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这样不大好吧
张明伟心中如此想着，转头看了她一眼，再看看外面，心想果然如此：这个丫头片子是一直惦记这个故事，因此哪怕她第一次伺候人不熟练，也没让费珍娥来伺候。
于是，他便自己一边穿衣一边对朱媺娖说道：“城破之时，她投井自尽，但被贼人救起，见她貌美便抢。她就冒用了你的身份，然后被人带去献给了李自成。不过李自成叫人认了，不是，就赏赐给了手下的一个有名贼将罗虎……”
听着这些话时，朱媺娖的神情便没了刚才的兴奋期待。很显然，她是想象到了城破时候的惨状。想着那种场景，能高兴起来就怪了。
“……她在洞房前骗那贼将罗虎喝醉，然后断其喉，说我一个弱女子，杀一个贼帅足矣！然后，她就自刎了。”张明伟说到这里，便感慨着说道，“大明多少食君俸禄，受圣人教导的，都及不上她这份气节和勇气。因此，虽然她在门口也有对我不敬，我还是留下她了。我相信，她值得尊敬，也会是你的好帮手。”
这个事情是记载在《明通鉴》上的，张明伟当初看到，就曾佩服过这种奇女子。
朱媺娖听完之后，显然有点惊讶，似乎重新认识了自己这个同伴，当即跟着认真说道：“先生所言极是，我定会把她当姐妹看待。”
说到这里，她忽然眼珠子一动，便向外喊道：“珍娥，你进来。”
“是，殿下！”同样好听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随后，急促地脚步声响起，费珍娥的身影就进入了里间。
她看到屋里的动静，便露出了一丝好笑的样子，不过还是很快忍住了，福了福身道：“珍娥见过殿下，老爷。”
然后就快步上前，替下朱媺娖，熟练地服侍张明伟三下五除二地就穿好了衣裳。
退后一步，上下打量了下张明伟的形象，随后又说道：“老爷的头发太短，就不用梳理了。珍娥这就去准备洗漱。”
“我也去。”朱媺娖一听，便开口说道。
费珍娥听到，便转身笑着对她说道：“殿下就陪着老爷说说话好了，这些粗活我会做好的。”
朱媺娖听了，转头看了张明伟一眼，随后转回头，认真地对费珍娥说道：“以后就不要叫我殿下了，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你叫我名字就可以。”
张明伟听到这话，就知道是自己的故事起了作用。
费珍娥听到，愣了会，随后当即摇头，态度很坚决地回答道：“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朱媺娖一见，也来了倔强劲，又再吩咐道：“有什么使不得，让你叫就叫！”
双方身份的巨大差异，又岂是朱媺娖这么一说就能抹去的。费珍娥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可还是坚持不肯答应。
张明伟见她们相持不下，便微笑着对朱媺娖说道：“你让陛下收她当义女，这样就可以了。”
说完之后，他忽然一愣。
崇祯皇帝听到费珍娥的事迹之后，对比明末那么多没有节气的事例，说不定真会收她当义女。这么一来，自己岂不是由两个大明公主来服侍了？
这……是不是会不大好啊？
朱媺娖听了，却是高兴起来，连忙拍手说道：“好啊好啊，那就这么办！回头进宫了，我就向父皇提这事。”
“……”费珍娥看着这一幕，有点傻眼了。
公主进来服侍了老爷一会之后，突然就对自己变得这么热情。虽然说以前也不错，可也没有好到这样的程度，甚至都要让皇帝收自己当义女，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虽然想不明白，不过有一点她却是可以肯定的，这绝对和老爷有关系。
说实话，她一开始对张明伟的印象并不好，竟然在公主面前那么嚣张！不过后来见到张明伟真得就是那么嚣张，她才明白公主竟然是真得来当这人的侍女。如此一来，她就决定自己多干活，尽量减少公主的尴尬。
但接触下来，费珍娥并没感觉到张明伟真得把公主当下人，甚至对待她们也差不多。更多地，是给她一种奇怪的感觉，不是主仆，而是普通人相处那样。这么一来，她的印象就好了很多。
如今，她对张明伟的印象就又好了一分。想了一下便在出门前建议道：“老爷，公主，府里的人手太少，怕会耽搁老爷的事情。”
听到这话，朱媺娖便转头对张明伟说道：“那我回宫里一趟，再带些人过来由先生挑选。”
“不用！”张明伟一听，便摇头拒绝道，“这点小事就不要去麻烦你父皇了。我们自己解决。”
一般来说，府里的人都是要用信得过的人，不是家生子那也是同族的人。只是很可惜，这些类型的人，张明伟都没有。
朱媺娖自然知道这个情况，便皱着秀眉问道：“那我们怎么解决这事？”
张明伟作为明末穿越作者，查过的资料很多，对于明末的现状也是有所了解。因此，他在昨天驱逐那些公主带来的下人时，就已经有了想法的。
因此，他听到朱媺娖的问话，便微笑着说道：“很简单的事情，吃了早餐就去办这事。”
大概不到两刻钟，张明伟便带着朱媺娖出门了。另外，还有王二彪和他的一个手下以及李若琏和他的四个手下随行护卫。
其他人，就都留在府里，还要继续清点之前王德化留下的物资。因为当初王承恩只是把人都清了出去，按照旨意，府里的东西全都不动。
除此之外，其实事情还有不少。比如说，商铺、粮田的接收和巡查这些，都要张明伟亲自过目处置。但他毕竟只有一个人，事情还是得一件一件地做。
之所以这么快出门，其实还有一个小插曲。
王二彪和他的手下原本并不负责宫里的膳食，这两天却只能充当厨师负责张府的膳食。
昨天可能通宵太累的原因，因此早早吃了点东西就睡了，也没感觉什么。可今日一早用餐的时候，朱媺娖就吃出差距来了，有点难以下咽。
张明伟见此，也不在乎，便大手一挥，反正皇帝老子赏了不少银子，出去吃大餐去好了。对于这个时代的美食，他也是期待已久的。
因此，他们出门才会这么快。
另外，刚到这个时代，张明伟总想看看这个原汁原味的世界，不想因为身后跟着威风凛凛的锦衣卫，其中甚至都有锦衣卫指挥同知而吓到别人。因此，全体人员全都便服出门。
……………………
崇祯十五年三月初三，天气还是很冷，寒风拂面，会让人非常地精神。亏了张明伟一行人穿得暖和，要不然肯定会打哆嗦。
或许就是因为这天气的原因，长安街上的行人一如昨日那样，还是很少。
出了府门，骑着马陪在张明伟身边，朱媺娖明显感觉到比较兴奋，东张张西望望的，估计也是平时极少出宫的原因。
往哪个方向走，这个得由张明伟决定，因此，一众人等都看着他，等他发话。
“京师难民比较多地聚集地是在哪里？”张明伟哈出一口白气问道，“我们就往那个方向走，看到好的酒楼就去尝尝美食。”
一听这话，王二彪便立刻明白过来，便连忙提醒道：“大人，难民中刁民甚多，用在府上恐怕不适合，不如就去牙行挑些有担保人的京师本地良善之家。”
47 狗仗人势
对此，张明伟只是微笑着回答道：“我心里有数，先去看看吧，要是没有合适的就再说！”
王二彪一听，便明白他不是容易被说动的人。无奈之下只好打定主意，多帮大人看着点，真要有事就及时提醒。
边上的朱媺娖听了他们的对话，毫不犹豫地就附和张明伟道：“先生学识渊博，肯定不会看错的。”
“……”李若琏等人一听，不由得哑然，公主殿下这是对大人有多大的信心啊？
就连张明伟本人都感到有点无语，看来在大明朝已经诞生了自己的第一个粉丝了：这么相信自己！
不过话说回来，张明伟还真得更相信自己一点。那些在王二彪等人看来有保人的良善人家，在他看来，却是未必。
有一点张明伟是心知肚明的，他在大明朝绝对会成为聚光灯般地存在。各种各样的人都会巴结、算计他，而府里的佣人就是一个很好的媒介来影响或者怎么他。如此一来，这种有保人的良善人家都会不可靠。
好吧，也可能是小说写多了，看多了，所以张明伟想得有点多！
就这么地，一行人便往东门而去。
“五城兵马司的人巡查，城里已经很少有难民了。”李若琏比较熟悉，就落后张明伟半个马身子给张明伟介绍道，“大部分难民，都是在城外落脚，每天等着朝廷的赈济。”
这个应该是能想到的，张明伟便点点头道，“如今难民多么？”
听到这话，李若琏不由得沉默了下。过了一会之后，才缓缓地说道：“如今兵荒马乱的，就是京郊附近也不太平。加上最近松山之败，朝廷大军几乎全军覆没，各种传言都有，难民大概……还是有不少的吧！”
能听出来，他大概也没有出城过，是猜的。
张明伟这么想着，便转头看向王二彪，见他苦笑，便知道他估计也是没有出城过。
于是，张明伟也就不纠结这个问题了，反正到了地头，自然就知道多少了。
朱媺娖本来兴致很高，不时往两边张望。听到他们的对话之后，立刻就想起自己看过的历史纪录片，心情不由得也有点沉重，便兴致不再，没有那么好奇了。
一行八个人，都是骑马的，哪怕最多只是小跑而已，迎面寒风之下，也少了说话的兴致。
张明伟并不认识路，是李若琏引路。不过他知道，已经出了长安街，或者说出了那片权贵富豪所住的豪宅区，进入了商业街，因为他看到新的这条街道两侧，已经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商铺。
木制的、灯笼式的，长方形的、圆形的，各式招牌都在寒风中摇曳。不少店铺的门口都站着伙计，正在卖力地招揽主顾。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大概是上午八九点的样子，应该是行人比较多的时候。可张明伟看到这条大街上，行人还是不多，且多是步履匆匆。这些来往的行人，很少有逛商铺的。
两边的伙计看到他们这一行八人都是骑马，那绝对是非富即贵，便一个个扯开了嗓子喊了起来，声调都高了好几分，就想着吸引张明伟他们入店瞧瞧。
看来各家的生意都不好啊！张明伟看着这一切，心中得到这么一个结论。随后想想，却也能理解。这离大明灭亡就只有两年时间，还能繁华起来就有鬼了！
又走了一段路之后，张明伟便闻到了肉香，抬头看去。却见前面大街的那些招牌，多是酒楼客栈之类。
于是，他便转头看向李若琏，笑着问道：“前面那些店，可知哪些比较有名的，我们去尝尝看。”
“要说有名的，先生还需再往前走一里左右，就在离城门不远那，就是有名的醉仙楼。”王二彪不等李若琏说话，就抢着回答道，“哪里的早点小菜和酒，都是京师很有名气的。”
朱媺娖一听，秀眉顿时一扬，连忙对张明伟说道：“先生，那我们就……”
刚说到这里，她忽然回过神来，自己是来当先生的侍女，怎么能替先生做主呢！于是，后面的话，她就说不下去了。
张明伟听了一笑，当即接着她的话道：“不错，那我们去品尝品尝看看！”
朱媺娖一听，立刻露出了甜甜的笑容，用力点点头。很显然，对于宫外的吃食，她也是很向往的。
或者是肚子饿的原因，也可能是对大明美食的向往，张明伟明显提高了一点马速。
他身后的李若琏有点担心，因为他知道张明伟其实并不会骑马。不过看着大街上并没有什么人，也就没说出口。毕竟好歹都是锦衣卫指挥同知了，当然知道他要是开口，很可能会扫张明伟的兴致，让他不高兴。
朱媺娖却显然是会骑马的，神态自若地控制着马速，刚好跟上聚精会神骑马的张明伟。
过了一会之后，王二彪便讨好地连忙提醒道：“先生，前面那家就是！”
张明伟听到，便抬头看去。果然看到前面的一块招牌上写着“醉仙楼”。
正在这时，忽然“啊呀”一声响起，顿时吓了张明伟一跳，双腿不由自主地一下夹紧，让胯下马会错了意，就要往前窜去。
亏得李若琏眼疾手快，立刻协靠过去，一下伸手拉住了张明伟那马的缰绳，勒住了它才没有往前窜去。
就张明伟的骑术，刚才没有李若琏的及时出手，估计就要吓到了，很可能会发生车祸也不一定。
这时，听到王二彪的声音随即响起：“瞎了狗眼了？”
张明伟听到，便转头看去。只见王二彪正挥着马鞭打向边上一人。
很显然，是刚才这人突然从巷子里蹿出来，差点和张明伟的马撞到。“啊呀”之声，就是这人被吓了一跳而发出的。
“住手！”张明伟连忙喊了一声。自己差点撞到人，还要打人家，这完全是纨绔作风，不符合他的风格。
王二彪一听，便立刻收手，转头看向张明伟说道：“这厮差点害到先生，真是找打！”
“是我骑马不熟练。”张明伟听了，解释一句，随后看向那人问道：“你没事吧？”
直到这时候，他才看清这人。大概三十来岁的样子，相貌堂堂，有一股儒雅之气。给人的感觉，这肯定是个有学问的读书人。
然而，这人听到张明伟的话之后，却并没有回答，反而恶狠狠地瞪了王二彪一眼，低骂了一声：“狗仗人势！”
48 没想到
随后，整理了下他自己的衣裳，拍去了灰尘就走。
王二彪听他骂人，顿时大怒，又想挥鞭去打。可马上想起这里还有先生和公主殿下，便强行忍住了。
果然，就听朱媺娖发话道：“算了，以后别动不动打人，好歹人家是个读书人！”
一般而言，读书人都是有优待的。这一点，古今一样。
“……”王二彪一听，心想，不要说读书人，就是那些进士，也不是没打过，在诏狱里都是一个德性！
不过公主发话了，他就没办法，算了，马屁拍到马脚上了。
张明伟见了，便翻身下马，笑着说道：“就到了，我们走过去吧。”
与此同时，他在心中想着，回头一定要好好练练骑马才行。在这个时代，这技能绝对是必备技能！
醉仙楼就在他们面前的第三个铺子，这时候下马，其实也不算早。听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就纷纷下马了。
正在这时，就见刚才那人已经走到边上店铺门口，看着摆在门口的包子摊问道：“包子多少钱一个？”
这家店铺的生意显然不是很好，因此，包子馒头之类都摆在铺子门口卖。
那伙计本来想着招呼张明伟一行人，但他也看出张明伟他们好像是冲着醉仙楼去的，便有点失望地回应那个读书人道：“白面馒头三文钱一个，肉包十文钱一个，客官要什么？”
“好，那就来二十个肉包，二十个白面馒头。”
那伙计一听，没想到他买那么多，顿时心中高兴，连忙兴奋地答应一声，就掀开笼子去准备了。
这边的笼子一掀开，那香气立刻四散而开，使得张明伟等人都不由得往那边看了一眼。
正在这时，就见那个读书人忽然一个喷嚏，“阿嚏”一声，往刚好打开的那笼肉包上打了个喷嚏。
“……”
这一下，所有人都看得愣了会。这一个喷嚏之下，这笼肉包还怎么卖？
那个读书人见了，连忙道歉道：“实在对不住，小二哥，那这些肉包，小生都要了吧！”
伙计一听，惊愕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连忙欢快地答应一声道：“好嘞！”
要知道，这是大蒸笼，一笼肉包至少二十多个，一次全部卖出去，对他来说，也算是笔不错的买卖了。
朱媺娖看到，便转头对张明伟说道：“先生，这是个知书达理的读书人。”
张明伟听了点点头，至少算是个有礼貌的。
然后，一行人就准备继续往前走了。闻着那包子的香味，让张明伟和朱媺娖都感觉到肚子在抗议了。
可就在这时，忽然一个惊疑地声音响了起来：“小生……小生好像忘记带钱了！”
听到这话，张明伟等人下意识地便又转头看了过去。
只见那个读书人的神色有点尴尬，一双手在身上使劲地摸，就是没摸到任何东西。
而那伙计，就有点不高兴了，带着一点期盼之色看着，希望他能摸出钱来，可最终还是失望了。
“小生刚才打了喷嚏，想必这些包子也没法卖给别人了，实在对不住。”那个读书人一脸诚恳地说道，“这样好了，小二哥就带着这些包子随小生回家一趟如何？”
那伙计见他一个读书人，一直在道歉，好感顿生。
加上确实如这读书人所言，这么多人看着，那些包子他也不可能再卖给别人。不过如果任由这读书人回家去取钱，伙计也会担心他不再回来。
因此，听这读书人那么一建议，他便连忙点头同意道：“好，还请公子稍等。”
然后，他就往店铺里面喊了另外一个伙计出来，然后他自己就拿着一大包热气腾腾的肉包，就准备跟这个读书人去取钱了。
看到这一幕，朱媺娖心中一动，就想帮那个读书人付钱了。可随即想起，自己兜里的钱其实都是先生的。如今自己可是侍女，不能做这个主，便只好遗憾地算了。
不过，她最终还是评价道：“先生，这是一个知书达理的读书人！”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说了，显然是很有好感。
张明伟也是点点头，确实还可以。不过他并没有替那人出钱的意思，就凭他刚才敢骂王二彪的性子，估计也不会接受。反正他家里应该有钱，就随他去好了。
于是，他们一行人就准备继续往前走，去醉仙楼了。
结果，正在这时候，就听到有声音高声传来：“就是他，抓住他！”
张明伟等人听到这动静，不由得都再次转头看去。
只见从刚才那读书人出来的巷子里又拥出了几个身穿飞鱼服，腰挂绣春刀的人中，另有一个伙计打扮的人，用手指着那个读书人对那几个锦衣卫校尉喊道：“看看，又到这里来骗包子了！”
那几个锦衣卫校尉一听，立刻上前围住了那个读书人。
提着一大包包子的伙计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有点傻眼：这是什么状况？
刚才说话那人，见他这样，便对他说道：“是不是他打了喷嚏祸害了你家包子，然后说没钱要你拿着包子跟他去取钱？”
这伙计一听，点了点头，心中感觉到不对了。
“告诉你，回头你跟着他走过偏僻巷子时，他同伙就会来抢包子，你压根就拿不到钱。这厮是混进城的难民，专门骗吃的。”
“……”听到这话，张明伟这边都有点意外，看着这人文质彬彬，一身儒雅之气，应该是读多了书熏陶出来的气质，怎么就是一个骗子了呢？
那几个锦衣卫校尉这时候已经拥过去，对着那“读书人”一顿拳打脚踢。其中一人还边打边说道：“这厮连个秀才都不是，就知道装，打不死他！”
朱媺娖本来是想去干预的，读书人，那是有功名在身上的，岂能这样被人殴打，哪怕他做出了不耻之事，也不应该如此对待。结果一听这锦衣卫校尉的话，顿时就有点傻眼了。
看着气质这么好，竟然连个秀才都不是！
“带走，把他们两个都关去大牢里，我们再好好伺候伺候，定要他们后悔来到这个世上！”一名锦衣卫校尉说话间，果然看到从巷子里又被带出来一个鼻青脸肿的人。
那“读书人”被他们围殴，都是一声不吭。可一听到这话，看到那个被押出来的人，却立刻喊了起来：“大人，我骗吃的是不对，您打我一顿出出气，我认了。千万别把我和我弟弟都抓进去，要不，我爹娘没人照料。求您了，大人，行行好吧……”
之前骂王二彪“狗仗人势”的气势荡然无存，只是求饶，甚至跪地磕头起来。
被骗的伙计本来也想去打一顿的，可听到他这话，便立刻明白了什么，就没再上前，而是摇摇头，微微地叹了口气。看他这样子，似乎是有点同情这个骗他的人。
不过这些锦衣卫校尉却显然没有他的这份同情心，又上前把他打翻在地之后，其中为首的那个锦衣卫小旗一脚踩在他的胸口上，冷声喝道：“竟然敢骗到我家大人的铺子去，弄不死你！”
说话间，他们竟然就拿着锁链、刀背之类的，往这人身上招呼去。看这个架势，似乎真得是要打死这个“读书人”了。
49 败家娘们
看到这些锦衣卫校尉竟然这么肆无忌惮地殴打，而且还是往死里打得那种，张明伟不由得转头看向李若琏问道：“锦衣卫都是这样执法的？”
大众广庭之下，有路人见证的情况下，就这样的打法，确实是够牛的，看着不应该像是历史上没有名气的崇祯朝锦衣卫啊！
“这人都没反抗，一般不会这样。”李若琏听到问话，连忙回答道，“应该这人是个难民，打死了也没人会为他出头。加上他惹到了指挥使骆大人，他们这是想邀功，表现给骆大人看！”
听他的意思，这些锦衣卫校尉好像真会杀了这个人。
他们正在说着，就见之前那个鼻青脸肿的犯人，猛地挣脱了看押他的锦衣卫校尉，一下往前扑去，用他的身子包住了那个“读书人”，把他护到了身下。
那些锦衣卫校尉一见，稍微愣了下，为首的那个锦衣卫小旗顿时狞笑一声道：“既然要找死，两个一块打！”
说话间，这些锦衣卫校尉就又要扑上去。
正在这时，一个清脆愤怒地声音响了起来：“住手，你们这样会打死他们两个的！”
那锦衣卫小旗听到，闻声抬头看去，见是一个侍女样子的小姑娘喊的。又见这群人都是有马的，知道不是一般人，便稍微和缓了点语气说道：“锦衣卫办差，最好不要管闲事。”
张明伟听到，便接过话题道：“锦衣卫就可以草菅人命么？你们这是在败坏锦衣卫的名声！”
一听这话，还在殴打的几个锦衣卫校尉都停了手，带着怒气同时也有点好奇地看过去。
虽然这时候的锦衣卫没有天启年间那么威风，可毕竟还是锦衣卫不是！突然之间听到有人管难民的闲事，他们还是有点惊讶的。
“公子最好自重，这种话可不是你能说的。这次就算了，否则我们报上去，你家里人未必能保得住你！”那锦衣卫小旗对上张明伟，倒也还客气，不过语气却是有点冷的。
朱媺娖本来就生气，如今又听他们在威胁张明伟，忍不住怒喝道：“先生难道说错了，你们就是在草菅人命，败坏锦衣卫的名声！”
虽然张明伟一行人看着非富即贵，但一而再地这么说，这锦衣卫小旗就怒了，当即冷喝一声道：“看来敬酒不吃吃罚酒，兄弟们，把他们给我拿下，交给大人发落。”
在他看来，他已经是够给面子了，但是还这么说，那就不要怪他了。
最为关键的是，为首的那个公子口音特别，一听就知道不是京师人。而且从这口音上也能分辨出来，还很可能不是官宦世家，要不然绝对是一口地道官话。基于此，他就更不怕了。
那些锦衣卫校尉听到小旗下令，顿时就准备拥过来抓人。
看热闹的那个伙计，吓得连忙躲开。锦衣卫办事，真不是平头百姓能招惹的。
然而，还没等他们围过来，王二彪就第一时间挡到了公主面前，一副愿意为公主挨刀的样子。
李若琏的动作也不慢，上前两步，掏出腰牌一亮。
那小旗一见，马上明白了李若琏的身份，顿时有点傻眼。不过也就是一会的功夫而已，就回过神来后，稍微挤出笑容道：“原来是李大人，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不过说完之后，他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这两个人是得罪了指挥使大人，我劝大人还是别管闲事的好！”
张明伟听到，心中不由得摇头：一个锦衣卫小旗，竟然这样对锦衣卫指挥同知说话。由此可见，李若琏平时在锦衣卫中是遭受了何等的排挤！
这边的李若琏听了，转头看了张明伟一眼，然后才转回头，冷喝一声道：“滚！”
听到这话，那锦衣卫小旗明显有点吃惊。不过官位相差过大，李若琏又发怒了，他还是不敢吃眼前亏，便退后几步说道：“好，你有种，我这就回去禀告大人。”
说完之后，便扔下了那两个人走了。
李若琏这时候当然不怕骆养性，不要说有个公主殿下在这里，就是张明伟，他都知道是未来的锦衣卫指挥使。
不过被一个小小的小旗这么要挟，终归是很没面子的事情，就转头对张明伟和朱媺娖自嘲地笑了下，稍微带着一点尴尬。
朱媺娖一见，便马上安慰他道：“你放心，先生会狠狠地收拾他们的。”
虽然是公主殿下，但不管怎么样，都还是一个十三周岁的孩子而已。被她这么安慰，李若琏心中更有点尴尬，连忙转移话题道：“大人，这两人怎么处置？”
张明伟看着那两人，头破血流，鼻青脸肿，正费劲地坐起来。不过他们第一时间，都在顾着对方的伤势。
看到这个，再想起之前的情况，张明伟便心中一动，上前两步问道：“你们是难民？”
那读书人模样的人听到，习惯性地整理了下衣冠，认真地向张明伟作揖回答道：“小生乃是保定完县童生蓝天保，他是我弟蓝地保，遭遇兵灾，一家人来京寻点营生过活。”
顿了顿之后，他又补充说道：“之前惊扰了公子的马，实在抱歉，还请公子见谅！”
“呵呵，就寻这种抢包子的营生？”王二彪在边上听到，想起之前这人骂自己，不由得冷笑一声，嘲讽了一句。
蓝天保一听，顿时脸色一红，不过这次没有怼王二彪，而是看着张明伟，诚恳地说道：“小生实在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公子想必也是位官爷，请抓小生就行，都是小生想出来的主意。恳请公子放了我弟，要不然，我爹娘没人照料，真得会死的。”
“这位大人抓我吧，我哥点子多，才能在京师带着爹娘活下去。”蓝地保听到，抢着说道。
朱媺娖见他们抢着受苦，不由得很是感动，便想说一个都不抓。可这小嘴才张开，立刻就回过神来，自己现在是先生的侍女。
想起这个，她便不由得吐了吐舌头，暗想道：好险，差点又忘记这茬了！
张明伟没注意到她，只是看着眼前两人，沉吟片刻后，便转头对李若琏说道：“你带人去走一趟，把他们父母都带到醉仙楼来。”
他心中有个想法，不过先要证实这两人所说到底是不是真的？由李若琏过去，肯定逃不过他的眼睛。另外，他感觉这蓝天保似乎还有故事，也想了解下。
说完之后，他又吩咐自己的侍女道：“去把那个包子钱给付了，我们去醉仙楼先用餐去，想必你也饿了。”
张明伟的钱，都是朱媺娖她爹赏的，因此那些钱都让朱媺娖管着的。
朱媺娖一听，不由得心中甜甜的，先生都记得自己独自饿了，真是体贴！
于是，她立刻答应一声，掏出一个锦囊，取出一角银子，丢给那个在旁观的伙计道：“包子钱，不用找了。”
那伙计连忙接住，真是银子，顿时高兴地合不拢嘴。那包子虽多，却也不值得要用银子来付钱。从这份量上看，这下赚大了！
于是，连忙道谢，然后飞一般地蹿回自家铺子里去了。
张明伟看到这一幕，有点心疼。就那些包子才值多少钱，这丫头片子竟然直接用银子付钱，这真是太败家了！
这时候，他开始有点担心，这钱要是由朱媺娖一直管下去的话，会不会被她给败光了？
50 不屑
张明伟这么想着，真要走时，却又听到了蓝天保的声音：“小二哥，这些包子付了钱了。”
张明伟闻声转头看去，却见蓝天保向有点呆滞的伙计要回了那一大包包子，然后紧紧地搂在怀里，就好像这是了不得的宝贝，生怕别人抢去一般。
看到鼻青脸肿的他，在这种情况下还不肯放弃那些包子，显然是真得非常需要这些包子。
张明伟见此，并没有说话，而是先和朱媺娖去了醉仙楼。
他虽然刚才心疼钱，但此时，却还是随口要了个不便宜的包间。手头的银子，该用用，该花花，还是没有犹豫的。
护卫的锦衣卫校尉和随行的王二彪等人，那是打死他们都不敢和张明伟以及坤兴公主一桌吃饭。因此，最终是张明伟和朱媺娖两人一桌，其他人在门口侧一桌用早点。
实际上，刚才耽搁了不少功夫，这都快中午了。或许是肚子饿，又或者是真得好吃。总之，张明伟感觉这家店的早点味道确实不错。
坤兴公主虽然用餐依旧是那么优雅，可是张明伟能发现，她的速度还是比平时要快点，也没皱眉之类。从这些可以推断出来，她应该也是满意的。
他们正用得差不多时，李若琏带着人回来了，向张明伟禀告道：“情况属实，这是他们的父母。”
两个老人，皆是他们的儿子搀扶着，能看出来，身体并不怎么好，应该是有一餐没一顿地饿的。
李若琏刚说完，蓝天保的母亲便连忙跪地求情道：“天儿是为了我们才做那些事情的，还请大人开恩，放过我儿吧！”
他爹也跟着跪地解释道：“草民一家来京师，原本想着两个孩子能找份工过活。可没想到，到处都是来京师求活的人。压根就没有雇主愿意雇我们两个孩子，就因为有我们这两个累赘，所以才出此下策。大人，您要抓就抓我们吧！”
跟在他们身后的蓝天保和蓝地保一见，也都跟着跪在了他们爹娘后面。
虽然他们只是简单地解释了一下，但张明伟听了，却能想象得出，他们应该是带着希望来京师，最终却经历了绝望。
其实也是，松山之败刚传来，这个时候是人心最惶惶的时候。到处都是难民，竞争也就激烈。
此时，被两个老者跪在面前，张明伟终归是有点不习惯的。刚才他又在仔细观察，心中还算满意，便伸手示意道：“都起来说话吧！”
谁知蓝天保并没有起来，而是解开他的衣裳，露出里侧，展现给张明伟看，与此同时解释道：“草民实在迫于无奈才骗抢包子，心中甚是不安。因此，草民都有记下来，希望将来有一日，草民能百倍偿还包子钱！”
张明伟听了有点意外，看着似乎是写了不少字在上面，便转头向李若琏示意了下。
李若琏见了，立刻走过去，蹲下身子，仔细地观察了一下，然后站起来向张明伟禀告道：“确实有记载，已有两次，属下看着不像临时所写！”
张明伟听了点点头，然后转头看向蓝天保。
他不知道蓝天保记下来是真有这种心思呢，还是说为了将来被抓而做得准备的说词？
不过当他看到蓝天保坦然和他回视，从他的眼神中，并没有看到一丝不妥，最终张明伟便相信了应该是前者。
“大人，小人和哥哥情知理亏，因此，只是趁着不备抢了包子就跑。如果抢不到，也不敢动手打人硬抢。”蓝地保见此，也诚恳地补充说道。
这个事情，只要回头去调查一下，就能知道他是否说谎。张明伟相信他们应该不至于那么蠢，会在这方面说谎。
这么想着，张明伟便问蓝天保道：“将来你要是混出来了，会拉下脸面去赔钱道歉？”
“此乃草民所做唯一亏心之事，既然是做错了，又有何拉不下脸面去赔钱道歉！”蓝天保听了，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张明伟听了，看了他一眼，最终点点头道：“好，我信你，且起来说话吧！”
那老两口听出眼前这位大人不会再追究的意思，顿时大喜，连忙谢恩，然后才缓慢站起来，一看就是体虚那种，肯定是饿的。
“吩咐伙计，再来一桌，让他们先吃饱了说话。”张明伟转头对王二彪招呼道。
王二彪其实有点不乐意的，他有点记仇，不过张明伟吩咐了，他也不敢违背，便又让他手下去叫了一桌上来。
蓝天保一家四口人听了，便又是道谢之类。边上的朱媺娖一直没说话，到了这时候终于忍不住，便附身过去，凑着张明伟的耳朵低声说道：“先生，看他们怪可怜的，又这么有孝心，还有良知，不如收到府里去吧？”
张明伟听了，转头看了她一眼，并没有马上表态。
明末这个时候，人心败坏，真正意义上的好人，真得已经非常难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样的事情，真不要太常见。
底层百姓在生死存亡线上挣扎，人性经常经受考验。一般而言，都是经受不住考验的。
什么易子而食，这种事情的发生，其实就体现了这一点。在饿得受不了之时，对自己的孩子有感情，不敢吃，就和别人换下再吃。发生这样的事情，真是非常地可悲！
想着这些，张明伟就感觉肩膀上的责任越加地重了，自己有责任要改变这样的世道！
此时，蓝天保见他父母看着伙计开始上吃的，摆上一碟碟的佳肴时，忽然老泪纵横时，他便再也忍不住，转身向张明伟作揖说道：“草民从小读书，不敢说学富五车，可只要一般读书人能做的事情，草民自信都能胜任。还有我弟，一身力气，人又勤快，绝对是个好劳力。还请大人收留我一家人，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
在说话的时候，当他说到“还请大人收留我一家人”时，刻意提高了声音，强调了“一家人”这三个字。
在说完之后，蓝天保又回头看了他父母一眼，最后跪了下去，头伏在地，等待答复。
蓝地保见了，也连忙学他的样子，跟着跪了下去，头伏在地，等待答复。
他父母听到，也是擦着眼泪站起来，转身看向张明伟，在低头看看儿子之后，蓝天保他爹立刻诚恳地跟着说道：“大人，小老儿是我们完县最好酒楼的掌厨，贱内是厨房帮佣。本来想着一家人到京师不但能安稳，不再担惊受怕，还能凭着手艺养家糊口，可没想到……没想到……唉！要不是见我们两个饿急了，天儿是个要强的人，肯定是万万不会辱没了读书人的斯文。”
张明伟听了，转头看向蓝天保，不置可否。
但朱媺娖的眼神却亮了好多，带着惊喜。不过见张明伟没有说话，就有点急了，连忙伸手在桌子底下拉了拉张明伟的袖子。
不过张明伟心中还有一个疑惑，想要弄明白再说。要不然，万一招进府里的人不老实，这是他不愿意的。
正在这时，就听王二彪带着一点阴阳怪气地声调说道：“他这么有本事，为何连个秀才都不是？”
相貌堂堂，一身儒雅之气，还说一般读书人能做的事情他都能做，很是自负的样子，结果连个秀才都没得，指不定就是个隐藏很好的骗子。
王二彪记恨着说他狗仗人势，就提出了这个质疑，提醒张明伟和坤兴公主不要被骗了。
蓝天保听到这话，便抬起头来先盯了王二彪一眼，随后看向张明伟，带着一点愤恨之色说道：“还请大人明鉴，非是草民没那个本事，而是如今的秀才，都是要用钱买。草民不屑！”
“大胆！”王二彪一听，立刻抓住了这点厉声喝道，“科举一途，乃是朝廷取士之基石。你这狂徒，自己没本事却找这种可笑借口，你可知罪？”
他这声音一提高，就变得有点尖锐起来，显得有点与常人不同了。
蓝天保听得一愣，立刻转头看向他，似乎是想求证什么？
“你这个人也真是！”朱媺娖也有点不高兴了，看着蓝天保说道，“这么编排朝廷，都对你没好感了！”
张明伟听得哑然，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才转回头，和蔼地说道：“没事，你好好说，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蓝天保听到，也顾不上打量王二彪了，回视张明伟，带着一点愤怒之色回答道：“小人绝对不是编排朝廷！如今的地方上，要不是官宦世家的子弟，必须要用钱才行，否则根本通不过县试或者府试。”
说到这里，他又马上补充道：“小人特意打听过，这种情况绝非完县一地如此，而是各地皆有。”
王二彪一听，淡淡地眉毛一竖，正待发怒之时，却见张明伟向他一摆手，阻止了他说话，然而才问道：“你有听说过复社么？”
一听这话，蓝天保顿时一惊，连忙问道：“大人也知道？”
“先生，这是什么意思？”朱媺娖听出一点不对了，当即皱着眉头问道，“该不会他说得是真的吧？”
51 感觉到了巨大危机
张明伟查过不少资料，对于明末的情况可以说了解得很多。但是，那毕竟是查资料所得，且这个事情对于目前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因此，他并没有对崇祯皇帝提及。
不过此时从蓝天保这里听到了，他便顺便了解下真实情况到底如何。因此，就先不回答坤兴公主的话，只是让蓝天保说说他所知道的事情。
蓝天保本来因为这科举的事情，对于当官的都有一种仇恨。可和张明伟接触之后，已是明白张明伟绝非他以前所认识的那些官员可比。
因此，他对张明伟非常有好感，如今又有求于张明伟，加上对那些人的愤恨，便毫无犹豫地说道：“那些官宦世家的子弟，都加入了这个复社。他们互相结党，利用他们家里在官场上的关系，把控县试，府试等等，不是他们的人，如果不交上足够的钱，就根本通不过县尊、府尊那一关……”
他这一介绍，顿时惊呆了朱媺娖和其他人。在他们看来，如果蓝天保说得是真的话，这大明朝还是皇帝的天下么？
科举之事，真得是国之基石，是非常严肃的事情。历次以来的科举舞弊案，只要爆出来，那绝对是严肃处理，没有任何一个皇帝会姑息的。
这事情之严重，超过了任何人的想象。当然，张明伟是个例外。
因此，当蓝天保说完之后，朱媺娖立刻就非常震惊地问张明伟道：“先生，他说得是真得么？”
张明伟听到她再次发问，才微微点头道：“和我所了解地差不多，不过这个事情，最好还要再调查一番。”
说到这里，他看向在场的人，严肃地说道：“此事在官场上关联甚广，在皇上做出决断之前，你们最好把今天听到的事情烂在肚子里。”
这时候的破事已经不少了，如果把这个马蜂窝捅出来的话，朝堂上的那些人为了自保，绝对会乱来。
因此，张明伟不想现在就揭开这个锅盖，至少要把最急切的事情解决了，再来处理这个事情，至少不能大张旗鼓地解决这个事情。
好在跟他身边的并没有文官，和科举一事并没有关联，且都是信得过的人才护卫他左右，倒也不怕他们会去乱说。
张明伟说完之后，在他的注视之下，不管是王二彪还是李若琏等人都马上答应了下来。
而蓝天保听到张明伟的话，立刻感觉到了张明伟的身份绝对不一般。这时候，他才想起之前的事情，便又转头看向王二彪，想要确认什么。
不过还没等他确认出个什么结果，就听张明伟对他说道：“我可以收留你们一家人，以后就在我府上帮我做事吧！”
一听这话，蓝天保顿时什么都顾不得了，那还管王二彪是什么人，立刻欣喜地跪下，直着上身说道：“多谢大人，小人这条命都是大人的了！”
他父母甚至都是喜极而泣，和蓝地保一起跪地感谢。
在难民大量涌入京师的背景下，他们一家人哪怕是有本事的，也找不到雇主，没有生活来源，被迫拉下脸面去骗包子，那实在是已经走投无路了。
如今面前这位大人如此大方，把他们一家四口人都收留了。从此以后，有房子可以避寒，肚子也饿不到了，再也不用过那种不知道明天有没有吃的日子，真得是非常地庆幸！
看到他们这么感激的样子，朱媺娖也被他们感染了一点，便笑着说道：“先生最好了，能给先生做事，这是你们这辈子最大的福分！”
李若琏听到，心中同意，连公主都给大人当侍女，你们这是一下子到了公主的级别上了！
当然，这想法有点大逆不道，也只是在心中想下而已，可万万不敢表现出来的。
如此一来，包厢里就成了自己人，气氛立刻就好了不少。王二彪见此，有点遗憾，没法教训他了。
………………
在这个时候，那伙抓了蓝地保的锦衣卫校尉已经回去了，其中那个锦衣卫小旗正在给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告状道：“……大人，这个李若琏已经知道他们得罪了大人，却依旧不给大人一点面子，硬是把人给截下了。”
骆养性听得眉头紧皱，心中很是生气：这个李若琏，看来真得是有大人物撑腰，要造反了啊！
他等那人说完，便立刻问道：“现在他们在何处？”
“应该是在醉仙楼！”锦衣卫小旗显然早就存了报复之意，打听清楚了再来给骆养性禀告的。
骆养性听了，想了一会后便有了决定：“换上便装，带路！”
有关张明伟的事情，他已经打听到不少了。特别是文华殿议事的情况，他更是了解地清楚。这让他非常地惊讶，什么时候，竟然冒出了这么一个让皇上如此信赖，甚至到了言听计从地步的人物？
对于这样一个人物，他还是非常好奇的，想要亲眼见见。他猜测，李若琏突然被重用，很可能是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改变了李若琏的机遇。
要是有可能，骆养性当然不愿意改变现状，不愿意李若琏得势。
于是，他带着一群手下，换了便装，匆匆赶去了醉仙楼。
还没到门口，就见一群人出来。那个锦衣卫小旗一见之下，连忙指着那群人提醒骆养性道：“大人，李若琏出来了。”
骆养性一听，立刻闪身到街道一侧，躲起来暗中观察。
没错，李若琏就在那群人中。不过他的目光首先看向为首那人。确实从未见过，和李若琏说话时，态度很好，看来他们的关系很不错！
“咦？”李若琏忽然惊讶一声，甚至使劲眨了下眼睛之后再看，还是没看错，顿时就吃惊了。
那锦衣卫小旗看得奇怪，连忙问道：“大人，怎么了？”
“那个女的，如果没认错的话，应该是坤兴公主！”骆养性的眉毛皱成了一团，一脸地疑惑，有点想不明白地解释了一句。
坤兴公主还小，一直养在宫里。普通的锦衣卫校尉自然不可能见过，就连骆养性，也是偶尔见过两次而已。刚才见到，一直观察了好久才确认，那人应该是坤兴公主，也是如此，才会让他如此惊讶。
“啊？”他的手下听到，不由得也非常惊讶，一个个全都睁大了眼睛去看。
“大人，没看错吧，堂堂大明公主怎么会在这里？”那锦衣卫小旗听了，疑惑地问道，“而且就这么一点人，不大可能吧？”
骆养性听了，再次细看了之后，忽然肯定地说道：“看到那人没有，那个是宫里的宦官王二彪，是新任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公公的干儿子。他都在，肯定没错了！”
他的手下一听，都倒吸一口凉气，其中锦衣卫小旗连忙问道：“大人，该不会李若琏是得到了公主的撑腰，所以才会不把大人放在眼里吧？”
“不是，你们没看出来么？”骆养性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指着醉仙楼门口的人说道，“那些人并不是以公主为首！”
这一刻，骆养性突然感觉到了巨大的危机。
52 观其言而察其行
连大明公主都来陪着的人，加上听来的有关在文华殿的传闻，骆养性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李若琏巴结上了这样一个大人物，以后绝对不会只是锦衣卫指挥同知！
而李若琏如果要升官的话，很大可能性就是在锦衣卫体系内，那么就只有锦衣卫指挥使这个位置了。
另外，李若琏还要陪太子南巡。如此一来，和大明下一个皇帝的关系也会变得更亲密。这也就是说，他骆养性这辈子都不可能有翻身机会，会一直被李若琏骑在头上！
这么想着，他的眼神中就透出冷意，盯着醉仙楼前的那些人，好像恨不得吃了他们一般。
此时的他，可以肯定，给李若琏带来如此巨大变化的，肯定是这个突然出现的人！
骆养性正盯着，脑海中算计着自己的前途利益。对于可能会威胁他权势利益的，要是有可能，他是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他正在想着，忽然，眼睛一亮。看那个人上马的样子，好像连骑马都不会。这也就是说，这个人应该是个文弱书生？
想到这里，骆养性又仔细地观察了一下，随后便吩咐他手下那个小旗：“钱六，你跟着他们，看他们的落脚点。”
钱六一听，看到那个王二彪身边的一个人领着那四个难民离开，往城里方向而去。于是，就连忙答应一声，带着他的手下跟了上去。
骆养性自己则继续带着手下，继续尾随。
………………
张明伟一行人往城门方向而去，王二彪忍不住还是提醒张明伟道：“先生，这种人怕是刁民吧，如果只是可怜他们，还不如给点钱算了。”
“哦？”张明伟听了，转头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朱媺娖也转头看向王二彪，疑惑地说道：“你没看到他们一家父慈子孝，怎么可能会是刁民呢？”
面对她的问话，王二彪不敢怠慢，连忙解释道：“殿下请想，他自称读书人，学问很高，不耻官场上的那些事情，可以说自视清高。可是，他却能面不改色地去骗包子，伙同他兄弟抢包子。这不是自己打脸，说明他奸诈狡猾，不是刁民是什么？”
说到这里，他又看向张明伟，陪笑着说道：“只是先生心肠软，看不得别人的苦，结果被他给利用了。”
如果是没有见识的人，被他这么一说，说不定还真会被他说疑惑了。
这不，朱媺娖就不再那么坚持自己的想法了，皱着秀眉，犹豫地说道：“你看他们爹娘都饿成那样了，又没人肯雇他们，为了他们父母，这也是尽孝。说他是奸诈狡猾的刁民，不能这么说吧？”
“殿下，古人不是有自己割肉给父母吃的么？”王二彪一听，立刻冷笑着说道，“他不是读书人么？他会不知道这个典故？读书人的气节呢？”
朱媺娖一听，顿时沉默了，心中想着，好像这么说得话，这人的品行确实有点问题了。
张明伟听着他们的对话，反而脑海中在想着，崇祯皇帝的身边全都围着有各自目的的人，同样一个事情，一如蓝天保这事，换个说法就可能有完全不同的效果。
从这个角度来说，也难怪崇祯皇帝分不清是非，最终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心中如此想着，他一边继续骑马往城外而去，一边开口说道：“饿死不受嗟来之食，说起来容易，真能做到的，古往今来又有几个人？你所说得割肉救母，那是做药引子而已。就蓝天保这种，以他家的情况，蓝天保把自己的肉割完了也解决不了困境啊！”
其实张明伟本来想说王二彪站着说话不腰疼，不过想了想，这话还是不说了，只是继续分析刚才的事道：“蓝天保和蓝地保两人，其实是能找到活下去的机会，但是，雇主都嫌弃他们有两个累赘。为了他们的父母，最终走上了这种骗抢包子的路。虽然我不是为他们开脱，但说实话，他们这种情况，有不少人连杀人的事都能做得出来的！”
“大人言之有理，像这样的事情，属下都见多了！”李若琏听到这里，便开口附和说道。
朱媺娖一直在宫中，那听过这样的事情，顿时脸色就变了。
张明伟见此，暗自一叹，拉回话题对朱媺娖说道：“另外，你有没有注意到，他们被那几个锦衣卫校尉抓住的时候，宁可自己被抓也要为兄弟求情，为父母着想。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就已经是很难得了。”
朱媺娖认真地边听边思考，连连点头，等张明伟一说完，感觉到人心终归不是那么阴暗，便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赞道：“还是先生说得在理，我相信先生。”
张明伟听了，也是微笑着回道：“一个人到底怎么样，不妨看他怎么做。如果不行，就不用了便是！”
说完之后，他就不再讨论这个事情，转回头，看着街道的前面两侧，欣赏起这个时代的街景。
“还是先生的见识高啊！”王二彪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心这么想，反正此时就是这么说了，“佩服，佩服！”
其实，张明伟还有理由没说。
那个蓝天保冲撞了权贵，却是没有一点畏惧，甚至还骂了“狗仗人势”，由此可见，他可能还坚持心中的善恶之分，也可能是因为自身的经历，对于权贵有一种愤恨之意。
随着蓝天保之后爆出地方科举的弊病，张明伟立刻就有了想法。如果用这个蓝天保去查那些地方官，相信他能发挥出该有的作用！当然了，这事还要再观察！
他正在想着，眼看着快要到城门处了，忽然，就见他又转回头去看后面的情况。
跟在后面的骆养性，顿时吓了一跳，连忙躲了起来。
李若琏跟着张明伟的目光，也回头看了下，不过他没看到骆养性一行人，也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情况，身负护卫张明伟和公主殿下职责的他，便连忙问道：“先生，可是发现有什么不对么？”
一听这话，其他人，包括朱媺娖在内，也都转头四下查看了起来，想看看张明伟到底发现了什么？
此时，张明伟一见他们如此紧张，不由得笑了下，用手指着街道说道：“你们发现没有，越往城门这边而来，这街道上就越脏。甚至刚才我都看到有只老鼠，从那边街角蹿了过去。”
李若琏一听原来是这事，不由得松了口气，随口回答道：“先生有所不知，这年头人心惶惶的，谁还在意这些，能吃饱就不错了。”
“是啊，先生，临近城门这边，都是守城兵卒多，而且难民也多。一般的达官贵人都不会来这里。要不是陪着先生，我也不会来这边。”王二彪也跟着解释，甚至用手指着街道上的垃圾道，“所以，这里这样是一点都不奇怪！”
张明伟听得眉头一皱，看来史书上记载说，李自成在两年后攻打京师时，刚好遇到京师发生鼠疫，导致大部分守城兵卒中招而无力防守。要不然的话，崇祯皇帝估计还会晚些时日上吊。
这么想着，他也没有当场说这个事情，准备先去城外看看，然后再和崇祯皇帝说才是正途。
后面观察着的骆养性，看到后来确信，应该是没有发现他，便松了口气，继续开始跟踪。
张明伟一行人快要到城门口之时，忽然听到了城门那边的喧哗声。有小孩的哭声，大人的喝斥声，女人的不甘哭喊等等，混杂着传了过来。
53 话摆在这里
“先生，我们快去看看，好像出了什么事情！”朱媺娖一听，立刻向张明伟建议道。
张明伟听了点点头，其实，也就在前面，不管快不快，反正很快就能看到了。
只见城门洞这边围着一群人，有守城兵卒，也有穿着普通衣裳的百姓，全都在看热闹。
李若琏一见，立刻示意两名手下一左一右超过张明伟和朱媺娖一个马头，到前面看着，预防意外。而他本人，也靠近了一些张明伟和朱媺娖。
张明伟他们是坐在马上，比较高，因此虽然在人群外围，却还是能看清里面的情况。
只见在人群围着的里面，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一脸铁青地站着，在他身边，则是一个妇女半蹲在地上，死命搂着两个大概五六岁的小孩，在那哭喊着：“你真要卖儿卖女，那就把我卖了吧！”
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在那“呜呜”地哭着，同样紧紧地搂着那女人。
“你以为我想卖啊！难道他们不是我的子女？”那汉子一脸痛苦地说道，“我平时对他俩就不好了么？你不想想，已经三天没有东西吃了，光喝水又有什么用？你看看他们俩，再这样就会饿死了！卖了他们，好歹他们能活下去，也能换回一斗粮食，还能给娘看病。”
“那卖我啊，把我也卖了好了！”那女人大声哭着回道，“你这个狠心的，他们两人这么小，被卖了还不知道那些老爷会怎么对待他们俩？把我卖了换吃的，你带着两个孩子！”
“那娘怎么办？”那汉子痛苦地嚎叫了起来，“你要不在，谁来照顾娘，谁来照顾他们两个？而且娘还在发烧，必须要立刻请郎中看看了。”
“你们吵够了没有？”在他们面前的一个锦衣汉子有点不耐烦了，当即喝问道，“卖不卖就一个话，别耽搁老子的时间！”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之后又冷声补充道：“就这年头，那边有的是人卖，不想卖就滚一边去！”
“卖！”
“不卖！”
那高大汉子和半蹲着的女人几乎同时大声回答，不过答案是刚好相反。
朱媺娖看到这一幕，就立刻转头对张明伟，用生气的语气道：“这个男的真不是东西，他为什么不把自己先卖了？”
对于难民的悲惨，张明伟其实心中有数。如今真得看到有活生生的卖儿卖女之事出现在他面前，他还是很震惊的。
不过他并没有像朱媺娖那么生气，因为他知道，就如同蓝天保一家那样，有的时候，原本是良善人家，却有可能被世道逼上了一条不归路。
这种体验，张明伟没有经历过，但他是成年人，写多了明末，自然知道得太多了！
然而，朱媺娖却不一样，她长于宫中，身为大明长公主，自然是在呵护中长大，又不用参与皇权斗争，完全可以说，她是真正的温室里的花朵。突然之间看到这种卖儿卖女的事情，她的愤怒也同样是可以理解的。
张明伟心中如此想着，还没回应朱媺娖的话就听到城门洞那头，传来一个有气无力，却异常坚定和愤怒的老人声音：“如果你卖我孙子孙女是因为我这个老东西，我就撞死给你看！”
那高大汉子听了一惊，立刻转头看去，然后大喊一声“娘”，就连忙奔了过去。
张明伟闻声看去，却见一个老妇人扶着城门洞，好像站都站不稳的样子。
就见那高大汉子一下扶住那老妇人，悲声说道：“娘，都是孩儿不孝，可您这病必须要治了，不能再等了！”
那老妇人似乎对儿子意见很大，想要甩开他，却一点力气都没有。于是，她就抬头，看着那锦衣之人，坚定地说道：“我们刘家的人，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不卖！”
那半蹲的女人一听，喜极而泣，连忙喊了声“娘！”
然而，这时候，这个锦衣之人却变了脸色，冷喝一声道：“胆敢戏弄本大爷，来人，把那两个小崽子给我抢过来。”
“是！”他的手下跟班一听，立刻上前，就去那个妇女怀里抢人。
“娘，爹……”两个小孩被抢夺，吓得纷纷哭喊了起来。
妇女虽然几天没有吃东西，可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牢牢地搂着两个孩子，让那两个家丁一时半会之间，竟然抢不走小孩。
“啪”地一声，就见那老妇人打了她儿子一巴掌，厉声喝道：“还愣着干嘛？”
高大汉子被打，连忙跑了过去阻拦，同时说道：“不卖了，不卖了！”
“呵呵，你说不卖就不卖了？”那锦衣之人一声冷笑，随后厉声下令道，“敢消遣本大爷，真是给脸不要脸，一粒粮食都别想要了，给我打！”
于是，这人的剩下三四个手下立刻蜂拥过去。可却没想到，那汉子身手不错，竟然奈何不得他。抢人的那两人见了，就先放弃了抢人，跟着去围殴那个汉子。
那女人一见，立刻搂着两个小孩先退回了城门洞那边，把一双儿女往那老妇人身边一放，二话不说，竟然冲向人群去帮她丈夫了。
围观的人群都只是看着，就连那些守城军卒也只是在瞧热闹而已。虽然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面露不忍之色，不过却都没说话。只有少数几个，似乎有低声说什么，不过当那个锦衣之人闻声看过去时，却又立刻没了声音。
那对夫妇应该就是饿的，没有力气，被他们打倒的人，立刻又起来扑上。不一会的时间，那夫妻俩就没有招架之力了。
那高大汉子到了这时候，便连忙把他媳妇护在身后，独自承受那些人的拳头。
“唉！”有几个人叹了口气，不忍再看下去，便转身想走了。
“住手！”张明伟看到这里，便大声喝了一声。
那锦衣之人听到，便一边转头看去，一边厉声喝道：“谁敢管本大爷的闲事，活得不耐烦了么？”
可等他一看清说话之人，包括他身边的人，全都骑着高头大马，顿时就稍微愣了下，随后改了语气解释道：“我是嘉定伯府上的管事徐云超，被这些刁民戏弄，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这话说得，好像他才是弱势一方！
嘉定伯府上的？张明伟一听，顿时想着，还真是巧了！
朱媺娖一听，也是有点意外，不过马上脸色一沉喝道：“人家不愿意卖，你们为何还要抢人家的小孩？还要打别人，你们主人就是这么教你们的？”
徐云超一听，顿时就不高兴了，变了脸色道：“什么时候嘉定伯府上的事情，还轮到外人来指手画脚了？呵呵，你区区一个侍女，不也是主人没说话，就在自己瞎比比，你主人又是怎么教你的？”
朱媺娖听得一愣，心中不由得想着，自己真得逾越了侍女的本份？
徐云超见她这样子，以为他们是顾忌了嘉定伯的身份，就有点得意起来了。
不过他都没来得及说话，王二彪却是怒了，连忙护主道：“大胆，口出狂言该当何罪？”
徐云超听到，愣了下，也怒了，当即厉声喝道：“我嘉定伯府做事，谁人敢管？今天这两小崽子，是少爷指定要的！卖也好，不卖也罢，我都是要定了！话摆在这里，谁管，谁倒霉！要是不信，来试试？”
虽然爵位不是很高，可有当今皇后在，还有太子也在，哪怕是国公府上的，都不可能为了区区难民，和嘉定伯府上的过不去！
那群围殴夫妇俩的家丁原本停下了，听到这话之后，便一个个狞笑着又开始动手起来。
54 仗势欺人
不得不说，这个徐云超是够嚣张的。他这话一说出口之后，目光扫视人群，那些被他看到的人，都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这可是嘉定伯府上的，真要在他们手中吃亏了，压根就没一点希望能讨回公道的。
那对夫妇原本见到有人插手，都是心中一喜，以为这事能善了。可没想到，这人竟然发了狠话，而且听他的意思，整个京师都不敢有人管的。顿时，他们的脸上露出了绝望。互相看了一眼之后，摆出了架势准备再迎战了。
甚至连朱媺娖听了，都是惊讶地愣住了。说真的，长这么大，她是第一次亲眼见到有这么嚣张的人！
而张明伟看着这一幕，心中想着，今天算是见识了这种仗势欺人的套路。
然而，如今要说仗势欺人，这人背后的嘉定伯，能和自己背后的皇帝来比？
好，既然是要比仗势欺人是不是？张明伟心中如此想着，就坐在马上，用手一指那徐云超道：“让你嚣张，给我揍他！”
听到他这话，朱媺娖回过神来了，也怒声附和道：“天子脚下，朗朗乾坤之下，还有没有王法了，教训他们！”
李若琏本来听到对方是嘉定伯府上的，不得不说，还是有点忌惮的。可此时一听张明伟和坤兴公主的话，那就没什么可以顾忌的了，反正又不是打国丈或者国舅本人！
而且就算是打国丈或者国舅，那又如何，这可是先生和公主殿下都下令要打的！
这么想着，他立刻把手一挥，他的四个手下便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
大众广庭之下，又是秉承正义，这种情况下打人，还是平时不敢打得人，那是再爽不过了！
徐云超压根没想到会这样，因此并没有防备，直接被两个锦衣卫校尉给掀翻在地，拳打脚踢了起来。
其他人一看，顿时就傻眼了。
这可是嘉定伯府上，竟然也敢打？他们就不怕嘉定伯府事后的报复？
这么想着，有不少围观的人都看向张明伟这边，眼神中都是担心。
甚至离张明伟最近的一个人，还低声对张明伟说道：“嘉定伯是皇后的亲爹，太子的亲姥爷，别管这事了，赶紧走吧！”
很显然，他们以为张明伟是不知道嘉定伯是什么人，因此好心提醒了。
张明伟听了，微笑着说道：“没事，这些人就是欠收拾的，今天撞见了那是肯定要管的！”
听到这话，那人顿时傻眼，这人该不会真以为天子脚下就不会乱来吧？王法那玩意，到了如今这些年，已经压根威胁不了那些真正的权贵了！
他正在想着，就听到那边传来更大的动静，转头看去，却见是徐云超的手下弃了那对夫妻，蜂拥赶回去救他们的管事了。
可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徐云超就已经躺在地上躬成了虾米，表情还非常痛苦的样子。但是，从外表上看，却没看出有一丝伤痕。
打他的两个锦衣卫校尉惬意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似乎是嫌徐云超身上脏。然后就和同伴一起，向徐云超的手下迎了过去。
街头打架，锦衣卫还没怕过别人！更何况，李若琏带出来护卫的这几个锦衣卫校尉，那都是好手来的。
围观的人群看到这场面越来越大，害怕被波及，吓得一下散开。但是，全都没有走远，只是让开了一块地方，然后又兴致勃勃地看起热闹来。不时要伸手指指点点，似乎挺兴奋的样子。
不得不说，难得看到嘉定伯府上的人挨打，要是错过了这个机会，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有这眼福。
而那些守城兵卒，原本大都懒散地围观而已。可此时一见，顿时一个个都来了精神，竟然也都是喜欢看热闹的。
“嘉定伯府六个家丁，这边才四个人，别是管闲事反而被他们给打了啊！”
“我看不一定，你没发现么？这四个都是好手来的，身手不错！”
“嘉定伯府上能收庸人？肯定也是好手。要不，我们打个赌？”
“……”
围观的人才刚开始议论起来，就见开战的双方一碰之下就已经倒了三个，而且还全是嘉定伯府上的。
“喏，看到没有，都是好手吧，下手都狠，这几个人短时间内肯定没有还手之力了！”
“还真是，看他们疼的！我就看着，都觉得蛋疼！”
“……”
张明伟当然也是在看戏，有一点是他想不到的。眼前一幕，完全没有他在电影电视上看到的，打倒了起来，打倒了起来，打个架要打半天的那种。
李若琏所带的四个锦衣卫手下，很显然都是好手，一出手就是让对方丧失再战的能力。
果然，就只是眨眨眼睛的几下功夫，六个嘉定伯府上的家丁，就全都躺地上了。四个锦衣卫校尉就四散站着，围着那六个人，然后抬头看向张明伟，等待进一步的指示。
“好，打得好，打得不错！给赏！”朱媺娖平时哪有机会看这种戏，见自己这边的人干脆利落地惩治恶人，当即高兴地拍手叫了起来。
不过在说完之后，她忽然想起什么，便连忙转头看向张明伟，脸上有点不好意思。很显然，她到这时又想起来，自己是先生的侍女。
张明伟见了一笑，正待说什么时，却听到一个色厉内茬地喊了起来：“你们都站着干什么？没看到有狂徒竟然敢当众殴打嘉定伯府的人，还不去把他们都给抓了，要不然，回头我禀告少爷就说你们和他们是一伙的，坐视不管，就等着报复吧……”
张明伟闻声看过去，却见那个徐云超在冲一个旁观的守城军官大喊，就如同使唤自家奴仆一样。
那个守城军官一见，脸上一开始明显有点为难之色。很显然，他看到这边都是骑着高头大马的，明显也不好惹。不过等徐云超一威胁，他就顾不得了，当即对他的手下喝道：“还愣着干什么，都给我抓起来。”
嘉定伯府上的人，谁人敢惹？不得不说，从这军官的反应上就能看出来了。
他的手下兵丁一见，也不敢怠慢，连忙端起兵器冲了过去。不过多少还知道好歹，没冲着张明伟这边来，而是一下围住了那四个锦衣卫校尉。
徐云超见此，捂着肚子终于站了起来，龇牙咧嘴地疼，却还是恶狠狠地说道：“他娘的，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竟然敢欺负到嘉定伯府上来了？”
说完之后，他就立刻转头看向张明伟这边，用手一指，对那军官下令道：“还有他们，都给抓起来。出了事，嘉定伯府会担着！”
那军官听了有点无奈，不过也没办法，就又指挥了其他手下围向张明伟这边。
这时候，最开始的那个高大汉子看到这情况之后，便连忙冲过去，挡在了张明伟面前，求徐云超道：“千错万错都是小人的错，这些事情都是小人引起的，还请……”
“滚！”徐云超都懒得听他说话，厉声喝道，“今日之事，老子……”
他的话也没说完，就见李若琏跨前一步，严肃着脸，掏了腰牌伸手出去。
那个军官一见，顿时吃了一惊道：“锦衣卫！”
他这声音一喊，顿时，不少人都为之侧目，没想到一向没有作为的锦衣卫，如今竟然也会打抱不平，维护王法了？
徐云超也没想到出头管闲事的竟然是锦衣卫的人，稍微愣了下后，就见他脸色又是一狰狞，狠声说道：“锦衣卫又怎么样？你们的指挥使，我都熟悉地很！就凭你们，也敢得罪我们嘉定伯府？”
锦衣卫一亮出腰牌，他就灰溜溜的走了。他敢担保，绝对会被少爷打死！因为这样就太丢嘉定伯府的脸了！
此时，就见他说完之后又转向那军官，凶狠地说道：“老子说了，出了事有嘉定伯府担着，还忍着干什么？”
李若琏听了，他怕事情会不可控，从而威胁到张明伟和公主殿下的安全，因此，就立刻大喝一声道：“锦衣卫办差，谁敢阻拦？”
城防军队和锦衣卫并不是一个卫所，可以说互相之间都没有管辖权。可是，锦衣卫还有一个职责，就是巡查缉捕，对象包括文官武将在内的任何一个人。只要是在大明朝，再大的官，都没那个能耐去公开阻拦正在办差中的锦衣卫做事！
那军官本来还在犹豫的，可此时一听李若琏的话，就再没有犹豫，立刻二话不说，直接招呼他的手下退了回去。
徐云超一见，顿时有点傻眼。
像他这样的人，见风使舵是他的本能，好汉不吃眼前亏才是眼下的正理！因此，他立刻就回过神来，连忙自己撒腿先跑了，要不然，再挨揍都是白挨的。
他的手下一见，也都赶紧爬起来跟着逃。
稍微远了一点，感觉不会被抓住了，才站住身子发狠话道：“这京师还轮不到你们锦衣卫来嚣张，等着瞧！”
躲在后面的骆养性，因为围着一大堆人，就没见到城门这里的具体情况。正在观察着张明伟等人呢，忽然就听到了这句话。
55 非常有意义的事情
“什么人，竟然敢如此说话？”骆养性一听，顿时恼怒。
他的手下也同样气愤，不过其中一人却是认得徐云超，便连忙禀告道：“大人，那是嘉定伯府上的管事。”
一听这话，骆养性稍微一愣，随后却是大喜，笑道：“呵呵，看来是嘉定伯府和李若琏起了冲突，好好，看这样子，这冲突得好啊！”
他作为锦衣卫指挥使，虽然平时没什么作为，却也了解京师文武百官、皇亲勋贵的情况。他敢肯定，嘉定伯府的人好像吃了大亏，那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如今在京师，能公然喊出那样的话，还真是只有嘉定伯府上的人敢这么喊，谁让有皇后和太子在呢！
本来骆养性都还想着，要不要怂恿嘉定伯府上的人和那来历奇怪的人起冲突来试探一下。结果都不用他动手，他们自己就已经冲突上了。
于是，虽然徐云超喊得是轮不到锦衣卫来嚣张，但骆养性却听得很顺耳。
“小心些，不要让他们发现了。”骆养性交代下去，心中打定主意，要坐山观虎斗。
而在城门洞这边，徐云超等人一跑，那高大汉子便连忙转过身，向张明伟跪下磕头道：“多谢恩公解围之恩，小人刘金没齿不忘！”
张明伟把刚才的一幕从头看到尾，用心观察之下，心中有数。
这个叫刘金的汉子，因为全家饿了好几天，他娘又生病发烧，所以就卖儿卖女了。
看起来好像对子女，甚至可以说对他老婆都不好。可是，刚才要挨打时候，他却把老婆孩子都护住，宁可他自己挨打。由此可见，他并不是真得对老婆孩子没感情，而是实在迫不得已。
还有一点，刚才那些守城兵卒来威胁自己的时候，他立刻挺身而出，想把事情揽回去，也算是一个敢作敢当的人。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他看明白了，自己这边敢出头，必然是有所依仗，他那么做，就定然会赢得自己的好感。
不过就算如此，也只能说明这个人的脑子灵活。包括此时的感恩，也能说明他要么实诚，或者更加印证他脑子灵活。
这么想着，张明伟便露出一丝微笑道：“起来说话吧！”
刘金听了，倒也没有坚持，就依言站了起来。
张明伟转头看了下城门洞那边的老人和妇孺，然后转回头，看着他说道：“男子汉大丈夫，不管如何，一定要护住自己的家人。你要记住了！”
说完之后，他就转头看向朱媺娖道：“给他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差不多是当兵一年的收入，甚至因为军官的克扣什么的，实际上普通兵丁一年都未必能拿到十两。
在如今这种时候，虽然因为松山之败的消息，粮价涨到了一两五钱才能买到一石粮食，可其他方面，却不知道多便宜。比如刘金卖儿卖女，他那一对子女看着还蛮可爱的，都只能换一斗粮食，差不多就是一钱五分银子而已。
朱媺娖一听，倒是没什么银钱概念，心中也乐得给，当即答应一声，便掏出那个锦囊，拿出了一锭十两的官银，抛给刘金，同时叮嘱道：“对你家人要好点，不要再卖他们了！”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挨打挨骂，甚至在卖儿卖女的时候，都没怎么样的刘金，此时听到张明伟和朱媺娖的话之后，虎目流泪，一下重新跪倒在地，直着上身略带哽咽道：“活我全家之恩，我刘金发誓，一定会报！”
城门洞那边的老人在她儿媳和孙子孙女的搀扶下，也赶紧过来，跟着跪下，老泪纵横地说道：“恩公在上，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啊！”
说到这里，老人又连忙吩咐她的孙子孙女道：“来，磕头，快给咱家的救命恩人多磕几个头！”
她的孙子孙女很是乖巧，立刻依言，连连磕头起来。
这一幕，虽然张明伟在电影电视中看到过。可是，此时自己亲身感受到，说真的，他感觉非常震撼，远非看影视时的感觉可比。甚至比起蓝天保一家子之时，还要来得震撼。
史书上描述受灾之时，只是几个字：卖儿卖女，易子而食，好像感受也就那样。但这八个字，落在每家每户的身上，那都是生死离别，真正的人间惨剧。
对自己来说，刚才的事，只是能力范围所及之内顺手而为，可对他们一家人来说，却能活得性命，家人不分离，就是天大的事情。
如果说之前的时候，张明伟要中兴大明，要让中国一直屹立在世界之巅，是基于一种爱国情怀的话，此时此刻，他真得感受到了，他是在做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
中兴大明，力挽狂澜，救百姓于水火之中，这绝不是空口白话的想象而已，而是实实在在的功德！
这时，那个妇人看看婆婆，又看看自己的子女和男人，忽然转过头，对张明伟磕头说道：“恳请恩公收留我们，我和婆婆洗衣做饭都是在行。我男人是个猎人，这兵荒马乱的，能把我们一家老小从老家护送到京师，身手真得很了得，好多贼子想拉我男人入伙都没有同意。我男人可以的，定然能为恩公效力。我们不要报酬，就让我们有报答恩公的机会！”
刘金听得一愣，随后回过神来，连忙双手奉上那锭银子，恳切地说道：“内人说得在理，恩公救命之恩，保全我一家之德，就让我们报答恩公吧！刚才小人一是饿了好几天没力气，二是不敢对他们下狠手，要不然一个人就能对付刚才那几个。还请恩公成全我们！”
朱媺娖对那个妇人最有好感，又见两个小孩都抬头期待着看着，她就想同意了。不过这时候她得到徐云超提醒，记得自己侍女身份，便没有开口，只是同样带着期待之色看着先生。
张明伟扫视了眼前这一家子，生疏地翻身下马，来到老人面前，先扶起了她，感觉确实是在发烧。随后看向刘金和他媳妇一眼，再打量了下他的一对子女，最后才点点头说道：“好，我答应了。”
说完之后，他又转头看向王二彪吩咐道：“你带他们回府去，立刻请郎中为老人家治病。”
得，又收了一家子的人！王二彪心中想着，倒也不敢怠慢，连忙答应一声。不过他还是提醒张明伟道：“先生，朝廷有在城外施粥。”
张明伟的态度摆在那里，他不敢多说，免得张明伟不高兴。不过有这句话也就够了，说明这家人其实并不是那么实诚。
说实话，王二彪当初提议说雇佣京师有保人的佣人被否之后，对于张明伟连续答应收留难民，都是有保留意见的。
从他的角度来看，他总觉得来京师的难民都是刁民，不可靠。
可谁知，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了这个，就见刘金的脸色立刻变了。
56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就见他立刻向张明伟说道：“城外施粥，就是个笑话，要不然，小人一家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地步。恩公要是方便的话，出城一看便知！”
张明伟此来，就是想去城外难民营看看的。此时一听，也猜到朝廷的赈灾，估计落不到实处。
于是，他就吩咐王二彪道：“你且带着他们回府，请郎中来治病，不能耽搁了！”
王二彪有点不情愿，不过张明伟既然吩咐了，他也不能不听，便只好答应一声，随后就看到张明伟他们出城而去。
围观的人群一见之下，顿时议论纷纷，不少人猜测，以刚才锦衣卫会管这档子闲事的事情来看，指不定城外会有故事。
于是，有不少闲人也跟着出城，远远地跟着准备看热闹。
……………………
再说那个徐云超，他并没有回嘉定伯府去，而是拐去了一处雅致的风月楼，熟门熟路地往一处独门独栋的房子而去。
路上遇到的人，都是认得他的，连忙恭敬地问安，不过他却是理都不理。
到了那房子门口，他便冲房门里面喊了一声：“少爷，我回来了。”
“进来吧！”房子里面传来一个声音，“我的心肝宝贝，有一对双胞胎，看着还不错，帮本公子好好调教，回头一起服侍本公子。”
很显然，后面的这句话，并不是对徐云超说的。
果然，就听到一个嗲声嗲气地女人声音响起：“啊呀周公子，您放心，奴家的手段，你还不知道么？”
徐云超听到，当即推开门进去，绕过屏风，看到他的主子就躺在女人怀里，不敢多看，连忙“噗通”一声跪倒，哭丧着脸说道：“少爷要为小人做主啊！”
“嗯？”那男的一听，顿时一愣，随后脸色就变了，立刻喝问道，“怎么回事？”
“小人在帮少爷办那事的时候，有不长眼的锦衣卫出手，狠狠地打了我们一顿！”徐云超说到这里，还试图掀开衣服给看伤势，然后想起什么，就哭喊着说道，“他们出手特歹毒，把我们往死里打却一点都看不出被打的痕迹。当时，小人被他们打得，那真是死去活来……”
他的少爷已经坐了起来，脸色格外阴沉，冷喝打断他的话道：“难道你不会事先报上本公子的名号？”
“啊呀，少爷，小人怎么可能不报上您的名号呢！”徐云超一听，连忙喊冤道，“小人第一时间就给他们说了啊，说我是嘉定伯府上的管事，替少爷在办事。结果他们不但不听，反而更凶狠的打小人了。”
说到这里，似乎还觉得不够，便立刻向外面喊了一声，他的那些手下就一个个捂着肚子什么的，进入房间里，反正个个表情痛苦，一看就是全被打惨了。
这个男的，不用说，就是嘉定伯的儿子，当朝国舅周毕安了。
看着眼前一幕，那是脸色铁青，显然气极。
看他这样子，那女人便连忙安慰他道：“算了算了，谁都知道锦衣卫不好惹。要不这样，这事交给奴家，奴家给公子再物色几个调教如何？”
听到这话，周毕安却是一下站起来，恶狠狠地说道：“谁给那些锦衣卫胆子了，竟然敢来管本公子的闲事！要是不治治这股歪风邪气，本公子以后如何在京师混？”
说完之后，他便冷喝一声道：“没用的东西，跟本公子走，找他们算账去！”
徐云超一听心中顿时大喜，他就知道公子不会善罢甘休的。连忙站起来，提醒周毕安道：“公子，他们此时未必还在城门那边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周毕安听了，并不在意，当即大步往外走，冷声喝道，“找骆养性那厮去便是！”
京师的权贵，当然都是让着嘉定伯府上的人。谁让他们有皇后和太子呢！也因此，周奎那个老东西都敢在武清侯的那事上出面和崇祯皇帝对着干。
周毕安也差不多，在京师横行惯了，就感觉天王老子他最大，突然之间被人打脸，当然要找回场子了！
……………………
与此同时，张明伟已经出了城。说真的，他又被震惊到了。
应该是城门口拦着不让难民进入城内，因此城内的难民比较少见。但是，这一出城，看到的难民就多了。
一路上都有五城兵马司的军卒看着，维持着秩序。在道路两边，能看到条件好一点的难民，搭着个窝棚避寒。而那些没条件的，就卷缩在稍微能避风一点的地方躺着。不管是那种，只要仔细去看，都能看到他们其实被冻得够呛。
他们看到张明伟一行人走来，都是无动于衷，偶尔眼珠子转动看过来，也能看出没一点精神。
沿着大路往前走着，难民就越来越多了。
“啊，那是……”忽然之间，朱媺娖惊叫了起来。
张明伟听到，闻声看去，却见有两个军卒拖着一个人，正在往一辆平板车上扔。而这辆平板车上，已经堆了好些个人了。
“那都是死了的难民吧！”李若琏也看到，便解释一句。
朱媺娖这是第一次看到死人，一脸地震惊，只是盯着那边，并没有再说话。
张明伟在后世看过电影1942，描述的是河南大饥荒。说实话，看那个的时候，他也只是感慨一下民生艰苦，自己幸好没有出生在那个年代。
可如今，当他真得身临其境，见到了难民在等死的一幕时，他的震撼，就远非在后世看电影可比。哪怕他对此已经有心理预期，也还是超出了预料之外的震撼。
死人就如同垃圾一样清走，边上的人，甚至能看出还有是死人的亲人，都是无动于衷。这是见到了多少生死离别，已经麻木成这样才会如此啊！
城里的人吃吃喝喝，玩玩乐乐，何曾知道，在城外有这么多等死的人！
边走边看，眼看着快到施粥地方，难民越来越多，也终于看到这里的难民有了一丝生气，至少有在走动的，多是往施粥所在而去，或者从那边返回。
这些人，有的脸上带着怒意，有的脸上是失望之意，只有极少几个是带着欣喜之色的。
更近了之后，就闻到了粥的香气。
施粥所在，军卒更多，清理出一大块空地。在空地的中间，放着一个大锅，散发着粥的香气。
边上有两个大棚，其中一个看着里面应该是堆放着一袋袋的东西。
而另外一个大棚，门口停着马车轿子之类，不过不多。有仆从等着，他们的主人应该都在那大棚里面。
在这个大棚的另外一个方向，分男女，排着两个队伍，都是年轻难民。
张明伟一行人正在打量着，就见到有一个锦衣男子从大棚里钻出来，带着不知名的笑意，钻进了轿子。
在他的身后，又出来几个年轻貌美的女难民，脸上悲喜不一。不过相同的是，她们手中都有一根竹签。
看到他们出来，边上冲出几个难民，老少都有，从这几个女难民身上接过竹签。有的哭哭啼啼难舍难分，有的拿了竹签直接去往那个粥锅那跑去，这是去换粥的。
看到张明伟这一行人过来，有个兵丁小头目迎了过去，陪笑问道：“请问这位公子，可是要什么样的？青壮健妇，还是黄花大闺女，不错的男孩女孩？说实话，公子来巧了，刚好又有新的难民到了，有别人没有挑过的，货色都很不错的！”
坤兴公主的心情，一路看过来，已是很沉重。听到他这话，顿时就想起之前刘金一家的遭遇，不由得便怒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当人贩子不成？”
她的声音有点大，怒气之盛，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住。京师城下，天子脚下，竟然是这样一副惨状，这是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
轿子离开，刚好经过。那钻进去的锦衣男子掀开帘子看了下，露出一丝不屑，似乎是在说朱媺娖幼稚的那种，随后帘子放下，就走了。
这兵丁小头目没想到朱媺娖会这么说，一时之间，有点傻眼在哪里。
正在这时，那处大棚的帘子掀开，从里面出来一个官吏模样的人，看了张明伟一行人后，便厉声对那兵丁小头目喝道：“不会说话就不要说，免得做个善事还被人误会了！”
57 **
训完了那个兵丁之后，他就又改了笑容，对张明伟抱拳说道：“在下是负责现场赈灾的大兴县县丞胡永，这位公子不要误会了，他其实是看这些难民可怜，不想看到他们被饿死，所以就想给他们找条活路而已！”
张明伟听了，不置可否，只是用手一指那口粥锅说道：“朝廷不是有施粥么？”
胡永听了，转头看了一眼，苦笑一声解释道：“这位公子应该能看到，僧多粥少啊，又能够多少人吃的！”
“那为什么不向朝廷禀告，不向皇上奏报，多拨些粮食下来？”朱媺娖听了，皱着眉头跟着问道。
“那也得朝廷有粮食才行！”这人看了她一眼，顺口回了一句，然后看向张明伟问道：“不知公子是哪个衙门的，什么府上？”
张明伟听了，想着现在自己还没有接任锦衣卫指挥使，便微微摇头答道：“无官无职，一介平民，也不是哪个府上的。”
一听这话，胡永似乎有点不信，上下重新打量了下张明伟一行人。忽然想起，听这人的口音，好像不是京城人士，指不定是江南来的富家公子！
这么一想，他就立刻露出笑容说道：“公子要是觉得他们可怜，不如雇些人回去，好歹是救人性命，乃是功德善事。由我们来帮公子挑选，保证可靠。”
边上的朱媺娖一听，便转头看向张明伟，心中想着先生不就是想来难民营看看的么？
然而，张明伟却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可一时之间，他也想不起来。
李若琏看了他的脸色，见他那样子，便知道他还有疑惑。于是，立刻大步而出，走向边上那个堆放东西的大棚。
众人一见，有点不明其意，一时之间，谁也没有说话。
那大棚的外面站着两个兵丁，看他走近了，便伸出长枪一拦道：“站住！”
李若琏压根没理会，随手握住枪杆一掀，然后人就钻进去了。
那两个兵丁没防备，此时一见，顿时有点急了，正想追进去时，却见李若琏又钻了出来，向张明伟打招呼道：“先生，不如过来看看！”
刚才张明伟说他无官无职，因此，李若琏就改了称呼。
张明伟听得有点好奇，便翻身下马，要过去看看。
胡永一见，顿时就变了脸色道：“那是堆放朝廷救灾粮草的地方，有什么好看的？”
然而，他说话并没有什么用，就连朱媺娖也好奇地翻身下马，要跟着过去看。
看到这个情况，胡永立刻喝道：“来啊，拦住他们！”
说完之后，他又对张明伟说道：“这位公子，别不知趣，要不撕了脸面就不好看了！”
很显然，这种隐含威胁的话，对张明伟一点用都没有。
胡永终于怒了，立刻喝道：“来啊，拿下这些狂徒！”
他的手下本来就围过来了，听到这话，立刻就握着兵器开始靠近。
李若琏一见，看了张明伟一眼，便又掏出腰牌喝道：“锦衣卫办差，全都退下！”
“……”胡永和他的手下一见，顿时傻在了哪里。
刚才不是说无官无职么，怎么说变就变，隐藏身份是什么意思？
他们可没有嘉定伯府管事的胆量，看到李若琏亮出了锦衣卫腰牌，那还敢造次，连忙退下。胡永也立刻变出了笑容，点头哈腰地对张明伟说道：“小人有眼无珠，不知道锦衣卫上差驾到，该死，该死！”
说话间，还有意无意地挡住了去那处大棚的路上。
张明伟发现了这个细节，心中越加怀疑那处大棚里面有猫腻。于是，就没理他，快步绕过他，走近那处棚子钻了进去。
只见这处棚子里，堆满了一袋袋的麻袋，不用说，应该就是粮食。
果然，就听陪着他的李若琏给他介绍道：“城外难民聚集，朝廷就是再没粮食，也肯定会拨一部分下来以防民变。”
“这么多粮食，总能撑一段时间吧？”张明伟伸手拍拍麻袋，转头看向李若琏问道，“可为什么我们一路过来都在卖儿卖女，还有饿死的？”
“这就是其中的猫腻了！”李若琏听了，看了一眼外面道：“外面只是一丁点粥，给难民一个希望，不至于他们闹出民变。大部分粮食都不动，百姓饿得受不了，就只能卖儿卖女，身体弱一些的，撑不过去就饿死了。”
顿了顿，他又再接着说道：“城中有钱人过来，他们就当一回牙人，把这些难民买卖出去，再赚一笔费用。”
“可是，他们终归不是活了一些人么？”后面进来的朱媺娖没听到前面的话，因此有点疑惑地问道。
张明伟听了，便转头给她解释道：“如果每天多施点粥，也不至于卖儿卖女。刘金一家，不就是例子。除非被逼得没办法了，谁想妻离子散？”
李若琏陪着张明伟一天时间，已经知道张明伟的为人和他的地位，因此他没有顾忌，又接着说道：“其实，里面还有更大的猫腻！”
听到他这话，张明伟和朱媺娖不由得都看向他，静待他的下文。
“如果朝中有人来巡查，外面摆着施粥，再说些实在理由，能应付过去，一如刚才他们对先生所说。什么僧多粥少，如此只是无奈而已这种话。巡查官员要是有本事，就向朝廷继续求粮来；没本事，自然也不会追究他们。”
李若琏说到这里，带着一声冷笑又道：“如果是有钱人过来，他们便能赚那买卖人口的钱。”
说完之后，他忽然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转身往里面走去，瞅着不显眼的地方，捅了几个麻袋，最后手中捧着一把东西出来，伸到张明伟面前道：“先生请看！”
张明伟定睛一看，根本不是粮食，而是沙土。
“他们还倒卖朝廷拨下的粮食，又能赚一笔。”李若琏冷笑道，“只有堆在显眼地方的，里面才是粮食而已，主要就是用来应付上官巡查的。”
张明伟听得脸色阴沉，这简直是比吃人血馒头还要人血馒头。他们这么做，又发不了大财，可却要害得多少家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刘金一家，还有外面的一具具抛上车的尸体，外面的那些惨状，都是他们给造孽的！
这么想着，他走了进去亲自检验了一些麻袋，发现里面装的果然都是沙土而不是粮食。
回转出来之后，他便大步而出棚子，刚好看到在外面坐卧不安的胡永，只是一声冷笑道：“大明会落到如今这种地步，真得是多亏了你们！”
朱媺娖也是气极而出，用手指着那人怒声喝道：“来啊，把他拿下！”
两名锦衣卫校尉一听，立刻上前拿人。那些兵丁看到，全都有点慌了，场面一时之间有点乱。不过这毕竟是京师脚下，让他们反抗锦衣卫拿人，却也做不到。
还在卖人大棚里的几个有钱人看到这个情况，也有点慌了，匆匆离去。不过离得远远地，和其他围观的人群一起看热闹。
而一直跟着的骆养性也看到这一幕，却是开心地暗道：“好啊，接二连三地捅出马蜂窝，看他们怎么收场！”
话语之间，全是幸灾乐祸地看热闹心态。
可是，就在这时，有一骑快速而来，左右观看，一下看到骆养性之后，立刻过去，慌张地禀告道：“老爷不好了，府里出事了！”
58 只争朝夕
“府里出事了？”骆养性听得一愣，一脸不信地重复确认道，“府里能出什么事情，休得大惊小怪？”
不管怎么样，自从成为锦衣卫指挥使之后，就再也没有过麻烦。加上他一向和气，和朝中官员的关系都不错，府里出事，这又怎么可能！
“真的！”那报信的人听了，急得连忙说道，“老爷快点回去吧，国舅爷闹得很凶，说老爷做了亏心事躲起来不敢见他。要是再躲下去，他就要砸府了！”
“啊……”骆养性一听，顿时目瞪口呆。
这么嚣张的国舅爷，除了那个周奎的儿子周毕安之外，没有其他人。可是，自己从没得罪过他，为什么要躲着他？
刚想到这里，他忽然立刻想了起来，该不会是把之前城门洞那里的事情，算到他头上来了吧？
这一刻，骆养性真有了砍人的冲动。那个嘉定伯府的狗杀才是猪脑子么？冤有头，债有主，正主不去找，竟然找到自己头上来了！
明白了这点，骆养性还真不敢不回去。因为他知道，那个周毕安平时都有人让着他，说好话捧着他，早已经忘记他自己姓啥叫啥了。
要是他不回去的话，说不定那个周毕安真得会砸府。反正事后皇上会怎么处罚他小舅子不知道，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的脸面那是绝对要丢光的。
这么想着，骆养性连忙吩咐了个手下继续盯着，然后自己火急火燎地赶回府去了。
……………………
而在施粥现场这边，被按在地上的胡永还在喊叫：“大人，大人，就算小人不挪用粮食，也养不活这些刁民的啊！再者说了，这边能活命的消息传出去，不知道还会有多少刁民赶过来，这根本就是个无底洞啊！”
这边的动静，让那些难民全都拥了过来看热闹。听到他的话，不由得都是非常愤怒。原来他们如今这样的困境，竟然是人为造成的。说他们是刁民，要不是家里活不下去，谁愿意背井离乡？
不过听到后来，不少人又有点担忧了起来。因为他们不得不承认，这个官吏好像说得在理。如果这边真能活命的话，肯定会有更多的难民闻讯赶来。
这么想着，他们都看向张明伟，不知道这位朝廷大官会怎么说？对他们来说，不管怎么样，当然是希望京师这边能有活命的机会！
“这么说，你还是在做好事？”张明伟听了，却是冷笑一声道，“颠倒黑白，还真是一如书上所说，奸猾小吏，最是败坏朝廷声誉。”
胡永见张明伟的态度很明显，知道软得不行，就换了语气。哪怕他被按在地上，却还是威胁，不过声音没有那么大了，显然不想让远处围观的人群听到：“不瞒大人，这里面的水很深，大人最好不要轻涉其中！”
张明伟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这种事情做出来而朝廷那边没有动静，显然不可能是他一个区区县丞能做到的，后面肯定有人。
可是，要说后面有人的话，大家可以比比谁后面的人能量更大！对于这样的威胁，张明伟会怕了就有鬼了！
一路过来，所见所闻，到了这个时候，穿越过来第三天的张明伟，已经彻底想明白了。既然自己的靠山最硬，那还顾忌什么！这些贪官污吏、皇亲权贵会横，难道自己就不能横了么？
如今这个时候，大明百姓，看得见的，看不见的，都在水深火热之中。如果这也有顾虑，那也有顾虑之下缓缓图之，都不知道有多少家庭会继续家破人亡，不知道有多少艰难生活中的百姓会饿死，冻死，不死就从贼，当贼去了！
既然上天给了自己一个机会，穿到了崇祯皇帝面前，双方彼此携手，要拯救大明朝的，那就不如利用这个机会，轰轰烈烈地干他一场！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这一刻的张明伟决定了，进宫向崇祯皇帝要权要官，轰轰烈烈地干他一场再说！
因为此时的他还没有官职，其实是没有权力插手此事；就算是公主在，那也是没有权力干政的。李若琏虽然是锦衣卫指挥同知，其实不是北镇抚司的人，也没有侦缉百官权限，只是外人不分而已。
而且就算北镇抚司的锦衣卫，虽然有查事的权限，但理论上，锦衣卫要想抓人，必须有驾帖才行，或者是有皇帝旨意，而不是想抓谁就抓谁！
因此，张明伟要插手此事，就必须有对应的权力才行。
于是，他不再理这个胡永，而是抬头环视围观的难民，双手抱拳，大声说道：“诸位乡亲，皇上圣明，就是这些底下小吏中饱私囊，挪用粮食，才会让你们受苦受难。你们且安心，张某立刻进宫向皇上禀告，你们不会再冻死饿死，更不用卖儿卖女！”
而李若琏听到，心中不由得有点后悔，自己把这些猫腻都揭开了，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会不会害了先生？
有一点，这官吏却是没说错的，朝廷的粮食绝对有限，肯定没法养活越来越多的难民。如果先生这话放出去了，结果却还是让难民饿死冻死，那肯定会有很多人攻击弹劾先生吧！
难民的这个事情，其实是无解的啊！
他正在想着，却听到张明伟转头看向他说道：“你在这里看着，把剩下的粮食清点一下，然后多熬些粥，让每位乡亲能垫一垫肚子。我立刻进宫去找皇上！”
听到他这话，那些难民顿时一个个都激动了。不管任何时候，不管任何人，雪中送炭之举，哪怕是铁石心肠，都会动容的。
因此，张明伟的话音一落，所有的难民顿时跪倒，密密麻麻地，跪了一地。不少人激动地喊起了“青天”、“恩公”之类，更多的，则是哭出了声，就好像被人一直欺负的小孩，终于见到了能保护他的父母一般。
不远处跟着过来看热闹的那群人，此时就犹如一个个都是诸葛亮一般，纷纷对周围的人说了起来。
“看，我就知道，这位大人肯定会管这些难民！”
“我早就猜到了，真是上天垂怜，我大明朝终于又有了一个海青天了！”
“还真别说，刚才我看这位大人，那是气宇轩扬，眉目之间自有一股正气，一看就是位好官！”
“……”
张明伟看着跪了一地的难民，说实话，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心中格外激动：我来了，我就管定这个事了！
相对于从这里面雇佣人，那只能救一点点人而已。要是能完善地解决这事，这才算是做了一件让人没有遗憾的事情。
于是，张明伟二话不说，在三名锦衣卫校尉的护卫下，带着同样神情有点激动地朱媺娖，回转城内，直奔紫禁城而去。
………………
堂堂锦衣卫指挥使的府邸门口，此时已经围了不少人在看热闹。从府门那还传来嚣张的声音：“来啊，给我打。本公子把话放这里，骆养性要是再不出现，那就是他要你死，你可别怪到本公子头上！”
“国舅爷，老爷真不在府上啊！啊……”
骆养性骑马而至，那脸色气得铁青。他娘的，还真动手打上了。
他的手下当然知道他会是什么心情，人还没到，就厉声大喝道：“让开，让开，指挥使大人到！”
围观的人群回头看去，连忙让开了一条路，不过很显然，他们的兴致更高，继续围观，同时小声议论着。
“看国舅爷这架势，看来是被得罪狠了，这下子有好戏看了！”
“该不会是两人在外面争风吃醋，国舅爷吃了点亏，就来锦衣卫指挥使府上闹事了吧？”
“谁知道呢，反正都不是善茬，我就特别想知道，最后会是一个什么结果？”
“……”
他们在幸灾乐祸着，骆养性的脸上，却是阴沉地要滴下水来。这么多人围观，这事肯定会在京师传开，真成了别人家的笑柄。
然而，虽然他是这么想着，可一见到自家被按地上的管事面前，鼻子朝天的周毕安时，他还是没有发怒，只是冷声说道：“周毕安，你这是什么意思？李若琏得罪了你，为何找到我的头上来？”
“什么李若琏？”周毕安一听，却是一声冷笑道，“好你个骆养性，是不是胆子肥了，竟然不给面子，管闲事管到本公子头上来了！”
“……”骆养性听得一愣，这时候他才想起来。就是因为他的排挤，李若琏虽然是锦衣卫指挥同知，却在京师没有一点存在感，更不用说和周毕安有交集，他当然不知道了。
59 今日教你个乖
但是，不管怎么样，李若琏的锅，他无论如何都是不会背的。
于是，他便向周毕安解释道：“锦衣卫指挥同知李若琏，就是要陪太子南巡的那个。不信你问你这个管事，是不是长得高高大大……”
骆养性把李若琏的样子描述了一遍，然后问那个站周毕安边上的徐云超道：“是也不是？”
“少爷，是这人！”徐云超听了之后，向周毕安点了点头，不过还是有点疑惑地说道，“可这人要是锦衣卫指挥同知的话，那坐马上那人是谁？那李若琏乖乖听话的样子，肯定官位比他还要大，可比锦衣卫指挥同知还要大的，不就只有锦衣卫指挥使了么？”
说到最后，他又把目光看向骆养性。然而，那马上那人绝对不是骆养性啊！
骆养性一听，正待说话之时，就见又回来了几个锦衣卫校尉，为首那人，正是之前他派出去跟踪的小旗钱六。
骆养性一见，心想来得正好，便对周毕安说道：“那个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很得皇上重视，正是春风得意之时。你看，连我们锦衣卫指挥同知都去巴结他了，还敢对我大明国舅出手。我建议你还是算了，免得吃亏！”
周毕安原本还在疑惑，太子南巡，这事儿没听说。可此时一听骆养性这话，顿时就怒了，立刻跳起来喝道：“他娘的，本公子怕过谁来？那人是谁，是不是陈新甲那龟孙子？”
如今朝中最受宠的官员，大概就是这个陈新甲，风头正盛。因此，周毕安第一个便想到了他。
说真的，他还真不怕这个陈新甲，哪怕他是大明兵部尚书又怎么了？只不过平日的时候，大家各过各的，也不会有冲突。可如今，欺负到他头上了，真得是天王老子都不怕，还怕陈新甲？
“不是，是个新来的，不知道什么人。”骆养性见他这样子，心中得意，便转身问钱六道：“那人住那？”
于是，这个锦衣卫小旗立刻便说了地点，然后说道：“挂着张府字样，应该是姓张。”
周毕安一听，便一声冷笑道：“本公子倒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兔崽子竟然如此不识相，走！”
说完之后，拍拍屁股站了起来走了。
他的手下一见，便蜂拥跟上，大摇大摆地簇拥着周毕安离去。
“老爷……”被打得管事，自己爬了起来，苦着脸叫了一声。
虽然没被打几下，也不痛了，可这脸却是丢大了，还觉得委屈，只能叫一声，表达下他的处境。
骆养性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着散去的围观者，再转头看向周毕安的背影，脸色一下阴沉了下来。
这个纨绔，竟然敢当众打他的脸，事后解释清楚了连个赔礼的话都没有。还真以为这大明的天下，改姓周了不成？
想到这里，骆养性忽然心中又有了期待，这个周毕安去找那人的麻烦，到底谁会吃亏，这个事情，最终如何收拾？
他很想知道，也是如此，他压根就没提，坤兴公主都跟在那个人的身边，最好周毕安去大闹一场！对他来说，不管是谁吃亏，他都高兴。
这么想着，心中一动之下，他竟然又悄悄跟了上去，想要看个究竟。
………………
张明伟当然不会知道这些事情，此时的他，正赶往皇宫。
不过他的骑术不行，就算他想放开了跑，身边的朱媺娖也不会同意，那样太过危险了。
于是，一行人也就比步行的速度快了一点而已。去往紫禁城的路，是要经过长安大街，也就是经过家门口。
张明伟并不打算回家，而是直接去紫禁城。可谁知，他快到自家门口的时候，就见对面也来了一伙人，气势汹汹的，占了大半个路面，一看就知道很嚣张的那种。
这个时候，张明伟并不想再管闲事。城外的难民，还正等着安置呢！
可谁知，就见那伙人往他家门口而去，这就让他惊讶了。
不过他还来不及说话，就听到那群人中有人喊了一句什么，那伙人就转了个方向，围向他这边来了。
护送他的锦衣卫校尉们一见，顿时就紧张了起来，连忙催马越过张明伟和朱媺娖，挡到前面，厉声喝道：“锦衣卫办差，闲杂人等，速速散去！”
“啊呦，锦衣卫好大的威风啊！”徐云超的声音从人群中响了起来，很大声，“还认不认得老子是谁？”
张明伟定睛看去，立刻便认出来了。毕竟过去才一个时辰左右，来到大明朝遇到的第一个小反派，直接打了的那种，肯定印象深刻了。
这肯定是搬了救兵来了，只是不知道，来得是周奎本人呢还是他府上什么人？
他正在想着，就见这群人簇拥着的轿子落地，一个人走了出来，冷声问道：“那个兔崽子不知道天高地厚，竟然敢得罪本公子？”
“少爷，就是他，化成灰我都认得！”徐云超连忙用手指着张明伟，幸灾乐祸地告状道。
与此同时，他还心中暗喜：如今刚好逮到了这人，身边又没什么人，少爷还在气头上，这次定然能好好地修理这个人一顿了！
就连远处跟着的骆养性，也是高兴了。心中怂恿：“快，不要多说了，赶紧开打，最好打死那人，打伤公主，这样就最好了！”
李若琏不在，只要一开打，那人身边就那么几个人，绝对吃亏。到时候，李若琏绝对是吃不了兜着走。而且事情严重点，皇上肯定会震怒，连带着也会处罚周毕安，就能出出他心中这口恶气了。
然而，他料错了。
周毕安可没有一见面就干架，像他这种人，最重要的是装逼，不是，是显摆。因此，就见他大冷的天，却还摇着折扇从轿子里出来，然后冷声喝道：“今日教你个乖，来京师，谁都可以得罪，唯独不能得罪本公子我。”
说到这里，他正待下令给张明伟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时，忽然眼睛一下瞪圆，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傻在了哪里。
徐云超知道自家少爷的套路，这场面话说完了，撂着袖子正准备上呢，就没了下文，不由得提醒道：“少爷，我们上了？”
然而，周毕安没有理他，而是惊呼出声道：“坤……坤兴公主？您怎么在这里？”
如果说别人不认识朱媺娖，那周毕安是肯定认识的。也因此，他就傻眼了。
60 不能就这么算了
正在这时，边上的张府侧门大开，从里面拥出了一群人。为首的那个，就是宦官王二彪。
除了他之外，还有他的手下，甚至连刘金、蓝天保兄弟这些刚来的，也都跟出来了。实在是府里没人，听说外面老爷被人围了，自然是有多少人就出来多少人，甚至连侍女都出来了两个。
不过周毕安一叫出“坤兴公主”四个字时，外面的干架自然就不可能发生了。
朱媺娖的俏脸含着冷意，对周毕安喝道：“你这是干什么？放任家奴在外面为非作歹，如今竟然还敢领着人过来，是想报复先生么？你如此胡作非为，可知王法二字？”
虽然从血缘上来说，周毕安是朱媺娖的亲舅舅，可在这个时代，却是公主的身份更高一级。朱媺娖摆出了公主身份，那周毕安就得乖乖当臣。
她是不知道，周毕安来此之前，已经先大闹了锦衣卫指挥使的府邸，要不然，估计更能认清周毕安的嚣张。王法这东西，也就她这种没出过宫的公主才会敬畏而已。
不过，此时的周毕安就是再嚣张，在公主面前那也是没法嚣张的。被朱媺娖这么一训，虽然感到非常没面子，可却也没任何办法，只能解释道：“殿下误会了，这个……那个……”
他说了半天，一时之间却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实在是刚才喊得太大声，来意太明显，怎么解释都解释不了。
亏得徐云超明白他的心意，便连忙替周毕安解释道：“我家公子那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要不然，他们都得饿死！”
说完之后，他看到刘金也在对面，便用手一指说道：“他也在，就是他自己要卖儿卖女，我家公子是好心啊……”
他的话还没说完，却见朱媺娖秀眉一扬，显然怒极，打断了他说话道：“然后呢，强买不成，还要殴打人家，对妇孺都下手，也亏你们下得了手？”
说到这里，她又转头对周毕安冷喝道：“事情经过，我乃亲眼所见，甚至还对我无礼。这些事情，该当何罪？”
老虎不发威，还真当是病猫了。朱媺娖心底善良不假，可她毕竟是皇家出身，这一发怒，自有一股气势。
张明伟一直没说话，这种场合，自己侍女出面就足够了！
周毕安此时心中暗暗叫苦，怎么就撞见了公主呢！
总之，看到朱媺娖一直盯着他，无奈之下，他也顾不得其他了，自保交差要紧，便立刻对他手下喝道：“给我打，这该死的杀才，竟然敢做出如此败坏我周家名声的事情。”
他的手下顿时傻眼了，气势汹汹前来报复，结果见着人家了，却是要打自家的管事了？
然而，他们也是明白，谁让这个女人竟然是公主呢！
徐云超感觉最冤，他是奉少爷的意思办事，结果他挨打。
“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打，给我狠狠地打！”周毕安见手下没人动手，顿时怒了，握着折扇指着徐云超厉声大喊道。
他手下家奴一见他如此暴怒，便不敢犹豫，立刻围了上去，你一拳，我一脚，开始打起徐云超来。
“打，一定要狠狠地打，这个狗东西，可知王法何在！”周毕安一边狠狠地说着，然后一边又抬头看了眼坤兴公主，脸上马上转变为讨好的笑容。
他为了自保，显然把徐云超给抛弃了，已求先过了这一关。
就这么的，徐云超那叫一个倒霉，在周毕安的监督之下，他的同伙都不敢留手，很快就被打得哇哇大叫，随后哀嚎声又慢慢小了下去。
有些从锦衣卫指挥使府邸跟过来的闲人，没想到这出戏峰回路转，竟然变成这么一个结局，顿时一个个都很意外，全都兴奋地窃窃私语起来。
“没想到他这么嚣张，却遇到了公主殿下，嘿嘿，不想认栽都不行！”
“真的是，之前连锦衣卫指挥使遇到他，吃了亏还得陪笑脸，可如今，呵呵，难得的一处好戏啊！”
“……”
不过更多的人，他们的注意力是集中在张明伟身上。
“这人是谁啊，张府的主人，可以前怎么没听说过这样一个人物啊！住这样的地方，还有公主作陪，啧啧！”
“咦，这里不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兼东厂提督王公公的府邸么？怎么就成了张府了？”
“……”
虽然看着这个徐云超被当众狗咬狗，还有打这个周毕安的脸，心中会比较爽，但是张明伟心中更多的是记挂城外的难民。至于嘉定伯府的这些人，王承恩奉旨在暗查，回头自然会好好算账。
因此，他不想多耽搁，便对朱媺娖道：“我们走吧！”
朱媺娖一听，连忙点头，然后对周毕安喝道：“我现在陪先生，有要事要去见父皇。你这事情，我会禀告母后，如何处罚，自有父皇和母后定夺！”
说完之后，她就陪着张明伟重新赶路。
围观的人群，立刻四散而开，带着崇敬的目光目送他们离去。
不管是谁，看到如此嚣张的嘉定伯府上的人吃扁，公主主持了正义，他们心里自然都是很爽的。唯独当事人周毕安等人，心中那叫一个郁闷。
等张明伟一行人一离开，周毕安自然也就走了。今日之事，对他来说，真是丢脸丢大了！而且不知道这个事情传到皇帝皇后那边之后，又会是个什么状况？
有点不安之下，周毕安就迁怒于别人，反正是绝对不会检讨自己的。一路上骂骂咧咧地，当然，他肯定不敢骂坤兴公主，而是骂被他手下拖着走的徐云超，还有张明伟。
始终躲在后面的骆养性，从头到尾看着这一幕，就感觉一口气硬是出不来。没想到那人一点事情都没有，而且周毕安也没犯下大错。
躲在一边，就听着周毕安骂骂咧咧地路过，听他还是在骂那姓张的，便转头看向张府。
这处宅子原本是王德化的府邸，他是知道的，甚至他还知道，这处宅子占地极广。看着那些闻声冲出来的张府下人中，竟然还有刚进府的难民，甚至都还有女人。骆养性不由得心中一动，显然是想到了什么。
随后，他转头看看周毕安远去的背影，阴沉地脸上，突然闪现出一丝狠辣。
今天这事的结局，并不是他最想看到的。他希望看到的是，李若琏保护的人出事，而周毕安这个蠢人被皇帝处罚。
“走！”骆养性恶狠狠地吐出一个字，随后就也离开了。
钱六见了，深知自家大人脾气的他便知道，这事没完。
………………
有坤兴公主陪着，崇祯皇帝又特意下旨交代过，因此张明伟都没有在宫门外等候，直接就进宫去了。
此时，已经是崇祯十五年三月初三午时时分，崇祯皇帝休息地比张明伟要晚多了，这会儿才刚刚补觉醒来。一听说张明伟来见，自然是立刻见了。
只是一见面，崇祯皇帝就带着歉意说道：“先生，朕已经责罚了那些顶撞先生的，每人十仗，如果先生要是不满意的话，朕就……”
公主府里那些人的事情，张明伟早就忘记地一干二净了。对他来说，逐出自己的家就已经可以了。因此，他一听崇祯皇帝的话，便连忙说道：“陛下，他们也是为公主殿下着想，就算了。我今日去了一趟城外难民营，遇到了不少事情，非常重要，要向陛下禀告。”
一听这话，崇祯皇帝的神色立刻严肃了起来，连忙竖着耳朵听。因为他明白，先生都这么说了，那肯定是真得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张明伟对朱媺娖说道：“节约时间，你来给陛下说。”
因为口音问题，双方都还有一个熟悉的过程。如果由张明伟来说的话，沟通就会比较慢。而如果有朱媺娖来说，这个自然就不是问题。
最为关键的是，这些事情由崇祯皇帝自己的亲生女儿来说，就会更可信一些。哪怕她说得夸张了，因为是自己女儿所说，也不会有多大问题。
而这，也是张明伟接受公主待在身边的好处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