言。
本来他是想趁机给李过说说情，揭开李自成和李过之间的疙瘩。要不然，这么一员勇将，一直被关着，真是太浪费了。
不过此时，他也怕了，打消了念头。
要不然，他真得担保李过了，结果李过却领军投靠了朝廷，那他的麻烦就大了。
两人商议了一阵之后，便决定按之前商定的策略调整目前的部署。军令传向各军，要求他们务必要调动孙传庭所部。
至于过年什么的，自然就不考虑了。
………………
李自成这边这么打算，作为李自成的盟友，左良玉所部，其实也有自己的打算。
在收到消息，说李自成的手下已经攻克了阳安关之后，左良玉就急了，因为他还被挡在眉州。
如今李自成已经占了蜀地最为重要的两座城池之一的重庆，要是再被他占了成都，虽然李自成答应成都是给他的，但是，要是李自成先拿下成都，哪怕是会给他，那他付出的代价也不会少。
这不，左良玉便在军师侯恂的建议下，召开了军议，喊来了盟友，也就是各路土司一起商议军情。
这些土司和左良玉结盟，并不是说，就听左良玉的，以左良玉为首，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左良玉一个让他们不满意的，他们就会不鸟左良玉。
名义上确实是左良玉为首，这也是看他以前是朝廷的总兵，名气很大，而且身边还有以前朝廷的总督辅佐，这让各路土司多少觉得会厉害一些，至少比其他各路土司是要让他们心服一点的。
此时，各路土司就座，然后一个个便当了泥菩萨。
他们又不傻，自然知道左良玉召集他们，无非是打眉州的事情而已。
看他们这样子，左良玉就心中有气，向侯恂一使眼色。
这些土司，相对而言，更是相信侯恂说话。因此，左良玉便让侯恂发言，去忽悠他们。
看到左良玉的眼色，侯恂便咳嗽一声，然后对众多土司说道：“诸位，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
353 侯恂的忽悠（为淡看风云之巅加更7/11）
这些土司一听他这话，顿时有点好奇，便纷纷转头向他看了过去。
其中一名年纪轻一点的土司还好奇地问道：“什么好消息？该不会是说李自成的手下攻占了阳安关吧？”
阳安关被攻下的消息，有资格坐在这里的人，基本上都听说了。
一听这话之后，便有不少土司便兴致缺缺了。
侯恂一见，便摇头笑道：“非也！”
一听他这话，顿时，这些土司重新有了兴趣，纷纷看向侯恂，这个进士出身，朝廷前总兵的大人物。
只听侯恂对他们说道：“事实上，李自成手下攻占阳安关，对我们来说，并不是好事。原因么，相信诸位都清楚。”
“那还有什么好消息？”有土司就不明白了，连忙追问道。
侯恂听了，便一指东边道：“辽东的大清国大军入关，已经攻占了京师。”
他这话一说出口，顿时，左良玉的中军帐内，一下便炸了。
“什么，京师被攻占了？”
“那些辽东建虏虽然听说很厉害，可是，京师可是都城啊，他们能打得下来？”
“就是，朝廷官军呢，肯定会勤王的吧！京师要是这么容易被打下来，还不是早就被打下来了！”
“……”
总之，这些土司的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
侯恂看着他们，对他们的反应，自然是在意料之中。于是，他便摆摆手示意他们安静，然后才继续说道：“天下大乱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们看，蜀地这边过去多久了，朝廷可有来援军？”
“孙传庭不是来了么？”听到他这话，立刻便有人反驳道。
更多的土司，则是带着狐疑之色听着。
侯恂一听，转头看向那人，笑着问道：“那孙传庭为什么不救援成都，就躲在那里保存实力？”
听到这话，一时之间，这些土包子土司，很多还是一辈子没有出过蜀地的，便被问住了。
“因为变天了，孙传庭便找了理由，在看时机。要不然，成都是四川首府，蜀王就藩之地，要是沦陷的话，他孙传庭有几个脑袋可以砍的？”
基于侯恂的身份，被他这么一说，顿时，这些土司便将信将疑起来。
可是，他们对于京师竟然会沦陷，还是保持着一分疑惑。
大明开国将近三百年，就是最危险的时候，京师也没有沦陷过啊！
“我就告诉你们吧！”侯恂继续对这群土司说道，“蜀地之外，已经乱成一片了。之前的八大王知道吧？已经是大西王，设六部和五军都督府，这是其实你们应该有人听说了的。你们说，外面都乱成这样了，辽东的大清精兵入关，打下京师又有什么可以奇怪的呢？”
听到这里，这些土司还真得有点相信了。
张献忠的消息，是革左五营的人传进蜀地的。
他们脱离张献忠，逃离武昌的时候，至少表面上，张献忠和朝廷的官军还在僵持中的。又本着报喜不报忧，肯定不会说张献忠会败。如果那样的话，就会严重打击他们士气的。
傻子才这么说，却不想，刚好被侯恂拿来利用上了。
就这么的，就有土司问了：“那皇上怎么样了？”
“该不会外面已经换皇帝了吧？”
“……”
“有可能上吊了吧，不是很清楚，消息乱得很！”侯恂听他们问话，便随后敷衍道，“我告诉你们这个好消息，只是想让你们知道，要是不趁着现在天下大乱的时候，多扩张点势力，等到天下分出胜负的时候，就悔之已晚了！”
听到他这话，这些土司便坐不住了，纷纷议论了起来。
之前的时候，左良玉先打进了四川，就让这些土司有点难以置信了。
要知道，左良玉可是有名的朝廷总兵，一直在南征北战和流贼打仗的。结果，他也反了？而且他身边，竟然还有一个原总督在辅佐他，这更是让这些土司感到不可思议。
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呢，李自成又领兵打进四川了。并且他的兵力比起左良玉就更雄厚，一时之间，大有吞并整个四川的态势。
这时候，这些土司的一个念头就是：天下竟然已经乱成这样了？
他们没有出过四川，得到外界消息就难。能被他们拿来比较的，也只有在四川的事情。可以参考的例子，便是之前被平定下去的奢安之乱。
那一次的时候，朝廷反应还是很快的，立刻从各地调集兵马，又征调他们这些土司兵力，前后十七年，才算是被镇压掉了。
可如今，四川这边冲年中就开始乱了，结果朝廷却一直没有什么大动静。如果不是朝廷实在无力，又怎么可能一直放任不管？
从这个角度上考虑，这些土司还真得信了侯恂的鬼话。
想着如今天下大乱成这种程度，那就真得如同侯恂所说，不趁着这个时候多扩充实力，又更待何时！
侯恂一直在观察着他们，发现有效果了，便立刻把话题给拉了回来道：“如今，我们连区区眉州都打不下来，又何以谈其他？虽然李自成当初和我们约定，成都是归我们的。可是，为何他却如此积极地攻打成都府？”
和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道理一样，这些土司想什么，自然是基于他们自己想干什么。
因此，听到侯恂的问话，这些土司便立刻得到一个结论，就是李自成也在图谋成都，想要毁约！要不然，凭什么损兵折将地那么快拿下阳安关？
看这些土司的样子，侯恂便又给他们加一把火道：“据我所知，大明藩王之富裕，是以蜀王为最！你们想想，藩王的钱粮会有多少，而蜀王钱粮又是最多的，乱世之中，谁不想要蜀王的钱粮？如果李自成的人先攻下成都的话，就算会把成都府给我们，可要是他把钱粮给拿走了，我们向谁哭去？”
“不行，绝对不能让李自成的人先进成都！”
“对，要不然，那些钱粮进了贼口那还能吐得出来！”
“……”
财帛动人心，这是自古名言。哪怕这些土司一个个都是土皇帝一样的人物，可蜀王的钱粮，却也让他们一个个都是非常眼红的。
看到这里，一直不做声的左良玉便无声地笑了，心中想着：果然文人是最能忽悠人的，要是自己出面的话，肯定不会有这么好的局面。
这时，就见侯恂不动声色地转头看了下左良玉，然后才拍了拍手掌，示意那些土司听他说话道：“所以，我们要尽快拿下眉州！大帅承诺了，谁出力最多，到时候打下了成都府，就把蜀王的钱粮，就按出力的多少来分，这样最是公平不过，你们觉得如何？”
不出力，还是和之前一样应付，让别家去出力，那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成都被李自成的手下先攻下。
每个人都有一本小本本，算着自认为对自己最有利的账，这些土司也不例外。
想着天下最富有的蜀王钱粮，这些土司便都动心了。
不过他们也是防着左良玉的，要求把刚才侯恂所说得分配方式，白纸黑字的写下来。
对此，左良玉压根就没考虑，一口就答应了。
还真别说，在钱粮的刺激之下，左良玉这边，不但他自己，包括那些土司，都全力攻打眉州。
两天之后，眉州的朝廷官军便抵挡不住，弃城而逃，逃往成都去了。
至此，就在除夕夜的时候，成都府的东大门，以及南边的屏障，全都被贼军和叛军攻克。要不了多久，就会兵临城下。
因为左良玉和他的土司盟友，就担心李自成的手下先进了成都府，打下了眉州之后，都不停留，立刻马不停蹄地杀去了成都，甚至都比李自成的手下还要早半天到达成都城外。
………………
“什么？”李自成手下的西路军统领郝摇旗听到探马回报，说左良玉所部已经到成都城下，顿时吓了一跳道，“他们不是连眉州都没打下来，怎么就来得这么快？”
说完之后，他不淡定了。因为李自成的战略想法，他作为一路统帅，肯定是知道的。因此，他便立刻吩咐道：“马上快马通知左良玉，让他暂缓攻城，不要打下成都！”
要是成都被打下来了，那还打个屁的围城打援！
“其实不必这么紧张的！”郝摇旗的副手田见秀见了，便插嘴说道，“成都乃是首府，哪能那么容易被他打下来的！”
郝摇旗一听，当即摇头道：“那你怎么解释他们为什么那么快就打下眉州，兵临成都？万一被他打下来了怎么办？难不成叫他再退出城，让朝廷官军再占据成都？”
田见秀听了，也是无语。
于是，这边的使者便立刻赶去成都，去找左良玉了。
………………
左良玉一听，立刻就误会了。李自成的人让他不要打下成都，还找借口说要打孙传庭，分明是不想他先打进城去，先抢了蜀王的钱粮。
于是，他把这个情况给那些土司一说，这下好了，土司也跟着一起急了。
354 凌厉攻势
于是，没说的，左良玉所部和土司便立刻决定，抢先猛攻成都城，最好能趁着李自成手下兵马赶到之前打下成都府。
这倒不是说他们非常狂妄，而是他们熟悉成都，知道成都这边的朝廷高官，也就是四川巡抚陈士奇是个不懂兵事，只知道舞文弄墨的文人而已。这一点，侯恂都加以证明了的。
在陈士奇担任四川巡抚的这段期间，四川省内兵防松弛，也是如此，连续被左良玉所部攻入，又被李自成所部打进来，各地都很快沦陷。
因此，在他们看来，由陈士奇这样的人守着四川，守着成都，只要他们认真攻打，就肯定是没问题的。
结果，他们便一头撞上了一块铁板。
秦良玉也是打惯了仗的老帅了，因此，面对左良玉所部气势汹汹而来时，她先示敌以弱。没想到，这支叛军真得不管不顾，用了十二分的力气攻城。
于是，只要成都城不破，秦良玉就始终保持城头上的兵力，只是一点点地增添兵力而已。
就这么的，打了半天之后，左良玉终于发现不对了。
打来打去，按理来说，攻城的都死了那么多，城头上应该兵力减员也很严重了啊。结果没想到，城头上的兵力，就和他开始攻打时候差不多。
这个时候，他回过神来，知道上当，便连忙鸣金收兵。
然而，就算如此，刚开始的猛攻，也让这支叛军损失惨重。之前一鼓作气而保持着的士气，面对成都城墙下的遍地死尸，一下便低落了。
那些土司纷纷跑到左良玉军中来，主要是向侯恂问情况。
“怎么回事，这个成都府怎么这么难打？”
“真是怪了，城头上的兵，可不止白甲兵啊，竟然抵抗也这么凶！”
“……”
对于陈士奇，侯恂是了解的，后进晚辈而已，他有点想不明白。这种兵事，是很难说会突然开窍的。
看着城头上飘扬的“秦”字大旗，他觉得有点不可思议：“难不成那陈士奇已经吓到，所以把兵权交给秦良玉那个老女人了？”
要撂在以前，这确实是件难以想象的事情。
不过现在，侯恂刚想到这点，便立刻想起了自己的处境，就看了一眼左良玉，心中叹了口气：真得是乱世了啊！也只有乱世，文人才是武人的附庸！
他自然不知道，张明伟的蝴蝶效应，已经让城内的权力变更了。
左良玉和土司都回过神来，知道城内肯定是秦良玉大权在握，全权指挥时，他们便知道，要想打下成都，这难度就高了。
虽然秦良玉是个女人，而且年纪都这么大了，可秦良玉用她大半辈子打下的赫赫威名，又不是白来的。
在原本的历史上，张献忠攻入四川之后，所向披靡，可就是不敢去骚扰石柱。由此可见，秦良玉的威名！
这一下，左良玉和这些土司的联军便知道成都不可能短期内打下来，索性就不打了，等李自成手下一起汇合成都。
郝摇旗和田见秀领兵赶到之后，对这些叛军的先前损兵折将，颇有幸灾乐祸之心。
他是奉了李自成之命的，便不会全力攻打成都，只是虚张声势，装出要全力攻打成都，并且兵力来回调动，晚上偷溜出去，白天又大摇大摆地出现之成都城下，看着就好像他这边在源源不断地增兵，以此来恐吓成都城内的朝廷官军。
然而，让他有点傻眼的是，他埋伏在北面监视的探马，不管白天黑夜，硬是没看到成都府有从北面逃出去求援的信使。
一开始的时候，他以为是手下探马漏过了，又或者是趁夜潜行。但是，多方求证之后，证明成都确实没有派人出去求援。这一下，郝摇旗就傻眼了，就听他问田见秀道：“就算那秦良玉不怕死，可那蜀王竟然不怕死么，竟然不让秦良玉派人去求援？”
田见秀也想不明白，因为按他们所了解的朝廷藩王，都不可能是视死如归的德行。
于是，他们围住成都城的同时，一边派人飞报李自成的同时，一边督促左良玉这边，一起打下成都，继续给予压力。
但是，左良玉这边已经知道成都城难以短期内打下来，他们就不干了，傻了才会拿头去撞铁板。
不但如此，他还分兵，去攻打剩下的那些还没有和他结盟的土司。
让左良玉有点意外的是，那些原本不肯和他结盟的土司，在听到了蜀地之外天下大乱的消息，特别是辽东的建虏入关，还把京师给打了下来，当今皇帝生死未知等等这些侯恂原本用来忽悠他们的话之后，又见四川省内，朝廷连成都都要保不住了，便纷纷改弦易辙，全都答应了和左良玉结盟。
事实上，他们也没得选择，因为李自成才不和他们结盟，要么听令李自成，要么被李自成消灭。因此，他们只能和左良玉所部结盟。
这么一来，左良玉所部的声势更为浩大。一支又一支的土司队伍开到成都，加入围城。这个情况，当然让心口疼的陈士奇吓得不知所措，想要求援，但被秦良玉拒绝了。
说了坚持到开春，那边是要坚持到开春。
这么一来，左良玉所部还好，可郝摇旗这边就急了，却也没有办法。
………………
夔州府这边，在这边集结兵力的高一功，一直是憋着的。等到李自成调整战略的军令一到，他便立刻发起了猛攻。不为别的，就为他这边要对付的人，乃是以前李自成的部下高杰。
可以说，只要是李自成的手下大将，都对高杰恨之入骨的。
因为在流贼中，虽然李自成自己已经坏了规矩，没在讲什么江湖义气，该吞并别部就吞并别部，可至少兄弟妻，不可欺这个原则，却是深入草莽英雄的骨子里的。可是，高杰就这么干了，当然会引发公愤，恨不得把高杰三刀六洞的。
高一功之前憋着时，也没闲着，一直在琢磨怎么打高杰，最好是能把高杰给活捉了。在得到李自成准许他全力攻打之时，他便立刻犹如猛虎出山一般，向高杰发起了猛攻。
一时之间，朝廷官军在夔州府这边的防地纷纷失守，高杰的兵力，只有高一功的一半不到，才八千来人，根本抵不住高一功两万来人的流贼精锐进攻。
没办法之下，他一边向孙传庭求援，一边不得不放弃了夔州府这边，也就是放弃了荔枝道在蜀地这边的控制权，退入了保宁府。
不但如此，原本集结在顺庆府的李自成所部，也就是刘宗敏，袁宗第所统领的流贼精锐，也开始北上，对保宁府发起了攻势。
一时之间，各地急报，便纷纷报到了剑门关这边。
孙传庭对此，其实不意外。之前流贼集结军队一直不进攻，反而是让他提心吊胆的。如今流贼终于开始大规模进攻，反而让他放松了不少。
可是，他还是没想到，李自成所部的攻势之凌厉，还是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
特别是高杰那边，竟然接连败退，都退回保宁府这边来了。
从之前和流贼的接触战中，孙传庭已经了解这支流贼的厉害。因此，对于高杰的败退，他倒没有要杀高杰来杀一儆百的想法。
虽然高杰的败退，让出了荔枝道在蜀地的控制权。不过荔枝道其实是出蜀的蜀道，只要朝廷在汉中那边的关卡能守住，就还是不会有问题蜀道中，最关键的还是他自己亲自镇守的金牛道。
因此，孙传庭严令高杰务必节节抵抗，以消耗流贼的有生力量，消磨流贼的士气为主，切不可一败涂地，不做抵抗就败退。
孙传庭关注的重点，还是保宁府的那边。这一路流贼统领，那是李自成部下第一大将刘宗敏。由此可见，流贼攻打保宁府的主力，肯定是这一路。
因此，孙传庭调兵遣将，严守南方这一路流贼军队。
在经过最初的败仗之后，他意外地发现，刘宗敏这一路人马的进攻，远非高一功攻打高杰这一路来得凌厉。
孙传庭也不是笨蛋，立刻就醒悟过来，该是高杰那破事的原因。为此，他不由得有点后悔，早知道这样的话，真不如把高杰留在大同那边算了。
不过已经是这样，经过半个多月的交战，和流贼交战的局面终于又稳定下来了。就感觉流贼的两路大军，都已经有点力竭了。
如此一来，孙传庭便把目光转向了成都府那边。
让他有点担心的是，之前成都府几乎是一天一个求援。可到了流贼开始大规模攻打的时候，反而没了求援信使。
一开始的时候，他忙于保宁府这边的战事，也没多管。如今战事稍缓之后，他就怀疑了。
如果说道路被流贼阻断，送信会困难很多。可过去了这么多天，至少能突围出来一两个信使吧？结果竟然一个都没有！
难不成，成都府已经沦陷了？
孙传庭的脑海中，不由得立刻冒出了这个想法。
355 兴国公的勇气
如果四川的省会，蜀王的就藩之地被流贼攻陷，四川的军政大员全都一窝被灭，再搭上一个蜀王，这样的情况，孙传庭要说没有压力，那绝对是假的。
只是他能认清形势，知道孰轻孰重，盲目救援可能会带来什么后果。比起别的官员来说，他更能抗压而已。
换成是之前的话，李自成所部在东线和南线全都集结了重兵，这让孙传庭一直心中没底，不知道李自成所部的攻势到底到什么程度，因此，在那种情况下，他是不可能派兵的，以保住蜀道为主。
但是局势发展到现在，在东线和南线的李自成所部终于露出了獠牙，猛攻保宁府。不过不管怎么样，他都是挡住了，战事进入相持阶段。
由此，孙传庭心中就有数，李自成的人马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战力。
在这个时候，成都府那边的不确定，就让孙传庭担心了。
思来想去，他在估算了自己手中的兵力之后，便决定派出一支援军，前去增援成都府。
大堂内，孙传庭满脸严峻地交代总兵高汝利道：“此次前去救援成都，沿途务必要小心。如果本官所料不差的话，要么流贼会拼命阻击，不让你赶到成都；要么流贼会在半路伏击你。”
四川的局势，真得是很不妙。要是有的选择，高汝利才不敢去增援成都。可是，孙传庭已经点了他的将，他就没得选择了。
此时，高汝利听到孙传庭的交代，心中暗暗叫苦，便连忙请示道：“总督大人，要是成都已经沦陷呢？”
“如果已经沦陷的话，就不必恋战，立刻撤回来。”孙传庭听了，毫不犹豫地回了一句。不过他话锋一转，接着又交代道，“但成都要是还在坚持的话，就不能放弃。进城之后，你就告诉陈巡抚和蜀王殿下，让他们坚持到开春，兴国公的援军必定能赶到！”
听到这话，高汝利有点哭丧着脸说道：“可是，如今要等到开春，冰雪融化，蜀道能过大军，至少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吧？万一成都坚持不到的话，可否撤往保宁府来？”
孙传庭听了，心中叹了口气，确实啊，这等得时间有点长了！
不过表面上，他却还是表情严肃，冷着脸说道：“你觉得流贼会让你们逃来保宁？只要你们离开了成都城墙的防护，如何能挡住流贼的围追堵截？所以，这种念头想都不要想，无论如何，都坚持到来年开春，朝廷援军赶到。”
高汝利听了，非常地无奈。他知道，在孙传庭面前，那是不能过多讨价还价的。这位可是个狠人，之前的疯子贺人龙不照样是被他砍了脑袋的！
于是，他只好答应一声，然后转身准备去做准备了。
可就在这时，却见孙传庭的亲卫孙五兴冲冲地闯入了大堂，理都没理高汝利，双手抱拳，向孙传庭兴奋地禀告道：“老爷，国公派人来了！”
一听这话，大堂内的几个人，顿时就呆住了，第一个反应，是怀疑自己听错了！
就连一向面无表情的孙传庭，都露出了诧异之色，确认道：“国公派人来了？在哪里？”
他刚问出话时，却见外面又出现一个人，是他的家丁孙大，侧着身子，显然是在引着什么人进来。
这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向大门口了。
只见一名身穿便衣的高大汉子随着孙大入内，不用说，这个人自然是张明伟派来的刘金了。
此时，都不用孙大介绍，他从衣着上就能知道大堂内的这些人是什么身份。于是，他掏出自己的腰牌示意说道：“我是锦衣卫百户刘金，奉兴国公之命前来给三边总督孙大人送信。”
孙传庭一听，明显大喜，连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画蛇添足般地自我介绍道：“本官就是三边总督。”
刘金当然知道，这里穿绯红官袍的，除了三边总督之外，就不可能是其他人。
不过大堂内还有其他人，刘金转头看了下站他身边的那名武将。
高汝利一听，连忙兴奋地自我介绍了下。他感觉到，说不定他的军令会变，不用去冒险了。
刘金见大堂内没有外人，便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双手递给了孙大。
孙大赶紧接过，三脚并做两步，立刻给孙传庭送了过去。
孙传庭也是动作很快，查验了下火漆封口之后，便立刻拆开看了起来。
高汝利一直盯着孙传庭的脸色，就盼望着能有什么好消息。
不过，看着信的孙传庭，眉头却忽然皱了起来。看完之后，他似乎又看了一遍，然后才放下信，看向刘金问道：“国公如此，实在太过冒险，万一激起兵变怎么办？不妥，不妥啊！”
一听这话，高汝利虽然没猜到信中说了什么，可他知道，肯定不是好事。于是，一颗满怀希望的心破碎了。
刘金听到孙传庭的话，稍微有点意外，随后便自豪地说道：“总督大人放心，国公自有分寸，又岂会激起兵变！”
边上的高汝利一听，顿时他的脸色立刻由阴转晴，又露出了期望之色。
孙传庭听了，却还是摇头道：“国公的麾下，应该大部分都是刚整编招安了的流贼吧！国公难道不知道，这些流贼都是倨傲不恭。让他们冒这么大的险，真得很危险的。”
“哈哈！”刘金一听，忍不住笑道，“那是别人，我家国公带兵，和旁人不一样！招安后的将士，对国公都是心服口服，又岂会倨傲不恭！”
听到这话，孙传庭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要说论带兵的能力，他孙传庭自认也是大明排在前面的。兴国公就算比他强，也绝不可能强到哪里去！
事实上，孙传庭在带兵这方面，就没有服过谁！
因此，这锦衣卫百户这么说，在他看来，这是在拍兴国公的马屁而已！
如果是一般情况下，孙传庭也不会计较。
毕竟兴国公权倾朝野，拍他马屁也不算什么。可如今事关兵家大事，又岂是迎合上官的时候！
因此，孙传庭虽然听了刘金的话，却是一点都不信，当即冷声说道：“不妥，不妥，你即刻返回汉中……”
说到这里时，他终于回过神来了，便立刻一脸惊讶地问道：“你是从汉中过来的？”
这不是废话么！
刘金心中如此想着，便点了点头。
“金牛道好走？”孙传庭听了，立刻追问道。
听到这里，高汝利终于猜出来了，兴国公是要冒雪过金牛道赶来四川？
一想到这，他不由得惊讶地张大了嘴，满脸不可思议，这……这不可能吧！又不是过来一两个人，而是要过大军的啊！
刘金听到孙传庭的问话，收了笑容道：“不好走，必须要非常小心谨慎才好！”
“那国公怎么领兵过来？”孙传庭一听，沉下脸说道，“大军行进，可非同儿戏。”
刘金听了，当即严肃地回答道：“国公说了，天下事，非能一概而论！有的军队，就是善于创造奇迹。他们是人，我们就不是人了？总之，事在人为！充分准备，蜀道而已，没什么不能征服的。”
听到这话，孙传庭便立刻想起了三国时期，魏国名将邓艾从阴平道奇袭成都的往事。那一次，都没人认为军队会从那边过来，因为有的地方，根本就没有路，军卒都是要裹着毛毯从山上滚下去的。就这样，邓艾还是成功到达成都，灭掉了蜀国。
其实，张明伟所指的，并不是邓艾这支军队，而是指后世的那支军队。条件之艰苦就不说了，还在敌军的围追堵截之下，不照样翻雪山，过草地，创造了奇迹。
相对这些前辈来说，张明伟不认为眼下过蜀道，会比那时候还要艰险。
当然，这个事情，孙传庭是不可能知道的。不过他误解以为是邓艾那支军队，意思也是差不多。
此时，孙传庭还是想要劝说，如果兴国公强行要麾下这么干的话，他手下的那些流贼，又怎么可能会同意！
然而，刘金或许是看出了孙传庭还是不理解。于是，他便严肃地说道：“国公说了，此信不是商量，而是通知，总督大人这边务必遵照执行，不得有误！”
虽然孙传庭是三边总督，可是，张明伟是天下军队的总监，又是锦衣卫指挥使，不管从那个方面来说，都是有权管着孙传庭这边的。
听到刘金这话，孙传庭不由得无奈了，当即叹道：“国公实在太冒险了，不过军令已下，本官自当遵照执行。”
说到这里，他竟然罕见地又叹了口气道：“国公为了救蜀地，这还真是拼了啊！”
如果兴国公等到开春再进军蜀地，谁也不可能说兴国公耽搁军机的。可是，国公却还是决定冒险，这份勇气，让孙传庭不得不发出了感慨。
于是，他便开始按照兴国公在信中的交代，立刻改编了部署。
高汝利也是如愿，不用去冒险了。
356 后悔（为淡看风云之巅加更8/11）
“报，高将军所部打下了平昌府，准备向巴州进发！”
听到禀告，南路军统领刘宗敏一听，顿时有点意外道：“什么，这个高一功要不要打得这么猛啊？”
“那还用说，因为给姓高的丢脸了啊！”袁宗第听了，理所当然地回答了一句，然后呸了一声：“小白脸一个，当年早就看出来了！”
说完之后，他想起什么，便对刘宗敏说道：“高一功是不是打得太猛了一些，他忘记大将军的交代了？”
“我也纳闷啊！”刘宗敏听了，有点郁闷地说道：“我们这边都是收着劲，不敢放开了打，假装就这点本事了。他高一功倒好，那么狂攻猛打，万一孙传庭那狗官不分兵的话，就不怕大将军责怪么？”
袁宗第一听，皱着眉头想了一会，然后忽然抬头看向刘宗敏说道：“该不会孙传庭那狗官还真是狠人，压根就没想着救援成都吧？”
说到这里，他走到铺开在桌子上的地图前，指着巴州的位置，然后才继续说道：“高杰那狗东西退往巴州，显然是要守住米仓道。他这一退再退的，已经失守了荔枝道了。该不会……”
刘宗敏听他这么说，忽然想到什么，不由得眼睛一亮。
果然，他接着就听到袁宗第继续猜测道：“该不会孙传庭那狗官是外强中干，不是他不想救援成都，而是他压根没有那个实力去救援成都。要不然的话，他不可能连续失守几个蜀道啊！”
“对，看这个势头，巴州迟早会被高一功给打下来，那么米仓道在蜀地这边就又落入我们的掌控了。”刘宗敏听得兴奋了起来，一拍桌子上的地图道，“指不定我们一开始就被孙传庭那狗官给吓到了，来势汹汹的，以为他兵精粮足呢！”
说完之后，他忽然两眼放光道：“要不，不要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了，我们就打吧？反正目的就是一个，打下整个保宁府，灭了孙传庭那狗官！”
袁宗第也听得意动了，看了地图一会之后，也有点兴奋地说道：“既然调动不了朝廷官军的兵力，最多是多些伤亡，看如今这个架势，肯定能打下整个保定府的！”
“对！”刘宗敏听了，立刻在地图上一笔画道：“我们可以派兵斜插高杰那狗东西的后面，断他后路，巴州拿下就根本不是问题，然后再让高一功反过来帮我们，斜插保宁府城的后面，一起打下保宁府城。然后两军合兵一处，攻打铁山关，直逼剑门关，把孙传庭那狗官给灭了。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左右，我看可以，你怎么看？”
不愧是李自成手下第一号大将，当然不是只凭勇力打仗的。他的这个建议，听得袁宗第眼睛发亮，最后点头道：“不错，我看可以。”
顿了顿，他还是有点犹豫道：“不过，还是要先报大将军才好吧？”
刘宗敏一听，稍微想了下，便一挥手道：“兵贵神速，给大将军报告的时候，先打了吧！要不然，被高杰这狗东西缩回去，甚至躲到百丈关的话，要想再灭他，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没错，大将军肯定恨不得生吃了高杰那狗东西，有这个机会，一定会同意的。”袁宗第听了，一拍手附和道。
这两人，对于战机的嗅觉也确实是明锐的，说干就干。由袁宗第领兵前去增援高杰，而刘宗敏则继续佯攻保宁府城。
………………
李自成此时已经不在重庆，把那边的事情都让牛金星去安顿，而他本人和宋献策一起来到了顺庆府城。
这里不但离成都更近，离保宁府更是相邻，便于李自成直接指挥和孙传庭的决战，或者说是指挥歼灭孙传庭的战事。
在收到刘宗敏的消息时，他正在和宋献策商量蜀地的局势。
“之前就怕他们过早地打下成都，可没想到，这成都竟然这么难打！”李自成感慨地说道，“那个秦良玉，真是廉颇般地人物啊！”
听到这话，宋献策没有接腔，而是指着地图说道：“大将军，我们还是得小心左良玉才行。他蛊惑那些土司，声势更大，甚至还分兵北上，前去攻打了龙安府，松潘卫，那些土司纷纷投靠他了。”
李自成一听，脸上露出一丝不屑道：“就他，随便他折腾，等我收拾了孙传庭，翻手之间，便能灭了他！”
所谓的联军，他自己是深有体会的。战事顺利的时候还好说，一旦战事不利，各种幺蛾子都能发生，火并啊，背后捅刀子啊什么的，他自己干过，或者被别人干过，已经是司空见惯了。
他说到了孙传庭这个死对头，那眉头就又皱起来了：“这孙传庭到底是什么意思，真得对成都见死不救了？”
宋献策一听，还没回答，刘宗敏的急报便到了。
两人一看之后，宋献策忽然一拍自己的脑门，恍然大悟道：“大将军，指不定我们确实是高估了孙传庭了！”
他的这话，还可以换个说词，就是因为以前被孙传庭撵着打，有心理阴影，这一次是被孙传庭给吓到了。
不过这样说得话，不管是他，还是李自成都会没面子。宋献策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这样说了。
李自成一听，也是点头道：“还是宗敏他们在前线，更能感觉到真实情况如何啊！”
“大将军，反正到现在，孙传庭一直不分兵！”宋献策正色对李自成说道，“我看就按他们说得来办吧！要是时间拖下去，真得等到了来年开春还没解决孙传庭的话，万一朝廷援军真得那么快赶来，那麻烦就大了！”
“好！”李自成一听，便把手一挥，大声说道：“那就这么办，不管是保宁府那边，还是成都府那边，都全力攻打，哪怕多死些人，让他们不要有顾虑，一定要在开春之前解决掉蜀地的朝廷官军！”
………………
随着李自成的战略调整，几路流贼大军便开始真正地大举进攻了。
时间过去了半个月左右时，各地的战况便纷纷集中到了已经达到保宁府城的李自成这边。
成都府那边，依旧是没有打下来。虽然城头上的白杆军的军卒已经少了不少，可是防守的民壮一样很拼命。在最初几次全力攻打不下之后，不管是左良玉所部还是田见秀他们，都不敢再全力攻城，改为围城为主。
要不然，伤亡太大，损失过多，对士气的影响太大了。
对此，李自成并不在意。只要拿到了蜀地的控制权，成都迟早是囊中之物。
让他高兴的是，保宁府这边的攻势，却是非常顺利。
在刘宗敏等人的权利攻打之下，孙传庭所部果然是中看不中用，节节败退，不但丢掉了保宁府府城，更是被袁宗第和高一功合围，歼灭了高杰这一路。
这不，高杰的首级，就第一时间摆在了李自成面前来了。
如果说，之前李自成还担心孙传庭有什么阴谋诡计的话，这高杰都被他灭了，而孙传庭还是只能节节败退，如今更是退缩到了剑门关到铁山关一带，根本没有像样的还手之力。这就让李自成彻底放心了。
两路大军云集保宁府城这边，虽然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战事，不管是后勤还是军卒士气，最好都要休整一下。
但是，离开春也就半个多月了，时间紧迫，李自成便趁着大胜的机会，激励手下一鼓作气，把孙传庭所部给灭了再好好休整。
还真别说，在大捷的刺激下，对胜利的期待之下，李自成的手下士气高昂，抵消了很多负面的因素，集结大军向铁山关发起了攻势。
………………
剑门关这边，孙传庭其实没想到战事会变成这样。
虽然他按照兴国公的要求，示敌以弱，吸引敌人拉长战线，可他没想到，流贼确实厉害，竟然抓住战机，折损了他的一名手下大将高杰。
如今这情况，确实已经按照国公要求，把贼军都吸引过来了，铁山关那边，打得正凶。
可是，给孙传庭的战略纵深也就没了。更让他担忧的是，他觉得兴国公说不等开春就赶来蜀地，总觉得不靠谱。
要是兴国公这边出了问题，自己又丢了战略纵深……
孙传庭想到这里，就已经有点后悔，当初或许该坚持一下，不听兴国公的。反正将在外，君命都可以有所不受，兴国公的命令，当然也是可以这么做的。
他正在懊悔的时候，忽然，就见到孙大急匆匆地跑入大堂，还是上气不接下气的那种，一看就知道是跑急了的。
虽然孙大因为跑急了而来不及说话，可看他那欣喜万分的脸色，孙传庭便知道，肯定是有好事。
就目前来说，能让孙大这么高兴的好事，除了那一件事外，就不大可能是别的事情了。
这么想着，孙传庭竟然都坐不住，一下站了起来，惊喜之中带着一点惶恐，就害怕不是那种问道：“可是兴国公的大军过来了？”
357 与众不同的军队
孙大听了，连连点头，深吸一口气，兴奋地禀告道：“老爷，来了，真得来了啊！”
为了加快大军通过金牛道的时间，兴国公在信中要求孙传庭在他这边也清理积雪，并做好大军过来的迎接准备。这个事情，孙传庭就交给了孙大，因此，他便能第一时间跑来禀告了。
刚说了一句之后，他马上就接着兴奋补充道：“老爷，兴国公的军队真是太奇怪了，竟然真得有女兵，有女兵啊！”
确认了兴国公的军队真得过来了，孙传庭在诧异之余，一颗心放了下来，也就淡定多了，此时一听，便皱眉说道：“你是没见过女人么，何以如此激动？军中女兵，呵呵，又有何用？”
没想到，孙大听了之后，却是加以反驳道：“老爷，话不能这么说，我瞧着那女兵的作用可大了！要是什么时候，我们军中也有女兵就好了！”
“……”孙传庭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说，当即把脸一沉，正待训斥之时，忽然想起孙大的性子，他不由得狐疑起来了。难道女兵真得有用？
这么想着，他便大步走了出去，同时吩咐道：“走，国公的大军过来，太难得了，去看看！”
如果国公亲至，那他绝对是要去迎接的。
可是，无论如何，像这样的条件下过蜀道，至少孙传庭认为兴国公是不可能来的。不过他太需要这个援军了，同时也是好奇，不是说对女兵好奇，而是兴国公的军队竟然真得通过了金牛道赶过来，哪怕在金牛道的各处驿站也都做了准备，但是这是一支大军啊！
因此，孙传庭就想看看，这支通过金牛道的大军，是不是因为兴国公的强行要求，如今已经疲惫不堪，怨声载道。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必须要休整长一段时间，然后才能派上战场的。
于是，孙传庭便由孙大引着，匆匆赶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还没等孙传庭到达地方，他就远远地听到了动静。
孙大一听到这声音，脸上就露出了笑呵呵的笑容。而孙传庭却是眉头一皱，心中想着，果然自己料对了，强行在这种恶劣天气通过金牛道，那些军卒都怨声载道，沸反盈天了吧！
不过稍微再近一点之后，孙传庭就诧异了。虽然他没听清那边的喧哗声到底是在说什么，可从语气上听出来，并不是抱怨，反而是振奋的那种，这是怎么回事？
心中好奇之下，孙传庭就加快了速度。
又近了之后，他隐隐能听清楚了。
“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
这一下，孙传庭有点傻眼了，这是在唱曲？兴国公的大军在如此恶劣的情况下通过金牛道之后，竟然还有精神，这么兴奋地唱奇怪的曲子？
这么想着，他的速度就更快了，他想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他快到地方的时候，忽然传来的声音又变了，竟然还不止一个曲子！
“风在吼，马在啸……”
这一下，孙传庭真得有点傻眼，很显然，这肯定不是一时兴起，而是军中普遍如此，才会有不止一个曲子，也才会有那么多人在一起唱。
转了个弯，眼前的场景，顿时让孙传庭一下愣住了。
只见在这片空地上，一队队的朝廷官军将士，牵着马，正有序地开过来。虽然他们身上还有积雪，证明他们是冒雪前来的，可是，他们的精神头，却全然看不到一丝不满，一个个都在兴奋地开口唱着。
这种军队的精气神，真得一下让孙传庭看呆了。
他自认为他所率领的军队，乃是朝廷的精锐了。这倒也不是他自满。而是他南征北战多年，见过的军队也多，自然是有比较的。
清屯充饷之策下，他手中有钱粮，当然就能练出精兵。
可是，如今他发现他手下的军队和眼前这支朝廷官军一笔，便立刻被比了下去了。
不说战斗技能，光是这份通过金牛道的勇气，还有他们的精神面貌，孙传庭就知道，这支军队绝对是精锐中的精锐！
得到这个结论，孙传庭便有了结论，这支先头部队估计是兴国公麾下最精锐的吧，指不定就是兴国公当初从京师带出来的勇卫营本部。
这么想着，或许是他的大红绯袍出现，有将领便向他迎了过来。
“末将兴国公麾下参将李定国，见过总督大人！”
听到这话，孙传庭点点头，就想夸两句。
能在如此恶劣的情况下通过金牛道，带兵的将领绝对是值得佩服的。
可是，他刚想夸的时候，忽然就愣住了，李定国？这个名字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不过在朝廷军中，能带出这么精锐的将领，好像也没有这个人啊？
于是，孙传庭便问道：“你是勇卫营的将领？”
听到这话，李定国不由得一笑道：“总督大人真是健忘，哦，不对，末将之前是叫张定国，如今已经恢复本姓了！”
张定国？一听这个名字，孙传庭的脑海中立刻便冒出了一个人，随后，脸色顿时变了，还是秦地口音，于是，他非常诧异地指着李定国说道：“你……你是八大王的四大义子之一的哪个？”
“正是！”李定国听了，微笑点头。
“……”孙传庭一听，顿时傻眼了。
他以为是勇卫营来的，结果却是被国公招安了的贼军。
可是，贼军竟然有如此的士气？不但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过金牛道不说，还没有一点怨言，士气也这么高？
这到底是贼军如此厉害了，还是兴国公治军有方？又或者说，只有这个李定国所部才是如此？
看到孙传庭傻在哪里，李定国又岂会不知道他是什么原因，顿时，就非常自豪。
事实上，如今这个样子，也是他自己从未想到的。不过回想起来，他却觉得又是如此地自然。
归根结底来说，还是兴国公懂得军心！
此时，孙传庭回过神来，他不好问原因，实在是感觉有点丢脸。自以为精锐的手下，和眼前这支被招安的贼军一比，真得没法比，亏了他之前还一直担心贼军会闹兵变！
于是，他便在李定国的陪同下巡查起来，特意跑去了金牛道过来的方向看。他就想看看，刚过来的那些军卒，会是个什么情况。
走了好长一会之后，他便到了地方，看到一队队地将士还在陆续开过来。
就在出口这个地方，孙传庭看到了一队女兵。
这些女兵正在打着快板，精神抖擞地冲着一队队过来的将士唱着。而那些将士，似乎也一下打了鸡血一般，明显在听到这些女兵所唱之后就兴奋了起来。
“雄赳赳气昂昂，通过了金牛道，保和平，卫蜀地，就是保家乡，大明好男儿……”
看到这一幕，孙传庭一下便站住了，听着那些女兵在唱，哪怕他之前觉得军中设女兵没有一点用，可此时，他也是面露敬佩之意。
这些女兵，显然也是随军过来的。可是，她们却没有休息，竟然还在鼓舞士气！
而正是因为她们，那些男兵便明显精神更好了。出了出口之后，听到袍泽在唱曲子，他们也跟着一起唱起来。
很显然，这种情况在兴国公的军中，应该是个常态。
看着这一切，孙传庭真得被震惊到了。
兴国公的军队，真得和他以前见过的所有军队，全都不一样！
边上的李定国看到他这样子，便笑着给他解释道：“这首词是国公所写，他说左良玉和李自成所部在蜀地肆虐，很可能明天就会祸害到秦地了。因此，我等秦高地袍泽便抢了这先锋，其他几路，都没抢赢末将。”
说到这里，李定国自己也感慨了一声，随后继续说道：“国公让我们真正明白了，我们到底为何而战！”
听到这话，孙传庭闻声看向他，似懂非懂。
打仗不就是为了饷银，为了有一口吃得么？再有，不就是为了军功？
可是，孙传庭却又明白，刚才李定国所说，绝对不止是在说这个！
想起刚才听到的那些词，他忽然又明白了一点：是保家乡，开太平么？
这么多年来，年年战事，兵灾不断，像眼前这位李定国，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是战乱时候了吧！这都打了多少年战事了！
他正在想着，又过来了一员将领，看到李定国陪在一个大红绯袍的官员身边，那人便立刻知道了身份，就立刻过来见礼道：“末将刘文秀，见过总督大人！”
刘文秀？孙传庭看着眼前这位一身疲惫的将领，立刻明白，这位肯定就是八大王手下另外那个有名的义子张文秀了。
没想到那八大王的手下，竟然都被国公招安，更为关键的是，竟然还能如此为国出力！
想到这，孙传庭忽然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渴望，就想着见见传说中的这位一直没有谋面的兴国公！
这么想着，他便真心感慨道：“真是可惜了，等蜀地战事平息，本官定要去拜见兴国公！”
358 确实是风雪太大了
刘文秀一听，不由得有点奇怪，对孙传庭说道：“总督大人，何以要等蜀地战事平息才见国公？”
问出话之后，他为孙传庭是要出征。可是，就算是出征，那也不会在蜀地战事平息之后才见国公啊！
孙传庭听了，也奇怪他怎么这么问话，不过他此时心情正好，便顺口回答道：“国公在汉中，本官在蜀地，当然是要等蜀地平定之后再去汉中府了！”
“……”刘文秀和李定国一听，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有说话，只是无声地笑了。
孙传庭一听，顿时有点不喜，这两人到底是什么意思，竟然这个样子？
看到他的脸色冷下来，李定国便连忙收了笑容开口解释道：“国公就在后面，估计明后天就能到了！”
“什么？”孙传庭一听，顿时大吃一惊，用难以置信地语气问道，“你说国公也过来了？”
看到李定国和刘文秀一起点头，孙传庭不由得大怒道：“真是儿戏！国公如此身份，岂可冒如此大险？难道就没人劝么？万一有个意外，谁能负责？”
“国公说了，他自己负责！”李定国听到这话，带着佩服之色，认真地说道，“我等所有人，包括坤兴公主在内，全都一起劝过国公。但国公说了，他要求我们冒险进蜀，那他自然也是要进的。如果说危险，难道将士们就不危险了？因此不管谁劝，都没用。”
刘文秀听到这话，想起当初那场军议，想起全军将士听到这个消息后的场景，他便在边上也是非常钦佩地补充说道：“国公说了，为国为民，早日还天下一个太平，不是嘴上说说就可以实现的。”
听到这话，孙传庭真得呆住了！
以兴国公的身份，在汉中总督兵事，谁也不可能说他什么！
可是，他却没有这么做！
这一刻，孙传庭看着眼前这些兴国公麾下的朝廷官军，他明白为什么他们士气会这么高了！
天下竟然有兴国公这样的朝廷重臣，必定能中兴大明！
这一刻，孙传庭的心中，忽然对前景充满了信心。
李定国看着孙传庭，此时又露出笑容说道：“总督大人不必太过担心，国公想了很多办法来减少危险。我们这一路过来，又为后续大军开路，让后面的袍泽能更好走一些，因此，国公和公主都不会有事的！”
听到这话，孙传庭忽然有了一种急迫感。国公和公主那么尊贵的身份，都还如此拼命，那他要是不更加用心，就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了！
这么想着，他第一时间便想着，怎么让他的手下，也像国公麾下的人马这般士气高昂！
另外，他也想更多的了解这位兴国公，因此，便向李定国和刘文秀这两个先期到达的将领问起有关兴国公的事情来。
这一问之下，就是两天。
有的是李定国和刘文秀他们亲自经历的，有的是他们听军中袍泽所说的，总之，都告诉了孙传庭。
………………
当张明伟通过蜀道的时候，孙传庭已经领着他手下的大小将领，全都恭恭敬敬地候着了。
“下官三边总督孙传庭，见过国公！”孙传庭哪怕看到张明伟竟然如此年轻，也还是满心佩服地诚心见礼道。
自古以来，都有璀璨的星星，在历史长河中留下耀眼的一笔。
对兴国公心服口服的孙传庭相信，他见证了又一颗璀璨明星！
过了蜀道，张明伟自然是高兴的，而且这一次过蜀道，因为准备充分，意外的减员也很少，这让他的心情就更是不错。
虽然以前不认识孙传庭，可四川这边大红绯袍的官员只有两个。其中一个是在成都，眼前这位，不用说就是历史上留下很大名声的孙传庭了。
看到孙传庭本人，张明伟心中不由得摇头，后世影视剧上的那个“孙传庭”，根本就没有眼前这位孙传庭的儒雅萧杀之气。哪怕两人长得一样，也能一下分出李逵和李鬼！
“孙总督不比多礼！”张明伟稍微打量了一下之后，便笑着说道，“对于你，我也是久仰了啊！今日得见，孙总督的风采，果然是让我佩服，国之擎天柱也！”
站他身边的坤兴公主朱媺娖一听，便笑出了声。她知道，因为先生来自后世，当初可是说出后世有句话“传庭死，大明亡”的。由此可见，先生怕也是眼前这位的粉丝？似乎是粉丝这个词吧？
孙传庭没想到，他竟然在兴国公的眼中，评价如此之高！
就算兴国公只是客套而已，被兴国公这么一说，他当然还是非常高兴的。
于是，他正待谦虚时，忽然就听到了女人的清脆笑声，转头一看，便知道国公边上这位女子的身份，连忙又见礼道：“下官见过坤兴公主殿下！”
朱媺娖自然也是让他免礼，并笑着对他说道：“先生经常夸你，今日得见，果然是没夸错！”
孙传庭一听，不由得有点意外。连坤兴公主都这么说了，那肯定是兴国公真得有提他，而且还是说他好话的那种。
这也就是说，兴国公刚才真得没有和他客套！
想明白了这点，孙传庭的眼睛突然之间就红了！
之前的时候，他为大明南征北战，结果在崇祯十一年的时候，千里迢迢赶去京师勤王时，却被关入了大牢，而且一关就是四五年！
说真的，他其实真得是委屈，愤怒。努力付出，精忠报国，不但得不到回报，还被诬陷，被下狱！
对朝廷，对当今皇帝，孙传庭其实真得是有过失望的。但是身为人臣，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都得受着。
临危受命，依旧无怨无悔地领兵作战。
你要说孙传庭不知道得罪乡绅会有什么后果么？那绝对不可能！他又不傻！
可是，为了剿贼，为了尽忠职守，得罪乡绅又如何？
最终孙传庭还是继续执行他的清屯充饷之策，继续得罪乡绅的同时，为国征战而无悔！
不过虽然是这样，如果付出能得到认可，又有谁会不愿意？
此时的孙传庭，事先是万万没想到，权倾朝野的兴国公竟然如此认可他，这让他多年藏在心中的委屈一下便释放了出来，这眼睛一下便红了，也是在情理之中了。
不过他马上感觉到自己在国公和公主面前失态了，便连忙掩饰道：“这外面的风雪太大，都吹迷了眼，还请公主和国公随本官去剑阁歇息吧！”
听到这话，张明伟也不点破，就假装没看到，当即点头说道：“确实是风雪太大了，那还请带路吧！”
朱媺娖听得心里好笑，这两个人，是这里大明最大的两个官，却一起在睁眼说瞎话。风雪太大？风倒是有点，可雪呢，零星几颗，也是很大么？
当然了，聪慧如她，自然不会说破，跟着一起走了。
………………
到了剑阁，稍事休息之后，张明伟并没有闲着，立刻便召开了军议。
先是由孙传庭禀告蜀地这边的局势，就着蜀地地图讲解的那种。
或许是因为刚才张明伟的鼓励，又或者是见到援军这么快就到了，总之，孙传庭的情绪明显有点兴奋，别人可能察觉不出来，但作为他亲信家丁的孙大等人，却是能感觉出来。
说真的，他们也欣喜，为即将改变的蜀地局势，也为他们的老爷而欣喜。
孙传庭在介绍完了当前情况之后，便对张明伟建议道：“流贼肯定不知道国公的援军已到，肯定能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先灭他一路如何？”
张明伟听了，并没有马上回答。
蜀地局势，确实是挺严峻的。不说成都府那边没有消息，就是高杰可是大明总兵了，都被李自成的人马给围歼了。
在仔细地考虑一会之后，张明伟站了起来，走到地图前，皱着眉头说道：“我的想法，还是柿子先挑软的捏！不打李自成所部，而是先打左良玉所部！”
听到这话，孙传庭不由得有点意外。
张明伟也不等他问，便开口解释道：“这个时候过蜀道，虽然是出乎意外，不过确实是比较难过的。这一次，粮草没法多带，因此，这粮草是个问题，必须要先解决，这是其一！”
孙传庭听了，便认真地听着，同时也有点好奇，就想知道兴国公在兵事上到底是到什么程度的那种。
“另外，川北这边，多山地，而我所带来的，皆是骑军！”张明伟继续说着，用手一指成都府那边道，“成都平原，才是骑军纵横之所。不管成都府是否还在坚持，都先攻击成都府那边，不但有利于骑军作战，还能首先控制富裕之地，如此便利于蜀地接下来的战事。”
四川最富的地方，还是属于成都平原，这里同样也是人口最为密集之地。重庆那边，则是丘陵为主，且小山高的，其实也有不少。
如果先控制了成都平原，再向东进发，也绝对比川北往南打要好打。
孙传庭听完之后，认真想了会，便点头赞同了。
359 危急（为淡看风云之巅加更9/11）
老将秦良玉，自从全面接管指挥之后，就没有下过成都府的城头。
不管是谁，官职多大，想要见她，都是亲自跑来城头上的。
对此，其他人都能理解，并没有什么怨言。因此城外头，全是叛军和流贼，就算秦良玉下城头，其他人也不放心，就怕她不在的时候，叛军和流贼会打进城去！
就目光所及，可以说城外全是叛军和流贼的大营，人数之多，真得是到了让人恐惧的地步。要不是秦良玉镇守城头，估计都有人可能已经吓破胆了。
城外的这些流贼和叛军，从一开始的大打，到后来时打时停，以及再后来偶尔搞一次突然袭击，一直不消停。
如今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秦良玉的年龄又是摆在那里，已经六十八岁了。还不是文官，是武将来的，身体便已经有点吃不消了。
秦翼明见了，有点心疼，便劝秦良玉道：“姑姑，要不你回府去好好休息一下吧！城头上有我看着，不会有事！”
要知道，秦翼明也是大小战事经历过很多，凭着战功都到过总兵军职，自然是有这个实力的。
不过秦良玉听了，还是摇摇头，看着城外说道：“不是我不看重你，只有我在城头上，城内的军心、民心才能稳得住。你明白么？”
秦翼明听了，不由得苦笑。
他当然知道，他姑姑的威望摆在这里，哪怕是老将，也会让人心安。如果别人要知道他姑姑已经坚持不住，需要回府去歇息时，至少那个四川巡抚陈士奇必定会恐慌。
虽然这么想着，可看着秦良玉疲惫的样子，秦良玉不由得叹了口气道：“这离开春至少还有半个月吧，也不知道朝廷援军会不会一开春就赶来蜀地。但城外的叛军和流贼，怕是也知道这一点，估计过不了几天，他们的攻势便会恢复。”
说到这里，他恳切地对秦良玉说道：“姑姑，实在没法子的话，您在箭楼里歇着，城防的事情，我来处置便是。”
秦良玉听了，忽然叹了口气，点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
一直以来，她都是以刚强示人，不但带大了马祥麟，而且还带出了白杆军，南征北战大半辈子，何曾叹过气！
因此，秦翼明见到她忽然叹气，都有点意外。不过回过神来，却也不觉得奇怪了。
从城外的流贼和叛军那传来消息，说京师已经被建虏攻下，当今皇上生死未知，而蜀地之外，更是乱成一团，那八大王甚至都自封伪王了。
而蜀地这边，都不用传言，他们就亲眼可见，基本上都成了流贼、叛军和叛乱土司的地方；虽然三边总督领兵来援，可兵力有限，因为三边总督的兵力，因为北方长城防线被蒙古鞑子攻破过，必须要分兵留守。
如此种种，诸多非常坏的消息，有的只有城内极少数人知道，有的甚至都被秦良玉给按住了，严禁传入城内。
这些消息要是传开的话，人心惶惶之下，对于城内的军心和民心，绝对是非常重大的打击。
可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虽然秦良玉下了严令，可城头上知道消息的那些守军，指不定会告诉他们的亲人，然后叮嘱他们的亲人不要外传；接着他们的亲人又告诉熟人，让他们不要外传。
总之，时间久了之后，这些消息终归是瞒不住的。
如此恶劣的局势之下，已经不止是守住成都，直到开春的事情了。
想着这些事情，不要说别人了，就是秦翼明自己，都有点绝望的。
有的时候，他都甚至冒出过想法，既然如此，不如降了实力最强大的流贼好了。
当然了，秦良玉在，他这个想法也不敢多想！
在原本的历史上，秦翼明也是绝望了，然后和秦良玉的孙子一起降了建虏的。如果那个时候秦良玉要是还在的话，这种事情就不可能发生。
此时，秦良玉也确实累了，想要好好休息一会。但是她又不放心，便交代秦翼明道：“不要看着城外贼军没有动静，他们肯定是在暗地里瞅着机会，定然是会在开春之前就想打下成都的。你要用心巡查城头，不能让城头上的将士大意了，明白么？”
“侄儿晓得，姑姑去休息吧！”秦翼明听了，表情严肃地点点头道。
秦良玉听了，这才放心一些。不过还没等她去休息，四川巡按刘之勃就来了。
看到秦良玉要行礼，刘之勃连忙摆手道：“秦老将军切莫多礼！”
随后，在秦良玉的陪同下，看了一下城外的贼军。
当然了，刘之勃看到的，依旧是密密麻麻的贼军军营，还有很多贼人在虚张声势的骚扰城头，一如他之前来的时候所看到的那样。
沉默了一会，刘之勃忽然转头看向秦良玉问道：“中丞大人让本官过来问问，成都还能坚持多久？”
陈士奇自从心口疼之后，就再没见过秦良玉。有事情的时候，都是刘之勃在和秦良玉沟通。
而秦良玉因为刘之勃在蜀王事情上的表现，对他很有好感。
因此，两人倒也配合地不错。
秦良玉守城头，刘之勃管着城内。
此时，秦良玉见问，便立刻回答道：“大人请放心，贼人休想在开春之前攻上城头！”
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话，刘之勃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说道：“消息还是传开了。蜀王有些慌乱，找到了中丞大人，他们的意思，死守成都，不如突围好一些！”
说到这里，他看向秦良玉，盯着她的眼睛问道：“如果突围的话，可有把握突围到保宁府那边，和三边总督汇合？”
听到这话，秦良玉顿时皱眉，马上回答道：“大人，城外的贼军巴不得我们突围，没了城墙的防护，城外如此之多的贼军，怕是难！而且，城中百姓怎么办？”
刘之勃听了，不再说话，只是转头看向城外。过了一会之后，忽然叹了口气。
而秦良玉得知消息还是传开了，便知道局势会越发地艰难，她便也沉默，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之后，刘之勃忽然开口说道：“要不，派人再向三边总督求援试试？都过去了好些天了，说不定孙大人会改变主意，派来援兵呢？”
他正说着，忽然就看到城外贼军那边起了一阵骚乱，随后便轰然欢呼起来。
这个动静，便一下吸引了城头上的注意。
不管是秦良玉还是刘之勃，都没有说话，立刻盯着城外看。
过了一会之后，就见一名贼骑，举着一杆长枪，上面挂着一个首级，到了离城一箭之地的地方，就绕城而跑，一边跑，还一边大喊道：“朝廷总兵高杰首级在此，朝廷总兵高杰首级在此……”
听到这话，那些贼人全都欢呼起来。
而城头上的守卒，则一个个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秦良玉一见之下，立刻传令，说那是假的，是贼人的诡计，不要相信！
反正不管真假，都说是假的！
然后没多久，原大明总督的侯恂出现在军前，核验了那首级之后，贼人又高声欢呼起来，很显然，应该是侯恂说那首级是真的！
城头上，不管是秦良玉还是刘之勃，自然还是不认的。
不过被城外贼人这么一闹，不管真假，又一次打击了城头守军的士气。
事实上，秦良玉和刘之勃私下认为，那个首级很可能是真的。
因为要是假的话，贼人要玩这一手，早就玩了，不用等到现在。
有了这个认识，他们两人就更是担忧了。
可是，担忧又没有用，只能是强打精神，继续维持成都府的防御。
几天之后，城内果然有点不妙。军心，民心的士气越来越低。
如果这么下去的话，哪怕钱粮充足，也不可能一直守下去了。
守城，不是凭城内的钱粮，而是要外有援军才行！也就是孤城不可守！
或许是城内的这种情况，被贼军给察觉了。他们竟然一反常态，开始加大攻城的力度，给守军以压力。
这一日，叛军和流贼又和以往一样，出动了部分人马开始攻城。
看着这一次，竟然差点就攻上城头，这让城外流贼和叛军一个个都感到非常振奋。一如侯恂对左良玉所下的判断一样：“不出三日，成都府可破！”
而在城头上，压根就没有休息的秦良玉，一脸忧色，对同样在这几天一直留在城头的刘之勃道：“要是城破的话，我已安排翼明保护大人退往保宁府！”
对于蜀王和西川巡抚，秦良玉压根就看不起他们，只是觉得刘之勃是个好官，便有如此决定。而她自己，则不用说了。
刘之勃听了，便知道连秦良玉都觉得成都府估计要守不住了。对此，他不由得叹了口气。
开国两百七十四年的大明，真得是要亡了啊！
这么想着，他正要回答秦良玉时，忽然眼睛一下睁大，就看着北方那边，紧紧地盯着。
秦良玉看到他这奇怪的样子，便知道又出了什么状况，连忙沿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360 老虎般的军队
只见在目光所及的远处，人影幢幢，从地平线上冒出来。
虽然看不清，但是远处那些人所穿衣裳的颜色，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总之，就是各种颜色都有。红色，灰色，不一而足。
刘之勃看到这时，便是更加绝望，叹了口气道：“看，又多了一股叛军了。”
这种情况，之前就已经出现过的。不但有可能是流贼，还有可能是新的投靠了叛军的土司军队，他们全都对成都城内的财富虎视眈眈，同样加入了围攻成都的行列。
顿了顿，他转头看向秦良玉，苦笑着说道：“看看，都还急不可待的赶来，看这样子，是知道这几天内成都府必破，所以赶着来吃肉喝汤么？”
说完之后，刘之勃忽然发现秦良玉没有理他，依旧眼睛不眨地盯着远处。
顿时有点好奇，他也转回头去看了下。虽然过了一会之后，已经看得更清楚一点了，但是，他却没看出有什么状况。
于是，他便转回头，看向秦良玉问道：“怎么了？”
“不对劲！”秦良玉听了，没有转头看他，只是回了这么一句。
刘之勃一听，心中一下奇怪了起来，又转回头去看，可还是没发现什么不正常的。便又转回头问秦良玉道：“有什么不对劲的？你看这支新来的贼军中，骑兵都在狂奔而来，显然是怕错过了吃肉喝汤的时候！”
他说完之后，却发现秦良玉的表情露出了一丝惊喜的样子。这种表情，在这些天内，真得是从未见过。刘之勃不由得一愣，正想说什么时，却听秦良玉已经带着惊喜之意说道：“末将看他们，好像不是赶来吃肉喝汤，而是他们的身后，有老虎在追他们一般！”
成都平原周边的山上，在那个时候确实是有老虎的。据史书记载，在原本的历史上，四川大乱，人口几乎死绝，离成都城三里的地方都出现了老虎的踪迹。
此时，刘之勃听秦良玉这么一说，有点意外，便转回头去，继续观察远处新来的贼军。
与此同时，城外的贼军，也已经发现新来的贼军，有的同样在看，有的不看，根本不以为然。但不管如何，终归是被吸引了不少动静。
刘之勃到了这时候发现，这支新来的贼军，除了骑军速度很快地赶过来之外，还有落在很后面的步军，似乎也是在狂奔。
这个情况，确实是以前没有的。步军这么狂奔，赶到成都城下的时候，那还不得累死！
虽然可以按照秦良玉所说，他们好像是身后有老虎在追他们一般，可是，也可以说，这支贼军知道成都沦陷就在这两天之内，所以这么急着赶来，也是能解释的啊！
想到这里，他正想转头和秦良玉说话时，却听秦良玉已经带着惊喜地表情说道：“大人，他们在恐惧，惊慌，这……这怕是有援军来了！”
说到这里时，她猛然转头，看向刘之勃，脸上全是惊喜之色，下意识地大声说道：“大人，贼军这是逃回来的，能让贼军逃回来的，肯定不是老虎，不不不，是老虎般的军队！我们的援军到了！”
刘之勃听了，先是立刻高兴了起来，马上转头再去仔细看远处那支贼军时，果然发现秦良玉所说的，贼军好像确实是惊恐逃回来的那种表现，全无建制，跑得整个平原上，到处都是。
不过他也只是高兴了一下，随后，笑容马上没有了，转头看向秦良玉，反问她道：“可是，我们哪来的援军？孙大人那边？如果他能派来援军的话，又何须等到现在？”
他本来还想说，那高杰的首级大概率也是真的，由此可见，孙传庭那边根本不可能派出援军啊！
秦良玉听到他这话，笑容也立刻没了。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确实是不可能有援军的可能。
想到这个，秦良玉便又转头去看城外。
这时候，时间又过去了一会，远处的贼军，终于有跑得快的骑军，已经跑得非常近了，但离城头还是有段距离，听不到他在喊什么。
不过，城外贼人已经有听到那些贼骑在喊什么了，就见他们一个个全都紧张了起来。甚至全都背对着成都城，可以看到他们的头目在大喊什么，有点乱的样子。
看到这情况，虽然秦良玉从理智上确实觉得成都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有援军赶来，可是，眼前的情况，却无不证明有让城外贼军恐惧的事情在发生。
而能让城外贼军恐惧的事情，最大的可能，就是朝廷援军要到了。
总之，不管是什么援军，只要是援军就行了。
这么想着，秦良玉便兴奋地说道：“没错，肯定是朝廷援军来了，传令下去，是朝廷援军要到了！”
不管怎么样，城头上的士气实在太让她担心了，不管真假，正好借此机会振奋下士气再说。
看到城外贼军，明显感觉到惊慌的气氛在迅速扩散，不管刘之勃，其他普通军卒、民壮也都一下兴奋了起来。
总之，贼人恐慌，对他们就是好事来的。
没过多久，那些临近城头，随时威胁攻城的贼军，全都如潮水般退去，看他们的情形，似乎是在集结准备迎战，且方向是在成都府的北边。
这种情况下，所有人都可以更加确定，确实是有朝廷援军到了。
于是，城头上的人，不管是谁，一个个都翘首以盼，就希望能看到朝廷援军的身影。
这一次，他们没有失望。
过了一会之后，就在北方的地平线上，有一条红线出现了。全红的，没有一点杂色。
这就意味着，那条红线所代表的人，肯定都是穿着朝廷军服。而没有一点杂色，说明非常大的可能性，就是朝廷官军，而不是叛军。
这一下，所有人都把眼睛睁到最大，哪怕这样其实压根不会看得更清楚，可他们也都努力在睁得更大。
又过了一阵之后，终于有眼尖的军卒，忽然兴奋地大喊了起来：“骑军，是骑军，朝廷骑军到了，朝廷骑军到了……”
他的这个喊话，立刻得到了城头上不少人的附和。
“是朝廷骑军，我也看清了，真得是朝廷骑军来了！”
“哈哈，我们成都有救了！朝廷援军到了！”
“没错，全是朝廷精锐骑军，你看他们坚毅的脸色，一看就是精锐！”
“骗鬼，你能看到他们的脸色了？哈哈，不过精锐肯定是没错的！”
“……”
城头上的守卒，大部分人都是兴奋起来，互相看着玩笑，释放着之前承受的巨大压力。
但是，也有小部分人，可能生性悲观，并没有多少欣喜。在他们看来，朝廷援军来了又如何，没看到城外贼军有多少么？万一来了就是给贼军送菜怎么办？
刘之勃就是这小部分人中的一个，在过了最初的惊喜之后，便立刻又担心了起来，连忙问秦良玉道：“兵力好像远远比不上，这……这能解围么？”
远处的红线已经更加近了，确实能看到，是朝廷的骑军，正在缓缓地往成都这边而来。就只是目测的话，估计有一两万。但是旗号什么的，还看不清。
秦良玉听到刘之勃的问话，却是兴奋地一指城外道：“大人请看，贼兵都很慌，由此可见，他们全都没有把握，他们怕了！”
听到这话，刘之勃连忙转头去看贼军的情况。
果然，他看到从其他几个方向转到北面来，准备迎战的贼军，情况明显不对。特别是左良玉所部，更是乱得很。还有那些土司军队，也同样如此，只有流贼那部分，相对要好一些。
可是，就算如此，这双方兵力差距也还是很大。
刘之勃还是很不放心，转头问秦良玉道：“这是孙大人的人马吗？”
“好像孙总督没这么多骑兵吧？”秦良玉本来是可以肯定地回答。但是，想起这时候，蜀地外面的军队还不能进来的，除了孙传庭那边又还能有哪支援军？
哪怕她之前给刘之勃说不可能是孙传庭的军队，可从理智上说，那也只是安慰刘之勃而已。
这么想着，她正想回答时，忽然眼睛一下睁大，堂堂经历过无数战事的老将，竟然也非常诧异地用手指着城外喊道：“看，还有！”
刘之勃一听，立刻转头看去。
果然在西北，东北两侧，又出现了红线。并且，在正北这边骑军的后面，又有红线出现，并且能看出，全是骑军。
“这……”刘之勃呆了一会，然后就狂喜，都不顾他的文官身份，竟然就在城头上手舞足蹈起来：“骑军，这么多骑军，绝对是朝廷援军赶到了，哈哈，朝廷援军赶来了……”
这时候的他，已经压根不去管为什么朝廷援军会在开春之前赶来，反正就是已经来了就成！
城头上，谁也没有顾得上看两位大人的失态，或者说，他们自己都失态到极点，完全控制不住那种绝望之后突然逢生的喜悦，一个个在城头发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