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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色大宋全文阅读

作者:晨风天堂     绛色大宋txt下载     绛色大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一一节 娃娃亲

    曹若莹,原先的葛家三姑娘。

    从葛家过继到曹家以来,曹若莹就一直处于一个安静的顷听着的角色。

    无论是曹家人说什么,或是曹若慕说什么,她都只是听,偶尔解释几句也是为了缓和气氛,绝对不会争。

    此时,不同了。

    曹若莹虽然不知道为何这么急着出海,她却知道一点,葛家已经搭上了这条大船。

    她不懂,这条船是什么。

    但其父葛邲告诉过,这便是选择,不仅仅是他们父女的选择,更是葛氏大族的选择,没搭上这条大船的人,一定会死,甚至灭族。

    曹若莹只知道,她的使命就是维系葛家在这条大船上的地位。

    这比性命都重要。

    所以,此时曹若慕开口抱怨之时,曹若莹开口了:“你年龄少于我,依家中礼法你要称呼我一声六姐,我顶的是你幼年亡故六姐的身份,我是主母收养,你虽然是曹家夫人所生,可为了自已的地位,你却也是养在主母名下,若真论起来,嫡庶之间,我比你更接近嫡。”

    这一开口曹若慕愣住了。

    她愣住的原因是,她发现面前这个人也很陌生,和自已认知的已经完全不同。

    曹若莹继续说道:“你挺好,大娘子也知道你好,相貌、学识、品德、才华都出众,人也很直接,有什么不会藏在心里,只是太爱争。或许因为你是庶女出身,所以一直想争个高下,你却是不知,曹家选你,才是真正疼你。”

    “疼我?我,我……”

    曹若莹明白曹若慕在想什么:“你想说,若疼你应该等到明年开春,让你曹家榜下捉婿给你挑一个好的,你便是主母之命,对吧。”

    曹若慕没接话,因为她此时已经是韩府的人,是韩绛的人,这话她不敢接。

    曹若莹又说道:“虽然我不知道接下来我们会遇上什么事,但我相信会非常的不寻常,我只告诉你一点。你认真听好了,这并非大娘子叫我劝你,而是我现在也是姓曹,作为姐妹我给你唯一的忠告。”

    “你说。”曹若慕认真的坐直了身体。

    曹若莹说道:“全临安都认为,是夫君借了平原郡王以及韩府的势,也借了钱府的势。没错,这个势夫君借了,但没有人知道,夫君自已的势力远大于韩府与钱府之和,相信这次南下你会看到。”

    不,不可能吧。

    曹若慕瞪圆了眼睛,却也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了。

    曹若莹拉开被子躺下:“安心睡吧,接下来日子还长着呢,切记,我们虽然没有夫人之名,却是夫君的人。”

    曹若慕这下更睡不着了。

    小脑袋开始胡思乱想。

    韩绛那边,韩绛和孟宗政在另一条坐船上,孟宗政又有了一件新兵器,韩绛虽然有点舍不得,这原本是给辛弃疾准备的。

    孟宗政厚着脸皮要,还让自已亲爹孟林去给辛弃疾送礼,韩绛还能说什么。

    坐着船头,孟宗政对韩绛说道:“我说绛哥儿,我儿子在我离开宛城前出生了,我爹给取名叫孟珙。话说,你收养了两个女儿,结个亲吧,算是我老孟家高攀了。”

    孟珙!!!

    这个名字让韩绛愣了一下。

    这个人,难道是?

    历史上记载的那位,带兵赴抗蒙第一线、一人之力力挽狂澜,为大宋续命五十年,被称为岳飞之后,南宋战神,十三世纪最伟大的机动防御大师的孟珙?

    这个,有点牛。

    不,是非常牛。

    韩绛还是问了一句:“那个珙?”

    “我爹说,是一种玉。”

    没错了。

    韩绛坐在孟宗政身旁:“你是头一个求亲的,咱们虽然见面次数不多,可谈得来。我看这样吧,医官说我家大娘子头胎是儿子,若再有女儿的结个亲,若你怀疑,那我两位夫人有一个医官说怀的是女儿,便你儿子结亲,好不。”

    孟宗政有点没反应过来。

    原本,他就是随口一句,无论韩绛答应还是不答应,都不影响两家的交情。

    可韩绛这态度让他有点意外。

    孟宗政赶紧摆手:“别,别,绛哥儿这心我懂了。我这个儿子是庶出,庶出,结亲就好,就好。”

    孟宗政真的没敢想太多的要求,自家庶子娶韩绛的嫡女,这个有点过,他怕他爹回去打他,那怕韩绛自已同意,韩侂胄都未必同意。

    所以,韩绛两位夫人的女儿,这个应该是高攀了。

    韩绛却很严肃:“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今个就写信,到了明州让人送回家去。”

    “恩,恩,成,成。”孟宗政笑的都合不上嘴。

    孟宗政又笑着说道:“话说绛哥儿,你应该再多娶几个回家,你看,我娶了八个妾,我计划生十八个儿子,可生儿子这事不容易,我现在有九个女儿才有四个儿子。我找你求亲,这口子一开,老辛怕也会给他孙子求一个。”

    这话题不能聊了了,韩绛摆了摆手:“说正事。”

    “这就是正事。”孟宗政来劲了。

    韩绛指了指海面:“雷馈的事情才是正事,话说我真的想不明白他这么作的原因,这事很古怪。”

    孟宗政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我或许能猜不到一点,但不确定。”

    “猜到什么?”

    孟宗政说道:“殿前司步军司有个传闻,宿卫三年一更替,如超过三年便极为可怕,但怎么一个可怕我却不知道,这是士兵间的传闻,郭杲都未必知道。”

    韩绛更好奇了,虽然神鬼之事他不信,可驾不住这个时代许多人都信。

    可惜孟宗政一直是外军,确实不知道内情。

    孟宗政一拍大腿:“绛哥儿,睡吧。我估摸着找到人怎么也到明天中午了,接下来有的你要忙的。”

    “好。”

    事情比孟宗政推算的要更顺利。

    杭州湾内一共有六十八个小岛,这些岛有没有人,宋军水师心里都有数。

    人给围住了。

    有小船深夜跟踪郭呆的船在明州外海,也就是舟山群岛,韩绛穿越前记载是一千三百三十九个,此时明州水师记录为一千一百零四个。

第六一二节 被诅咒的皇宫

    就在明州外舟山群岛中的一个小岛湾内,郭呆没跑掉。

    雷馈也没跑掉。

    大大小小的船近三十艘,全部给堵在岛湾内,堵他们的正是明州水师都指挥使赵元卓。

    赵元卓是赵尊之子,楼钥那首题赵尊道渥洼图写的就是赵元卓的父亲,一名为大宋抗金力战而死的老将。

    赵元卓军旅世家,象他这样级别的武官,在自已的防区抓不住人,只能是他不想抓。

    想抓,没有抓不到的。

    跟踪郭呆也只是让这次行动更容易一些,不跟踪也能抓到,只是会多花几天功夫。

    雷馈很纠结。

    此时,战。他的船连帆都张不开,根本就没有机动力,而且他被围在岛上,这小岛没什么能防御的地方。再说,他才多少人手,赵元卓带明州水师有多少人马。

    不用打,只围着,相信朝廷会派兵过来。

    可是不战。

    就这么降了他不甘心。

    赵元卓呢,他也不打,也不谈,更不让自已部下的船只过度的靠近,只是严守包围圈。

    既然刘过到了,他相信韩绛就在后面。

    终于,韩绛到了。

    此时才是辰时末,也就是不到上午九点的时间。

    韩绛到,赵元卓才派人去喊话:“雷馈,坐小船出海,现在。”

    雷馈能怎么办,纵然不甘心,他也要去。

    雷馈上了大船,第一眼就懵了。

    他是宿卫,他就算没有去读也听过,枣阳军失陷,孟宗政等十多个武官战死,士兵损失数千人,老将军孟林痛骂兵部的血书还在枢密院摆着呢。

    孟林字字血泪,斥责军械、伤药等造假,让枣阳军无一战之力,自已痛失爱子,可怜自已孙子还没出生,却永远见不到爹爹等等。

    孟宗政,面前是一只足有二尺长的烤鱼。

    死人,肯定是不能吃鱼的。

    这,这不可能。

    韩绛这时走了出来,扫了一眼孟宗政,然后向雷馈一抱拳:“雷统制,老孟他失礼了,我这里给你赔罪,依礼客人没动,这不能开宴的。”

    雷馈拍了拍脑袋:“我有点晕,让我缓缓。”

    赵元卓上前一步:“你们聊,我去看看有没有别的水师或是货船靠近,聊完了我问问,那几条船怎么处置,总摆在我那里也不是个事,久了便瞒不住。”

    韩绛抱拳回礼,赵元卓回到自已的旗舰,带人去巡海。

    有孟宗政在,赵元卓不相信有谁能伤到韩绛。

    韩绛坐下:“雷统制,坐。我不明白,你什么都没有准备好,怎么就出此下策?”

    雷馈没接话,因为他摸不准韩绛什么意思。

    孟宗政把刀往旁边一立:“老雷,你赶紧说。毕再遇那货也打不过我,你只是他手下副将罢了。再说,我可是带了一个比我还能打的。”

    谁,自然是扈再兴。

    说他是人形坦克都说的轻了,装备配齐就是战场上的收割机。

    韩绛摆了摆手:“别这样,雷将军请解释一二,我真的想不明白。”

    雷馈此时明白,他在屋檐下,无论韩绛是什么来意他都不得不低头。

    提起孟宗政手边的短刀砍了一块鱼,然后给自已倒了一碗酒后雷馈说道:“我原本是准备投毕再遇的,依原计划这一切应该在明年四月左右,毕再遇也说眼下不可能,明年四月可以准备好一切。”

    听完这话,韩绛点了点头,有这条信息的记录。

    在韩绛的记录中是,毕再遇提出明年初会有禁军出临安投靠,要研究接应之策,这事应该是刘仙伦在负责。

    雷馈继续说道:“可是,出了这么几件事,我们有点乱了。”

    孟宗政这时插话:“话说有传闻,殿前司宿卫一次更替是三年,若没有更替会很可怕,有这事?”

    雷馈说道:“有,我们有点乱也与这事有关。”

    “说说。”

    雷馈喝了半碗酒这才说道:“伯爷有所不知,这宫内很邪。到今年为止,咱大宋已经有三位官家所有的儿子都死在宫里了,当今官家我们私下议论可能也逃不出这可怕的事,因为他从小也在宫里长大,所以与登基无关。”

    “继续。”

    雷馈接着说道:“而我等,一次更替就是三年,若超过三年注定断子绝孙,偶尔有几个逃过的,生的娃子也很难长大,长大了也是弱的很。”

    这么邪门,韩绛感觉自已在听鬼故事。

    雷馈为韩绛倒了一杯酒:“远的不说,只说伯爷家吧,郡王自小就经常出入宫内,结果呢?”

    话不明说,韩侂胄就是不育。

    孟宗政抬起头:“话说起来,这事也真邪,咱大宋官家没有那一支传三代以上的。”

    还真是。

    大宋的皇帝真的没有一个传三代以上的,儿子死光,只能过继。

    雷馈又说道:“宗室动了脑筋,要给官家过继一个儿子,不是宗室有野心,而是宗室认定了官家逃不出,官家注定无后。”

    “不提官家,只说我们。眼看着到了三年更替期,结果朝中乱事不断,这三年又拖了半年,兄弟们吓的不敢在宫内当值,谁愿意自已断子绝孙,谁不怕。原本想着再撑一撑,撑到明年四月,可还是有意外发生了。”

    韩绛问:“什么意外?”

    雷馈看着韩绛:“伯爷应该知道宫里有一个新晋的美人,不是杨美人,是阎美人。”

    韩绛点了点头:“恩。”

    雷馈继续讲:“有一天,这个阎美人出重金叫她宫里太监、宫女送一样珍宝出宫,只说她家里出的点,她把官家和大娘娘赏赐的东西偷偷带出去一点,让娘家可以解决麻烦。这事咱们兄弟以前办过,也没当事。”

    “恩。”韩绛再次点了点头。

    这个阎美人他知道,因为无足轻重,所以也不属于需要留意的。

    弄点东西出宫,这点小事也不值得去关注。

    雷馈语气一变:“可接下来,这事就吓人了。我们兄弟派人把东西送到阎家,却发现阎家不象是有事的样子,派了个人暗中盯着,当晚就见到阎家兄弟出了城,就是城东挖了一个坑。”

    韩绛反应过来是:“是人?”

第六一三节 越走越冷了

    韩绛问:“是人?”

    “对。”雷馈点了点头:“因为天冷,所以箱子里装的东西也闻不出味,后来咱们派兄弟去悄悄的查了,是不足月的娃娃,年长的老军推测,应该在六个月至七个月之间。后来宫内打听了,因为伯爷你把宫内控制的紧,这位阎美人不敢在宫里埋。”

    韩绛轻轻一按脑袋,这事确实可怕。

    若牵连起来,雷馈以及许多宿卫最轻的都是流放,就这样至少也要留下一百多颗人头。

    韩绛轻轻的打了一个响指,钱浩出来:“我这就派人去查,相信很快就有结果,只是这事如何了结,请主君示下。”

    韩绛问:“你的建议呢?”

    钱浩回答:“查清一切,但别触及任何人,这位阎美人不必要保,但也不加害于她,这事只当没发生过,若她自已没瞒住,这便是天意。”

    “好,就这么办。”

    钱浩下了大船,换小船,这事他还会到明州去再问一问刘过的意见,看还有什么要注意的,也请刘过指点一下自已怎么才能把这事办的漂亮些。

    雷馈这才问:“伯爷打算怎么处置我们这些人?”

    韩绛依然没作决定,只是看着孟宗政。

    孟宗政说道:“老雷我信得过,但禁军这么多人我未必全信得过,让老雷先跟着我,我派人去问问毕再遇他怎么想。倒是这些军械怎么办,要不让老雷开个价?”

    雷馈听出来,自已这是遇上唯一的活路。

    雷馈马上说道:“这些军械便是咱们的心意,分文不取。”

    孟宗政也不知道军械应该怎么处理,韩绛说道:“北上,派人联系耶律留哥,正好我欠他一大笔钱,这些军械就归他了。而后我看明年,或是后年,让他把这事爆出来。”

    孟宗政在旁提醒了一句:“绛哥儿,今天是正月初四。”

    “啊,那就今年下半年,或是明年。”

    韩绛显然没有意识到,这又是新的一年了。

    耶律留哥?

    雷馈突然意识到,自已可能遇上大事了。

    虽然雷馈不知道耶律留哥是谁,可就听这个名字,铁定是辽国皇族,这个时候联络一名辽国皇族是什么意思。

    雷馈有点虚。

    上了贼船之后想下船,可能性不大。

    明州水师派了兵船把韩绛的船队护送往北一百里,雷馈带出来的船好用的留下,不好用的全部拉到明州船坞改造。

    还有人,雷馈这边超过七成的人被关在船仓内坐着船南下,去那里他们也不知道。

    只有三成非常优秀的操船水兵,还有手上武艺不差的原禁军随行北上。

    话说,十天后。

    曹若慕自上船之后就没有见过韩绛,这一日,她看着婢女在她的船仓内加煤饼,坐在热榻上的她不由的紧了紧身上披着的棉袍。

    “好冷。”曹若慕这一声是感叹。

    曹若莹也是一头雾水,说好的南下,听闻南方天气比临安热,到了广州府那怕是冬天温度也象是春天的感觉,怎么天气变的这么冷,船仓的窗户上还挂上了冰凌。

    突然,船停了。

    这船停下之后,竟然没有半点摇晃的感觉,完全不象是还在海面上,象是进了港口的感觉。

    曹若莹将窗户推开一条缝往远处看,面前依旧还是无边无迹的大海,但海面上却有着无数的冰块。

    这,这是那里?

    不用她疑惑太久,停船仅一刻钟之后韩绛就到了。

    韩绛推门进来,将两只很长的貂皮袍扔了进来:“外面非常冷,这是客人的礼物,你们赶紧从行李中挑选配得上这大衣的礼物,有女客你们招呼一下。”

    韩绛说完就走了,也没有太多的解释。

    好在曹氏两女都是高门大户出来的,她们知道这是对方女眷也到了,而且先送了极重礼。

    看看这黑貂皮,通体乌黑没有一根杂色,这样的貂皮放在临安都是无价之宝。

    绫罗绸缎。

    大宋的丝绸早就独步天下,临安城更拥有最巅峰的丝绸工艺。

    身为高门大户的女儿,她们自然懂怎么样的丝绸能拿得出手。

    下船。

    曹氏二女这才看清楚,这里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是她们想像不到的景象。

    天海一线,一半是海水,海水有着无数飘浮的冰块。一半是冰,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冰。

    很远的地方,至少有三百步之外,曹氏二女看到了韩绛的身影。

    一个全身穿着黑衣的男人迎上韩绛,与韩绛相互伸出拳头在空中轻轻一击。

    这时,有婢女带引路,往左边一百步已经支起了好几顶帐篷,有辽女打扮的贵女已经在帐篷外等她们。

    无论这是一次考验还是什么,曹氏二女在这里代表的是韩府,她们有举止代表着韩绛的脸面。

    再说另一边,雷馈终于明白,自已这是上了贼船。

    好可怕。

    这比他带人偷了内藏库,还有带人逃离宿卫的罪重一百倍。

    自已这罪很重,但还是能花钱活命的。

    此时,没什么办法让自已能活。

    雷馈再看孟宗政,笑的象个孩子。还有孟宗政身边那个家伙,完全就是一个傻子,和辽人正在角力,咧着嘴在笑。

    韩绛,却是一副风轻云淡的神情,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对话。

    来的是耶律留哥。

    他的地盘在宋瓦江、松原一带。冬天他也是一路雪橇赶路,顺着冰封的河面一路到大海,此时他和韩绛见面的位置距离海边还有近百里的距离,靠近岸边的海面已经完全冰封。

    这里往北二百里,就是金国的速频路治所。

    往后八百年,这里叫海参崴。

    韩绛与耶律留哥用纯爷们的方式撞拳见礼之后,韩绛一招手:“将咱们的货物抬下来。”

    有士兵开始搬货。

    清一色的大宋皇城禁军装备,成色极佳。

    耶律留哥只是拿起一把戟看了看便交给了身边的人,他看到韩绛示意他到一旁来。

    跟着韩绛走到了一旁,耶律留哥问:“这价钱怎么算。”

    韩绛回答:“在开城咱们是争了钱的,我估计李喜儿会疯,他亏损了至少六十万贯。算一算日子,他这会应该在金中都骂街吧,当然有可能会派人南下找我,六十万贯对于他来说也是一笔巨资。”

第六一四节 背锅侠出现

    韩绛提及开城李喜儿亏损严重。

    耶律留哥只是笑,却不接话。

    他已经听自已的弟弟讲过开城的事情了,他不想提到这事,因为有携功要好处的意思。

    韩绛又问:“塔塔儿找你了吗?”

    耶律留哥点了点头:“塔塔儿部六大首领我都见过了,我是这么想的,他们相信你,但也相信自已。这次的事情你意思到了就够了,他们不吃点苦头是不会知道自已有多傻,他们认为如果打败的金国,那么他们可以谈判。”

    韩绛摇了摇头。

    耶律留哥明白韩绛的意思,继续说道:“铁木真肯定会出兵,我会备下兵马。在灾难没有降临之前,你不是先知。在灾难降临之后,那怕你去晚了一步,你也是神明。塔塔儿六大部落,你得到六个并没有真心归附的,或是五个真心的归附的,这可以选择。”

    韩绛明白耶律留哥的意思。

    也知道,耶律留哥讲的是最实际的。

    韩绛说道:“怎么说呢,我其实更在意,这次会让铁木真崛起。”

    耶律留哥回答:“势不可挡。”

    “没错,势不可挡,一切的天时、地利、人和此时他都占了,能影响这个事情进程的人都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其余的人有心也影响不了。话说,有兴趣到开城当个王吗?”

    耶律留哥问:“你不在意几百年前的事情?”

    韩绛伸手往远处一指:“往前看,往远看。将来有多远,世界有多大。你们契丹人执行的一直是外婚制,而且无限的融入汉文化,实话说你现在感觉你和你的先祖还有多少地方相似,你至少不放牧了吧。”

    耶律留哥来了兴趣,他问韩绛:“我问你一个有趣的问题。”

    “问。”

    “恩,怎么说呢。如果我大契丹不灭亡,就我读过的书,我大契丹皇族姓刘,后族姓萧,在不灭亡的前提下,再过几百个,我大契丹被完全汉化,那么到底是我大契丹一统天下,还是你们汉人吞并了我们大契丹。”

    这问题,神妙的很。

    韩绛很意外。

    耶律留哥又说道:“话说我家里、族里,许多人穿着打扮还是契丹式的,可生活方式已经是汉式了。”

    韩绛问了:“我问一句,你别不高兴。我不相信这种问题是你能够想出来的。”

    哈,哈哈哈。

    耶律留哥大笑:“真不是我想出来的,是我的女人让我来问你的。”

    “厉害,我回答你。你要复杂的还是简单的,复杂的我们回船上我写给你。”

    “简单的,复杂的我也记不住,咱们聊的这些我不想让其他人听到。”

    “好。”韩绛点了点头:“我问你,听过唐皇吗?往前说,五胡乱华你总听过吧,华是什么,华就是这片天下,唐皇有一半的胡人血统,可他是不是我华夏的一员,华是文明,不是国度。”

    耶律留哥重复了好几遍:“恩,我记下了。”

    韩绛又问:“我送一份礼物给你的女人,只是一本书,我胡编的,当年陈亮帮我写了一部分,后来陈傅良又帮我写了一部分,刘过也帮我写了点,还没有完成最后的校编,不过有样稿一本。”

    “书,我替我的女人收下了。不怕你知道,是她劝我反金的,她认为金人已经到了末路,但我们辽人不可能重掌天下,我把你给我讲的铁木真给我的女人说了,她告诉我,铁木真是当世之雄。”

    韩绛指了指自已:“我呢,我喜欢听人表扬我。”

    哈哈哈。

    耶律留哥大笑:“我忘了。”

    韩绛没再问,只说道:“反金,初期没伤到金国的根本,金国不会和你死磕。开城,是你需要的。”

    “不,开城是你需要的,我可以替你暂管。”

    韩绛一抱拳:“就此别过。”

    “别过。”

    见面很仓促,没什么会谈。

    韩绛也就是亲自护送了一批军械来到北方,因为港口一年有一百天被冰封住,所以在海冰上用雪橇接货。

    韩绛的船开始南下。

    韩绛并不知道,耶律留哥的女人却不是一个普通的人。

    她叫姚里挼兰。

    一个拯救东辽的女人。

    北风,船从倭北海穿过对马海峡,满帆全速,站在船头可以看到倭筑紫岛。

    韩绛摸了摸下巴:“看到倭岛,挺想去泡温泉的,倭女陪着一起泡。”

    孟宗政没听懂,他这会满脑袋想的是刚才比武,自已怎么就打平了。

    雷馈走到韩绛身边问了一句:“别提什么倭岛,我感觉自已上当了。话说,没有我偷出来的这些军械,你怎么办,你有军械送到北边吗?”

    韩绛很光棍的回答:“没有,所以你这送上门的好处,我不能不要。想一想,最精锐的禁军军械送到了北边,将来耶律留哥在金国北边起兵的时候,金人会怎么想?咱们朝廷会怎么想,所以这事雷统制,你麻烦大了。”

    “我,我,你,你。”雷馈竟然无言以对。

    雷馈感觉自已脑袋有些不够用了。

    明明是你韩绛把我的军械送到了北边,这会怎么全成了我的事。

    这不合理。

    还有,我偷出来的军械怎么就变成你的,这事我忍了。但让我又背锅,又没好处拿,这事是不是有点,怎么说呢,不地道吧。

    韩绛轻轻一拍雷馈的肩膀:“雷统制,我个人有点小建议,反正一口锅也是背,两口也是背,正如老人言,债多不愁、虱多不咬。你不如把私通前辽遗族的罪名也背下来,顺便把倒卖军械,还有很可能出现的,那位阎美人既然遇上的麻烦,一起背了。”

    雷馈伸出左手,用右手搬自已的指头。

    一条,死罪。

    两条,死罪。

    三条,死罪。

    自已若回到临安,自已的脑袋至少要被砍三次。

    雷馈感觉自已脑袋有点乱。

    韩绛又说道:“这事,可以给你加钱。”

    “加钱?”

    “对,背一条抄家灭族的重罪,给你加一笔。一百担胡椒怎么样?”

    雷馈默默的算了一下,跟着自已出来的部下连同家眷怎么也是小几千人,一百担胡椒就是八万贯,这个似乎可以。

第六一五节 锅背着背就习惯了

    雷馈给说动心了。

    “那,成。不过要给我们找个能躲的地方,还要有吃的。”

    韩绛坏坏一笑:“能躲的地方很多,深山老林你肯定不愿意去,那里鬼影都没有半个。若是一座小城池,有美女五千人,还有胡椒五千担,只是有点小麻烦,有些人总想来抢,你感觉怎么样?”

    有这样的地方吗?

    雷馈斜着脑袋盯着韩绛。

    韩绛又说了:“怕打架,那再换一个地方,只是这地方有点苦……”

    “不,不换了,真有的五千担胡椒?”

    “分你一成。”

    “就这么办了,咱就选这地方了。”雷馈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韩绛咧开嘴笑了:“走,南下。”

    船只北上很慢,此时是冬天,北风,南下却是极快的,用了两天时间就到了明州外海,再半天时间就到了台州。

    船分两路,孟宗政带着运钱的船还有雷馈和他的部下往夷南城去。

    韩绛则停靠台州码头。

    韩绛是来见人的,许子良。

    两人就在码头上见面,韩绛开门见山就问了:“许知府,我想知道我们韩家的事,你给家里说了多少?”

    “什么意思?信不过本官?”

    韩绛摇了摇头:“我亲自过来就一件事,我有点摸不准。是信得过才来的,舒州那边发生的事情。”

    韩绛三言两语讲了。

    许子良思考片刻后回答:“绛哥儿,你来问我,不如去查一查淮南西路有没有人秘密的和宛城军的人接触,我四叔应该是受制于人,他怕有人突然反了。以我对他的了解,我四叔是一个八面玲珑的人,也算是一个干吏,他作事一定有目的性,却未必是针对你。”

    韩绛又问:“许杰呢?”

    许子良回答:“他应该见过我四叔,他来找过我,我给他了一些钱,但并没有告诉他任何事,而且在看不清将来的时候我也不会拖我许氏一门下水。这样吧,调我去淮南西路,半年时间我给你一个交待。”

    “不好。”韩绛没答应。

    许子良受过韩侂胄的大恩,韩侂胄说信得过。

    最初,韩家刚开始铸钱的时候,运钱的船出海就是走台州这条路。

    若信不过,韩侂胄不会选台州的。

    所以,带着怀疑和许子良打交待,这样会寒了人心的。

    韩绛说道:“要不先生辞官吧,雷馈有些才能,但谁都不敢保证他是自已人。孟宗政假死,我原本以为他去就够了,可事情显然变化比计划快,崔嵬必须回临安了,他不可能在南边停留太久,或者先生改任知钦州。”

    许子良问了:“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有,去年秋天,咱们攻下了交趾城,大越国的王族、贵族跑掉的几个是咱们故意放走的,眼下交趾城听说每天的公务堆起来一人多高。这事,还在保密中,但爹爹说你行。”

    许子良有些犹豫不决,他还没有想好是不是要迈出这一步。

    迈出这一步,就等同于彻底叛宋。

    韩绛又说道:“此时,到了这一步,我韩家还能后退?”

    话说这份上,许子良懂了。

    自已也退不得,只能进。

    思量再三,非常认真的考虑之后。

    许子良摇了摇头:“我想,我还是知夷南城吧,我擅长民政、不知兵。夷南城此时应该是刘弥正在管吧,刘弥正出身兴化军,兴化军一脉多推崇幼安先生,他去可引兴化军的良将帅才,便是文武皆全,而我只擅长民政。”

    “好,这事我爹爹会安排。”

    “恩。”许子良算是答应了下来。

    韩绛拱手一礼准备离开,许子良伸手一握韩绛的手:“非是我小气,雷馈这个人或可信,但禁军宿卫的人还需甄别。”

    “明白。”

    别说是韩绛,任是谁也不敢全信。

    大伙是提着脑袋在作事,由不得一点差错。

    话说雷馈这些人,似乎也明白他们未必能真正得到信任,所以无论是前一批在明州整军,然后随货船南下的,还是后三成雷馈带的人,若没有命令都很少离开船仓。若有军务,自然是听吩咐办事。

    而且也很少聚在一起私议。

    韩绛的船只在台州补水停了一个时辰,之后再没有停过船,一路往南奔。

    因为船上带着雷馈,以及雷馈的部下。明州、秀州、绍兴的会秘密的,将这些兵马的家眷接出来,然后分批次往南送。

    说的也很悲剧。

    雷馈部下有超过六成的人连家眷都没有,他们是禁军。

    是当年流民强征入伍的禁军,所以只是孤身一人。

    在韩绛南下的直奔占城的时候,临安城。

    刘过已经回到临安,他把所有的事情给韩侂胄作了汇报,而后关于阎美人的事情也作了汇报。

    这事,惊的韩侂胄出了一头冷汗。

    刘过不明白了:“东翁,何故惊恐?”

    韩侂胄是真的给吓到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说道:“先说第一惊,这是小惊。传闻皇宫中有无数的怨恨,而且太祖立朝、太宗刀影,有诅咒。我韩节夫从来不欺负小民,而且与民为善,却无后,今日听这传闻心中惊恐。”

    刘过理解。

    换成他,他也信这些。

    但他不全信,自从结识韩绛之后,刘过相信或许还有另外的解释,非神鬼的解释。

    韩侂胄继续讲:“第二个惊,才是真的惊。”

    “请东翁明言。”刘过相信韩侂胄对宫中事件的眼光。

    韩侂胄说道:“宫妃有身孕,这么大的事情宫中肯定会有记载。什么时候官家临幸,也会有详细的记载。那么,咱们来分析一下,这事我不知道,大娘娘也不知道,为什么阎美人有身孕,当朝大娘娘不知道呢?”

    刘过脸色大变:“这事,当真惊恐。”

    “没错。”韩侂胄很严肃的点了点头:“好吧,咱们换个说法,还有一种解释。算日子,若说那死胎是六个月或是七个月,那么便是官家登基前或是登基后,若是在前,官家还是嘉王,没记录也在情理之中。”

    刘过马上接口:“但,有身孕了难道不应该向大娘娘报喜吗?”

    韩侂胄深吸一口气:“所以说,这事古怪的很。”

第六一六节 一份军报,一份政报

    刘过是位战略家、谋略大师,可他不是宫斗专业户。

    看刘过没反应过来。

    韩侂胄又说:“我再问,就雷馈所言,是阎美人送出来的,但是不是阎美人的。有没有人‘偷’,就算是寻常宫女的,这事都不是小事,更何况怎么可能是寻常宫女的。我亲自去查,先生帮我分析一二,这事连同宗室要给官家过继宗室子立为太子的事情连在一起,由不得我不多心。”

    刘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韩侂胄又说道:“你只想到了官家,却忘记了太上皇的太妃们也很年轻,我有一种预感,这事怕又是一件惊天大案。”

    “东翁高见,此事确实不能轻视了。”刘过也品出这其中不寻常的味道了。

    虽然品出了这不普通的味道,可刘过内心却也没把这当回事。

    大宋皇宫内的冤魂还少吗?

    大宋朝廷之上的混蛋更多。

    刘过手上有一份军报、一份政报,因为韩绛外出,所以他并没有给韩侂胄看。

    在刘过眼中,韩侂胄未必理解这份军报与政报的价值。

    事情往前推,这事发生在宛城东北靠近许州的防线上。

    时间在腊月二十八。

    年,对于许多来而言叫新年、大年。对于穷人来说,还有一个词叫年关。

    腊月二十八,趁着天蒙蒙亮,许州西边约二十里,有一处山谷,许多人携家带口,背着简单的行李逃往宛城一带。

    这时,金国讨债的行钱追到,通知警戒的金军并发现了这批人。

    这些人拼命的逃。

    终于,他们到了金国与宛城军之间的中立地带。

    金国的行钱给了金国汉军士兵好几串钱,金国汉军士兵拉着刀就准备抓人。

    宛城军汝州所属襄阳守军。

    这里有许多是难民训练的新军,也有金军汉军的逃兵,当然少了不了宛城军的老主力人马,还有一些来自瑶民、僮民、苗民的兵马。

    哨兵与巡逻的士兵看到金军的兵马,立即示警,后退进入工整。

    巡逻的小队正走到战鼓前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战鼓敲响。

    一名队正却走了出去。

    身高五尺半,他这身高在大宋禁军筛选中第一轮就会被淘汰,因为个头太低。

    宋一尺折韩绛穿越着三十一点六八厘米,也就是说这位身高还不到一米七。

    队正,五尺半。

    他姓白,因为个子低被人戏称为豆子,反正没个大名,他就叫白豆子了。

    宛城军开战,两次对金国的攻城战中,他拿过一次首登,一次首斩。

    积功升职,现在他是队正,领百人。

    白豆子走到那群逃难的人身后,将手中的刀插在面前的地上。

    金国那边行钱叫嚣着:“把这些穷鬼给我们送过来,否则要你好看。”

    白豆子没搭理这行钱,在他心目中他已经是武官,属于有身份的人,低贱的行钱不配和自已说话,当下伸手一指金国汉军带队的武官:“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金国汉军的武官问:“什么地方?”

    “我们宛城军所属汝州的地界,滚吧。”

    金国行钱正准备挑事,白豆子一手按住刀柄一手指向金国汉军:“他这等贱类若再说一个字,我就要你们一颗人头。这里是我汝州襄城,越过界限之人是否有罪,由我襄城知县事论处。”

    “滚……”

    一人,身高五尺半,面前着近百名身高对少六尺半的金军汉兵,用气势逼退金国汉军。

    那金国行钱果真不敢再说一个字。

    白豆子回到防线,用刀鞘给了巡逻的小队正脸上就是重重一记。

    有军中司马发问:“何错,何罪?”

    白豆子黑着脸,指着面前身高八尺的巡逻队小队正说道:“区区不到一百金兵,你敲战鼓聚阵,宛城军的兵命可以丢,脸不能。罚负重三十,连续十日十里往返。”

    军中司马查了条例,遇小股金军靠近,顶到天就是发号示警,战鼓是金国大举来攻才用的,属于全城警戒的级别。

    而之前,许多巡视的士兵连示警都不用,直接就迎上去把金兵打回去,或是再抓几个俘虏回来,只传讯给哨兵留意便是。

    这份战报,刘过喜欢。

    喜欢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看到了那消失了几百年的血性与骨气。

    一个寻常的领百人的队正就有这样的气势,宛城军的未来是可以期待的。

    纵观大宋立国二百多年,以前对辽的时候,边关士兵能躲就躲。后来对金国,边境的士兵能跪就跪。

    这样的硬气,当真是几百年没听说过了。

    当然,这一切要给钱皓桁记首功。

    临洮城外对金国扢叉千户硬碰硬的一战,打出了血性,也让人把骨气捡了回来。

    虽然战死许多真正的勇武精锐,却是值得的。

    有着更多的勇武之士让临洮军、宛城军变的更强。

    刘过手上另一份,这事刘过自已感觉很爽,但却不知道其他人怎么看。

    刘仙伦回到宛城,在新年前干了一票大事。

    他依旧摊丁入亩的规矩,征了登封县所属八千多亩田的税,还抓了抗税的人一百多个送去挖矿,同时砍掉了八颗脑袋,理由就是持械抗税。

    这事,刘过认为干的漂亮。

    但宛城军内部还有议论,并没有完全统一思想,因为这八千多亩并不是大地主、豪绅、贵族的土地,而是和尚的。

    为这事,钱皓桁、辛弃疾,赵方、翟笱四人已经亲赴宛城,要给这事下了定论。

    除了这两件正经事之外,还有一件不怎么重要的小事。

    根据派到金中都的细作汇报,李喜儿狂饮三日,醉的几天几夜,然后独自一人坐在城头发呆了一整天。

    刘过知道,这是真的伤心了。

    好多钱。

    预测不会低于八十万贯的损失,别说是李喜儿这原本就刚刚暴富的,就算是临安城韩家突然一夜损失八十万贯,都是断根骨头的重伤。

    再说韩绛的船队。

    曹若慕终于有感受到书中描写的南方了。

    在船上,火炉就早不再使用,天气也越发的热了起来。

    每一天都是一个新的变化,昨个还能穿得住春装,今个就感觉到春装都热,窗外的风都是温热的,象极了夏天的感觉。

第六一七节 这贼船好大

    占城。

    占婆王国最北边的海港重镇,这里是水师在南海的七大重港之一,占城军港。

    韩绛下船了。

    麻布的大沙滩裤,花纹衫,然后是藤编人字托。

    就这么!

    没错,就是这么随意。

    码头上,韩绛见到了自已的老师陆游,自已老婆的老师施子彦,还有韩家最强的干吏崔嵬。

    当然,还有刘淮等好些人。

    现在的时间还没有过正月十五,依制席应该是休假期间。

    但,占城只是在除夕来了一次宴会之外,所有人都没有休息过。

    “老师。”韩绛很郑重的一礼。

    陆游点了点头算是回礼。

    再看陆游穿的,草鞋、麻衫、敞胸,手上拿着一只扇子,身上满是墨点。

    施子彦呢,是麻衫,不过风格更神奇,满是小洞的那种。

    仔细看看,是火星溅出来的。

    崔嵬和刘淮都瘦了,整个人瘦了一圈。

    韩绛与崔嵬抱拳。

    刘淮看到孟宗政的时候,笑了。

    终于,终于,有能撑得住场子的真正陆战良将来替自已了,这种打疯了的乱局他已经到了极限,他是水师的统领,对陆战能打,但不够格。

    “这几天咱们遇到麻烦了,对方借地利,咱们的兵马展不开,而且密林有些可怕,就是自杞国的兵马都不敢深入,这里的密林比起他们那里的丝毫不差,这里看来需要长期打算了,不过沿着海边的地方咱们还能打。”

    扈再兴摇摇晃晃的下了船,走在码头上都站不稳。

    他晕船。

    听到不敢深入,他接话了:“砍谁?”

    “先喝酒,砍人的事情过两天。”刘淮乐呵呵的扶住了扈再兴。

    接着,雷馈下船。

    雷馈先是往北边看看,又看看东边,再看看南边,他轻轻的摸了摸脑袋嘟囔了一句:“果真,咱只是小贼,上了真正的大贼船。”

    他懂。

    身为宿卫禁军将领武德大夫,他学识不错。

    从出海开始他就知道大概的方位。

    过泉州不入,再南下,遇海岸不转西再南下,远观可见岸边,似乎是琼岛,不靠近琼岛往西南,那只有一个位置,占婆王国。

    下船之后,这海岸是南北走向,太阳在东边,以这里的暴热的温度他相信这里不是琼崖,确定是占婆王国的某地。

    而且这里码头上劳力的打扮不是宋人。

    但军校虽然不着甲,却是明显的宋军装扮,那怕有些人脸有些黑,身形有点矮,也是宋军的布甲。

    看到雷馈下船,韩绛伸手一接:“给各位介绍一下,这位是前武德大夫,搬空了宫中内藏库,私卖军械给辽人遗民,勾结不法番商作下开城大案。恩,还有把宫里一个夭折的没出月的孩子给埋了,还有私通宛城叛军倒卖盐钞、大米等等。朝廷发了天字海捕令的雷将军。”

    韩绛的介绍让众人听的一愣一愣。

    一直当韩绛说到私通宛城叛军倒卖盐与大米的时候,所有人哄然大笑。

    崔嵬是唯一没笑的。

    他很严肃的说道:“合适,这些天我也在想许多事情要找一个人扛起来,雷将军辛苦了,不过放心,你的家眷肯定已经安全接出。”

    雷馈笑不出来,这锅背的有点重。

    很明显,他面前这些人才是真坏人,他只是想活命。

    雷馈叹了一口气:“好吧,我认命了,伯爷说的那个有许多胡椒,还有许多美女,有人想占便宜的城池在那里,你答应我的。我部下士兵有些个快三十了还没有娶妻呢。”

    雷馈这一问,崔嵬捂着嘴转到一旁。陆游与施子彦笑的都失去了形象。

    刘淮捏着嘴唇打了一人响哨,立即有士兵跑到他面前:“去找一下,我记得胡将军昨天来占婆押运粮草,清点查收军械,看走了没。告诉他,这里有一千多大宋宫廷宿卫禁军去她的香化城。”

    “是。”

    那士兵飞奔着离开。

    陆游这才示意所有人先去城中休息,有些公务今天就要谈了。

    至于曹家姐妹,韩绛离开之后自然会有人护送她们入城,也准备好的宅子。

    等陆游等人走到占城这建了一半的城墙前之时,却见一个五尺左右身高,身材纤细,却扛着一对三尺长刀的女子飞奔而至。

    远远的就听这女子在喊:“刘淮将军在何处,你说有男人?有没有能一个娶八的那种。”

    崔嵬一直在忍,此时终于忍不住直接笑喷了。

    香化小城,位置就在交趾所司日南郡的郡治以西约八十五里的位置,距离山林很近,是山民或是真腊山民出山交易的重要集市形城池。

    这里其实才是真正的占城,但韩绛沿用了当年汉代的城名,还叫日南城。

    东南亚的东西贸易长廊便在日南城,大商到日南城交易,小民则在香化小城交易。

    大越国与占婆、真腊连年征战,加上这次韩绛带人征交趾,日南郡的男女比例有点可怕,香化小城又派驻了五千大越女兵,完全把香化小城的男女比例砸到崩盘。

    然后……

    雷馈来了。

    扛着两把长刀身高五尺纤细的胡将军,汉名胡媚娘站在身高七尺的雷馈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翻:“你娶妻了?”

    雷馈有点懵,傻傻的点了点头。

    胡媚娘再问:“娶了几个?”

    “一,一个。”

    “你几级军功,现在什么军阶,爵几级?还有,你今年多大了,你……”

    灵魂十八问,雷馈懵了。

    韩绛却是笑了:“拉走吧,连同他的人马送你了。”

    雷馈惊呼:“伯爷,伯爷,这,这不合……那个谢谢了。”

    雷馈离远,崔嵬才问孟宗政:“将军以为,他能守得住香化小城吗?那里是日南郡最重要的一挡屏障,眼下咱们是兵马不够用,军械不适用。这里密林作战对咱们先的军械需要修改,两丈二长的重矛拉来了两船,却是半点用处也没有。”

    孟宗政是良将,他并没急着下结论:“我会巡视所有的前线,边界。各城驻军,而后会交一份军报给……给谁?”

    孟宗政并不知道眼下这地方谁在管。

第六一八节 都是忠臣之后

    孟宗政询问交趾的军政谁负责。

    崔嵬说道:“我要离开,这里有个议事会,暂时交给放翁吧,放翁会安排相应的人研究,既然刘淮将军也要离开,孟将军便顶了刘淮将军在议事会的位置。”

    孟宗政又问:“听说交趾城知府也在,怎么没见到。”

    崔嵬回答:“去迎少君的两位夫人了,原先是宫内大尚宫。”

    “赵尚宫?”

    “是。”

    孟宗政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摸了摸自已脑袋:“悄悄的告诉我,绛哥儿怎么说服这位赵尚宫的,我听说她是宗室,而且在宫里是很厉害的那种。”

    “这个……”这问题把崔嵬给难住了。

    话说另一边。

    曹若慕下船了,来迎的他的是赵雪霞。

    对于曹若慕何止是认识,作为大尚宫可是临安城内响当当的大人物,那个大族每年不请宫内的尚宫们出来给家里的年轻女儿们讲一讲礼教、插花、茶艺等等。

    对于临安城各家的大户千金,赵雪霞属于校长这级别的。

    曹若慕远远的看到赵雪霞就赶紧施礼,但她却清楚的看到,赵雪霞用的是臣子对宫内嫔妃之礼。

    曹若慕正准备改施大礼却被曹若莹拉住。

    “尚宫安好。”曹若莹在赵雪霞面前施了一礼。

    赵雪霞回礼:“虽然身为女子,我现在是知交趾府事,虽然与咱们大宋的知府事可能有所不同,但却也是真正的知府。只是没有掌城外之兵,城内负责治安的兵马依然在我府内掌控。今日来占城,原本是数日前的公务,听闻主君要来,自然要等候几日。”

    曹若莹点了点头,她大概懂。

    曹若慕才是真正的什么也不懂。

    曹若莹说道:“这里是占城,是以前的占婆城池,属于一个重要的港口。往北便是大越国,大越国现在可能已经不复存在,大越王族与贵族已经被杀的几乎没有几个人还活着了,你我二人来这里,只是给曹家、葛家一份安心。”

    这才是真相。

    曹若慕突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这一切转弯的实在太快。

    自已嫁给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反贼!

    曹家是开国公,保了大宋几百年,家族中有多少人为大宋力战而死。

    曹氏一门出过两位皇后,几十位领军的将军、大将军。

    现在,自已进了一个反贼的门。

    这样巨大的反差让曹若慕完全接受不了,太可怕,可怕到无法想像。

    曹若莹却很淡然:“没事,八妹可能有点受了暑气,毕竟临安城还是冬天。”

    婢女们上前连架带抬的,将曹若慕放在两人抬的滑杆上。

    曹若慕也有点晕晕沉沉的,更难受是此时心乱如麻。

    那怕她们住的地方有细如盐的沙滩,有美丽的,从来没有见过的树,有着听都没有听过的水果,还有那清澈的海水,曹若慕的心中也是极难受的。

    傍晚时分韩绛到了。

    人来了,还带了烧烤架。

    在来之前他已经见过赵雪霞,赵雪霞的原话是,她不太会劝人,而且这事也需要韩绛自已出面。

    所以韩绛推了晚上占城准备的一次小宴,带着烧烤架来到了海边木屋。

    韩绛坐下之后,婢女们全部退离。

    韩绛对曹若莹说道:“以前不知道你叫什么,葛家和我之前有些恩仇,我也不瞒你的是,我需要葛家也需要你父亲在朝堂上的力量。既然现在你进了我韩家门,明天开始去替我办件事,交趾、占城有许多女武官、女文官。去给她们发赏,这是去年她们辛苦了一年应得的,眼下人手不够,而且你去发身份也够。”

    曹若莹起身屈膝一礼,她懂,这对于她来说是件好事。

    韩绛侧头看了一眼坐在沙滩椅上呆呆的看着大海的曹若慕,也没急着开口,一样看着远处的海水。

    时至傍晚,天色渐暗。

    火堆已经点起来了,噼里啪啦的声音响个不停。

    坐在一旁的曹若莹轻轻的推了推曹若慕,她的意思很明显,赶紧说话,咱们只是妾,断然没有让家主亲自过来还冷场的。

    曹若慕这会想开口,却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

    倒是韩绛开口了。

    “我韩绛不是反贼,因为我根本就不是大宋子民,也不是他赵家的奴才。不过,依宋律给我定一个十大恶的谋逆之罪倒也不算为过,毕竟我爹是宋臣,还是皇亲。明个,你和若莹一起去办事,顺便看看这里的人怎么生活的。”

    “恩。”曹若慕声音很小的应了一声。

    韩绛看曹若慕有了反应,这才继续说道:“不知道你是否有出过门,是否知道天下万民的疾苦,这天下并非象临安城看到的那样太平。”

    说完这些话,韩绛起身:“这里晚上湿气重,还有蚊虫多,晚上别任性多听这里人的安排,有事可以派人找我。”

    曹若慕一转身,她想问韩绛难道晚上不留下吗?

    可这话她开不了口,毕竟是大家闺秀。

    她有许多话想说,想问,只是不知道从何开口。

    韩绛离开之后,曹若慕才问曹若莹:“六姐,你事先知道?”

    曹若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知道一些,但这里的事情也是今天才知道,不是大娘子讲的,是我爹爹讲的。”

    曹若慕明白,曹若莹说的爹爹肯定不是她的爹爹,而是葛邲。

    曹若慕问:“为什么?”

    曹若莹回答:“因为咱们的爹爹已经不相信朝廷,不相信官家了。官家那样子,怎么可能是一个好皇帝,太后乱政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说曹家忠于朝廷,为朝廷流血,虞家呢?孟家的?岳元帅为什么死,天下人心中难道就没有一个公论。”

    曹若慕点了点头,她明白,现在需要自已说服自已,否则在韩府连生存都难。

    钱歆瑶肯定是知道内情的。

    影和彩两位夫人也是肯定知晓内情的。

    曹若莹突然换了话题:“想去看胡椒林吗?这里有。还有,这里有龙脑香树,十丈高的巨树。”

    “想。”

    比起其他的,这些东西还真有很有吸引力。

    大事是男人们想的,曹若慕也只是一时间接受不了这巨大的冲击,缓过来后也是明事理的。

第六一九节 论瓷器的必须

    曹若慕也算是想通了。

    既然家里把她送到韩府,那么这里的事情家里是肯定知道的。

    连亲爹都作出选择了,她还有什么可说的。

    韩绛离开,他还去参加宴会的后半段。

    相比临安,或是宛城,占城的酒每坛最便宜只要五十文,一坛装十斤。每坛都送酒筛子一套,因为是浊酒。

    二次蒸的酒价格会贵些。

    多次蒸的上上等好酒,价格比临安还贵,但临安的所谓好酒在这里摆不上桌,档次不够。

    宴会之后,那怕已经是深夜,会议还是要举办的。

    今日的宴会有限酒,那怕是不参加会议的扈再兴都只喝了半斤清酒。

    深夜,沙滩上。

    韩绛借着火光翻看着占城与交趾两城去年的收支报告。

    收益很不错。

    看过报告,韩绛说道:“这事说来不地道,但为了我们华夏,这坏人各位要当的。我现在要求,明年麻产量增加五倍,粮食增加一倍,糖产量增加二十倍。其余的酌情吧。然后,全力开发交趾与占城的消费市场,就是让这里的人有机会,有可能的多花钱,买咱们货物。”

    赵雪霞不解:“这样,会增加当地人的收入,改善他们的生活,咱们是作了好事,何来不地道之说。”

    韩绛沉默片刻:“怎么说呢,这叫软殖民。殖民本质就是掠夺当地的资源,顷销货物。”

    殖民。

    众人直接就笑翻了。

    刘淮大笑着:“咱们让一群连衣服都没有人穿上衣服,家里还有几件,现在能吃上肉了,这难道不是德,什么殖民咱不懂,咱们办的就是好事,这是要光宗耀祖的大善事。”

    韩绛自己也笑了。

    或许刘淮才是正确的。

    自己带给当地人全新的,更好的生活,

    让他们有屋住,有钱命,有衣穿,有肉吃。

    恩,那继续吧。

    韩绛正准备发言,赵雪霞就先说了:“我认为,麻产量加五倍太少,加十倍。粮食我预测了一下,红河三角洲这一带许多荒地没有被开发,咱们有许多战俘、奴役,拉去开荒可以让明年至少增加十五至十八万亩新田,所以粮食可以再高。”

    “对,战俘咱们多的很,还可以更多,恩……”刘淮说着就去找地图。

    没找到地图,就跪在沙滩上画了一副。

    这种抽象画一样的地图韩绛表示基本上看不懂,但孟宗政却看的很认真。

    “这里,这里。占婆几个大贵族正在聚集兵马,他们的目标不是打回占婆,我确定,因为我派出了不少细作,还收买了几百个占婆人。他们的目标是偷袭咱们的粮仓与布仓,就是这里,因为咱们准备南下,占据眼下没人控制的湄公河三角洲。”

    孟宗政指着海滩上鬼画符一样的线条问:“那么,这里河道多,西边还靠山,确实是一块易守难攻之地,但这里呢,这里是大河道吗?”

    “是。”

    “能绕过去吗?”

    “不知道,已经派人去探路,一百匹普通的麻布就有人抢着去拼上性命探路。”

    孟宗政摸了摸下巴:“绕过去。”

    刘淮没接这话:“我要北上回临安了,这是你的事,不过我知道,光是民夫他们就调了十万,那么兵马更多,他们相信五倍兵力肯定会让我吃不消。”

    孟宗政爽朗的大笑:“那本兵书上有写过,打仗是纯粹靠人数的。”

    韩绛在旁泼了一盆凉水:“在这里,原有的火器经常失效,雨水太多。”

    孟宗政在胸口拍了拍:“有我。”作了承诺之后,孟宗政问:“赵知府,再加十万战俘,有用没?”

    “有,咱们的蕉麻林是需要消耗人力的活。”

    “那成了,我看明年可以再增加多点收益。”

    几个人七嘴八舌,明年交趾、占城,韩绛所提出的物资标准硬生生的提高了三倍不止。光是那不怎么甜的香蕉干,赵雪霞都承诺明年按千万担计,保证北上供给。

    韩绛也不明白,为什么这里的香蕉没有自己穿越前吃的甜呢。

    反过来,赵雪霞问了:“主君,我要问了一句,明年二百万担下瓷能不能保证供给,还有不低于五百万尺的衣料用麻布能不能保证供给?具体的,这里有份清单。”

    韩绛原先还计划怎么把这里当成货物倾销地呢。

    谁想,这里的需求量大的惊人。

    下瓷就要二百万担。

    依现在家用瓷器,六十四件一套,下瓷的重量一套就是半担的重量,四百万套。

    这里有那么多人吗?

    韩绛就问了。

    赵雪霞的回答没毛病,只听赵雪霞回答:“主君你看,平时吃饭用一套,来客备一套,过节的时候要一套带红色的。嫁娶都需要,眼下没有标准一套瓷器,你看女方家里能愿意,而且有些家里富些,都敢去想一百零八件的套装,还有要三十六件套装中瓷的。”

    刘淮插了一句嘴:“恩,我估摸着,不是今晚,就是明天早上,雷馈就会满头包的跑来找绛哥儿了。”

    韩绛一脸的疑惑:“为什么?”

    刘淮回答:“大越国男人死的太多,这不是咱们干的,是前些年大越王要不停的造宫殿,强征的壮劳太多,又引发了大规模的造反,年轻的男子死了太多人。女子难嫁,不是咱们那边嫁妆问题,是没男人。”

    “恩,恩。”韩绛表示这个自己懂。

    刘淮继续讲:“我这边的兵马,家眷都有,而且依咱们大宋的礼,家中主母没有同意,或是年龄小于四十已经有娃的,是不能纳妾的。偶尔有那么几个,我作主便是,基本上给女方家里瓷器一套,布四匹,或是再给几尺绢。这是彩礼,也是要的。”

    “恩,恩,彩礼咱们要给的。”

    刘淮笑了:“老雷他有什么,怕是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有吧,还是从宫内逃出来的时候穿的军服。”

    “这个,好象是。”

    赵雪霞接口说道:“胡统制发现雷将军没有钱,部下没有彩礼,估计会打他。”

    “来,喝一杯。”陆游不参与这些年轻人的事情,只是听着有趣,笑的极是开心。

    施子彦陪着喝了一杯,也只是笑。

第六二零节 陆游之梦,万民不再贫苦

    或许是看自已的老师一直不说话。

    韩绛转身:“老师,雷将军这事怎么办。”

    陆游反问:“什么怎么办?”

    “就是钱。”

    孟宗政抢着说道:“拿军功来换,让他们把香化小城西边那和股匪类收拾了,一切依规矩来。别把那内藏库的事情和现在扯上,那是他们的入伙钱。他敢拿那些军械说事,我就打的他满脸桃花开。”

    赵雪霞是妇人,心软:“可以从大仓中先借给他一点。”

    陆游这才表态:“这个,可以。”

    孟宗政这会有点上头,吼着问还有多少地没开。

    赵雪霞管着交趾,她不用查账本心中也有数,确实是因为大越国王之前不断的强征壮丁修宫殿,加上造反、战乱,许多好地也荒了几年。

    红河三角洲够肥沃,草长疯了。

    那怕一年,都得再重新下功夫收拾一遍才能再种稻米。

    一句话,要人,要农具。

    陆游这才问韩绛:“朝中如何?”

    “不好,朝廷越发的乱了,许多事情想都想不到,眼下我爹爹已经是签枢密院使,已经吩咐了韩家、吴家的门人暂时不要去争,可这一退却因为几次大案空出来许多要职。

    不用韩绛再说下去,陆游心中已经明白眼下临安是个什么样了。

    韩绛又说道:“郭杲下了本钱想调任兴州,雷馈这案子把他牵连了。吴曦虽然没开口,但他在绍兴有功劳也有苦劳,我爹爹肯定不能会不管。葛家倒是想强挺吴家,就算不借雷馈的案子压郭杲,也要查他往前十年的旧案,郭家这次怕是翻不了身。”

    陆游默默的听着,听韩绛把临安近来的情况讲完后说了一句:“你邪门点子多,这次宛城招安,你安排一下给朝廷一个脸面,但暗中给朝廷一个难堪。这脸面要给多大,难堪就要多大。”

    韩绛回答:“这事我想想。”

    陆游又加了一句:“攻打西京和京兆这是大义,拿下京兆之后这才算真正站稳了脚跟。接下来便是经营巴蜀,打通西进之路。有大义在手,也不能不注意小节,所以你要逼的朝廷和宛城主动翻脸,而且还是朝廷有失道义。”

    韩绛点点头表示记下。

    陆游继续讲:“当年,天下五大名窑,眼下汝州在手,这事不能耽误。”

    “恩,恩。”韩绛连连点头。

    陆游最后说道:“为师老了,眼下还能在交趾为你出点力,太大的事情为师也有些力不从心,眼下交趾、占城最需要的生计,只要让人有足够的生计之后才能提及教育。为师走访过许多村镇,这些人并不知天下事,他们只知要交税,要征丁。给他们一份生计,他们会知恩的。”

    “还有,让这些村镇有衣穿,有粮吃,用你的话说求一个温饱,那么他们才会让娃娃们读书,才会识礼。连吃都吃不饱还要识字、知礼、守节。为师也能够理解你,朱熹此人之学,确实不可求,太假,太空,陈同甫当得起一代宗师之名。”

    韩绛听懂了,自已的老师陆游说的其实是让许多村镇脱贫。

    可以说,中华五千年历史,连盛唐都不敢说全民脱贫。

    唯有自已穿越前的时代,几乎作成这件伟大的事。

    而今生,韩绛也不相信自已能够在这个时代完成,但尽可能保证温饱是自已要努力的,同时维护华夏一份骨气。

    陆游又说道:“听闻朱熹快不生了,一只眼睛已经全瞎,另一只也几乎看不见,他还在拼命整理自已的学术,怕是这口气一松,人也就不在了。他若不在为师准备北上,虽然不喜他的理论,却也是曾经有过交往,灵前一柱香也是为师最后的礼。”

    韩绛表示明白。

    自已的老师陆游北上,依礼金国也要是盛迎的。

    迎的不是宋人,而是一位大师,那怕是力争抗金的大师,依礼也要有一迎。

    若连这一迎都没有,金国便只是一个纯粹的蛮夷。

    好在金国不是,金国已经基本上被汉化的差不多了,所以他们懂礼。

    施子彦这时也说道:“绛哥儿得空要去一次琼崖,铁矿已经找到,煤矿还有云石矿也都找到,钢坊初建,真正能够大批量的生产钢铁还需要两个月时间,去看看,去红河看看,这里多走走,不用说什么,走过就好。”

    “明白,原本没想着南下,大娘子她要生了,我是想陪在她身边的。可出了雷馈这事,我却是不得不亲自处理,既然来了,也要为这里作些事的。”

    陆游立即接话:“那么,就让他们安排吧。”

    “一切听老师吩咐。”

    韩绛表示支持。

    夜已深,陆游与施子彦年龄大了先去休息。

    韩绛呢,坐了好多天的也早就累了,也去休息了。

    次日,韩绛起床,海滩上还在热情四火的讨论着,韩绛坐在旁边听了一会,心中却是有点怕,在座的完全就是黑作坊的老板,满脑子想着怎么样压榨员工。

    不,是压榨交趾与占婆的原住民。

    也不对。

    依赵雪霞的说法,她们是在帮助这里的人改善更好的生活。

    带给交趾、占城人民美好的新生活。

    韩绛原本想加入讨论,可听一会决定还是躲开吧,大家开心就好。

    天气不错,还是去享受一下海滩吧。

    韩绛相信,自己的巡视工作至少也要等这些人讨论完了才可以正式开始。

    话说,韩绛的两位连手都没有拉过,却已经入门已经二十多天的小妾,曹家姐妹已经开始她们的工作了。

    她们工作的第一站是占婆香料坊。

    无论是交趾,还是占婆,这两处都执行着相同的规则,重要的工坊完全不允许普通的商人参与,当然眼下这两处也没有普通的商人,无论是工坊还是商队,都是官办的。

    这与大宋的禁榷不同,这属于公办产业,大宋是控制交易。

    占婆香料坊的最高管事级别可不低,这是正八品官,原本只是宫中的一个二十四司的小宫女,年龄并不大,放在大宋皇宫里再苦熬十年也未必能成为一个官。

第六二一节 占城的香料坊

    当真是改变命运的变化。

    原属于尚寝局司苑局掌苑下属的小宫女,主管给各宫送水果这种差事,倒是私下学了不少东西,此时倒也用上了,负责占城香料坊。

    曹若慕与曹若莹二女到了,她们只负责给宣布这个官办坊去年的成绩,奖励标准,以及给香料坊的排名前三位的管事发奖励,其余的人则由总管事来负责发放。

    进了坊,曹若慕与曹若莹这两位来自临安府,属于顶家贵族家受宠的庶女瞬间就看傻眼了。

    如果用刘姥姥进大官园来形容,丝毫也不为过。

    香料坊的总管事也不过就是二十刚出头的女子,此时领着八品官的俸禄,享受着红河三角洲官俸田产的红利,正是意气风发之时。不由的话也多了几份。

    “咱们主君早就预见了这里的生意,占城这地方没有被咱们管之前,第一批工匠就已经安排好,工艺流程什么的早就有了预案,原本把我等从宫内带出来,真以为要死了,谁想却是给了我们一个大前程。”

    “这边是往左,占地三十亩,制作的香料是用来吃的。往右有五十亩,制作的香料是用来涂的,往前走一里穿过一片院落,那里是食堂,而后才是这香料中最值钱的地方,几位大匠都在那边,那里生产精油。”

    什么是吃的香料。

    许多在临安非常贵,就是贵族家都只存少量的东西,这里堆积如山。

    紫苏,临安城这几年才流行的,特别是用来炒田螺、煮羊肉的稀有类香料,放在临安那怕是一片叶子都值点钱,曹家的厨房将一片掉在地上,必然会捡起来用干净的布擦擦。

    而这里,象是给马拉草料那样,一板车就拉进来了。

    然后也就象草料那样堆在地上。

    香料坊的总管事说了:“在临安也有种植的,宫内宝贝的不行。每年三月下播种、四月初出苗、五月初种到园子里,到了八月初见蕾,九月底种子成熟。有专人照顾,职司还不低呢,这里却是多的很。”

    “还有这个,壳蔻。宫里采购的价格也是极贵的,绝然不比胡椒差多少。这里在深山老林,野生的就有无数。”

    曹若慕问了:“这些将来会运往临安吗?”

    香料坊总管事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也不管这些,我只管保证质量把香料处理好,然后需要装瓶的就装瓶,需要装袋就装袋,往那里运不是我的事。”

    曹若慕原本想着,这些运到临安,怕是值好多好钱呢。

    香料,原本就是南亚、东南亚产的多,以前是番商控制,或是这边小国贡贸的形式小数量的与朝廷交易。

    曹若莹问了:“这吃的香料有多少种?”

    香料坊总管事不用思考也能回答:“在册的可以用的有三十七种,还有一些正在研究中,全部有四十七种,随着往林子深处走,肯定还有其他的。以味道分七大类,辛、麻、芳、甘、清、苦、药七种。按用处来分三种,赋香提味、除异增香、上色。”

    真正是见识了,那怕来自临安贵族家,曹家两姐妹也没有听说过吃的香料就有几十种。

    而后直奔精油坊,穿过中间区域,有一棵超大的树在正中,曹家两女还特意多眼了两眼。

    到了精油坊,当真是连看都看不懂了。

    这里分的更细。

    先是药用,什么属于对消化的、对皮肤的、对呼吸的等等。然后是香味类型的分法、精油原料的分法等等。

    还有什么花香类、叶片类、根类等等又是好复杂一套体系。

    一字排开,还不能是纯白玻璃的,有些发绿的玻璃瓶,摆开了上百个。

    有专门负责研究的。

    用纯白的精细瓷碟倒一点,没什么仪器,纯粹靠大匠自身的能力。

    香料坊总管事叫人取了几只小瓶,签字之后将小瓶捧到曹家姐妹面前:“这是丁香精油,除了香之外,驱虫、治牙疼,还能让粗糙的皮肤变细。还有许多用处,交趾城那边还在研究,咱们这里只管如何提取,如何生产。”

    “还有这个,这边独有的。迷迭香精油,提神醒脑,香味也是极奇特的。话说这些精油,就是以前宫内的娘娘们也未必听过,用过。”

    确实没见过。

    毕竟这位总管事也是大宋皇宫里出来的。

    曹若莹很好奇的问:“龙脑香是何物,可否让我们姐妹亲眼看看。”

    香料坊总管捂着嘴笑了:“两位夫人刚才就见到了。就是院中那株大树,选这里作为香料坊,也是因为那株大树。”

    树高十丈,七围粗。

    宋时一围就是四尺八寸,普通人一抱的长度就是一围。

    再次来到树前:“原本咱们也不知道龙脑香是来自这树,还是从番商家中抄出来的一些文书典籍,还有大越皇宫内的文书典籍,才知道这就是龙脑香树,这树依咱们懂木料的看过,怕是有至少三百年的树龄。”

    “原本我们都以为,应该再往南才会找到龙脑香。自唐时有典籍记载,龙脑香出自婆利,依唐时典籍应该是广州府往南二十日可达,有水师的哥儿计算过,怕距离这里还非常远,至少两千里之外。”

    “取鲜嫩枝叶,便可提取龙脑香片。”

    “但根据研究,类似的树咱们发现了已经有五种不同的,虽然都可以制造龙脑香片,却是味道与产量各有不同,有专门的研究树木的先生已经在研究。不过我却知道,此树制作农具盖屋是极好的,坚硬耐用,而且不怕湿。这里天气实在是太潮了,原本从临安带出来的许多家具都已经坏掉。”

    香料坊的总管事知道,这两位是韩绛的妾。

    也知道,这两位是什么来头。

    所以当真是除了限定的机密之外,问到什么就讲什么,而且讲的极细。

    曹若慕内心开始羡慕了,因为她已经听说,韩绛准备拿龙脑香树的木料给钱歆瑶在西山别院新建一个屋。

    这木料,好奢侈。

    这是曹若慕内心最原始的想法,可惜她不知道,在这里这种树实在太太太多了。

第六二二节 上等的食材要保留原味

    龙脑香树珍贵吗?

    也就是龙脑香这三个字够吸引人。

    在临安,龙脑香片是极珍贵的香料,价值很高的。

    若只说木料的级别,这种木料肯定排不进前十。

    就拿眼下韩绛这里对木料品种的收集与研究都排不进前十。

    但是,放在曹若慕眼中,这种震撼不亚于某人听到和绅用金丝楠盖了一座殿那样。

    曹若慕小心思开始转起来了。

    她想要。

    她入了韩家还没有自已的院落与屋子呢,她要龙脑香木盖个屋。

    虽然有点小贪心,曹若慕也不是纯傻的,她至少知道要先讨得韩绛的欢心,在香料坊取了一些烹饪用的香料,又挑了几瓶精油,还有香囊用的香料。

    除此之外,又吩咐自已的婢女去准备些当地的原料。

    她准备亲自下厨。

    曹若莹看在眼里,却无动于衷,也并没有作什么准备。

    钱歆瑶对她说过,连影和彩都搞不清楚韩绛真正的喜好,从韩府那些仆从、婢女的日常中也可以观察到,任何刻意的讨好对于韩绛都是没用的。

    所以,曹若莹一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行动,只是在默默的观察着。

    这次曹若慕要亲自下厨,曹若莹相信她一定会失望。

    傍晚,在确定了韩绛还没有叫晚餐,管理交趾与占城的官员们已经离开,韩绛独自一人在书房的信息之后,曹若慕准备了小菜三样,主菜四样,还有一份汤。

    曹若莹只是陪着,她很想看到自已猜测的结果。

    两女到了韩绛的临时书房后,韩绛正在伏案写公文,旁边有一只锅,蒸锅。

    韩绛抬头看了一眼两女,开口说道:“等我一会,看那边的滴盘,水空的时候就可以把锅打开了,旁边有六只小碟,三碟醋、三碟酱油,那小碗中的是倭岛独有的山葵,要小心,那个非常辣。”

    说完后,韩绛继续写自已的公文。

    这是一份非常重要的信,韩绛写给刘仙伦和游九功的,依照自已的老师的建议,宛城在面对朝廷招安的时候,要给足面子,当然,给多大的面子就要给未来留下多大的难堪,甚至是麻烦。

    韩绛思考了很久,依自已的学识与专业想到了一招。

    说起来很简单,就是朝廷对宛城停用禁榷,而且所有的宛城这边的商旅来到临安,只依律交纳市集商税,除此之外的一切赋税、杂钱都不会交纳一文钱。如果受到沿路官府的任何刁难,朝廷要加倍赔偿宛城这边商队的损失。

    同样,临安城内,任何权贵的欺压、流民的偷窥、乱民的抢夺等等,所有的损失朝廷加倍赔偿。

    接下来,韩绛详细的写明了一份关于琉璃、玻璃的工业扩大要求。

    宛城控制下的桐柏县,拥有天下最大的天然碱矿,这为玻璃工业的原料提供了足够的数量,宛城控制下煤、石英矿都有丰富的储量。

    原本韩绛不打算发展这种纯粹的奢侈品工业。

    但眼下,为了和大宋朝廷过过招,韩绛启动了这一项工业。

    在宛城,许多琉璃匠人都被召集到这里,琉璃与玻璃的差距其实就是有金属矿物杂质与无杂质,加上没有用到碱与使用到碱的区别。

    苏东坡就有写过:熔铅煮白石,作玉真自欺。

    这便是琉璃。

    宛城有玻璃坊,产量并不大,主要生产的是各种瓶子、罐子、试管等等。纯粹为了道门丹术用来作学问的器具,以及香料生产研究部门使用。

    装精油的瓶子,其实还是瓷器。

    八百万担瓷器,其中有一多半都是为了作为容器使用的。

    这便是韩绛南下要处理的另一项工作,组织一次真正的远洋贸易,用瓷器装的精油与香料,去征服几万里之外的市场。

    韩绛坐在那里一直写。

    曹若慕看到滴盘空了,那就是时间到了,她很纠结要不要把蒸笼叫婢女拿下来,再蒸就会超时,肯定不会好。

    但韩绛还在忙,她们先吃合适吗?

    韩绛连头都没有抬,只说道:“放凉了就不好吃了,你们先吃。”

    曹若慕还在犹豫,曹若莹已经亲手将蒸笼从锅上拿了下来。

    她很庆幸,自已与钱歆瑶是好友,知道韩绛的习惯,自已也不需要装模作样什么的。

    韩绛又开口了:“在清洗的时候加入少许的醋和酒,会去掉海鲜的腥味,然后用最简单的办法来烹饪以便于保留食物最原始的味道。尝尝,特意为你们准备的,吃海螃蟹要用醋,再来一点黄酒挺好,因为螃蟹寒。”

    美味一但在味蕾上炸开,什么矜持就全部扔到一旁了。

    手撕螃蟹,曹若慕下手还是挺快的。

    丹霞被一大团绿色的膏状调料辣哭的事情曹若莹是听过的,对于山葵沫她是小心谨慎的。

    过了很久,差不多两刻钟之后,韩绛才将手上的公文写完。

    封盒,上漆封。

    亲自拿到屋外,安排了可靠的人送信之后,韩绛这才回来坐下。

    小盘子大的海螃蟹,此时已经有三只空壳了,螃蟹钳子很硬,再硬也硬不过曹若慕手中的小铜锤。

    韩绛坐下并没有吃自已蒸好的海鲜,而是拿起筷子吃曹若慕下厨准备的。

    只吃了一口韩绛就想皱眉头。

    怎么说呢。

    调料太重。

    当真是香料不值钱了,也不能这么放,满嘴都是调料的味道,根本就尝不出原先食材的美味。

    好好一条石班鱼硬是吃出了湖州咸鱼的感觉。

    曹若慕满脸通红,也不知道因为喝了一点酒,还是因为韩绛吃一口鱼之后的尴尬。

    曹若莹主动说到:“主君与大娘子在临安城传来佳话,只说是临安城的凤求凰。更有许多人称赞主君所作的白蛇传。”

    韩绛一边吃着调料味超重的海鲜,一边说道:“凤求凰,我不喜欢,司马相如这个渣男拐了别人家的女儿,结果自已穷到连自已的娘子都养活不了,还使用见不得人的手段逼岳父拿钱给他,这种也叫爱情的话,天下男人死绝了,我也不会嫁女儿给他。”

    尴尬。

    大写的尴尬。

    曹家姐妹都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好了。

第六二三节 大宋的工匠不怂

    司马相如是渣男!

    这话让曹家姐妹尴尬的都不知道如何接话。

    可这还不到头。

    韩绛喝了一口酒继续说:“许仙那种货色,本质上就是一个渣男加庸医,这种故事也就是没有出阁的小丫头们喜欢,真正的生活是柴米油盐。”

    震惊。

    真正被震惊到了。

    被临安城传的最浪漫,最受人期待的唯美就这么粉碎了。

    不知道有多少个段子编写韩绛为了娶钱家大姑娘闯过无数难关,更有无数权贵家的千金一直在猜测钱家大姑娘变成韩家大娘子之后,如何被宠上天。

    曹若莹试探着问了一句:“那么主君与大娘子之间,那,那个爱情?”

    韩绛很直接的摇了摇头:“没有爱情,我从来都不相信爱情。歆瑶也一样。我们之间是亲情,不提这个,我不知道如何解释,你们恐怕也无法理解。”

    曹若慕感觉自已的三观再一次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临安城传的最唯美的传说就这么破碎了。

    韩绛低着头,回忆着当时初相遇时的感觉,慢慢说道:“当初相遇,歆瑶她一心想救大宋,她在研究怎么制作肥皂。后来我教她,她学会了,也学到了什么叫甘油。我呢,人活在世,总要娶妻的,我感觉我们挺合适。”

    “我原本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想让韩家洗白上岸,从此作一个真正的名门。可结果有许多巧合,这事便收不住了。”

    怎么一个合适韩绛没解释。

    这其中,是性格、价值观,还是因为钱歆瑶姓钱,或是因为别的什么,韩绛没解释。

    但韩绛说了一句真正厉害的。

    韩绛抬起头:“直说了吧,葛氏一族要韩家给一个态度,韩家就必须要给。在葛邲眼中,这天下的皇帝要换人了,我也不想装模作样说什么天道、大义、至理什么的,葛家要的就是一个地位,曹家呢,更要韩家给一个态度,那么也就这样了。”

    够直白。

    但就是这种直白让曹若慕的心态瞬间变了。

    不是变差,也不是变好,而是不再迷茫。

    她懂。

    她的身份不是曹家给了韩绛一个妾,而是曹家送到宫里的一个重要棋子。那么,她要争的就不是眼下自已这一点或多或少的得失,而是自已与曹家荣辱与共,自已要争的是家族的地位。

    韩绛看到曹若慕的眼睛就知道,这小丫头不简单,她悟了。

    韩绛将盘子里的鱼块摆了摆:“这天下,自秦大一统开始,汉末三国之乱,晋再次一统,而后天下大乱,唐再一统天下,而后再大乱,接下来便是宋。宋却没有完全大一统,当时的正统辽人说在他们那里,其实也不算过份。”

    “简单来说,天下这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真正的真相只有一个,就是土地重新分配,将原有贵族干掉,换一批新的贵族。这分配的不是地位,实质上就是土地。那么,是否可以打破这个怪圈呢,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

    “宛城在尝试,宛城执行的土地规则是不是合理还需要时间的验证。许多真正有才华的人都聚集在一起研究,这是对普通人的保障。”

    “当然,北上收复我大中华故土,是使命,也是歆瑶想看到的。”

    不,不对。

    这还是爱情。

    曹若慕心中有一个图画,钱歆瑶梦想拯救大宋,这在贵女圈中并不是什么大秘密。

    而钱歆瑶选择了韩绛。

    韩绛要的已经不是拯救大宋,而是万古华夏。

    这更伟大。

    而且未来钱歆瑶一定会是皇后,这天下间最最尊贵的女子。

    这一切太美了,就象是书中记载的那样。

    大唐太宗纵马天下,为盛世大唐开创万世基业,而千古贤后长孙氏,更是留芳万世。

    没错,这依旧还是爱情。

    那么,这爱情之中还可以添加更美的,一位千古贤后肯定不会是妒妇,太宗四夫人、不家杨妃的故事也是唯美的。

    这留传后世的故事中,会有自已一个角色的。

    曹若慕已经差点就把笑出来了。

    这一切实在太幸福,太完美了。

    曹若慕在想什么韩绛猜不到,若能猜到韩绛肯定会晕倒。

    不过不重要了。

    有些事情说清,韩绛自已也会轻松一点。

    曹若莹呢,听了这么多,她依旧在观察,在慢慢的研究分析韩绛这个人,还有韩绛的内心。

    韩绛刚才那番话她信,但她更相信韩绛只说了一点点,还有无数的需要自已去观察。

    似乎有了奔头。

    接下来几天里,曹若慕象是打了鸡血一样,每天读一尺厚的文书,跑不低于五个地方,累计绝对不会少于三十里。

    倒也是一个真有点才华的。

    韩绛也是需要巡视领地的,几处主要的军营肯定要亲自去的。

    最重要的矿山、工坊,也肯定是要亲自去看看的。

    到了琼崖,韩绛见到一样让他非常吃惊的机械。

    水泥的利用,让当地工匠筑出的造型奇特的水坝,然后是一个漩涡水槽。

    在中间部分,有一个铁制的巨大的十八叶涡扇,水形成巨大的漩涡带动这个铁制的涡扇,产生了巨大的力量。

    这力量竟然可以带动二十石的矿石车从坑道里给拉上来。

    不是一辆,是一排六辆。

    工匠们使用减速机的原理,让高速旋转的水轮经过数个齿轮的转换之后,为坑道提供了巨大的拉力。

    施子彦看韩绛入迷,在旁说道:“此物最初出自汉时,叫水排,和这个其实也算不上很象,只是原理类型。最初的时候是给铁匠炉鼓风的,后来也有水磨使用这种平轮设计。但咱们在拥有了石墨铜制轴承,还有水泥之后,看似相同,却是不同。”

    韩绛明白,这功率高了至少十几倍不止。

    这东西,说不好听的,用来发电都可以,至少原理相同。

    确实厉害。

    韩绛真的没想到大宋的工匠掌握了这么多超凡的工艺,若不是有元一朝,这些技术不可能消失、落没。

    琼崖工坊还有几件很厉害的东西。

    踏犁。

    准确的说,叫踏犁二点零版。

第六二三节 鄂州江上谈判

    为什么叫二点零版。

    可以形容为踏板式自行车带动犁,这是因为琼崖没有足够的马、牛。所以有人发明了这种犁,就象是踩水车一样,只要不停的踩,犁就会不断的往前,同时将犁下的地给翻了。

    这也是在拥有了足够的铁器之后,才被工匠创造出来的。

    琼崖的果林,有农匠将一百年前就有人开始尝试的果树远缘嫁接技术总结并且再深入研究。

    琼崖现在已经有橄榄树,还有油棕等外来的树种存活。

    更厉害的是,家禽人工孵化技术,已经开始准备编书了。

    第一项家禽,不是鸡。

    琼崖这边农匠也不知道是个人爱好,还是条件有限,他们大规模养殖的竟然是鹌鹑。

    琼崖铁坊这边,往复式活塞鼓风设备已经是纯金属的,靠的是水排提供动力。

    站在这原始高炉的鼓风机前,韩绛犹豫是不是要把蒸汽机的原理告诉施子彦呢。

    可再看,施老道就站在这里一会,就要处理无数的公务,琼崖钢坊的事情已经累的老道腰都有些弯了。

    韩绛决定,还是再等等。

    或者自已有可能在家里制作一个小模型,然后把舒州的铁匠区拿下,再进行深入的研究。

    施子彦不知道韩绛在想什么,处理完一大堆徒弟、徒孙送上来的铁坊公文处理完后,对韩绛说道:“绛哥儿,去咱们琼崖大船坊看看,一定要去。上次签发了百万钱大奖,而且一口气奖励了二十多人,这钱你也不关心发在那里?”

    韩绛眼睛一亮:“定有奇迹。”

    “不算是奇迹,只是原本在纸上的研究现实造出来的,其中有两项技术,一项是早在七十年前一位大船匠研究所得,但因为花销巨大朝廷不愿意尝试,而且这只是针对海船而用的,这次咱们十二桅大舰,用上了,而且测试用的船试过,好。”

    韩绛没看,却也知道施子彦一个好字代表的价值。

    施子彦在给韩绛展示的新船技术有两种,一种是快速纯战船外层加装铁皮,再船头加铁角,比起历史上真正出现的第一条铁甲船早了也就十年。

    但设计却更好。

    另一条,真正的大宋船舶工业的巅峰了。

    后世名为:低重心流体减震装置。

    专业一点讲,这技术的就是:

    船在每个舱室底部都有一个带盖的小孔,船舶技术专家称之为“水眼”,航行中,雨水或溅落在船上的浪花,可以通过“水眼”流入船底一个连通的夹层舱室,夹舱中的水降低了船体重心,使船行驶更加稳定。由于夹舱中水的惯性和内摩擦,会部分抵消由于风浪产生的船体起伏晃动。

    七十年前,有位大船匠为海船研究的。

    当时朝廷不仅仅是没钱,而且宋徽宗这种只知道享受的人,怎么可能把钱花在造船上。

    还好,这技术资料没丢。

    再结合大宋独步天下的水密仓技术,这两项技术之下,十二桅远洋巨船已经可以开始批量生产了。

    施子彦心中明白,也就是韩绛了。

    换成朝廷任何人,怎么可能只因为工匠有了创造性的发明,动不动就是百万钱巨赏。

    这样的巨赏,推动了工匠们的狂热。

    韩绛在巡视他的南海领地,再说鄂州。

    鄂州已经是十室九空,大部分鄂州的百姓都跟着宛城军撤退到了江北,因为江北可以租种官府的土地,地租便宜的和白送差不多,但要按亩数依摊丁入亩的规矩交税。

    这不重要了。

    主要是,有自已的田,自已的家了。

    赵林德来到了鄂州,鄂州这边挂在城门上的人头还没有取下来,王禾强的人头,赵林德和许多宗室都收过他送到临安的礼物。

    赵林德一进鄂州,身边的幕僚就给了一条建议:“国公,不如写信回去,告之朝廷。在国公的威仪之下,叛军望风而逃。”

    这建议。

    哼!

    赵林德经历了这么多天的悲惨之后,他也有所悟。

    为什么自己会遇上这样的失败,首先是自己身边根本就没有几个真正高明的人。

    象刚才开口的这个幕僚,他还是去死好了。

    赵林德伸手一指:“来人,将这个无能之人乱棍打出。”

    赵林德不生气,要生气的话这几天自己已经被气死了。

    许多人并不明白赵林德为什么要把那个提出好建议的幕僚打出去,赵林德也不想解释。

    聪明人自然是明白的。

    写什么自己的威仪把叛军吓跑了,很好,朝廷说你让叛军归降吧,或是你继续用威仪来让叛军再退,退回宛城。

    赵林德还要不要活了。

    招安。

    大宋朝廷已经派过三批次的信使,而宛城军也作出了三次回应,同意被招安。

    要求嘛,很高。

    光是每年给军费三百万贯这一项,朝廷就不敢答应。

    答应这一条,立即就有人说,朝廷连叛军都要每年上岁币了,朝廷可以不乎钱,但不能不在乎脸。

    赵林德带着巨资前来,光是黄金就带了五十箱。

    时间约定在次日中午,长江江面上的一条船上举行头一次会谈。

    赵林德还是紧张的,毕竟此时汉阳军的水师已经没有了,水师的许多地方都在宛城军的实际控制当中。

    午时,四菜一汤,标准的宛城工作餐。

    来见赵林德的只有一个人,游九功。

    宛城军并没有派出多少兵马,派出来的船也只有一条客船。

    游九功先到,稳稳的坐着。

    赵范,赵方的儿子,年仅十七岁,作为一名书吏陪同前来。

    赵范小声问游九功:“先生,朝廷毕竟为上,咱们是不是应该坐在右边。”

    “有理。”游九功点了点头,示意换座位。

    左为尊,左边自然要留给赵林德。这一点游九功认为确实有理,而且他们的目的是接受招安,依韩绛的信中,还要给足朝廷的面子。

    换好座位之后,赵范又问了:“先生,等会嗣秀国公到了,咱们要怎么谈?”

    “低调,咱们只是一群草民,当然要对一位国公,又是代表朝廷的国公,自然要有足够的敬意。”

    赵范猛点头。

第六二五节 谈崩了 掀桌子

    赵范,赵方之三子。

    他年龄还小,读书也并没有算完全出师。

    这次出来,是赵方的态度,也是让他在游九功身边学习。好在,认识赵范的人没几个,所以也不用担心朝廷这边。

    很快,赵林德到了。

    一切都依礼而见。

    相互见礼之后,游九功先开口:“国公,安好。上次我们宛城提到,三百万贯的军费一事,不知道朝廷怎么看。”

    嗣秀国公赵林德摇了摇头:“朝廷自然是对尔等会有赏赐,三百万贯的军费却是万万不可。”

    游九功将自己面前第一页纸拿开放在一旁,继续说:“那么我宛城提到的第二项,封王,虽然我游九功不配这个王爵,却也有王爵的人选。”

    赵林德再次摇了摇头:“朝廷最多给你们一个侯爵,可授予宛城文武二品的官职。”

    游九功没说什么,继续把第二页纸放在一旁,拿出第三页说道:“我宛城军提到,授旗。并且要有圣旨,宛城军听诏不听宣。”

    旗,代表正统。

    旗,代表宛城军受朝廷承认,是大宋的一员,同样也割开了大宋与金国的新盟约。

    再加一条听诏不听宣,你宛城军若和金国作战,置大宋朝廷与何地。

    赵林德那敢应,这些条件应下,他都不敢面对地下的赵家列祖列宗了。

    赵林德无奈的摇了摇头:“朝廷是有诚意,朝廷……”第二个朝廷出口,赵林德整个人惊呆了,他看到一只水杯冲自已砸来,然后就见面前的桌面,水杯先砸在他脸上,然后是桌面。

    游九功掀桌子了。

    游九功说道:“嗣秀国公,咱们庐州见。”

    “等,等一下。”

    没等赵林德喊什么,游九功就已经离开,换上小船带着赵范往北岸而去。

    小船上,赵范问:“先生,学生不怎么明白,不是说好的咱们答应招安,还有要给朝廷足够的敬意吗?”

    “啊!”

    游九功愣了一下,而后轻轻摸了摸自已刚留才不到半寸长的胡子:“一见面就答应被招安,这个实在是有点太假了,难免会让临安有心人怀疑,谈判嘛,总要有一个三来四去的,所以这是技巧,技巧问题。”

    “原来如此,学生受教了。”赵范很恭敬的施了一礼。

    这边船还没有停稳,游九功就高喊着:“谈崩了,发兵,发兵,发兵。”

    早就整备好,同时拥有了枣阳军、襄阳军、汉阳军全部的水师战船的宛城军水师开始顺长江全速南下。

    浩浩荡荡的船队,从游九功开始高喊发兵,一直到游九功回去洗了把脸,又吃了一碗面,最后的几条船还没有离开码头呢。

    赵林德坐在船上,看着远去的船队,他心情很平静,甚至没有一点担心。

    经历的许多事情之后,赵林德是真的悟了。

    就象此时来说,朝廷还没有真正看到宛城军的可怕,等宛城军给朝廷足够多的压力,自已的谈判也会更容易一点。

    因为,朝廷会屈服。

    就象是以往那无数次向北边跪下的那样,这宛城军比金军怕是更可怕。

    傍晚,赵林德已经接到消息,宛城军水师突袭了距离鄂州水路二百里的淮南西路所属的蕲州,劫掠蕲州军仓、官仓,杀死蕲州知州事,将守军全部变成俘虏,顺便还拐走了八千户百姓。

    次日,依旧是鄂州北的江南上,还是那条船。

    依旧还是四菜一汤,虽然的是淮南西路的茶。

    游九功依旧很恭敬的施礼,然后坐在左侧:“我们宛城军之前给朝廷写信提及,关于三百万贯军费一事,不知朝廷怎么看。”

    原本一副风轻云淡的赵林德整个人都僵硬了。

    他开始怀疑这一天一夜,是不是在作梦,因为此时的游九功说话的语气,声调,自已肯定听过。

    但三百万贯军费,朝廷是断然不能答应的。

    游九功三问,赵林德三次拒绝,还的昨天一样,游九功直接就砸出了水杯,然后掀桌子,离船,回去高喊发兵,发兵,发兵。

    赵林德坐在船上,擦了擦头上的茶水,摸了摸被水杯砸到的位置。

    “恩,不是梦,和昨天砸中的位置不同。只是这三百万贯,朝廷断然不可能答应,眼下淮南西路能不能抵挡宛城军呢?朝中也无兵可用,这事最终还是要花钱的。朝廷也难,不过,本公更难。”

    赵林德慢慢的捡起地上的水杯,将倒地的壶扶正,将残留的茶水倒进自已的水杯之中。

    然后一饮而尽。

    赵林德确实比朝廷难,若他没有成功的招安,他回到临安将会失去国公的爵位,甚至还会有牢狱之灾。

    宛城军在正月再次发动攻击的消息很快就传回了临安。

    淮南西路守军的作战报告一份又一份的送到了临安城。

    韩侂胄的发冠都有些乱,衣服已经皱的失去了往日的风采,他很辛苦,每天都在枢密院这里休息,衣不解带。

    作为签枢密使,韩侂胄正在表现他对朝廷的付出。

    一条条,一件件的军报。

    枢密院一个小吏突然开口说道:“淮南西路眼下一直处于被动防御,遇到宛城军只知道后退与退入城中,将乡野全部留给了宛城军。这种情形与百年前宋辽边境有何异?”

    留正听完一愣,马上怒喝:“你想死吗?”

    那小吏站了起来:“敢问枢密使,下官有错?”

    说实话有错吗?

    韩侂胄开口了:“身在朝堂,有些话不可言,若传了出去民心浮动,这便是错。说真话不是,但这真话带来的后果却是。”

    一身正气,有何用。

    小吏重重施了一礼,重新坐下继续整理军报。

    韩侂胄说道:“三百万贯,给吧。眼下朝廷最大的麻烦绝对不是宛城军,金中都已经派了信使,说金国特使不日将从中都出发,南下临安。这金国派使想来干什么,却是半点也没有打听出来。”

    留正说道:“派人打听吧。”

    韩侂胄没反对,默默的应下了这话。

    留正又问:“三百万两银子,朝廷拿不出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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