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前途
与此同时，有关周毕安大闹锦衣卫指挥使的府邸，还有去张府闹事遇到公主的事情，以极快地速度在京师传开了。
如果只是骆养性和周毕安两人之间的破事，京师诸多文武官员，还有那些皇亲勋贵听了，最多是一个看热闹的心态，看过笑话过也就这样了。
但是，当这件事情中还夹杂着那个来历奇怪的人时，所有人的注意力就都转移了。
“那人身边一直陪着公主，确认没看错？”
“他手下的人是锦衣卫指挥同知李若琏，到底是听那人的，还是听公主的，以谁为主，可搞清楚了？”
“什么，宫里的王二彪王公公也陪同左右，而且听那人的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
自从文华殿议事之后，这些人就已经在打探消息了，只是因为张明伟出宫之后就去睡大觉，没什么活动，他们也就没什么消息。
不过张明伟睡饱之后一亮相，相关的消息就立刻被有心人给打探到了。一条条地消息，前后得到确认之后，更是让京中权贵为之震惊。
锦衣卫，东厂，公主这些全都围绕着这么一个人，皇帝还赐予蟒服，这到底是什么来头？
有人猜测张明伟有可能是驸马人选，要不然，未到及笄年龄的坤兴公主出现在一个陌生年轻男人身边，就是一件很不正常的事情。不好解释！
但更多的人却不同意这个观点，如果是驸马，就绝不可能出现前日在文华殿内的那一幕，皇上可是称其为“先生”，且遇事不决皆问之。
张明伟的身份，还是把他们都搞糊涂了。不过他们却明白一点，至少从眼前来看，这个奇怪的人绝对前途似锦。
得到这个结论，很多人便有了巴结的心思。几乎不约而同地，他们就做出了相同的决定。
………………
张府之内，在张明伟走之后，王二彪等人自然就回转张府内了。
刘金和蓝天保等刚入张府的这几个人，都是一脸地震惊，直到这时，他们才回过神来。
于是，刘金就忍不住问道：“那人不是老爷的侍女么？怎么……怎么又成了坤兴公主了？”
蓝天保听了，也是一脸疑惑地说道：“是不是长得像，误会了？老爷身边怎么会有公主呢？这没道理啊！”
蓝地保一听，马上附和他哥的话道：“肯定是误会了！”
走前面的王二彪听到这些土包子的话，顿时就听不下去了。
之前的时候，他自持身份，都懒得和这些人打交道。回到张府之后，这些人的安排，都是他手下去操心的。不过也没多久，听到张明伟在门外出事之后，就一起赶了出去。
此时，他感觉有必要说个话了。便站住脚，转过身子，扫视着他们几个，板着脸训道：“不懂就别装懂！先生心善收了你们，以后就好好当差。不该说得事别说，不该操心的事就别操，做好自己的份内之事。咱家这话，可记下了？”
本来这是个严肃的事情，可谁知，他这话才说完，就见到这几个人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不约而同地脱口而出：“咱家？”
“你是太监？”
“……”
严肃地气氛，荡然无存。王二彪见此，很想生气，可一时之间，有点不知道从哪个点生气好了！
这些无知草包，竟然喊自己太监！宫里头成为太监的才几个人，自己倒是想当太监！
走在前面的费珍娥和她的同伴听到这动静，转头看过去后不约而同地捂着嘴笑了。随后，还是费珍娥带着笑意开口介绍道：“这位是王二彪王公公，奉旨过来暂时听候老爷差遣的。我是坤兴公主殿下的侍女，如今也随公主一起到了张府这边，服侍老爷。”
听到这个话，蓝天保等人再次瞠目结舌，傻在了那里！
如果说刘金对于官场上的事情只局限于听说的话，蓝天保看过得书就多了。可是，他也没见过历朝历代，有这样的记录，公主和宫里的太监都来宫外伺候外人？
王二彪见他们傻不拉几的，心中就来气，便又冷声喝道：“发什么愣？真是要好好教教你们规矩才行！”
被他这么一训，几个人终于回过神来。顿时，他们就有点惶恐了。感觉老爷的来头太大，自己会不会做不好又被赶出去？
对他们来说，绝对是非常珍惜这个机会的。如果不是张明伟收留他们，肯定最终落得家破人亡的悲剧。
与此同时，他们又非常地期待了起来。因为他们的老爷来头越大，就说明他们将来的前途就越是远大。
于是，他们几个立刻不约而同地回应了起来。
“我们一定做好份内之事。”
“什么规矩，还请公公明示！”
“对啊，要是我们不知道做错了怎么办，还请公公明示！”
“……”
态度诚恳，还带了尊敬。这一点，连蓝天保也不例外。
毕竟他以前之所以会骂王二彪狗仗人势，那是因为他对科举的绝望，对大官官员的绝望，从而让他有了那种愤世疾俗的行为。可如今有一条光辉大道摆在了他的面前，不但能让家人过好日子，自己也很可能会出人头地，还能报答恩人，这么好的机会，只要是个正常人，都绝对会好好珍惜的！
他们的这态度，让王二彪的心情好了一点，当即咳嗽了一声，正待说话时，却听费珍娥先开口提醒道：“王公公，这里是张府，还是等老爷回来后说吧！”
王二彪一听，立刻想起了昨天的事情，心中顿时一凛，自己别犯了先生的忌讳！不过当他看到蓝天保等人露出一丝疑惑之色时，感觉自己的威严又受到了一丝挑战，便开始开口说道：“咱家就先教下你们基本的礼节，脱去你们乡野村夫的俗气。等先生到了之后，该会明示府中规矩！”
虽然他说话有点不客气，不过哪怕是蓝天保，都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全都聚精会神地听着。
费珍娥见了，也就不再说话，基本礼仪这些，应该是没问题的。她和同伴相视一眼，就都回转内院去了。
不过王二彪还没讲多少，就听到有匆匆地脚步声传来。抬头看去，却见有两人匆匆而来。其中一人是他充当门房的手下，另外一人，是干爹手下负责清查王德化名下商铺的，和他级别差不多，叫刘奇伟。
于是，他便抛下蓝天保等人，带着笑意迎过去问道：“刘公公，先生的那些商铺货物都清点完毕了？”
说完之后，王二彪脸色又一变，对他手下喝道：“你过来干什么，不用看门了？”
他和刘奇伟虽然是一伙的，可也有竞争，关系有些微妙。因此，他不想让刘奇伟看到他这边有任何不妥。
“不……不是！”门房一听，顿时一惊，连忙用手指着外面解释道：“外面来了好多人，属下没法做主！”
“嗯？”王二彪一见，顿时一惊道，“该不会是那个周毕安去而复返了吧？”
周毕安在京师的德行，他当然是知道的。没有了公主镇压他，说不定他真会做出这事来的！
听到他这问话，刘奇伟笑着开口接话道：“你想多了，都是上门来给先生送礼巴结的！”
一听这话，王二彪松了口气。
此时，张府内，他的地位最高，又是奉旨来张府帮衬的。这个事情，张明伟和坤兴公主都不在，就轮到他做主了。
稍微一想，王二彪就立刻想到了王德化的那封送礼名单，于是，心中就有了主意道：“就说先生不在！”
他感觉这个礼应该不能收，可是，回过头来想想，皇上都送了先生那么多东西，那些人要送先生东西的话，应该不至于和王德化的一样吧？
这么想着，他最终还是没法做主，便只能让张明伟来做主了。
“我已经这么说了！”他的手下一听，连忙回答道，“可他们把东西都放府门口，然后就走了！”
张明伟进宫的消息，是当着那么多人说的，因此很多人知道。
王二彪一听，顿时眉头一皱。随即看向刘奇伟道：“先生进宫了，把东西给我吧！”
“这是干爹交代，一定要亲手交给先生的。”刘奇伟不给，笑着解释道，“没事，咱家先等等好了。”
王二彪听了，就有种事事不如意的感觉，心情有点郁闷，便懒得理他，抬腿往府门外走去。
其他人一见，都连忙跟上。
到了府门口，果然看到这里堆满了礼品，琳琅满目，似乎什么都有。每份礼品上，都附有一张拜帖。
王二彪随手拿起几份翻了下，都是某某官员恭贺张兄乔迁之喜，奉上某某礼物，不成敬意之类的话。这当中，直接送银子的最多，毕竟这是硬通货，在这个世道，最是受欢迎。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还有人陆续过来送礼。不得已，王二彪带着蓝天保几个人忙上了。甚至到了后来，就连刘奇伟也不得不开始帮忙了。
……………………
而此时，在宫里，朱媺娖已经把他们出门之后的事情全都说了一遍。
62 赐尚方剑
一开始，崇祯皇帝还只是严肃地听着而已。可是，当他听到那科举舞弊一案时，那脸色顿时就变了。
作为皇帝，他当然知道科举舞弊会对王朝统治带来多大的灾难。完全可以说，这个天下姓不姓朱，是取决于谁控制科举，也就是谁控制大明未来的官员。
再听到后来，知道底下官吏连难民的钱都在想着法子赚，脸色就更难看了。
刚好朱媺娖说到最后是周毕安的事情，崇祯皇帝就忍不住怒声厉喝道：“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朱媺娖一听，就知道她这个舅舅绝对要倒霉了！不过她并没有帮忙说话的意思，因为就她来说，也觉得该教训下周毕安才行。
只见崇祯皇帝恨声说了一句之后，立刻露出关心之色对张明伟说道：“先生身边的护卫太少了，今日亏得媺娖在身边。”
他刚说到这里，就听到殿外传来王承恩求见的声音：“奴婢有急事奏报！”
崇祯皇帝一听，便立刻宣他进殿。
王承恩听到，匆匆入内，看到张明伟和朱媺娖也在，稍微一愣，随后表情放松了一点道：“原来先生和公主殿下都在，真是吓死老奴了！”
说到这里，他又转头看向崇祯皇帝，正式奏报道：“奴婢在调查嘉定伯府时，听说那周毕安大闹了锦衣卫指挥使府邸，就在府门口殴打管事，随后骆指挥使赶到，听说赔罪说了什么话之后，那周毕安就立刻领人去长安街，说是要找先生的麻烦。奴婢一听，立刻赶去……”
说到这里，崇祯皇帝便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只不过这前面的事情，他是不知道的。此时听了，更是恼怒。
他没想到，周毕安竟然嚣张到了这个份上，更没想到骆养性没有一点锦衣卫指挥使该有的样子，还敢祸水东引，就好像不知道他看重先生。这人，果然是不能用的！
这么想着，崇祯皇帝便对朱媺娖吩咐道：“把这些破事说给你母后听听，有些事情，不要说是朕无情！”
很显然，崇祯皇帝被周家父子的破事连续刺激，已经下定决心了。
朱媺娖听了连忙答应一声，父皇暴怒之下也不敢多说，便匆匆离去了。
看着她离去，崇祯皇帝转过头，严肃地对张明伟说道：“你府上人手太少，朕实在不能安心。这样好了……”
说到这里，他沉吟了片刻，就果断对张明伟说道：“你说周遇吉夫妇乃是忠臣，朕就立刻派他们夫妻两人先去你府上。一个负责外院，一个负责内院，把你的家仆训练好了，朕才能安心。”
边上王承恩听到，顿时就傻眼了。
要知道，这时候的周遇吉还没有调去密云，不过作为勇卫营中的勇将，名声仅次于黄得功和孙应元，此时在京师统兵，也是副将军职，也就是俗称的副总兵。换成后世的话，就是一个军区司令员。让这种级别的武将，跑去给张明伟看家护院，王承恩不傻眼就怪了。
张明伟是写明末历史的，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待遇，不由得也是哑然。
不过他想起自己进宫的目的，便没有推辞，反而对崇祯皇帝说道：“就我只是出城一趟所遇见的就有，怀才不遇的读书人被逼去骗抢包子，人高马大、一身本事的猎人到了卖儿卖女的处境。陛下请想，这些有本事的都被这世道逼到了这样的地步，可想而知普通百姓是如何地水深火热了。”
说到这里，张明伟有点激动起来，声音更是大了一分道：“出了城，一路上看到的难民，已经到了亲人冻死饿死，然后被人丢垃圾一样丢掉，他们对此却已经麻木到无动于衷，甚至还说早死早解脱，这是怎么样的经历才会让他们变成这个样子？陛下，这还是天子脚下，就是这样了。那么其他地方呢？我一想起来，想着同胞如今的处境，我就心急如焚！”
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平复了下心情，张明伟用非常认真地表情对崇祯皇帝又道：“不说其他，只是京师城外，那些难民嗷嗷待哺，晚一刻救护便多死一个人，陛下的声誉便多一分损失。我张明伟虽不才，还请陛下给我权力，让我先解决城外的难民问题！”
感受到他那份忧国忧民之心，想象着他所描述的那些情况，崇祯皇帝也激动了，当即拍板说道：“好，那朕就暂封先生为京畿之地难民安抚置使，赐尚方剑，凡和难民相关一切事宜，如有不法，无论身份贵贱，官职高低，皆可先斩后奏！”
说完之后，他又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对张明伟说道：“只是……先生，这难民之事怕是不好办，要不朕还是换个名目，免得到时候不能完成的话，会被御史言官弹劾。”
虽然崇祯皇帝一直在紫禁城内，可毕竟已经三十多岁了，有些事情，用脚趾头想想都能想得到。
难民的事情，要说容易，那也非常容易，只要有足够的粮食，就根本不是事！
可眼下问题的关键是，崇祯皇帝手中没有余粮。他都记得，上一次还是逼迫了户部尚书，最终调拨出了一部分粮食去赈灾的。
如今没有粮食，难民问题就会非常难办！
崇祯皇帝还知道，此时的张明伟必然会被京师上下所瞩目，如果没做好这个事情，那些尸位素餐的人必然会群起而攻之。虽然有他保着，先生不会有事。可这事办不好，对先生的声誉还是有很大影响的！
他正在想着，张明伟却用坚定地语气说道：“这个事情，其他人要能解决的话，如今的城外也不会有那么多人间惨剧了。既然别人不行，那就我上，不用改，就这京畿之地难民安置使了！”
虽刀山火海，为了黎民百姓也不皱一下眉头要闯上一闯。这种精神让崇祯皇帝心中很是震撼，同时也很是感动，便上前一下抓住张明伟的手说道：“好，朕必全力支持先生。有什么需要的，先生尽管说！”
边上的王承恩听到刚才的这些话，也是同样震撼到了。他心中不由得暗自对他自己说道：“看，像先生这样真正为国为民的人，才该名垂青史，为后人所永记！”
张明伟倒没有矫情，听到崇祯皇帝的话之后便马上说道：“城外那些五城兵马司的军卒，我不信任他们。既然周遇吉要来护卫我，那不如让他带兵过来帮我。”
崇祯皇帝一听，放开张明伟的手一拍掌道：“好，这样正好，朕让他立刻挑选兵卒五百，听候先生差遣。”
说完之后，他看了王承恩一眼，然后又对张明伟说道：“不过军队调拨，需要点时间，朕让王大伴领东厂的人去帮你如何？”
王承恩其实也是很忙的，不过暂时听张明伟差遣倒也没什么。因此，他就没有出声抱怨说事多。
张明伟倒是看了他一眼，向他点了点头之后，又转头看向崇祯皇帝道：“要解决城外难民问题，我还有想法，需要陛下这边一起配合。”
听这话意思，他是真得有解决法子，崇祯皇帝顿时大喜，同时也有点好奇，连忙说道：“朕说过，必定全力配合，先生但有需要，讲来便是！”
……………………
紫禁城中，朱媺娖还没见到周皇后，就先遇到了太子朱慈烺。
“咦，你不是去先生身边当侍女了么？”朱慈烺一见，没有外人在，便立刻挤眉弄眼地说道，“该不会你受不了苦，自己跑回来或者是被先生赶回来了吧？”
“……”朱媺娖一听无语，不过她有心事，不想和朱慈烺闲话，便三言两语，简单地说了今天发生的事情。
朱慈烺听她说话，嬉笑地表情顿时就没了，到了最后感慨道：“原来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说到这里，他眼珠子一转，便立刻问道：“先生还在宫里么？”
“正在和父皇说事呢！”朱媺娖听了，顺口回答一句之后，立刻便猜到了这位要好皇兄的心思，便立刻问道：“该不会你要去找先生吧？”
“知兄莫如妹也！”朱慈烺听了，似乎是兴奋地说道，“反正我还有几天才能南下，不如去先生身边听其教诲一下好了。”
说完之后，他就丢下吃惊的朱媺娖跑了！
63 先生救我
朱媺娖也管不着朱慈烺，她还有事，就匆匆跑去见了周皇后。
此时的周皇后，已经被她爹给伤了心。再听到周毕安的事情，都有点麻木了。
身为大明皇后，太子的生母，对她来说，自然是皇室的利益大于一切。虽然她听出了崇祯皇帝要惩治她娘家，可就那父子的德行，她也无话可说。
不过不管怎么样，亲爹亲兄弟竟然是这样的人，她的情绪有点低落却是无可避免的。
朱媺娖看她这个样子，不由得心中有点难过，稍微一想，便想到了一件事情，能转移母后的注意力，便连忙对周皇后说道：“娘，女儿做得这些事情，是不是过份了点？”
果然，周皇后有点不明其意，便带着疑惑之色问道：“你做了什么事情？”
朱媺娖一见自己成功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心中微喜，便连忙说了她和张明伟相处的一些细节，最后问周皇后道：“娘，女儿的这些做法，是不是不符合女儿当侍女的本份？”
她虽然见过别人当侍女是什么样子，可她毕竟公主出身，从来没当过侍女，虽然想当好侍女这个活，却没想到，在城门洞那边，竟然被那个徐云超教训了，说她也没规矩。
徐云超那样的奴仆，是她非常鄙视的那种。如果把她和徐云超归为一类，这是她万万不能接受的。
这个疑惑，她本来是准备回去之后问费珍娥的。但此时见她母后情绪不佳，为了转移注意力就提了出来。
周皇后一听，顿时有点傻了，她是万万没想到，她女儿竟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回过神来后，顿时眉头一皱道：“侍女之事，你还当真了？”
一听这话，朱媺娖就不乐意了，立刻严肃地说道：“这当然是真的啊！女儿虽不是男儿身，却也是一诺千金！说了要当侍女，那就是要当侍女！”
听她这么说话，周皇后就又想起了那个奇怪的人，眉头一皱之下顿时就问道：“那个……那个先生真得有那么重要？”
重要到了皇上竟然不顾体面，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去当那人的侍女！这简直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朱媺娖听了，立刻严肃地点点头，毫不犹豫地说道：“当然重要，当世再没有比先生还要重要的人了！”
“总不可能比你还重要吧！”周皇后听了，很是不满地说道。竟然让她女儿去当侍女，这事儿她是一直耿耿于怀的！
谁知朱媺娖一听这话，稍微一想，便严肃地点点头说道：“如果女儿和先生同时遇刺，那父皇一定会让人先救先生！”
“……”周皇后一听，顿时又傻掉了！
回过神来后，她发现，只要一牵扯到这个所谓的先生，往往事情就会超出她的认知。不由自主地，她便再次好奇地问道：“这个先生到底是什么来历，竟然重要到如此地步？”
注视了一会母亲那好奇的表情，朱媺娖严肃地想了一会，最后认真地说道：“先生的来历，匪夷所思。父皇说了，一定要保密。如果母后想知道，唯有问父皇才行！”
“……”周皇后听到这话，她沉默了，低着头不说话。
朱媺娖等了一会，有点担心先生那边会不会先走了，就有点等急了时，周皇后抬起头来，看着她认真地说道：“既然是你父皇的意思，那娘这边就不过问了。你这个事情，娘给你说说，你自己听好了。”
说完之后，她就针对朱媺娖所说得那些事情，开始指出那些做得不对，什么话太多，什么事该由那个先生做主等等。
说到最后，周皇后皱着秀眉总结道：“总而言之，你把他当你父皇看待，如此一来，基本就不会逾越本份了！”
“……”朱媺娖听得有点意外，随后回过神来后，严肃地点点头，显然是接受了这个建议。
……………………
与此同时，太子朱慈烺刚赶到，不过张明伟刚好把他解决难民的思路和崇祯皇帝通了气。
这个时候，张明伟都准备立刻出发，去城外难民营。
“父皇，儿臣想随先生去见识见识外面的事情。”朱慈烺一见，立刻提要求道。
张明伟听了，想着朱慈烺去南方之后，也肯定会遇到类似问题。而且他身为太子，应该知道民间疾苦，心中就同意了，不过没说话，只是转头看向崇祯皇帝。
此时的崇祯皇帝，眉头紧锁，对于朱慈烺的要求，有点不在意地点点头，随口一句道：“那你就换了衣裳待在先生身边，用心看着，学着点。”
如果不微服的话，太过引人注目，肯定会引来一群御史言官的弹劾，崇祯皇帝也烦这些。因此，就提出了这个要求。
朱慈烺一听，根本不在意这些，重要的是能出去，于是，他就二话不说就立刻答应了。
正当他以为要走时，却见崇祯皇帝眉头紧皱，问张明伟道：“先生，如今大明的科举舞弊，真得非常严重了么？”
虽然张明伟牵挂城外难民，不过他也能理解，科举这事，对于崇祯皇帝来说会有多重要！
说句实在话，在崇祯皇帝的眼里，说不定这科举之事，其实比城外难民那事要重要多了。只是张明伟这边表现急切，他才先处理了这事然后再问。
如果要让他等到张明伟这边处理完城外难民之事后再说，却是有点等不及的。
这么想着，张明伟只好按下性子，严肃地对崇祯皇帝道：“这个事情，确实非常严重。”
有后世穿越过来的人，就有这点好处，能知道当下人看不清的事情。
王承恩和朱慈烺不知道前因，不过听到和科举舞弊有关，顿时都一个个敛声屏气，不敢出声。大殿之内，就只有张明伟的声音在响着了。
“后世资料上有这么一句话，说复社领袖张溥有民间皇帝之称，理由就是他控制了大明科举在秀才这一级的科举。并且到了后来，还用他的势力开始影响朝堂之上，比如……”
说到这里，他看着脸色已经异常难看的崇祯皇帝，再给他心里来了一刀道：“动用他的势力，给周延儒铺路，让他重新登上首辅宝座，条件是张溥给了周延儒一份名单，要求周延儒提拔选用那些官员。”
这个消息一出，顿时，殿内这几个人全都面无血色。区区一个复社领袖，竟然有这么大的势力，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随后，张明伟详细讲了复社利用成员大都有官宦背景串联起来控制科举的具体事情。
“呵呵，呵呵……”崇祯皇帝在傻了一会之后，不由得连续冷笑了起来，“民间皇帝，有这等手段，还真是民间皇帝！难怪大明要亡，原来都已经变成这等程度，可朕却还一无所知！呵呵，呵呵……”
很显然，这个消息，对崇祯皇帝的打击真得是非常大的！
明面上，朝廷连战连败，对建虏，如今只剩下山海关和宁远城；对流贼，越剿灭流贼越多，并且连续攻城陷地，连宗亲藩王都被他们所杀。还有南涝北旱，瘟疫什么的，就已经是末日之相。但哪怕是这样，崇祯皇帝还在努力补救。
可他是真没想到，这其实已经不是补救的问题，而是里子都已经烂了。官场的腐败，竟然到了这等程度，皇帝都被他们玩弄于鼓掌之间。
这一刻，崇祯皇帝是真得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这种情况下，要不亡国就有鬼了！
不过，等他看到张明伟站在他面前时，眼睛里又重新燃起了希望，急忙伸手抓住张明伟的胳膊，非常恳切地说道：“先生，救我！”
这一刻，是他本能的反应，以至于连“朕”的自称都忘记用了，回归到了一个普通人的本能所求。
张明伟能理解他此时的心情，便安慰他道：“陛下且放心，老天既然让我来到了陛下的身边，那就是来破解如今这局的！”
如果只是这个时代出了一个杰出人才，可是，在明末这种官场背景下，估计连秀才都没法中，一生才能，指不定最终用来造反了。
就算好不容易考中了进士，但在这样的官场风气之下，必然会被大部分人排挤，攻击，结局大概率会是失意官场，面对亡国之危，有心无力，只能写一些愤世嫉俗的有名诗词之作，最终郁郁而终。
这一点，可以从明末的历史上得到验证。
民间才华卓越者，有没有？
绝对有，比如阎应元，在崇祯朝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典史而已，可他却能箭退顾三麻子，领导江阴小城在建虏大军围攻之下坚持八十一日之久。
忠臣良将，有没有？
绝对有，比如孙传庭、卢象升、周遇吉等等，可他们的下场呢？都是死路一条。
按理来说，明末这个局面，特别是崇祯末年，那真是无可救药，就算李自成不是运气好，最终大明亡国也是必然的。
64 首辅人选
可是，张明伟来了。
他可以从盖棺定论上获取对这个明末人物最客观的评价，知道什么人其实是忠臣良将，什么人其实一肚子男盗女娼。如此一来，有针对性的选拔和惩治，只要手段正确，就依旧有挽救大明朝的可能！
你要说历史掩盖真相，有没有人被曲解？肯定会有，但是，不管怎么说，从总体上来说，此时的大明朝也只有穿越人士才可能救上一救。
不过，穿越人士要是不熟悉明末历史的话，被明末官场上的老油子卖了，估计都还在替人家数钱而不知道。因此，还必须要熟悉明末这段历史才行。
而张明伟恰好满足这个条件，所以他的这个穿越，还掉到了崇祯皇帝面前，真得说不定就是上天的意思。
此时，崇祯皇帝的手依旧抓得紧紧地，急切地对张明伟说道：“还请先生赐教！”
“陛下，有关复社的事情，最好再暗地调查核实一下才好！”张明伟马上回答道，“我看我收留的那个蓝天保，应该是个有才华的人。这些天，我会再观察一下。如果可以，等我接任锦衣卫之后，会安排他到锦衣卫做事，负责调查复社这个事情。如果真有问题，他是复社控制科举的受害者，让他冲锋陷阵，就是破解复社最好的刀子！”
崇祯皇帝听了，连忙点头道：“锦衣卫的事情，先生尽管看着办就是。”
说到这里，他忽然叹了口气道：“想当年，其实温卿也提醒过朕，说江南复社之事。只是可惜，朕当初没有听他的啊！”
张明伟一听便知道，崇祯皇帝指得是温体仁。
在温体仁当首辅的时候，就用了绝大部分精力和复社做斗争，甚至连他的亲弟弟温育仁都牵扯了进去。
当时，温育仁和吴炳等联手创作了《绿牡丹传奇》，用后世的话说，就是歌颂了以才貌为基础的美满爱情，讽刺了假名士的欺骗行径，揭露了科场考试的种种弊端，比较真实地反映了明代后期各类知识分子的精神面貌。
就因为这，哪怕当时温体仁已经是大明首辅，可温育仁却依旧被地方上找了借口关进了大牢。由此可见，复社在当时，势力其实就已经很大了。
温体仁最终丢官去职，也是斗不过复社的结果。被复社连同宦官弹劾，次数多了，崇祯皇帝终于失去了对温体仁的信任。于是，在崇祯朝当首辅最久的温体仁黯然离开官场，且再没有起复的机会。
崇祯皇帝感叹怀念了下温体仁之后，忽然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个周延儒，朕必不饶他！”
说到这里，他又立刻问张明伟道：“先生可有首辅人选推荐？”
他已经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能力，再去廷推什么的，搞不好又是第二个周延儒出来。有现成的人选可以问，自然就问了。
周延儒在原本的历史上，重登首辅宝座之后，不知道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竟然向崇祯皇帝上奏，说要重新废掉厂卫。于是，原本他和骆养性关系很好的，都反目成仇，最终被骆养性告状而扳倒。
不过此时，因为张明伟的出现，注定了他提前出局。
张明伟听了崇祯皇帝的问话之后，稍微一想，便点点头说道：“陛下，作为大明首辅，应该要有认清局势的眼光，高瞻远瞩。从后续历史上看，确实有这么一个人，应该能符合这个条件。哪怕他被排挤，南明最终坚持了那么多年，应该都是他的功劳。”
崇祯皇帝一听，当即大喜，连忙问道：“先生快快请讲！”
“这个人自幼父母双亡，寄人篱下而奋发图强，于崇祯十年考中进士。”张明伟当即介绍道，“如果史料不错的话，他如今应该是长沙知府，领兵平定周边贼乱，有一定的知兵能力，又了解民间疾苦……”
听到这话，崇祯皇帝想了一会，便有点诧异地问道：“可是堵胤锡？”
这个人虽然在地方上，可名声还是有的，崇祯皇帝有印象。在明年也就是崇祯十六年的时候，会升武汉、黄州兵备道。
张明伟听了，点点头说道：“陛下应该还记得，流贼最终和南明联手，共同抵抗建虏。且在整个南明历史上，抵抗建虏的中坚力量一直是流贼军队。如果没有流贼军队，南明早亡了！”
崇祯皇帝听得点点头，脸色又有点沉重起来。他通过纪录片已经知道，南明军队，其实也就是他在南方的军队全都非常不堪，内斗积极，对上建虏就是一败涂地，几乎就没有拿的出手的战绩。大明的官场，真得是烂了啊！
另外，就崇祯皇帝本人来说，他其实也知道，流贼之所以为流贼，朝廷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包括他本人也是。
正是因为如此，哪怕张献忠他们一批流贼掘了凤阳祖坟，崇祯皇帝最终都是同意了招安。几次下罪己诏的时候，也都说了民生之艰，导致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也是如此，当张明伟说了蓝天保和刘金等人被逼之事时，崇祯皇帝一点都不惊讶。
“当时建虏铁骑南下，而流贼兵力大约三十万，也要和南明打仗。”张明伟还在继续细说，“就是这个堵胤锡，真正地单骑入贼营，说服三十万贼军成为明军，改编为忠贞营。最终这支明军，也不负忠贞二字，和建虏战斗至最后一人！”
崇祯皇帝听得又是点头，相对于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士大夫，最终在建虏面前不是投降，就还是投降的情况下，他当然更欣赏这种忠贞之士。
还有，京师城破，大明灭亡，他从影视上知道自己最终说出的“君非亡国之君，臣皆亡国之臣”，结合他当下的感受，说真的，要是能任性妄为的话，他还真想把这些朝臣杀个遍。
李自成进入京师之后，追赃助饷的事情，纪录片上当然有说。崇祯皇帝看着这个时，竟然感到非常解气。说真的，在大明灭亡这个事情上，他对李自成当然恨，可如果比较而言的话，他反而更恨这些手下臣子的叛变。
毕竟李自成他们是被逼造反，而手下这些叛臣却是食君之禄，再给他吸血捅刀子！
因此，在张明伟讲完之后，崇祯皇帝便当即拍板说道：“好，朕立刻传旨，让他即刻进京，朕要亲自和他谈上一谈！”
张明伟明白，这大概就是面试吧，只要面试过了，那就是新任首辅！希望他好运吧！
这么想着，张明伟惦记城外难民，不想耽搁，甚至连有关鼠疫的事情都想着等过几天再提。
这一次，崇祯皇帝没有拦他。于是，张明伟在王承恩领着大群东厂番役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长安大街上，大队的东厂人马一出现，顿时就吓得行人纷纷躲避。
张明伟正有点诧异好像路人变多时，忽然就看到了自家府门口的情况，顿时，愣住了。
65 无旨无命
这是什么情况？什么时候自家门口成了摆地摊……哦，不是，变成了杂货铺了？
朱慈烺看得也是稀奇，便好奇地问道：“这是哪家府门口，这收礼也够嚣张的啊，竟然都堆放在外面！”
他没出宫过，当然不知道这里是谁的了。
张明伟听了，不由得有点尴尬，同时也有点不解，不知道这是闹哪门子幺蛾子？
边上的王承恩一见却知道怎么回事，便笑着回答朱慈烺说道：“这是先生的府邸！”
“……”朱慈烺一听，顿时有点傻眼。
先生今天一直在忙着事情，自己却说他收礼收得够嚣张，误会，这绝对误会，先生怎么可能收礼收得如此嚣张！
此时，王二彪正在忙着，听到动静定睛一看，立刻飞奔过去，先给王承恩见了礼，然后准备给张明伟见礼时，忽然发现朱慈烺也在，顿时一愣。
不过他马上回过神来，连忙要见礼时，朱慈烺连忙阻止道：“不得声张，就当我是先生的侍从。”
“……”王二彪一听，顿时无语。
之前公主当先生的侍女，如今太子也说当先生的侍从，为什么都抢着要服侍先生？太阳没从西边出来吧？
王承恩倒是理解一点，太子只是这么随便一说，并不是真要当先生的侍从，只是遵从皇帝旨意旁观而已。
张明伟也明白这点，因此，他并没有在意，只是好奇地用手一指自家门口问道：“那是怎么回事？”
被他这么一问，王二彪回过神来，对张明伟更加地恭敬道：“都是来给先生送礼的，名目甚多。先生不在，不好做主。让他们改日再说，都是不依，非要送这礼，收入府内，又怕先生不喜，就索性由他们堆放门口，等先生回来处置了！”
张明伟一听，恍然大悟，这是来巴结自己的！
朱慈烺自然也听到了，嘴角当即一撇，心中想着，先生岂是会收他们礼的人！
可谁知，他刚有这个念头，就听张明伟对王二彪说道：“既然送来了，那就都收了。之后还有人来送礼的，也尽管收了便是……”
朱慈烺一听，顿时傻眼，心中想不明白，先生还真收了？
王承恩也有点意外，不由得转头看了下张明伟的侧脸。
张明伟压根没管身边这两个人有什么想法，继续对王二彪说道：“城外难民正急缺钱粮，刚好救急，分门别类清点好了，不能吃又不能用的东西就拿去换钱买粮。”
本来的话，也可以借花献佛，就还是以这些送礼人的名义转为捐助难民。
但是，张明伟已经下定决心要大干一场，都懒得和他们去敷衍了。反正这些连面都没见过就跑来送礼的，基本上都不会有什么好人的。刚好可以让他们知道，他这边就不兴这一套！要是来送礼的，送了都是白送。
“先生高义，如今就是该狠狠地杀杀这股歪风邪气了！”王承恩听到，连忙恭维一句道。
张明伟听了，只是淡淡一笑，不过他还没说什么时，刘奇伟也过来了，双手递上一份名册道：“这是先生名下所有商铺清点出来的物资，先生可派人去接受！”
张明伟见了，顺手拿过，翻了几下，忽然心中一喜，随即仔细地看了一会之后，脸上便露出了笑容，转头对王承恩道：“真是瞌睡遇到了枕头，好事，好事啊！”
难得见到他这样子，朱慈烺心中有点痒痒，想问是什么好事，不过最终还是忍住了，听父皇的话，用心看着就好。
王承恩也是好奇，正想问时，却见张明伟已经驱动胯下马，同时说道：“我们快去吧，李若琏那边估计都等急了！”
………………
还真别说，城外难民营这边，李若琏和他手下就两人，既要看押那个县丞胡永，又要监督兵丁搬粮煮粥，还要安抚激动着的难民，真得是忙不过来。
可是，忙不过来也不行，李若琏就只能一边努力坚持着一边盼着张明伟那边请旨后快点回去。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他等来的并不是张明伟或者其他人，而是巡城御史廖国遴带着五城兵马司的大批人马赶到。
就见廖国遴从轿子中钻了出来，表情严肃地打量现场，最后低头看向被捆在地上的胡永。
这胡永一见，顿时脸上露出惊喜之意，连忙喊道：“大人救我，锦衣卫暗中调包粮食，栽赃陷害属下，还请大人为属下做主！”
廖国遴一听，顿时就变脸，看向李若琏，冷声问道：“你是何人，可有此事？”
李若琏身为锦衣卫指挥同知，是皇帝亲军，就算巡城御史的权力很大，但也管不到他头上。因此，虽然廖国遴气势汹汹而来，他却也没多少担心。
不过此时听闻，倒是稍微有点意外。他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胡永，然后再抬头看看眼前这御史，心中顿时明白怎么回事，当即冷笑一声道：“某乃锦衣卫指挥同知李若琏！”
说完之后，他用手指了下周围道：“我倒是想知道，我得有多神通广大，才能在这么多人围观的情况下调包粮食？”
说到这里，他走近廖国遴几步，又是冷笑一声道：“这种话，你也能信？该不会……你和他是一伙的吧？”
此时的李若琏，知道廖国遴不会无缘无故匆匆赶来，肯定是之前有人跑回去报信了。而从他们一见面所说这话的反应来看，十之八九，他们是一伙的！
“呵呵，看来你们锦衣卫惯会血口喷人，果然没错！”廖国遴一听，丝毫不示弱，冷声回道，“依本官看，你们这是打秋风打到难民营来了！奈何这些官吏尽忠职守，不被你们敲诈，就栽赃陷害，正好是你们锦衣卫惯用手段！”
他知道李若琏这个人，是被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排挤，郁郁不得志的那种。因此，哪怕李若琏是锦衣卫指挥同知，他也没瞧得上。
而此时的李若琏，见这个廖国遴看也不看那些调包粮食，就在这里断言。他心中已经可以肯定，要么他们真是一伙的，要么他就是收了好处的。
想到这里，他当即冷笑一声。
可就在这时，就听廖国遴一声冷喝道：“来啊，把无关人等驱逐出去，不得妨碍这里赈济难民！”
他带来的五城兵马司的人马一听，当即答应一声，就拥上去一伙人往两个锦衣卫而去。
李若琏一见，顿时大怒，立刻大喝一声道：“谁敢？”
他心中非常清楚，只要他被驱离这里，相关证据立刻能被他们给毁掉。说不定回头还上奏章弹劾自己，说自己就是来打秋风不成，然后栽赃陷害之类。
还真别说，虽然崇祯朝的锦衣卫并没有什么威风可言，但李若琏这一喝，还是让普通的五城兵马司军卒有点忌惮，一下站住脚，都转头看向他们的巡城御史。
廖国遴一见，当即冷喝一声道：“锦衣卫好大的威风，难不成是你们指挥使骆大人派你来的？”
“不是！”李若琏一听，当即否认。
廖国遴一听，气势又强了一分，又冷喝道：“那你就是奉了陛下旨意而来了？”
“也没有！”李若琏回答了一句后，立刻补充道，“但大人已经回宫请旨了！”
“哪个大人？”廖国遴听了，步步紧逼，又是马上追问道。
“……”李若琏一听，正要回答时，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张明伟是要接任锦衣卫指挥使的，不过还没接任。这事儿又不能提前说，而张明伟似乎又没有别的官职，那该怎么介绍？
事实上，廖国遴之所以匆匆赶来，就是听到禀告，了解了之前在这里发生的基本情况，他大概猜出了为首那人是谁。
来头很大，很得皇帝欢心，但是其他细节一无所知，甚至连什么官职、爵位都没有查到，搞不好就是一介平民，不知道什么原因忽悠到了皇帝而已。
这样的人，如果是平时，廖国遴可能还会去巴结一下。但是，如今那人竟然插手他的地盘，他就选择了试探。
此时，看李若琏答不出来，廖国遴心中就更是确定了他的想法。于是，他就用手一挥，冷喝一声道：“无旨无命，还敢谎言相欺。来啊，赶走！”
只要把人赶走，控制了现场，那就是到了皇帝面前，他都有底气说事。
那些五城兵马司的兵卒听到他们对话，心中已是放心，便又开始往李若琏那边拥去。
正在这时，又听到了有大队人马拥来的动静。
66 横着来便是
李若琏正好正对着来路，只是一抬头便看到了动静。顿时，意外之余，便露出了笑意。
他没想到，张明伟只是进宫一趟，竟然请来了这么一尊大神！
廖国遴看到他这神情，心中便明白怕是李若琏的救兵到了，顿时眉头一皱，按他的估计，不应该来得这么快吧？
这么想着，转头一看，顿时，就有点傻眼了。
如果说廖国遴作为巡城御史，对上毫无声响的锦衣卫指挥同知李若琏，有心理优势，毫无畏惧的话，他对上如今的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也不会怕，因为他们是老乡，关系很好，彼此都有照应。就这点事儿，随便就能过去的。
可是，从旗帜招牌上来看，如今来得人竟然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兼东厂提督王承恩！
廖国遴可是听说了王承恩在内阁的强势，如今还又气势汹汹地在查抄王德化一系。说真的，廖国遴立刻就怂了。
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站起来的胡永，又转头看着王承恩领着大队人马过来，他忽然露出一丝阴狠的神色，转头对一名五城兵马司把总使了个眼色。
那把总就在胡永的身边，看到他的这个脸色，又抬头看了下王承恩那边，忽然拔出腰刀，一刀便砍在胡永的脖子处，砍得胡永的脑袋都快掉了，与此同时，他大喊道：“好大胆，竟然想跑！”
这时候的所有人，几乎全都被王承恩那边的动静给吸引了。谁也没想到，突然会有事发生。
听到动静，李若琏立刻转头看去，就见那胡永已经倒地，鲜血喷薄而出，流了一地。
“你……”李若琏见此，气得大怒。以他的经历，不管那把总怎么说，他都明白，这怕是灭口了。
那把总理都不理他，向廖国遴单膝跪地，一脸惊慌地禀告道：“大人，末将见这厮刚才要跑，一时情急，失手把他给杀了！”
“本官都还未审，你竟然就把他给杀了？”廖国遴听了，怒喝一声，显得很生气，可随后，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依你所说，也是情有可原！你且先回去候着，本官禀告皇上定夺如何责罚于你！”
“末将知罪，甘愿受罚！”那把总听了，立刻回答道。
李若琏见他们一唱一和，反而没有之前那么暴怒，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在表演。
很快，大队人马便赶到了。让所有人有点意外的是，为首那人并不是王承恩，而是一个年轻人，王承恩稍微落后一点，显然是这位年轻人的地位更高一点。
李若琏自然认识，不由得大喜，先生真是厉害，竟然这么快就让厂公带着大队东厂人马赶到了。
廖国遴虽然不认识张明伟，也没见过张明伟，不过他却也猜出了张明伟的身份。毕竟如今的京师之中，除了皇帝之外，能让司礼监掌印太监兼东厂提督陪同的，也只有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皇帝宠臣了。
不是直接对上王承恩，说实话，廖国遴反而不是那么担心了。彼此是文官的话，动嘴皮子的事情，身为御史，就是最擅长的事情了。
张明伟坐在高头大马上，看到那具还在冒血的尸体，稍微一愣之后，便知道出事了，就立刻冷声喝问道：“怎么回事？”
“本官听闻有人发难民财，便赶来处置。”廖国遴听了，抢先回答道，“只是没想到，这个嫌疑最重的想跑，廖杰德一时情急，错手杀了！”
说到这里，他看到李若琏想说话，就又抢先说道：“本官赶到的时候，这位锦衣卫指挥同知李若琏李同知已经向本官言及，就是此人发难民财。以李同知的能耐，本官相信，这人也是罪有应得！”
说完之后，廖国遴才抱拳向张明伟一礼道：“不知道这位如何称呼，可有差遣在身？”
一般来说，巡城御史虽然品级不高，可权力却是极大的，就和巡按差不多。在他的职责范围内，大事奏报，小事独断。
这个事情，他就这么处置了，又有理由，一般来说，别人也奈何不了他。
就算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兼东厂提督的大人物来了，双方又没有利益冲突，这种事情，一般都会以廖国遴的这些说法上报，就算了事了。至少如果是王德化或者曹化淳来的话，肯定是这么处置了的。
如今还不是王承恩为首，对上皇帝的宠臣，廖国遴心中就更有把握了。如果这人没有官职在身，那他就更有把握先处置了此事。就算有，又能是什么官职！总之，如今这边的事情，基本都是在他的控制范围内。
他都已经想好了，自己已经快刀斩乱麻，先处置了胡永，后续其他事情再掩饰一下，基本就不会有问题。哪怕这个人去禀告皇上，然后再来管这个事情，也肯定是来不及的。
然而，他正这么想着时，却听张明伟大声说道：“皇上封我为京畿之地难民安置使，赐尚方剑，凡和难民相关一切事宜，如有不法，无论身份贵贱，官职高低，皆可先斩后奏！”
被五城兵马司军卒隔离开的那些难民，原本燃起了希望，可到后来，发现新来的官员好像为难留守的李若琏时，他们就明白情况好像要变糟，一个个担心地不行。
这又来一大群人马时，当然也吸引了他们的注意。等他们看清为首那个人是之前向他们承诺，不会再让他们饿死冻死的那个人时，他们就已经有点激动了。
不过与此同时，他们也有点担心，就怕事情会有反复。比如说官官相护，比如说没有先来的这个官大等等。
可此时，他们听到了张明伟的大声说话，说皇帝已经封他为京畿之地难民安抚使，赐尚方剑，凡和难民相关一切事宜，如有不法，无论身份贵贱，官职高低，皆可先斩后奏！
顿时，那些听清的难民，就再也忍不住，自发地跪了下去，哽咽着说了起来。
“孩子他娘，你在九泉之下听到了么，娃能活命了！”
“苍天啊，你终于开眼了！”
“皇上圣明啊，大人长命百岁！”
“青天大人来了，我们有救了！”
“……”
听着这些“杂音”，看到亮出来的尚方剑，廖国遴一下子便慌了。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皇帝竟然会给这人这么大的权力，远超出了他的想象，一棍子打过来，让他根本就难以招架。
不过很快，廖国遴就回过神来。他忽然想了起来，这么快的速度，又是给出了这么大的权力，皇帝旨意肯定是中旨而已！
于是，他连忙对张明伟说道：“圣旨呢，我要看圣旨……”
在大明朝，从正德时候开始，皇帝的旨意要是不走正规流程，直接从宫内发出的话，叫做中旨，往往会引来百官联手抵制。
比如内阁首辅杨廷和就多次封还了正德的旨意，另外对应的给事中也有权力封驳圣旨。
还有张居正的同乡李幼滋拒绝了万历皇帝用中旨提拔他为吏部尚书的好意。甚至山西道监察御史袁可立还无视万历皇帝用中旨赦免罪人，依旧咔嚓的事情也有。
不过终归来说，这种事情还是比较少见的。
官员不敢接受中旨的任命，也是怕被同僚排挤，还不如有点原则，为文官集团整体的权力做斗争，反而会有好名声。
但是，中旨的任命，也终归是有效的。在皇权社会，终归还是皇帝具有最大的权力。
不过相对而言，廖国遴知道是中旨任命张明伟的话，他至少会有反抗的可能。
然而，边上的王承恩看他的样子，一下便猜出了他想干什么，便冷笑一声道：“该不会廖御史觉得我们会假传旨意吧？”
他压根不给廖国遴这个机会，而是定性为圣旨真假！对于文官的这些手段，他们宫里人最是厌恶了。
说完之后，王承恩又马上对张明伟说道：“万岁爷命咱家协助先生，有什么事情要咱家这边做的，先生尽管吩咐！”
张明伟从他们的对话中，也察觉到了其中缘由。不过他才不会在意，本来就是打定主意，为救黎民，只争朝夕。有足够的权力在，横着来便是，怕他们会排挤自己就有鬼了！
于是，他扫视了下眼前一幕之后，便断然说道：“来啊，把他们这些人全都请去东厂问话，这现场命案和赈灾粮食调包一案，以及发难民财的事情，都帮我查个清楚！”
67 干得漂亮
审问犯人这种事情，自然是东厂在行。既然如此，就由专业人士去办好了。
王承恩一听，当即一挥手，他手下的大群东厂番役便立刻动了起来。
廖国遴一见，顿时慌了。他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不安常规行事，这也太霸道了吧？
转头看看那些东厂番役，竟然不止是带把总廖杰德，还把周边的五城兵马司兵卒，也全都驱赶到一块，要一起带去东厂。
廖国遴匆匆赶来，只是杀了为首的胡永而已，根本还没来得及掩盖，如果这些人全都带走分别审问，肯定会被东厂查出来。
这么想着，他就急了，立刻转回头，脸色铁青地对张明伟说道：“你……你……你这是何意？如此乱来，本官定要上本弹劾！”
听到这话，张明伟不由得冷笑一声，用手一指他道：“都愣着干什么，如今他已是疑犯，也一并带走！”
廖国遴听到，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该不会，这人是在说自己，连自己都要抓？
还没想完，他就感觉有人推了他一把，一个踉跄，差点就摔了个狗吃屎！
好不容易站住了身子，回头一看是个东厂番役幸灾乐祸地看着他，廖国遴心中惊怒交加，就想向张明伟讨个说法。
结果，他身后的这个东厂番役压根没给他机会，又推了他一把，把他给押走了。
那些难民见此，都是欣喜万分，当即激动地喊起“青天”来。
而远处一直在围观的人群，也吃惊于眼前的一幕而讨论了起来。
“不会吧，东厂的人竟然这么霸道，把这么多人一起抓了？”
“不是东厂的人霸道，你没看清么？是那个人下的令，东厂才抓人的！”
“不会吧，我看到新任司礼监掌印太监兼东厂提督王公公也在啊，他们竟然都会听那人的话？”
“难道你还不知道那人的来头？如今他可是京师中最炙手可热的人物啊，我跟你说啊……”
“……”
一些明显穿得不怎么样的，他们的讨论重点就有所不同。
“干得漂亮，这些掉钱眼里的东西，终于有人来收拾他们了！”
“是啊，连难民钱也要捞一笔，这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终于有报应了！”
“京师有这么一位大人在，以后我们的日子肯定会好过了吧？”
“……”
听到他们的这话，有些人并不乐观。
“你们先别高兴，这位大人年轻不懂官场规矩，虽然眼下一时爽，可回头必定遭受百官弹劾，未来如何，不好说啊!”
“是啊，你看，他如此大动干戈，竟然连巡城御史都是说抓就抓了！京师那么多官员，估计会有不少要弹劾他的，这位大人在官场上估计坚持不了多久啊！”
“不要说估计了，你们看，那些人那么急着回城，估计是去通风报信了！”
“……”
听到说话，他们转头看去，果然看到围观的人群中，有不少人纷纷往城里赶去。看他们匆忙的样子，十之八九是对城外发生的这个事情持否定态度，赶着回去报信的。
看到这一幕，他们转头看向张明伟的背影，不由得又有点担心起来。
虽然张明伟眼下炙手可热，可是他们知道，崇祯朝每年也都有官员被皇上看重而炙手可热，但是，好景却都不会太长。
张明伟却没管这么多，看着这边的人都被东厂番役带走，然后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太子朱慈烺，见他看着地上那具几乎断头的尸体，脸色有点发白。便明白朱慈烺估计在他父母呵护下，顺风顺水地在宫里长大，没见过这一幕。
想到这里，张明伟自己心中也是一惊，自己也没见过，为什么却没有多少不适呢？该不会，是自己对恐怖片看多了缘故，又或者是心大，还是说自己就适合乱世？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而已，张明伟就没再多想，对朱慈烺说道：“你南下之后估计会遇到很多事情，现在你先看着，等回去之后我再给你讲讲。”
朱慈烺的脸色有点白，闻声点了点头而已。很显然，他的情绪还没有缓过来。
张明伟看着他，心中想着，人总是要成长的，这样见一见，总好过一直待在皇宫里。
于是，他就不再管朱慈烺，翻身下马，开始忙了起来。
“如今的粮食，够难民几天之用？”张明伟来到几个粥锅前，看着排起的长队，脸色严峻地问道。
跟在他身后的李若琏听了，面露忧色地回答道：“粮食倒卖地厉害，就只有外面那些充门面而已。估摸着以如今这种施粥方式，只是不让他们饿死而已的话，最多也就三天吧！”
张明伟听了，伸手过去从一名军卒手中要过了大勺子，搅了几下后还了大勺子，转身对李若琏交代道：“这样不行，至少吃下去要有走路的力气才行！”
李若琏一听，连忙提醒道：“大人，如果那样的话，这些粮食最多只能坚持一天而已！大人三思啊！”
没了粮食，这难民安置使的差事还怎么完的成？
事实上，就算坚持了三天又如何？那个县丞有一点是没说错的，这根本就是个无底洞，其他地方的难民知道京师这边能活命，肯定会拥过来的！
这么想着，李若琏的脸上全是担忧之色。
“这个你不用操心，我有解决办法！”张明伟交代一句之后，便大步走向边上的难民堆。
他身后的朱慈烺和王承恩一见，有点犹豫，不过最终还是跟了上去。当然了，护卫肯定是尽忠职守，紧跟他们的。
看着一个老妇人躺在儿子的怀里，狼吞虎咽地喝着粥，张明伟便过去提醒问道：“大娘，慢点喝，要不容易呛着！”
见一堆当官的过来，这边的难民立刻起来跪迎。不过有几个显然是饿得一点力气都没有，挣扎地，竟然硬是起不来。
张明伟一见，连忙用手示意，阻止他们道：“别，别，你们都躺着，不用如此。”
看他们非常拘谨的样子，他又问他们道：“你们是哪里人，家里一共几口人……”
因为口音问题，这些难民并不能完全听懂张明伟的话，不过有李若琏在边上解释，沟通上还是没有问题的。
一开始的时候，这些难民明显有对官老爷的拘谨，也有对张明伟的感激，总之，只有几个胆大的，会回答个一两句。
然而，当他们发现，这位青天大人始终那么和蔼地对他们，嘘寒问暖之下，他们慢慢地就放开了，开始不局限于回答那么一两句。
忽然，就见刚才那位喝粥的老妇人又跪下，老泪纵横，向张明伟磕头道：“青天大人，民妇闺女才十四岁，今天早上被买走了。这都是民妇的错，求大人开恩，能不能放她回来？”
按理来说，都已经卖掉了，又怎么去放回来？
不过张明伟看着眼前这位一直哭诉的老妇人，心中立刻想起，如果不是那些贪官污吏倒卖粮食，还故意不赈灾施粥，让这些百姓饿得受不了而卖儿卖女。不是真得到了绝望的时候，又有多少人会想着卖儿卖女呢？像刘金母亲那样说出一家人要死一起死的，又能有几个人做得到？
如今这边施粥，终于能活下去了。估计有不少难民开始担心那些卖掉的儿女什么的，他们到底会遭遇什么样的情况？
张明伟也想起来，自己第一次刚过来时，那吊儿郎当的公子哥就买走了好几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看他那样子，估计也不可能善待那些女子。
人世间的苦难，估计在很多人身上上演。如今自己有这个权力，有这个能力去减少他们的苦难，又为什么不去做呢？
这么想着，张明伟便点点头说道：“好，我会想办法的。”
其实，老妇人原本是没抱什么希望，只是见青天大人和蔼可亲，又不想以后一直活在自责之中，因此就提了出来。
此时一听，她不由得大喜过望，没法用语言来表达她此时的心情，便用力磕头起来。
张明伟连忙去扶，却见这老妇人的额头已是流血了。不过她的脸上却是没有一点痛苦之色，反而带着笑容。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张明伟的心中立刻便想起一句话：宁为太平犬，莫为乱世人。
活在这乱世，真得是一种煎熬，一种苦难啊！
边上一个小孩见了，忽然也用力磕头，一边哭着说道：“青天爷爷，我要娘亲，我要娘亲……”
在他的边上，一个汉子也流着泪跟着磕头。
只是一会的功夫，周边不少难民都求起张明伟，都想着家人能团聚。
张明伟见此，双手虚扶，大声说道：“各位乡亲都起来吧，我会尽我所能的。”
说完之后，他便转头对李若琏说道：“就以我的名义发一份公告，之前的难民买卖，乃是趁人之危的买卖，全都不作数。所有被卖难民，全数归还回来。所付银钱，都会退回给他们。如果置若盲闻，一旦查实，以略人论处！”
所谓略人，就是指使用暴力或诈欺手段剥夺他人自由、使之处于被奴役状态的行为，称之为“略人”。张明伟是写穿越历史的，刚好也了解这个。
《大明律·刑律·盗贼》规定：“略人”卖为奴婢的，不分首犯、从犯，都处杖一百、流三千里；略人为妻妾子孙的，处杖一百、徒三年。如果采用收养、过房之类名义转卖良家子女的，按照略卖人罪处罚。如果是“和同相诱”卖良人为奴婢者，杖一百、徒三年；为妻妾子孙者杖九十、徒二年半。
李若琏听得大惊，连忙提醒道：“大人，您这样会得罪很多人的！大人三思啊！”
谁知张明伟听了，却是一声冷笑道：“得罪？要是怕得罪人，我也不会向皇上讨这个差事了！”
68 告示
一听他这话，王承恩便一脸佩服地说道：“先生此言，定然会让那些道貌岸然之辈闻之而汗颜！”
他在宫内搞事，如今张明伟在宫外搞事，这一里一外相互呼应之下，倒也不寂寞了。
默不作声的朱慈烺一直看着，有点惊讶于张明伟没有一点官架子，也吃惊于民生之艰。看着这一幕幕的场景，看着难民的苦难，看着他们的喜极而泣，说实话，他的认知，再次被现实给洗礼了。
不管他的那些老师说了什么，不管他读过的书有什么，都远不如眼前所见到的一幕，让他更为震撼和记忆深刻。
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他在宫里不可能看到，也不可能听到的。温室里的花朵，终于敞开了窗户，感受到了一些外面的风雨。
当他听到张明伟说要是怕得罪人也不会主动要官做时，朱慈烺顿时眉飞色舞起来，心中想着，以后自己当皇帝了，就要问问那些臣子，会不会怕得罪人？
此时，张明伟是说干就干，立刻现场口授，让人写了告示，然后还让李若琏大声念了一遍。就是他刚到所说得那意思，通篇白话，通俗易懂。
那些难民们见这位青天大人竟然如此雷厉风行，践行他的承诺，这刚平复下去的心情，顿时又激动了起来，除了磕头就还是磕头。
“立刻抄多一些，贴到京师的大街小巷去。就让这些兵卒去贴，干点正事！”张明伟听得也是满意，交代李若琏道，“多点人手来抄，尽快贴出去。”
王承恩听了，便接话道：“空白告示也给咱家一些，咱家手下也多的是能抄告示的。”
张明伟正有点发愁会写写画画的人手就没几个，听他这么一说，二话没说，就立刻把他那颗临时赶工出来赐给他的京畿之地难民安置使的官印，盖了好多印出来。
正在他们忙这个的时候，又有大队人马来到。
听到动静的人，全都转头去看，想要第一时间知道，这次来得又是何方神圣？
“咦，这么严整，这是精锐啊！”
“你不知道么？这是勇卫营的人马，为首那个旗号周，应该就是悍将周总兵吧！”
“勇卫营怎么来凑热闹了，该不会也是奉旨来安置难民的吧？”
“是啊，勇卫营来不是大材小用了么？”
“你们看，还有好多马车，这是带什么来了？”
“……”
议论纷纷中，王承恩也是笑着对张明伟说道：“为首那将，就是勇卫营的周遇吉。呵呵，第一次见，就给先生带来礼物了！”
张明伟听了，定睛看去。却见在迎面过来的军队最前面，是一员身穿盔甲的武将。典型的北方汉子，身高臂长的那种，加上骑着高头大马，抬头挺胸，环目四顾，给人一种悍勇的气势。
此时，已经离得有点近了。周遇吉自然也看到了张明伟这边，便立刻加快了马速，在同样骑马的亲卫簇拥下，快马几步，离张明伟这边还有几丈远的地方，便敏捷地翻身下马，也不去操心战马，又快走几步，到达张明伟跟前，双手抱拳，中气十足地说道：“末将周遇吉，奉旨前来听候大人调遣！”
有司礼监掌印太监兼东厂提督陪同着的人，肯定是京畿之地难民安置使。这一点，周遇吉还是有把握的。
在说话的同时，他当然是在打量着张明伟。
之前崇祯皇帝传旨给他，当面叮嘱，让他夫妇一起去保护“先生”，而且再三强调，连一根毫毛都不能掉的那种保护。这让周遇吉非常地吃惊，到底要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值得陛下下这样的旨意？
说真的，对于这道旨意，如果按他本心来说，是有点抗拒的。
他一直征战沙场，堂堂副将，却只是去护卫别人，甚至还要他夫妻两人都去护卫，这是不是有点过了？
但是皇帝下了旨意，还当面叮嘱，君命难违之下，只能领旨了。
不过，当他听说这个先生主动讨了难民安置的差事时，心中就有了一点好感。虽然他是个武夫，可他却知道，大明的官场上，还心系黎明百姓的，已经不多了。
他向张明伟禀告道：“末将过来时，带来了一些军中帐篷，可供难民暂时避寒之用！”
张明伟一听，顿时大喜，都忘记了客套，连忙说道：“好好好，来得真好，我还正愁好些人没有避寒之所呢！”
高兴之情，溢于言表。周遇吉见此，连忙用手往后一招，大声喝道：“动作快点，把帐篷都寻地支起来！”
“遵命！”后面的勇卫营将士一听，立刻齐声回应，慷锵有力。
边上看着的王承恩看到这里，便笑着对张明伟说道：“既然周副将已经来了，那咱家就告辞了！先生知道的，还有很多事都等着去做呢！”
张明伟一听，双手抱拳一礼道：“真是有劳王公公了！”
“没事！”王承恩听了一笑，摇摇头道：“那廖国遴的事，咱家会优先安排，让底下人查清事情真相！”
说完之后，他又冲张明伟身后侧的朱慈烺目光一示意告辞，然后就带着东厂的人走了。
看着王承恩离去，张明伟想了一下，便又吩咐李若琏道：“来，再写一份告示。”
李若琏已经抄之前的告示抄到手酸了，一听又有新的告示，不由得有点好奇，便揉了揉手，又准备了一份新的告示空白道：“大人请讲！”
边上的周遇吉看到，有点好奇，怎么不是大人自己写，而让锦衣卫指挥同知代笔？
这么想着，他便凑了过去，先去看了看写好的那些告示。
明末不少武将是不识字的，但是周遇吉刚好认识字。这一看之下，顿时吃了一惊。他马上抬头看向张明伟，说真的，他这时候是真佩服张明伟了。
周遇吉自己征战沙场，悍勇不知畏惧为何物。但是，你说要让他去得罪京师权贵，一个地图炮过去打击一大片人，说真的，他真不一定有这个胆子。
而张明伟就这么在做了，这让周遇吉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又多了一份认识。
正当他在想着时，就听张明伟已经开口说道：“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如今难民嗷嗷待哺，急需有余力之人伸以援手。无论多少，一粒米，一件衣，皆是活人之情。同舟共济挺身渡困厄，终能守得云开雾散，天下太平日。张某先尽绵薄之力，捐白银两万两，粮食五万石……”
听到这话，顿时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白银两万两，粮食五万石，这真得是一个非常大的数字了。
就连朱慈烺都没忍住，连忙用那种带着不敢相信地语气问道：“皇上赏你的，也差不多就只有这些了吧，你全都捐了？”
张明伟听了一笑道：“我提得捐款倡议，总要表示一下才好吧？再说了，我又不担心饿肚子，不如拿出来用了更有意义！”
“……”众人听了，一时之间都是沉默了。
虽然张明伟说得轻松，可不管是谁，一下拿出那么多钱来捐给难民，说真的，这个事情真得非常少见。更不用说，他的这些钱，基本上是他的大部分身家了。
这种情况下，能做到张明伟这样的，天底下又有几个人？
这么想着，听到张明伟说话的这几个人，不由得都对张明伟产生了由衷的敬意！就算是之前不熟悉张明伟的周遇吉，通过这两份告示，也一下对张明伟印象深刻，再无半点不舒服的感觉。
人心向善：天必佑之、众必敬之、心必宽之！
69 疯了
其实，你要说张明伟的思想要有多崇高，那倒也未必。只不过眼下做的这几个事情，对他来说，是顺手而为的事情而已。
刚来到这个时代，几乎可以说是光棍一条，捐出去的这些钱粮多少，并不会影响他的生活。再说了，他不是还有豪宅，还有那么多店铺和粮田么！
因此，把难民急需的钱粮拿出来，刚好可以用上，能救很多人，他就捐出来了。完全可以说，他这种做法，对于后世的普通人来说，在这种情况下，几乎都会这么做的。
也因此，张明伟就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件普通的事情而已。
不过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就真得很不容易了。
难民们听到这份新的告示之后，特别是李若琏等人忍不住，偷偷地把情况说了，说这几乎是张明伟的全部身家时，难民们就激动了。
面临绝境之时，有人做这种雪中送炭之举，特别是在如今这种人心败坏的环境下，真得是非常刺激他们。
这一刻，张明伟在他们的眼里，不再只是青天，而是活菩萨！
在张明伟忙着安置这些难民，统计他们的信息以便于下一步行动时，城外这些消息，也以非常快地速度在京师城内传开了。
“什么，皇上封他为京畿之地难民安置使，还赐了尚方剑？”
“司礼监掌印太监兼东厂提督的王公公亲自陪同，还听他的话行事？”
“……”
不用说，这些消息，再次证实了那人的受宠程度，让很多人都是嫉妒羡慕恨！
人比人，真是太气人了，那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城外的动静，也让京中很多人都往那边派人，继续去探听消息。
“你说什么，廖国遴被他抓了？”
“他真把尚方剑当回事，连巡城御史都当场给抓了？”
“这人什么意思，以前没做过官么？”
“……”
随着消息进一步传开，张明伟在难民营的一言一行，都传到了有心人的耳朵里。张明伟这种毫不犹豫，不给一点情面的做法，顿时就刺激到了不少人。
这不，内阁内的几位，都不办公了，开始讨论这事。
“首辅大人，这人管嘉定伯府的闲事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还一言不合就把巡城御史给抓了，这是不是过了啊？”辅臣魏照乘皱着眉头对周延儒说道。
他们和皇亲勋贵就不是一伙的，因此之前看到张明伟和嘉定伯府的冲突时，都是看热闹的心态。可巡城御史是文官系统的，张明伟竟然抓了廖国遴，这就让他们很不快了。
另外一位辅臣张四知也同样冷声说道：“看他这样子，比首辅都要威风，似乎京师就没人他不敢抓了！”
周延儒听得一脸阴沉，很不高兴地说道：“持宠而骄，小人而已！且先看着，城外那些难民，又岂是容易安置的！等过几天之后，自有好戏可看！”
明面上，他是首辅，可是，他这个首辅做得憋屈啊！
刚上任的时候，张溥就是他背后的主子，不但给出名单要他提拔谁谁谁，而且还逼着他上奏皇帝，重新废掉厂卫。
要知道，是他在崇祯皇帝登基之初举荐了骆养性成为锦衣卫指挥使，因此双方的关系好着呢！可他的那封奏章一上之后，他就感觉关系有点冷下来了。
如今，张溥突然病亡，原本他觉得可以松口气了。可没想到，另外一人又跳了出来。总之，这让周延儒感觉，他这个首辅就是傀儡。
而且就算不说这些，朝臣中不少人也不敬畏他，甚至还算计他，让他这个首辅一直当得有点战战兢兢，那还敢凭着心中想法，想做什么事就做什么事！更不用说，去得罪什么人了！
说实话，此时的周延儒，那是真得有点嫉妒张明伟了。
“先生怎么看？”
“先生以为如何？”
“……”
如此种种，昨天文华殿内的一幕，历历在目，那人真得太受皇帝宠信了！
可以说，不但周延儒了，内阁中其他几人，全都对张明伟没有好感。此时听到周延儒这么一说，顿时都是附和。
“首辅说得对，没钱粮看他怎么个安置法？”
“等回头没了吃的，说不定那些刁民失望之下会闹事也未可知！”
“老夫估摸着，今晚就可以先回去写弹劾奏本了！”
“……”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对张明伟有意见。这不，左都御史刘宗周听说之后，不由得抚掌大赞道：“好，抓得好！这种官场蛀虫早就该抓了！”
虽然他是左都御史，按理来说，都察院的御史都是他手下。但是，偏偏御史这个官职比较特殊，上官对下属并没有多少约束力的。而且刘宗周才刚担任左都御史，对那些御史就更是没有一点威慑力。
刘宗周早就听说了，廖国遴是明码标价地写奏章。给多少钱，就能写出多少内容的奏章，不管是弹劾谁，或者举荐谁，只要钱到位了就成。
像这样的人伸手到赈灾钱粮中，真是不要太正常了！
因此，刘宗周听说廖国遴被张明伟抓了之后，自然是大喜。原本他因为张明伟给出的对左良玉的处置问题并不符合他的意思，印象并不是很好。不过此时，这印象就大为改观了。
也是如此，，刘宗周在赞完之后就皱了眉头。朝中难得有一个人能得陛下信任，又不和那些人去同流合污。可他为什么要去当什么难民安置使？难道他不知道如今的情况下，朝廷哪还有余力去安置难民？
如果这事办不妥当的话，肯定会被那些人弹劾。万一这人失去了皇上的信任，那结果就危险了！
这么想着，刘宗周就担心起来。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京师中的这些人还没有做出该有的反应呢，张明伟的第一份正式公告就出来了。
“什么，要把那些难民都退了，否则就当略人处置？”
“他疯了么？这个时候去买那些难民的，都是有钱有势的人，他这一道告示，岂不是把这些人都给得罪了！他还想不想在官场混了？”
“……”
第一时间，很多人都感觉张明伟疯了。他这是在做什么？又不能捞好处的事情，竟然要得罪那么多人，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就算他再受皇帝宠信，可得罪了那么多人，就算如今被他耀武扬威了一把，等回头被弹劾地多了，失去了皇帝的宠信，死都会不知道怎么死的啊！
这样的例子，难道还会少么？崇祯朝的首辅，哪个上位的时候不是受到皇帝的宠信，可是，如今又有哪个首辅是善终的呢？
这些，基本就是官场上大部分人的想法，而那些去买难民的当事人，却有很多气炸了。
“本公子就是不退，还能怎么着？有本事，来当略人试试？”
“就是，自愿的买卖，怎么就是略人了？再说了，本公子这是救他们，给他们一口吃的，不感激本公子就算了，还要当略人处置，疯狗了么？”
“……”
这些人气炸之后，很快就有人开始劝了。
“小人正得志，犯不着为几个蝼蚁和他为敌，还是退了吧！”
“是啊，没看到他连巡城御史，都是说抓就抓的，指不定要是不退人的话，他真会干出疯狂的事情！”
“……”
虽说是如此，可终归有些觉得憋屈的，头铁，就准备不理，甚至还想着上奏，弹劾这个难民安置使借权欺压污蔑良善，是非不分。
相比较官场上这种利益得失的计较分析，普通的京师老百姓就想得简单多了。
大部分人听到了这些消息之后，都是感慨，这一次的难民真是幸运，竟然遇到了一个能如此为民请命，为民做主的好官！
作为天子脚下的百姓，他们在政治上的看法，当然比其他地方的百姓要更多。
张明伟的每一个消息传出，如管嘉定伯府的不法之事，管城外难民的事情，如此种种，都让他们对张明伟充满了好感。也因此，大都为张明伟担心，得罪了这么多人，这官怕是当不长吧？
就说那难民之事，真得会如此好管么？没有粮食，就算他有一颗为民之心也没有用啊！
如果他做不好这个事情，信不信，必定会遭到很多人的疯狂弹劾，他怎么过这一关？
说真的，京师的普通百姓都为张明伟担心了！
与此同时，王承恩也回到了宫中，把那份告示给了崇祯皇帝过目。
70 杀机
“好，先生干得好！”崇祯皇帝一看告示内容，就忍不住大声叫好。
就见他用手指着告示，兴奋地对王承恩说道：“这些喝难民血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最好都把他们当略人给治了！”
自从提前认识到“臣皆亡国之臣”后，崇祯皇帝就对底下的官吏没多少好感。只是很可惜，他还分不清到底哪些臣子是真得该死！
再说了，他身为皇帝，也不好亲自撩袖子上场。要不然，事情太多，就算他亲自上场也忙不过来。
因此，此时看到张明伟发现一群喝难民血的，自然是要大声叫好了。
王承恩一听，连忙附和道：“如今天下大乱，不外乎天灾人祸而已。如果没有人祸，只是天灾的话，未必会有如此局势。这些人，确实该收拾收拾了！”
这是顺了崇祯皇帝的心思，让他感觉听得很舒服，当即对王承恩赞道：“亏得先生来了，要不然朕还不知道大伴才是真正为朕分忧的股肱之臣！你这话，说得就是在理！”
王承恩一听，很是欢喜，连忙谦虚。
崇祯皇帝却没管这个了，转回头，看了一会告示之后，忽然又对王承恩交代道：“这个告示上，再加盖玉玺，朕给先生背书，给他撑腰！”
这皇宫里会抄写告示的，那就多了。崇祯皇帝一拍板，不需要多少时间，便多了很多份告示，还加盖了玉玺的，由东厂的人立刻分赴全城各处张贴。
这效率，远非张明伟那边捉襟见肘的人手可比。
这么一来，整个京师再次轰动了。
新的告示上，加盖了玉玺，这就说明皇帝已经过目，并赞成告示上的内容。
听到这个新消息，那些写好了弹劾奏章的，连忙撕了丢垃圾桶。任何人都知道，皇帝支持之下，谁出头反对，肯定要倒霉。
可以说，张明伟这只穿越蝴蝶在崇祯十五年三月初三这一天，狠狠地扇了下翅膀，顿时就影响了整个京师。
原本的话，难民之事，压根就不会引起京师城中过多人的关注。可是，张明伟这么一折腾，顿时，茶楼酒馆，赌场风月楼，官衙内阁……只要是人聚集的地方，就全都在讨论这些事情了。
不管他们是什么身份，最终得到的结论，竟然都是一样：嘉靖朝的海刚峰还魂了！
对于京中权贵来说，张明伟敢管嘉定伯府的闲事，敢为难民得罪那么多的人，这绝对是臭脾气的海刚峰！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一个如此为民请命，不畏权贵的好官，不就是海刚峰在世么！
如果要说有区别的话，那也有。
嘉靖朝的海刚峰，那是不被皇帝所喜，官位一直比较低；而如今崇祯朝的海刚峰，却深得皇帝信任，临时派遣的差事，都赐了尚方剑，凡与难民相关事宜，可先斩后奏。这权力，真得是非常大。
对于这种区别，京师权贵自然是羡慕嫉妒恨了！不过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却一个个期待起来，希望崇祯朝的这个海刚峰能给他们带来更多的期待。
眼看着天色已近傍晚，估计今天也就这样了。于是，各处聚集的人群便准备散伙了。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又来了一个大消息。
“怎么回事，又是一份新的告示，还是张大人的告示？”
“告示上是什么内容，快说，快说来听听！”
“……”
普通百姓，对于清官，好官和贪官污吏，和权贵的斗智斗勇，那是最喜闻乐见的。因此听到又有张明伟的新告示出来时，一个个都急得不行。
相比他们而言，那些权贵就郁闷了，大概是那种：“为何还不消停？”
这份告示，自然也被关注此事的东厂番役第一时间传进宫里去了。
崇祯皇帝一见，不由得感慨道：“先生这是真心为民啊！”
张明伟有多少财物，他是一清二楚的。那五万石粮食，也是之前王德化所开粮铺中的库存，张明伟全都拿出来了。
和崇祯皇帝差不多，京师百姓闻之，也都是忍不住赞道：“张大人这是真心为民，为救素不相识的难民，真得是竭尽所能了！”
和他们不一样的是，京中权贵的评语却是：“沽名钓誉！”
而在锦衣卫指挥使的书房内，骆养性听完了钱六的所有禀告之后，一脸地阴沉，很明显，他非常不高兴。
不管张明伟以后会不会倒霉，至少如今他是非常得势。那李若琏抱了他的大腿，指不定短时间内便会飞黄腾达！而骆养性本人，肯定是要倒霉的。
“大人，还有一个消息，从宫里传出来的，不知道真假！”钱六看他的样子，犹豫了一会才说道。
骆养性心情正不好着，听他这话，当即皱着眉头训道：“该说说，不该说就闭嘴！”
钱六讨了个没趣，只好禀告道：“据说皇上有意让这个先生接掌锦衣卫，只是刚巧有这个难民的事情，因此便缓了缓……”
“什么？”骆养性一听，顿时犹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盯着钱六，厉声喝问道，“这消息可靠么？”
钱六听了，摇摇头说道：“就是不知道这个消息是否可靠，属下才犹豫着要不要向大人提及。”
“无风不起浪！”骆养性听了，恨声说道，“就算不是，估计也相差不远！”
这也就是说，他的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很可能会因为这人的出现而不保。不管是这人来接掌锦衣卫还是李若琏接掌锦衣卫，对他来说都是一样。
骆养性原本心中就打了主意的，如今听到了钱六这个不能确定的消息，便不再犹豫了，当即交代钱六道：“你以嘉定伯府的名义去找罗祖教的人，出钱让他们做那事。记住，不要开门见山就说是嘉定伯府的。遮盖下，掩饰嘉定伯府的身份但要被他们察觉，明白么？”
罗祖教成立于弘治十三年，等到明末时候，信奉无上老母，教徒混杂。有自称为禅宗，也有被认为是白莲教一脉；有官员信奉，也有官员主张镇压。万历末年的时候，教徒刘天绪在凤阳有意造反，不过事败被杀。总之，这罗祖教和朝中官员的关系很复杂。
骆养性作为锦衣卫指挥使，对于京师的江湖门派当然是了解的。
钱六明白骆养性的意思，当即附和道：“大人英明，那宅子极大，如今真是空虚之时，过了这个时候，回头再有想法都难了！”
“休得啰嗦，快去办了！”骆养性一听，不耐烦地训道，“事成之后，你就是锦衣卫百户！”
钱六一听，立刻欣喜领命，连忙去了。
骆养性看着他离去，忽然低声恨声说道：“今日刚好得罪了那么多人，皇上就是想查，也绝对想不到的！最好是查到周毕安这蠢猪身上，如此才好！”
71 落水什么的
天色已近傍晚，张明伟连续忙碌之下，总算对难民进行了初步的安置，明天就该采取进一步措施，动作越快，解决难民问题也会越容易。
盘点着这些事情，他在李若琏和周遇吉的护卫之下，回到了张府。
此时，坤兴公主已经回到张府，闻声立刻领着府里众人前来迎接，在前院相遇。
“咦？”张明伟一见，有点吃惊，就见朱媺娖的身后，竟然有一队戎装女兵，一个个英姿飒爽的那种。
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看了下前面为首那高挑妇人，便转头问周遇吉道：“这位是嫂夫人？”
周遇吉点点头道：“正是贱内刘氏，奉旨前来护卫大人和公主。”
副总兵夫妇一起护卫一个外臣，就是首辅都不可能有这样的待遇，太骇人听闻了，一如公主在张府一样，会引发世人惊诧。因此，刘氏领她的女兵从后门入，驻守张府内院，尽可能地做到悄无声息。
至于出门，则有锦衣卫指挥同知李若琏和副总兵周遇吉护卫，当然主要是周遇吉护卫，如此就足够安全。这就是崇祯皇帝在知道张明伟的情况之后，亲自做出的安排。
此时，张明伟听了周遇吉的回答之后，便客气地说道：“那真是麻烦你们夫妇了！”
要说一般情况下的话，那还真是会觉得麻烦，会不情愿。
可此时，刘氏已经见过坤兴公主，而周遇吉竟然发现张明伟的随从中有太子殿下在。这个发现，都刷新了他们的认知，因此，到这时候，他们已经没有什么情愿不情愿的，毕竟连太子公主都在了。
更何况，张明伟的那两份告示，都已经在京中传遍，他们也佩服张明伟的为人。
“大人客气了！”周遇吉夫妇听了，连忙抱拳还礼。
张明伟的和气，让周刘氏很是有好感，说话也就更加客气了。
这时候，张明伟心中还惦记着事情，便对朱媺娖说道：“我和太子先去说事，帮我弄点吃的，今天忙了一天都没吃东西，饿死了！”
朱媺娖一听大惊，连忙催着人去准备吃的了。
而张明伟则领着人去了前院，快要进门时，他便转身对身后的人群说道：“你们先等下，我有一些话需要单独和太子说。”
原本是兴奋出宫的朱慈烺，经过城外难民营的所见所闻之后，已经有些沉默了。此时听到他这么说，便知道先生很可能是要说一些后世的事情，便连忙对其他人交代道：“任何人不得靠近！”
其他人一见这架势，当然不会进去了，不过都有点好奇是免不了的。
大堂的门关上，在夕阳之下，里面已经不是那么明亮了。
张明伟见此，便看着朱慈烺，严肃地说道：“太子要赶回宫中，我就长话短说了。”
“先生请指教！”朱慈烺听了，认真地回答道。
“要想中兴大明，百姓安居乐业是最基本的条件。”就见张明伟严肃地对他说道，“但是你应该看到了，在天子脚下，都有这么多难民，挣扎在生死存亡一线。可就算如此，都还有贪官污吏想着在他们身上发财。这是逼得百姓活不下去，要么饿死冻死，要么就是从贼当贼而造反……”
朱慈烺认真地听着，表情非常严肃。
要是换了以前，他虽然听说外面不太平，可到底怎么样，说真的，他确实是没多少概念的。可此次随同张明伟转了一圈，那是真得见识到了。
“你知道后世很多人之所以会对大明有好感是为什么么？”
“大明终其一朝两百七十六年，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张明伟不等朱慈烺回答，就直接说了答案，随后严肃地对朱慈烺继续说道，“如今的形势严峻，相信你大概有数了。我和你父皇会一直坚守在北方，万一事不可为，至少还有你在南边。”
朱慈烺听到这话，不由得眼睛有点红了。先生和父皇为了大明，真得是拼了啊！而自己身为大明太子，将来的皇帝，却要临阵脱逃去南方……
想到这里，他便张口欲言。
张明伟猜出他想说什么，便先一步说道：“你此去南方要做的事情也非常重要。而且，这也是我要单独和你谈话的原因。”
一听这话，朱慈烺立刻不说话，认真听着。
“今天你看到那具尸体了吧？一旦他们的利益可能会受到损害时，这种杀人的事情，都是干得出来的。”张明伟严肃地说道，“你此去南方，要催收欠赋，对于江南那边来说，他们同样不情愿看到你去。因此，你必须要警惕，要听从李若琏和孙应元他们的建议，其他人不能信，包括江南那边的勋贵等等，不能出意外懂么？江南水乡，落水什么的都是常态。”
听到这话，朱慈烺终于意识到，他的南巡绝对不会那么轻松。可要说害怕那是不存在的，初生牛犊不怕虎，反而让他兴奋了起来。
张明伟又继续交代他道：“你回宫之后去见陛下，我这边已经正式和那些贪官污吏开战，指不定他们会出什么幺蛾子。不过我已经有周遇吉夫妇他们保护，不会有什么事情。皇宫那边，我却是担心的。之前让王承恩秘密调查的事情，一定要尽快查。并且宫内要借着查办王德化的事情再三梳理，保证宫内安全！”
朱慈烺是知道张明伟之前推测，他的五弟很可能是被人谋害，因此，对于张明伟此时的提醒，又有了难民营那边的所见所闻，就更是警醒，连忙严肃地点头答应。
张明伟接着抬头看了下天色，知道已经不早了，便过去开了门，然后严肃地对李若琏交代道：“你护卫太子南下，一定要注意太子的安全，千万不要低估南边那些人的狠辣。虽然不至于公开谋反，可一旦太子损害他们利益的时候，他们想造成意外来伤害太子这种事，却是不得不防的。比如说，落水，比如说，失火……”
李若琏没想到张明伟一开口就是这么严重的说法，顿时，表情立刻严肃了起来，认真听着，等张明伟说完之后，他便马上保证道：“大人放心，身为太子护卫，就算我死，也不会让太子有事的！”
张明伟听了，点点头说道：“我这边有周大帅了，肯定不会有事。你就护卫太子回宫吧！”
李若琏听了，转头看了下太子，然后又看向周遇吉，随后认真地对周遇吉说道：“先生的安全，那就拜托给你了！”
听到这话，朱慈烺也跟着说道：“你一定要护卫先生周全，千万不能有事！”
周遇吉本来就已经得到崇祯皇帝的叮嘱，如今竟然又有两人，其中一个还是太子如此交代，说真的，他忽然感觉肩膀上的压力一下又大了，连忙认真地回答道：“放心，有我夫妇在，定然不会有事。”
72 规矩
正在这时，朱媺娖领着费珍娥等侍女，送吃的过来了。
张明伟老远闻到香气，肚子便立刻“咕噜咕噜”地响了起来。
众人一听，都下意识地看向他。
张明伟见了，不由得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肚子道：“就早上吃了点东西，一时忙忘了，呵呵，这肚子有意见了！”
朱慈烺听了，便连忙说道：“先生，大明不能少你，千万要保重身体啊！”
说完之后，他又转头看向朱媺娖交代道：“你在先生身边，可一定要照顾好先生才行！”
朱媺娖一听，点点头正想说话时，张明伟便笑着说道：“大家都要保重身体！”
神情之间，并不怎么在意，今天虽然忙得忘记了吃东西，可他觉得今天所做的事情，是这辈子做得最有意义的事情，值！
随后，他又看向朱媺娖说道：“太子要回宫，你帮我送送吧！”
“是，先生！”朱媺娖听了，福了福身，然后就送她哥出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张明伟感觉朱媺娖好像有点变了。不过一时之间，他也想不起来到底变了什么，也就不想了，赶紧吃饭要紧。
另外一边，朱慈烺走到门口时，忽然站住身子转身对跟在他身侧的朱媺娖说道：“你在先生身边，也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朱媺娖没想到她哥会这么说，不由得有点意外，眼睛里透着一点疑惑。
朱慈烺一见，便稍微说了下有些人的狠辣，然后才对朱媺娖又说道：“先生担心父皇和我，其实我知道相对而言，先生反而更危险。明白了吧？”
朱媺娖没想到巡城御史都敢当众杀人灭口，俏脸一白之后就满是愤怒之意，当即答应了一声。
等她送走太子，回转张明伟这边时，却见张明伟刚好吃完。
“不错，这饭菜可以！”张明伟笑着点评道。
这时，周遇吉夫妇刚好也联袂而来，先给朱媺娖见了礼，然后由周遇吉向张明伟禀告道：“大人，末将夫妇已在府内布置好了明暗哨，除非有人马大举来犯，否则定能保张府安全。”
说完之后，他双手递上一份地图又道：“有关布置，皆在这上面了。”
“……”张明伟听得无语，敢情周遇吉夫妇这是按照他行军打仗时候的扎营布防来部署的么？
他顺手拿了那份地图，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周遇吉又问道：“只是不知道，府上这些人是……？”
张明伟一听，便明白他是问府里人的来历背景。很显然，他是真得把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了。
于是，他便回答道：“除了公主带过来的人之外，就是我今天收的两家子难民。”
一听这话，周遇吉便立刻追问具体的情况。于是，张明伟便又简单地说了说。
听完之后，周遇吉便严肃地说道：“末将最怕的是单身难民，万一有个歪念头都不好防。不过拖家带口的都住府内，都为先生所收留，倒是不担心这个了，等回头末将再和他们聊聊。”
张明伟听了，知道他这是在认真做事，便不想插手，而是点点头道：“现在应该忙得差不多了吧，快去用餐休息吧！”
之前的时候，周遇吉不肯先吃饭，非得去忙，他劝都没用，就只好让他去了。
周遇吉听了，这次就不再坚持，和他媳妇下去了。
不过张明伟这边，经过周遇吉提醒，便对费珍娥说道：“把今天来府里的两家人都叫过来，我有话要交代。”
费珍娥听了，看了朱媺娖一眼，见她没反应，便答应一声，正准备走时，张明伟忽然又叫住他道：“刘金的老母亲生着病，就不必过来了。”
看着费珍娥去了，张明伟才笑着对朱媺娖说道：“看着你好像有点不对劲，是你母后那边有什么事么？”
朱媺娖听了，摇摇头说道：“没事！”
听她这么一说，张明伟敢肯定有事，只是不想说，那也就随她。
没过多久，蓝天保一家和刘金一家便都过来了，老少一个不少，就连刘金生病的母亲也来了。
看到他们有点拘谨地站在面前，张明伟便走过去在刘金母亲面前站定，带着关心之意先问道：“您怎么过来了？生着病，我都交代过，您不用过来的！”
“不瞒老爷，吃了东西之后就感觉有力气了，这点病不算什么！”刘金母亲连忙回答道，“老爷吩咐，自然是该过来的！”
张明伟听了，又弯下腰，摸了摸刘金的一儿一女的脑袋。此时洗干净又换了新衣服，确实是一对可爱小宝贝。
随后，他又到了蓝天保的父母面前，笑着说道：“您二老的厨艺确实不错，今晚都吃撑了，好吃！”
蓝天保的爹一听，连忙回答道：“得蒙老爷收留，小老儿也就这点手艺能报答老爷了。”
转了一圈，张明伟回到座位，脸色认真起来，对他们说道：“我府上没有什么规矩，就只要求一点，在内和睦相处，出去本着良心做事。不去欺压别人，但也不用怕事。”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之后又道：“府里面，我不在，就听公主的。公主也不在，就听珍娥的。”
这是明确府里的规矩，也是该有之意，两家人等听了，连忙答应。
随后，张明伟便看向蓝天保说道：“你识字，难民营那边正缺，明天就跟我去办事。”
“小人遵命！”蓝天保一听大喜，连忙答应一声。
随后，张明伟又交代，蓝地保和刘金先留在府里照顾各自父母。朱媺娖这边，安排人手给刘金的两个小孩读书写字。蓝天保父母以后负责厨房……
刘金一直在听着，听到最后，终于忍不住，当即跪下说道：“小人一家老小得老爷收留，此生难报，还请老爷吩咐小人做事吧！”
不管是收留一家人，还是请郎中给母亲治病，还要教一对子女读书认字，如此种种，要是不立刻为张明伟做事，他就感觉会坐卧不安。
他媳妇也跟着跪下，红着眼睛道：“老爷，孩子他爹真得有一身本事，可以帮老爷做事的！”
张明伟见了，不由得笑着摇头道：“你们都饿了很多天的，先养着身体，将来能为我做得事情就多了。”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了眼蓝天保，然后又道：“他是识字，正缺，才会先用他。你们要是有空的时候，也可以跟着你们的两个孩子一起识识字，终归也是会有用的。”
这事情，就这么定了。
随后，张明伟又叫了周遇吉，和他商量难民营那边的事情，实在是事情很多，一直谈到深夜，才各自休息去了。
张府内的灯火很少，大都在一片黑暗之中。夜风呼啸，吹着挂在走廊上的一些灯笼晃动。光线晃动，就更显得幽暗。
突然之间，从一处昏暗的围墙处，跳进来了三个人。
73 到底是谁
昏暗的夜色中，这三人落地无声，其中一人东张西望了一会之后，便用手做了一个无声的手势，另外两人立刻点点头，又接着夜色的掩护离开。
为首那人看到他们消失在夜色中后，往反方向而去。他所去的方向，正是张府内院方向。
这个人轻手轻脚地，就在阴暗地潜行，动作很快。如果不仔细观察的话，很难发现有动静。
穿过几个院子之后，他躲在暗处，打量着黑夜中的张府，好像一时不知道怎么走好了。
过了一会之后，他便转头看向另外那两人的去处，也就是张府前院方向。
忽然，一个喊声响起，在这寂静声中，格外的刺耳：“有刺客，抓刺客！”
前院那边，动静顿时一下很大，随着喊声的响起，听到有不少人在呼应。此起彼伏地，很显然，人数众多。
躲在暗处的这人听到这动静，立刻东张西望一下，随即往一处走廊边上蹿过去。看他目的，应该是那处走廊附近的阴影地。
突然之间，这个人猛地往前蹿去，近乎是全力往前一扑的那种。几乎与此同时，他原本的位置那，一根羽箭插在了地上。
“梆梆梆……”弓弦声继续连续响起，那个人动作连贯，一刻不停，急蹿到了走廊柱子边躲避。
就只是这么一会功夫，就见他过来的这块地方，就插着好几支羽箭。甚至是他躲避的柱子上，都插了三根羽箭。
这里的动静，突然之间发生，然后又忽然静止了下来。
没有人出来，也没有弓弦声再响起。如果不是地上、柱子上插着羽箭，就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那人继续躲在柱子边，没有一点动静。很显然，他也是老手，知道躲在暗处的弓箭手不是不放箭，而是在等他显身。
张明伟其实刚睡下不久，听到动静，正想起来看看时，就在他外面轮值的费珍娥忽然对他说道：“老爷不要亮灯，外面有刺客。”
张明伟一听，顿时一惊，还真有传说中的刺客？
这么快？就对自己下手了，真是牛逼，够刺激！
这么想着，他连忙问道：“公主那边怎么样？”
“老爷放心，那边有总兵夫人亲自守着，不会有事！”费珍娥小心地回答道。
就在他们说话间，就见前院那边，沿着走廊快速往内院这边跑过来几个人。手中刀剑，在烛光下不时反射光芒。
在他们经过的地方，躲在暗处的护卫全都显身，就跟在这几个人的后面，都以最快速度赶往内院这边。
走廊柱子这边，还在僵持。从外院过来的动静，却是已经越来越近。估计要不了多少一会时间，就会到达这里。
柱子后面的那人忽然猛地往左侧蹿出，他只是这么一动，就立刻引来了“梆梆梆”的弓弦声。
可是，这人竟然只是一个假动作，往前一蹿出的同时，竟然是往后空翻。他的真正逃离方向，竟然是柱子的右侧。
躲在暗处的弓箭手显然被骗了，虽然弓箭可以急速射击，但这人的动作很快，眼看着就又要被他逃入暗处了。
可谁知，这时候竟然又有意外。
只见这个原本能蹿入暗处的人，又往后闪去，重新躲入了刚才的柱子处。他的这个动作，让躲在暗处的弓箭手都是愣了下。
“哐当”一声，就见那柱子后面的人丢了一把刀出来，掉到地上发出动静。
随后，就听到这人高声说道：“不要射箭，我不是刺客！”
弓箭手没有出声，继续躲在暗处。
就这么一会功夫，从前院快速赶来的一群人便赶到了这里。为首那个人，正是副总兵周遇吉。
就见他并没有披甲，手握一把普通腰刀，看到柱子这边的箭支，又隐约看到柱子后面有人，便立刻挥手喝道：“围了！”
“我愿降，我愿降！”柱子后面那人双手抱头，跪了下去，同时又赶紧说道，“小人有下情禀告，非是刺客！”
周遇吉没理，也不怕刺客使诈，大步向前。倒是他边上有两个亲卫，其中一个是刀盾手，赶紧护到他身前去。而在他的身后，却是几个女弓箭手，拉着弓弦，严密戒备。
也到此时，躲在暗处的弓箭手才显身出来，同样是女弓箭手。不用说，这些女弓箭手都是周刘氏带来的女兵，躲在内院暗处的岗哨。
那人就跪在地上，果然没有反抗。哪怕周遇吉的两个亲卫扑过去捆绑他，也并不反抗。
见到这个情况，周遇吉便稍微松了口气，又抬头打量了下后院，刚好看到他媳妇从暗处出来，便连忙问道：“大人，公主都没事吧？”
“没事！”周刘氏一身戎装，手握长剑，来到周遇吉身边，盯着地上那个刺客说道，“内院就闯进来这么一个人。刚才我看到他是能逃离这处柱子，不过没有逃。”
地上那人此时已经被双手反剪捆绑好，由两名周遇吉的护卫一左一右拉着站了起来。他看到周围的女弓箭手，还有这么一大群人出现时，脸上明显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回过神来，他连忙对周遇吉说道：“这位是周大帅吧，小人有重要下情禀告，还请通禀张菩萨张大人！”
“……”周遇吉听得一愣，这人竟然知道自己，还有，张菩萨是谁？
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立刻明白，这人所说得张菩萨张大人，自然就是张府主人，没有第二种可能性。
想明白了这点，他真要问话时，却又听这人先一步说道：“还请周大帅手下留情，派人去前面知会一下，我那两个同伴，也不是真心要放火烧前院的。”
放火烧前院？周遇吉一听，心中立刻明白，这是要用调虎离山之计，把内院这边的人手都吸引到前院去，如此就方便这人在内院下手？
可为什么这人又说，他不是刺客，还有下情禀告呢？
一时之间，周遇吉不由得有点糊涂了。于是，他便皱着眉头喝问道：“你到底是何人？”
这时候，这边已经制住刺客的消息，估计已经禀告上去了。张明伟和朱媺娖的房间都陆续亮起了灯光。
74 准备充分
没多久，张明伟所在外间大堂，他坐正中间，朱媺娖随侍一边，在他们两人的前面，则是周遇吉夫妇。
边上火烛点得很亮，三个刺客都被捆了跪在面前。为首那人，抬着头，诚恳地向张明伟说道：“无上老母在上，我们真不是刺客！”
无上老母这个称呼，张明伟在后世，也不知道是影视剧还是哪位大佬的书中有看到过，此时突然听到，眉头稍微一皱，当即冷声喝道：“到底是不是刺客，不是你说了算！前前后后，所有事情，都据实说来。”
刚才刺客押来之前，周遇吉已经事先向他禀告过。从他们偷入府内的动静看，应该就是刺客。但是，据周刘氏和那两个女弓箭手所讲，这人如果真是刺客，眼见不妙，身手不错，该是能逃走的。
另外，这三个刺客都一样，被发现之后都没有负隅顽抗的迹象。从这点来说，确实和一般刺客不一样。
那人听到张明伟所说，连忙回答道：“小人叫周文镇，是京师罗祖教的菜头。这两个是小人的手下，皆都是身手敏捷，江湖中的好手……”
这个教派，张明伟没听说过。不过如果他有百度可以查的话，就会发现，罗祖教其实是后世大名鼎鼎的青帮鼻祖，慢慢地演化成青帮的。
或者是怕张明伟不耐烦的原因，这个周文镇语速极快地介绍道：“就在今日下午，有人找到草民，出纹银五千两要大人的首级。小人平时虽然在江湖中打打杀杀，可听到他说要杀大人时，当时就很意外，为了稳住他，怕他又去找别人来杀大人，小人就假装同意了……”
张明伟听得有点不爽，怎么自己就只值个五千两，这也太少了吧？
想到这个，他便打断了周文镇的话，冷声问道：“你应该就是杀手吧，还讲道义了？我们又没有瓜葛，还怕他去找别人来杀我？你这话听得，怎么就让人不信呢？”
周文镇一听，连忙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我们信奉无上老母，讲得是有罪者最终一定会受到惩罚。”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感觉这样说下去可能会让张明伟不耐烦，就连忙往下说道：“别人是不是有罪不好说，但是，像大人这样的青天，菩萨般的人物，那绝对是好人。如果我们连大人这样的好人都杀的话，那无上老母肯定会降罪的！”
其他人听到他这话时，都转头看向张明伟。在他们的眼神中，竟然都是赞同之色。很显然，张明伟今日，或者应该说昨日所做的事情，折服他们了。
“……”张明伟听到这里，不由得有点无语，这是善有善报的因果么？
周文镇继续在那说着：“因此，小人就假装接了这活。入得贵府来，其实也是要向大人禀告这些内情，还请大人千万警惕，为天下百姓多多保重啊！”
张明伟听到这里，不置可否，转头看向周遇吉。虽然他是领兵打仗的武将，当终归是这个时代的人，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待这人所说？
周遇吉理解了张明伟看他的眼神，当即冷着脸，盯着周文镇冷声喝道：“你这两个手下，在前院试图放火，这又如何解释？看你的手段，是要在前院制造混乱，给你可趁之机。你要真是来向大人禀告的，为何又如此做法？”
周文镇听了，表情明显有点尴尬。在看到张明伟的脸色有点不对时，便连忙招供道：“大人不记小人过，小人确实是藏了个小心思，就是想让大人知道下小人的手段。然后再禀告下情，以换取大人上奏朝廷给鄙教正名！”
崇祯年间的罗祖教，和佛教斗得很凶，虽然来势汹汹，大有取而代之的势头。但佛教传承千年，已经是根深蒂固，并不是那么容易被取代，反而在佛教的极力游说之下，朝廷大有镇压罗祖教的趋势。
“那我要是不答应呢？”张明伟听了，冷笑一声道，“是不是就会动手？”
“对，大人说得对！”王二彪到了此时，才开口附和道，“说不定他之前说有人买凶的事情，也都是他瞎编出来的。”
“不不不！”周文镇一听，连忙否认，看着张明伟说道，“小人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欺瞒大人！大人就算不答应，小人也绝对不敢对大人怎么样的，因为京师所有人都知道大人是个好官！”
说到这里，他又立刻说道：“在小人袖口这里，藏着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就是那人今日给的定金。”
周遇吉听了，大步上前，仔细查了一下，果然找到了一千两的银票，呈送给了张明伟。
张明伟看了下这银票，皱着眉头问道：“那你知道这个人是谁么？”
他自己也有点好奇，这才亮相了一天，竟然就有人想杀自己。这种杀官的事，任何朝代都是大罪来的，这人到底会是谁呢？
说来也是，昨天自己确实得罪了不少人。不过不知道哪位大佬竟然舍得花五千两银子要想杀自己来出气？
这么想着，他就只是顺口一问。
其实在张明伟的心中，并不抱有什么希望。因为一般而言，买凶杀人的人，都会掩盖自己的身份。
谁知周文镇听了之后，却点点头说道：“虽然那人掩饰了身份，不过小人有留意。那人假装是成国公府上的，但不小心漏了口风，他应该是嘉定伯府上的。”
听到这话，朱媺娖的脸色顿时有点难看。没想到周毕安竟然一点都不悔改，还想着买凶杀人报复先生，这真是找死啊！
王二彪听了，顿时叫了起来道：“好啊，这嘉定伯府还真是无法无天了，犯在先生手上不说，竟然还想着报复！万岁爷知道了，必然震怒！”
这周毕安平时在京师的所作所为，基本在京师的人，都有所耳闻。此时一听，当事人便都觉得，这周毕安说不定还真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他们正在这么想着时，就听周文镇又说道：“在我另外那个袖子口那，藏着一副画。小人刚好擅长丹青，就把那人蒙面的样子给画下来了。还有一份是贵府的地图，也是他给的。还说今夜是最佳动手机会，虽然前院的防护可能多一些，当后院肯定没多少护卫。”
说到这里时，他不由得面露苦笑。如果说这都是没多少护卫，难道是不把女人当人看了，那箭要是被射中，也一样要命的啊！
听到这个周文镇说话，张明伟能看出来，他这是做了充分准备之后才来张府的。于是，他又冲周遇吉点了下头。
果然，周遇吉又搜出了一张画像，还有一份张府地图，呈给了张明伟。
张明伟稍微一看，确实是自己府里的地图，至少自己知道的，这地图上画得都不差。另外这个蒙面人……
“你们来看！”张明伟自己看了下后，便对身边的人说道。
边上的朱媺娖见了，便凑过去看。只见那个画像上，确实画着一个蒙面人。就以她本人琴棋书画的造诣来看，这画画的功底，也确实是不错的。
忽然，朱媺娖秀眉紧皱，左看右看之下，突然出声说道：“先生，这人好像很面熟啊！”
被她这么一说，张明伟顿时也觉得这人好像有点面熟。王二彪凑过去看了，也有这种感觉。
蒙面这种，其实对于熟人来说，压根没什么用。
看着这人的眼睛，张明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人到底是谁呢？
忽然，朱媺娖对张明伟说道：“先生稍等，我去去就来。”
说完之后，她又立刻吩咐费珍娥道：“准备纸笔，帮我磨墨！”
张明伟有点不明其意，不过等没过一会，就见朱媺娖拿着一副画过来，对张明伟说道：“先生请看，是不是很像？”
75 正好下手
只见朱媺娖的这张画上，画着几个锦衣卫，为首那个，蒙上了面孔。
张明伟一见，顿时一惊，连忙又看向周文镇所画的那副蒙面画。只是一对比，如果就从这画像上看，确实有点像。
“先生，肯定是他！”这时，就连凑过去看的王二彪都惊叫了起来，“那眉毛，简直一模一样，都是吊眼眉！”
那周文镇听得很是诧异，还想表功，就连忙又说道：“小人有心想查这个人的来历，派了教中跟踪的好手去跟了，回去一问，应该能知道他是何人。”
张明伟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理他。而是皱着眉头看着画像道：“按理来说，不应该是他吧？”
只是管了蓝天保的那个事情而已，就要到杀人，而且还是杀官的地步，从逻辑上解释不通。
朱媺娖听了，也是紧皱着眉头，似乎也是想不通的样子。
唯独王二彪却一点都没想不通的样子，当即对张明伟说道：“先生，他是估计不会，但是他背后的人却是可能的。”
听他这么一说，张明伟立刻便想起来了。王承恩曾经禀告说，周毕安去骆养性府上大闹过，这个买凶杀人的人故意露出破绽是嘉定伯府上，要说这种行为最有可能的，就是骆养性。
还有，自己要接掌锦衣卫的事情，以骆养性的能力，就算不能确认，估计听到风声却是有可能的。夺他官位，这和夺人钱财一个道理，他有这个杀人动机。
想到这里，张明伟又想起骆养性的锦衣卫指挥使的身份，用这种手段好像也不稀奇。
于是，这一来二去，他基本上就能肯定，应该是骆养性想杀自己。
“如果再见这个蒙面人，你能认出他么？”张明伟接着看向周文镇，严肃地问道。
周文镇一听，连忙说道：“能，肯定能。这人的眉毛有点特别，身上还有种常干这事的气质。只要能再见，一定能认出来。”
说到这里，他稍微想了下，随后又补充道：“他还给小人看了剩下的四千两银票，都和这张一样，约好明日黎明事成之后见面验货交钱！”
张明伟听了，心中发狠，想杀我，那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呵呵，正好可以搞事了！
这么想着，便没有犹豫，立刻问王二彪道：“你知道他住哪里？”
王二彪听了，皱着眉头摇摇头道：“就只知道他大概住在哪一带。不过李同知肯定是知道他住哪里的。”
张明伟点点头，李若琏确实应该知道。于是，他又转头看向周文镇道：“你派去跟踪的人手，如今在哪里？”
得到答复之后，张明伟便严肃地对周遇吉说道：“府内寻个地放火，闹大点动静抓刺客。然后你派人兵分几路，带他们的一个人去寻那跟踪的人要他的跟踪结果；再派人去找李若琏，对那人实施秘密抓捕，王公公跟着去。”
周遇吉一听，便立刻抱拳领命道：“末将遵命！”
随后，他立刻转头看向自己媳妇，严肃地吩咐道：“大人和公主的安全就都交给你了！”
“夫君放心！”周刘氏的话不多，却透着浓浓的自信。
就连边上的张明伟见到，都是觉得有一种安心感。这让他想起来，明末这段历史上，巾帼英雄也不少，最有名的是秦良玉，还有秦良玉的儿媳妇张凤仪，同样领兵南征北战。遗憾的是，此时已经战死。
这位周刘氏，虽然同样在史书上留名，不过因为没有领兵打仗的记载，只是最后周遇吉战死时，记了一笔她领着健妇据房而守，贼进皆被射杀，最后被贼人放火烧死不降！
此时，周遇吉身为武将，自有雷厉风行之风，立刻按照张明伟的要求行动了起来。
没过多久，原本没什么动静就抓了刺客的张府，忽然火光冒出，随后男女老少等等，都在喊“救火”。一会之后，又是喊“抓刺客”之类，闹得动静很大。
不过没人知道，在这个动静的掩护之下，从张府后门那边，悄然出了几队人，散入到了黑夜笼罩的街道中。
大约小半个时辰之后，五城兵马司的巡城兵卒才姗姗来迟。此时，张府内的明火已经被扑灭，不过府里听声音还是很乱。
张府守门的，拒绝了五城兵马司军卒要进去帮忙的要求，说正在严查刺客，其余消息，就一概没有透露了。
这时候，虽然天色还黑，却已经到了上早朝的时候，因为崇祯皇帝的勤勉，很多官员已经上路去紫禁城了。
刚好要经过长安大街，不少人都看到了这一幕。大部分官员，见到原来是京畿之地难民安置使府上有刺客，不由得一个个都是幸灾乐祸：看，让你得罪人，遭报应了吧！
就唯独少数几个官员很着急，比如说左都御史刘宗周，想去张府了解情况，同样被阻。
最后，更是惊动了崇祯皇帝。让谁都没想到，这还没到开宫门时间，崇祯皇帝竟然就御驾出宫，在王承恩的陪同下，率领大批东厂番役，浩浩荡荡地赶来张府。
这一幕，再次让围观的京师官员看得瞠目结舌，这京畿之地难民安置使得有多受圣宠，才会让皇帝都亲自赶来！
要知道，一般遇到这种情况，就算是受宠的臣子，皇帝最多马上派心腹之人过来了解情况，就已经是足够的啊！可如今，皇帝却亲自来了……
于是，京师的官员，全都不上朝了，反正皇帝都跑来张府了。那么多的官员，全跑到了长安街上，就在张府的外面看热闹。
骆养性当然也赶来了，看到皇帝竟然如此重视张府这边，他便明白，宫中的传言，十之八九是没错的。因为锦衣卫指挥使这个官职，一向是由最受皇帝信任的外臣担任。
想着这个，他不由得暗自庆幸，幸亏自己当机立断，下手地早！
“陛下慢点走，刚才奴婢问了，先生和公主都没事！”王承恩紧跟在大步前行的崇祯皇帝身边，赶紧安慰禀告道。
崇祯皇帝没理，继续在张府内大步前行。
忽然，就见前面出现几个人，也匆匆迎了过来。
崇祯皇帝这么急着赶来，让张明伟也措手不及，以至于迎驾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