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九一节 赵扩有后了
韩绛去挖银子了。
临安府。
大宋皇帝赵扩已经有四个月没有去见过杨桂枝了。
史府。
杨桂枝正在不断的精减自己的行装,从最初的七十五只大箱子,一直到此时的只有五只大箱子。
史弥远也已经半个月没有来见过杨桂枝。
他不关心杨桂枝的死活。
更不善心杨桂枝要带多少只大箱子,他此时只在乎自己的活路。
这一天,史弥远看着几个仆人偷了一些金银准备逃走,他看着,却没有拦。
一个仆人来到史弥远身旁,恭敬的施了一礼:“主君,非是我等无情无义,只是家中还有老娘要奉养,前段时间韩家的人只是盯着不让咱家的人离开临安城,现在已经公开在府门外打转。小的怕。”
史弥远摆了摆手:“走吧,都走吧。”
那仆人刚一转身,却感觉胸口一疼,一把短剑刺腹而过。
“为,为什么?”
史弥远不说话,只是双手拿着剑,退到一旁。
那仆人强忍着剧痛,还好有其他人路过,扶着他往外逃去。
门外守着的韩府家丁见到这个情况,犹豫一下还是请了医官帮这个史家仆人救治。失血过多十分的虚弱的史家仆人拉着韩府家丁,低声说了几句话。
韩府家丁听到这话,脸色大变,飞奔着就往家里跑。
跑回家,四处没找到韩安,也没有找到其他身份足够的管事,一咬牙,冲到了韩侂胄书房门外:“主君,三等家丁阿平有要紧的事情汇报,不知真假,急事,没找到大管事和大管事,请主君召见。”
韩侂胄正在和钱泓宣、钱皓桁,还有谢深甫讨论吏治改革,还有新的户部规则一事,听到汇报,轻呼一声:“进来。”
自称阿平的家丁进来,先给所有人施礼,然后垂手而立。
韩侂胄开口:“说吧,本王屋内没外人。”
“是,主君。小的奉命在史家府外守着,今日有一个被刺伤的史家仆人逃离,他告诉小的,他相好的是史家大娘子院中,史家大娘子已经显怀,怀的可能是,可能是……”说到这里,阿平跪下了。
他不敢说了。
韩侂胄想了想:“他说是官家的?”
“是。”
韩侂胄轻轻的拍了拍脑袋:“这事有点麻烦,原本还计划着让大娘娘前往史家,给杨氏一杯毒酒赐死,现在看来这事需要查证一下,若真是当如何、假的当如何?”
阿平抬头:“小的愿带人杀进史宅,找到那个婢女求证。”
“不需要。”韩侂胄吩咐:“守好,从史家逃出来的人找个地方安置,照顾的好一些,这事容本王想想,不要再告诉其他人,去吧,这事记你一功,回头让二管事给你备案。”
“是,谢主君,小的告退。”
阿平退下。
韩侂胄看向了钱泓宣。
钱泓宣说道:“这事确实麻烦,若公开与众,怕有些人会说绛哥为了夺皇位编出这样的事情污了官家的名声。若不公开,无论是秘密赐死杨氏,还是让她还孩子生下来,也都不是一件好事。”
“爹,为何生下来不是一件好事?”
钱泓宣回答:“孩子生下来,这孩子的亲爹是谁,当娘的肯定知道,所以这事依旧瞒不住。秘密的处死是个办法,却也是最差的办法,官家并没有子嗣,难得有这一个,也算是给官家留个后,断人子嗣,天理难容。更何况,官家本无错,错的是朝廷。”
赵扩,虽然是皇帝,却没干什么出格的事情。
他只能说是一个无能的人,却不是昏君。
谢深甫这时说道:“我有一计。”
“请讲。”
谢深甫说道:“韩公背负这一切。”
韩侂胄一脸疑惑的转头看着谢深甫,为什么这个锅要我来背。
谢深甫确实是考虑好了:“关于史家的事情,我听说过一些,韩家与史家肯定有什么阴谋诡计在互斗,既然有的话,那么就请韩公找一个合适的理由背下这个恶名,替官家保留名声,这样的话天下人或许还会高看韩公一分。”
韩侂胄脸上一会青一会白,盯着谢深甫看了好一会。
谢深甫让韩侂胄看的发毛:“这个,韩公若不喜,当我没说过。”
韩侂胄问:“你知道多少?”
“什么?”谢深甫给问糊涂了。
韩侂胄再说:“就问,我韩家与史家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谢深甫想了想:“这个,听说过韩家与史家有暗中的争斗,而且韩家有心想置史弥远于死地这事是史家内传出来的。”
听谢深甫这么一说,韩侂胄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这事,其实怎么说呢。”
韩侂胄开始讲故事。
故事很简单,但韩侂胄说的却很细。
“杨桂枝这个女人了不起,给我姨母作宫女那些年,才华出众,诗词很有水平,比起寻常女子强出许多,却也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她对官家有野心,这事我知道之后告诉了姨母,姨母心中,可以赐给她富贵,却厌烦她去争,我正好设计了一下,她受刑刺面,这也是我鼓动的。”
有这样的事情,谢深甫是头一次听说。
钱泓宣知道一些,却不知道这么细。
韩侂胄接着讲:“而后,史弥远与杨桂枝的那次苟合也是我安排下的,正是借这事她受刑刺面,但官家却忘不了她,史弥远却是甘心效仿房家二郎,一样是替自家大娘子与亲人相会守门。”
谢深甫问:“难道,弥远从一个小小的八品,短短两年升到从五品,便是因为这个。”
韩侂胄摇了摇头:“是我暗中帮他升的,官家以为吾儿知晓他的心意,所以韩家才暗中帮史弥远升官。”
“不对。”谢深甫完全想不明白了:“韩公,但史家为何还说,韩家弄死史弥远。”
“我说的,我当着史弥远这小儿的面亲口说的,我告诉他我一定要让他死。”
这是什么鬼逻辑。
从一开始是为什么,现在又是为什么。
谢深甫完全糊涂了。
在谢深甫心中,韩侂胄这老贼之名可不是虚的,怎么可能办这种无智之事。
“罢了,我来办吧。”韩侂胄下了决心。
但,有些事情是需要查证的。
史府的大门被打开,是砸开的。
第七九二节 赐名:协
破损的史府大门前。
韩侂胄没进府,人就站在府门前,入府的是宫中三位女官,带队的却是在临安城非常有名望的,暂时留在临安与多位重臣商讨交趾发展纲要的赵雪霞,前大尚宫。
连同三位宫中的女官,一共四人进了史弥远府。
禁军封了府正门前的两条街。
少许,曹贵妃到。
再有一柱香左右,赵林德到。
作为内宗室现任宗正司长,他人到了,和韩侂胄一样站在门外。
史府内,史弥远正提着一把带血的剑四处巡视,史家的仆婢见到他远远的就躲开了。
当史弥远挡在了赵雪霞面前的时候,三位宫中的女官都不由的后退了一步,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赵雪霞大步上前,一把夺过了史弥远手中的剑,然后双耳光啪啪就是两下,然后再补一脚将史弥远踢到一旁。
“什么东西。”赵雪霞骂了一句,冲其他人招了招手,继续往内院走。
内院,史弥远的小妾们早就逃光了。
杨桂枝还在纠结放弃什么,保留什么,她感觉自已兄长秘密联络的人能帮着她带的箱子可能会更少,韩家已经控制了整个临安城,想出城安全上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至于肚子。
一个连皇位都不住的男人,怎么可能保得住她。
杨桂枝宁可选择远走高飞,带着自已的金银珠宝,找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作一个富家翁。说不定将来有一天,韩家万一倒了,自已守着一个官家的血脉,就算被利用,很难说不是一个翻身的机会。
就算没翻身,有钱在手,也能后半生过的不错。
小院的门被踢开,提着剑的赵雪霞走了进来,吓的杨桂枝身边两个死忠的,原先宫里出来的小婢女吓的脸色发白,直接就晕了过去。
要死了吗?
杨桂枝怎么可能不认识赵雪霞。
前皇宫大尚宫,绝对的宫中女官之首,就是寻常的嫔妃见了她都要低头。
比大尚宫身份尊贵的至少也要是妃位。
赵雪霞将剑插在院门口的树上,看了看这个小院,径直走到了屋内次座上坐下,而后开口说道:“在交趾,本知府是上过战场的,也亲手杀过叛乱的越人贵族,杨桂枝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杨桂枝坐在地上,一脸的嘲笑。
“怎么,要斩草除根。”
赵雪霞没说话,只是看了一眼自已身边的副官,女副官拿出一张纸递给了杨桂枝。
纸上写的是韩侂胄的自述。
半于杨桂枝事件的全部,从发现杨桂枝对官家有野心开始,一步步设计圈套,然后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写在内。
韩侂胄的自述除了没写韩侂胄要杀史弥远的事情,其余的都写了。
韩侂胄回避了自已与史弥远的关系。
他不可能说,自已知道未来多少年史弥远要联合杨桂枝搞死自已等等。
自述中只说,史弥远为权势,为升官,娶了桂枝为正妻,至于是否有同房过夜之类,韩侂胄表示知道,但眼下怀疑杨桂枝所怀是官家的血脉,官家没有子嗣,韩侂胄公布这一切,只为保下官家子嗣等等。
自污。
没必要。
杨桂枝想不明白韩侂胄为什么要这么作。
在杨桂枝心中,韩侂胄想当皇帝都只在一念之间,韩绛这个所谓的少君,怎么也只能是少君。而且韩侂胄可以再给府内添人,一直到生出自已的继承人为止。
在这样的情况下,韩侂胄没必要将这一切挑明。
杨桂枝不再抗拒了。
配合医官的检查,拿出自已记录的一本小册子,什么时候官家来过。
可以说,除了第一次被陷害与史弥远有过苟合之后,她和史弥远只能是一种合作的关系。
这事,还需要有证人。
宫内皇帝的贴身太监,知道这事的太监,暗中安排相会的太监,还有史府的人。
查证足足用了两天时间。
证据充足。
韩侂胄的自述文书帖在城门上,市集外,人多的广场旁。
这件事情,既然挑明,韩侂胄也不回避。
他也不怕被人骂。
韩侂胄的一生就是被无数官们骂的一生,但没被百姓骂过。
这一次,百姓依然没有骂韩侂胄。
甚至有百姓在说,平原郡王是个真正的爷们,干坏事都干的光明磊落,纯爷们。
再说了,韩侂胄也没有欺负过普通百姓。
他坑的全是官。
而且小官都没资格让他坑。
反而史弥远名声一下就传播开了,这绿的发光的,真是有一套。
皇宫内。
韩青衣等在赵扩书房外。
赵扩正在整理自已写下的书下,特别请了数位将军前来讨论,连刘淮、孟宗政都在被之列。
赵扩指着自已写的一条问:“这上屋抽梯之计,众位将军可有补充之处。”
虽然赵扩还是皇帝,可赵扩也没再把自已当成皇帝,许多将军在这些日子时倒也喜欢了这一心只为著书的官家。
孟宗政急急说道:“我先说,我先说。我最近读书不少,这一招我用过,我在占城作战的时候用过两次,非常好用,就是断人后路的意思。一次是火烧山道,一次是偷袭了敌营,然后再包围敌军,这事听我来讲。”
不管孟宗政是卖弄也罢,是真开心也罢,赵扩听的当津津有味。而且把孟宗政讲述的叫人记录下来,准备作为案例加在书中。
管事的太监在旁等了很久,终于在孟宗政讲的渴了喝水的时候这才上前:“官家,大娘娘有要事求见。”
赵扩不太想见韩青衣,只因为韩青衣姓韩。
虽然夫妻恩爱多年,韩家办的事,韩绛办的事,在赵扩心中大小也是一根刺。
赵扩吩咐:“问问,什么事?”
管事太监出去,很快回来,捧着一张纸。
韩侂胄的自述。
看到这份自述赵扩也是震惊的不得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韩侂胄竟然背负了全部的恶名,若说有错,自已这个皇帝难道就没有错吗?
杨桂枝已经嫁作他人妇。
无论是不是阴谋,却已经是即成事实。
赵扩将那张纸拿到案前,写了一行朱批:一切交由平原郡王安排,赐名协。
第七九三节 慈烈太后的要求
赵协。
赵扩给自已没出生的儿子起了一个名字。
写完,赵扩将管事太监把那张纸拿还给韩青衣,同时吩咐:“告诉娘娘,今晚备餐。”
“是,老奴这就去。”
事情没什么好瞒的。
孟宗政等人在进宫就知道了,毕竟韩侂胄的自述在临安城已经帖了两天,这么大的事情临安城内不知道的人级少。
管事太监出去,赵扩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催着孟宗政继续讲。
孟宗政反倒有些尴尬,还好有其他人赶紧接上,讲述自已打过的战例中有和这一计相似的。
赐名协。
这个名字对孟宗政等人而言没什么感觉,可传到韩侂胄耳朵里,味道却很不寻常。
很显然,皇帝是心中有数的。
不过这样,也好。
韩侂胄丝毫也不关心临安城内的人是怎么看自已的,但他在意家人。
听到协这个赐名后,韩侂胄没有耽误半点时间,立即更衣入宫。
慈烈太后。
一位八十多岁的老太太,精神头还是非常好。
韩侂胄入宫的时候,慈烈太后正在花园里剪花,秋天最好看的就是菊花。
韩侂胄到,请安之后站在一旁安静的看着自已的姨母剪花。
慈烈太后看了一眼韩侂胄,微微点头,手上的动作没停,韩侂胄也不急,在一旁等着。
过了足足有一柱香时间,慈烈太后将手中的剪刀往旁边一递,没等有宫女上来接手韩侂胄已经双手接过。
慈烈太后这才问:“有事,说吧。”
韩侂胄先是扶着慈烈太后坐下,这才说道:“姨母,有个事。还记得你宫里原先有个宫女叫杨桂枝吧。”
“恩。”
“她有喜了,已经五个月。”
慈烈太后不解,这种小事值得提吗?
不过,也是自已宫里出去的人,慈烈太后还是说了一句:“打发几个钱,赏了吧。”
韩侂胄又说道:“这事,有段故事。”
“故事,讲来听听。”
“姨母,这事是我当初设下的一个圈套,原本用来一石三鸟的,结果还没有用到这圈套绛哥儿就把金中都打下来了。”
这话慈烈太后懂。
什么最强。
不是阴谋,也不是圈套,是硬实力。
能打到金国割地求和,献金、献女,连金国皇帝的头冠都献上的力量,可以粉碎一切阴谋。
所以韩侂胄根本就不需要再和一些宵小玩阴谋了。
不服,韩绛手上的军团可以和这天下任何人讲道理。
但,故事还是可以听一听的。
慈烈太后叫人备茶,让韩侂胄慢慢的,细细的把这个故事讲完。
故事很简单,韩侂胄在慈烈太后面前没有什么隐瞒,除了让慈烈太后知道,韩绛曾经告诉过他,十年后韩侂胄会死于史弥远与杨桂枝的联手。
而之后,这两人为自已的权势,不断的增加赋税,不断的提高给金国的岁币等等。
慈烈太后听完后,问了一句:“这史太师,也是一个抗金的人,当年不愿成为秦桧的门人被贬出临安为官。杨桂枝虽然有些小聪明,史太师的儿子也只是一个八品小官,却入得了你的眼?”
怀疑了。
这没什么意外。
韩侂胄是什么身份,往年和他斗的都是权势滔天的人物。
这样的两个小人物怎么可能让韩侂胄在意呢。
慈烈太后也并非一定要一个理由,只是有些好奇。
韩侂胄不能把实情说出来,只说道:“绛哥儿认为,杨桂枝此女对官家有野心,很难说会发生了什么,一但她有官家为靠山,有些事便不好办了。”
“不好办?哈哈。”慈烈太后笑了几声。
她相信肯定有别的原因。
区区一个宫女,一个八品小官。这样的身份对于韩侂胄来说,不敢说是两只蚂蚁,但肯定没有老鼠个头大,一样属于那种想掐死就能掐死的类型。
那么,真正的原因肯定还在皇帝身上。
想到这里,慈烈太后没再问这事,只问:“那么,你的意思是杨桂枝肚子的孩子是龙种?”
“是,官家已经赐名协。”
“协,恩。”慈烈太后懂了。
汉献帝的名字,那么接下来呢。
慈烈太后问:“将来呢?”
“没想好,一切变化太快了,若依往年侄儿的作法,肯定把绛哥儿收养的两个女儿先订个亲,便是未来的娘娘与贵妃,然后再慢慢图之。但现在,侄儿不知道。”
韩侂胄说的是实话,他真的不知道未来会如何。
自已的计划根本就跟不上韩绛的行动。
慈烈太后说道:“在我百年之前,还是保持这样的好。”
“这一定,侄儿保了。绛哥儿无论怎么说,还是韩家的人,还是我的儿子。”
“恩。”慈烈太后很满意这个答案,她又问:“绛哥儿最近在干什么?”
“恩?”韩侂胄迟疑了一下。
慈烈太后摇了摇头:“不能说就不用说了,记得你答应的事情便好,还有善待宗室,也给官家一个体面。”
韩侂胄想了想,还是回答道:“姨母,绛哥儿屠了倭王族满门,倭大贵族满门,连同之前和他合作,从倭岛给他贩运铜的平氏也一并屠了满门。现在若我猜的没有错,他应该去银矿了。”
慈烈太后没问倭贵族与倭王的事情。
屠满门一定有理由。
韩绛不是一个嗜血的人,更不是一个残忍的人,这一点慈烈太后还是有自信的。
只是银矿。
银矿有什么值得去的。
这一点,慈烈太后虽然疑惑,却也没问。
慈烈太后只说道:“绛哥儿回临安了,我想见一见他,不为别的,只想亲口听他给我一个承诺,关于对官家的。”
“是,这事侄儿明白。”
“去吧,累了。”慈烈太后下了逐客令。
韩侂胄施礼告退。
出了皇宫,韩侂胄直奔钱府,他要把这事写信告诉韩绛,但怎么写他需要和钱荨逸商议一下。
大宋皇帝给自已的儿子取名协。
让韩侂胄意外的是,钱荨逸对这事却没怎么放在心上,反而说道:“取名禅不是更好,一语双关。”
禅。
韩侂胄明白这个词的两重意思。
一重就是禅位,另一重应该是刘禅的禅。
第七九四节 银山械斗
韩侂胄虽然明白禅的两重意思,但不明白,为什么取这个名字好。
钱荨逸说道:“官家是傻呆,却在读书上有极高的天赋证明不是一个真傻子,只是异于常人罢了。他治理不好大宋,也不可能救世。记得灵儿曾经给我提过,绛哥儿当年告诉他,大宋救不了,能救的只能是这个天下。”
大宋救不了。
这话韩侂胄仔细品味之后也不得不承认,大宋确实救不了。
钱荨逸接着说道:“其余的事情已经不重要了,眼下上至官家,下至走卒心中都明白,此时的天下就如同当年的魏国,魏王是丞相,也是真正的王,皇权已失,什么时候更替也只是时间问题。”
“是。”
“眼下,你真正要操心的是新阁,当下朝廷空吃俸禄的有多少人,这些人代表着什么势力,这些人背后还有什么,能不能平稳的让他接受新的朝廷,若不能当如何?双手粘血的事情别让绛哥儿去办了,你不怕背负这一切,便为新朝扫平这一切吧。”
韩侂胄突然有一种骄傲感油然而生。
没错。
自已掌韩家,韩家在天下人心中就是国之奸佞,自已才四十多岁,韩老贼的名头连远在西南蛮寨都知道。
既然这样,自已替儿子扫平一切。
有朝一日,将一个干干净净的新朝交给自已的儿子韩绛。
有些苦,老一辈人受了。
年轻人就别再受这种苦。
此时的韩绛,并不知道自已老爹韩侂胄的这份苦心,他正快乐的挖着矿石。
少量的露天矿。
大量的山内矿。
五千高丽劳工刚到第三天,大规模的械斗发生的莫名其妙。
高丽劳工与倭人劳工开打了,规模之大,连续十三个山头,四十多处营地,全方位开战。
韩绛身边的护军紧急护住了贵眷营地,连船上的炮都拉下来十几门架上,弓弩更是无数。
足足三天过去,韩绛这才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钱宽进来汇报:“主君,这事有点麻烦。”
“不急,先说起因,再说伤亡人数。”韩绛抱着茶碗,一脸的淡然,因为他的人没伤到,这一点他是知道的,而且他住的地方就是在海边修建的木屋与帐篷区,若真有的危险,他会带人马上登船离开。
钱宽抓了抓头发:“主君,伤亡人数不详,死了至少上百人是肯定的,断手断脚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轻伤更是无数,连妇人们都提着木棍参与械斗了。”
韩绛怎么也没想到,好好的挖个矿,怎么就能引起械斗了。
韩绛问:“那原因呢?”
“不知道。”
这话一出口韩绛就不高兴了,伸手一指门口:“搞清楚再来。”
钱宽低着头,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说打就打起来了,然后如果野火在冬天的山头上,干草一点就着。
一打起来,就引发了超大规模的械斗。
难道,倭人与高丽人有仇?
好吧,去打听。
第二天,事情似乎有再度恶化的可能,因为有管事的发现倭人开始制作竹枪了,这对于倭岛小民来说,这就是打仗用的军械。
韩绛无奈,只好把倭人管事还有高丽人管事叫到自已面前来。
结果,谁也没说。
挨打都不讲,但两边那明显的敌意却非常的明显。
人放回去,第三天连高丽人都开始制作木制的武器了。
唯一好的一点是,他们没敢动用挖矿用的工具当武器,这还让韩绛有些安心,这证明了这些人对自已还有敬畏,作事也是有上限的。
一直到第三天夜里,钱宽搞清发生了什么事。
钱宽回:“主君,搞清楚了。”
“为什么?”
“为工钱。”
“工钱,为了工钱不找我,他们自已打什么?”韩绛问完亲自给气喘吁吁的钱宽递了一碗凉茶。
钱宽一口喝下去:“谢主君,是这么一回事。咱们矿山有规矩,虽然限制行动但每天管饭,主粮限量,杂粮不限,也就是能吃多少只要不浪费就行。再说工钱,咱们不发钱,发的麻布与米。”
“恩。”韩绛点了点头,这事他知道。
钱宽继续讲:“所有的矿区规矩都是差不多的,难挖的,运输难的能发的多一点,苦寒的地方每个月多一匹布作为赏赐,作工用心的肯定也会有赏赐。我算了一下,倭人苦力作工三个月所得的差不多是原先给领主种田一年的收益。”
“一年?”韩绛还真没调查这些。
钱宽点了点头:“不是一个人一年,是全家一年。这里种田,种出来的六成归主家,四成归自已,差的还有七三分的,能五五分就是巨善领主,听说过有一个,结果被其他的领主给联兵灭了,因为他坏了规矩。”
“这里土地贫瘠,种田的产量十亩也就是交趾那里的两亩年产量。”
“恩,恩,说重点。”韩绛想直接听到原因。
钱宽又喝了一口水:“主君,说白了就是倭人认为高丽人是来抢他们的活,打走了高丽人他们可以叫家人来顶上高丽人这份活计。高丽人自然不愿意,他们也是来挣工钱的,高丽那边现在乱的很,咱们事实上也就控制了开城周边不到二百里,其余的地方自立为王的好多,留在高丽不如出来作工。而且挣的多。”
韩绛听完,真正的哭笑不得。
矿工。
所有工种中应该是最苦,最累,危险性最高的。
能和这个比的,只有远航的渔船、深山伐木两个工种了。
钱宽问:“主君,怎么办。我原本想带人收拾一下这些带头闹事的,可想了想这事不是谁闹事这么简单,应该是整个倭人与高丽人之间的事。这比起以前村里争水凶多了,三个月就能挣以前全家一年收入的活计。”
韩绛叹了一口气:“传我的话,送高丽人离开,北上海参崴修港口,死者发三年工钱抚恤,伤残者发两年,断手断腿的发一年,其余受伤的补一个月。给倭人也一样补。”
钱宽急了:“主君,好多钱呢!”
“去办。”韩绛很强硬的给钱宽下了命令。
第七九五节 这天下还很大呢
钱宽不理解,为什么一心灭倭,又要灭高丽的主君这一次怎么就善待了这些人了。
韩绛没解释,只是要求办。
钱宽只能把韩绛的话传来银矿山临时的大管事,临时大管事倒是理解,这样的事情他喜欢,因为他更容易收卖人心,让倭人能够加快矿山开发的进度。
同时还能让倭人接受他们这些外来者统治。
发钱,再加上刀剑。
这倭岛的活好干。
发钱还不算,韩绛还有一份公文公开展示。
表示是自已错了,没有考虑到倭民的心情,也没有顾及到高丽人的心情,所以发下赏钱等等。
一道命令下去,倭人们感激涕零无数人前来韩绛这营地前跪伏高呼。
倭人们心中感激,他们认为来了一个好领主。
至于这个领主是不是倭人。
不重要。
能杀掉自已原先领主的,肯定是更强大的领主。
强大,既是真理。
韩绛只是靠在软椅上,远远的看着海面,这些报告他没听,也没有关注这些事。
穿越家,一个黑心的工厂主,有一百种办法让工人加班。
而且是快乐的加班。
一点点小钱换来的回报会是无限的,只要你的心够大,这个上限就无限大。
倭人,只能卖命给自已。
这收益就已经有了保底。
在高丽公干,这次押运物资过来的韩嗣来到了韩绛身旁:“少君。”
韩绛点了点头。
韩嗣问:“少君,是不是要制定一个计划,让高丽人与倭人之间的仇恨再大一点?”
“计划?”韩绛转过头。
韩嗣回答:“他们之间的仇恨越大,对少君而言便是有利的。”
韩绛摇了摇头:“不,不需要计划。只需要管理倭岛的官与管理高丽的官之间,有足够的敌对情绪就够了。这个,不需要我说明了吧。”
韩嗣很快明白了韩绛的意思。
主管的官员之间,可以有良性的竞争,当然,也可以有矛盾。
韩绛继续说道:“说的直白一,我们是上位者,对万民都是公平的,无论是华夏的子民,还是……倭、高丽民。但,些许官员之间有什么问题,我不清楚,若知道有事发生,可以各打五十大板。”
“明白。”韩嗣完全听懂了。
韩绛问:“你在高丽如何?”
韩嗣回答:“不太好,高丽那边最近很乱,有人说高丽自称为王号称一百零八路,他们打着恢复正统的旗号,事实上没几个是真正的高丽王族。人数最多几支占据着偏远的地区,人数少说也有几万人。其余的,差些只有一百多士兵就敢自称反王了,占一个山头,或是一个村镇。”
讲到这里,韩嗣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报告。
韩绛摆了摆手:“不看。”
“少君,高丽未来几年的治理计划,这个很重要。”
“不,不重要。高丽我准备交给宗室去管,每人分上一片,给几座城,将来他们管成什么样,有大乱子再派人收场,若一切往好的方向发展,而且也对中原心存敬畏,那么他们依旧是公、伯、子、男。”
韩绛把话说透了,韩嗣自然是明了。
“少君,那么我还有必要留在高丽吗?”
韩绛反问:“你认为呢?”
韩嗣显然很认真的考虑过这个问题:“我想,我不适合搞阴谋,我更愿意去开荒。”
“挺好,开荒开的好,将来也可以成为封疆大吏。”
“没想过,身为韩家子弟,守边疆也是本份。”
韩绛没再说什么,指了指远处:“往北,这里是一片海,再往北就是一片陆地。这片陆地可以从夹谷家的领地走过去,许多地方终年积雪,有多冷,记得我以前说,水结冰是零度,那里是冷下四十度,甚至更冷。”
“少君,那么,这么冷的地方有什么?”
韩绛没接话,自顾自的说着:“沿着东、南的海岸线走,一直走到最东边,在冬天的时候海水会结冰,超过海上的冰面,然后就可以到另一片陆地,那里非常大,没什么人,却有着无数的牛、羊、马匹。”
韩嗣问:“少君,要有多久?”
“五万里,至少。”
五万里,那么冷的地方,韩嗣相信不是人力可以到达的。
韩嗣再问:“少君,没有其他的办法过去了吗?”
“船,从倭岛这里一路往东,几万里,也可以到。这片海,可能你航行一个月,四周还是水,时间久了,会有一种让人绝望的感觉。而且海上的情况你懂。”
“懂,风暴,大雨,巨浪,还有缺少食物,没有足够的水。”
“恩。”韩绛问:“知道,我为什么要说这些吗?”
韩嗣回答:“明白,少君的意思是,这天下还大着呢,我们要走的路才刚刚开始。”
“没错。替我写封信回家,告诉我爹,什么时候我家大娘子回临安了,我们一直南下,我带大娘子去看看这天下有多大。”
“是。”
韩嗣起身到书桌旁开始磨墨。
大娘子。
钱歆瑶这会日子过的极是开心呢。
韩绛的快乐或许在数钱,钱歆瑶的快乐便是救世。
蜀中,成都府。
钱歆瑶已经胖了一圈,吃的太好,人心安逸,心中没压力。
和好友品品茶、赏赏花,在品鉴一下绘画与诗歌。
每天抽了一个时辰处理一下公务。
看着日渐改变的蜀地,钱歆瑶有一种很大的成就感。
这一日,钱歆瑶亲赴成都府。陪着的是苏家二姑娘。
苏家,苏轼这一支的后人。
苏家在蜀地办有书院,也是闻名天下的书院。
这个书院并非苏轼所创,是苏家的,苏轼办的书院在琼崖,此时已经扩建,七成以上的学生都来自交趾与占城,学习汉文化。
这一日。苏家二姑娘陪着钱歆瑶,两人年龄相仿,以前多是书信来往,这次见面自然有聊不尽的话题。
只是,钱歆瑶每天还要花点时间处理公务。
卷宗不少。
但只需要钱歆瑶过目,已经安排有人处理这些公务了。
钱歆瑶翻到一份卷宗的时候停了下来,仔细的又读了一遍后,拿起旁边的笔就在这卷宗上写了几个字。
简单明了的几个字。
杀、抄家、诛连三族。
第七九六节 好可怕
写完了,钱歆瑶还不放心,特别摇了摇铃,先是丹霞跑了进来问明情况,这才出去叫了相应的官员过来。
那官员入内后,一张屏风前的桌上已经摆上了那份卷宗。
“大娘子的意思是杀,下官明白,下官多问一句,赐全尸,还是刑场问斩?”
钱歆瑶语气有些激动:“杀,他家中但凡是参与变相克扣佃农钱财,设计引人借钱而至家破人亡的,为争田地陷害良善之家的。只要参与,公开处刑。”
“是。”那官员连一句疑问都没有。
领了卷宗便下去安排。
苏家二姑娘听的脸色发白,这好几个月来,她心中的钱歆瑶就是那个喜欢读书,喜欢研究点奇怪事物,却是纯善、温和的人。
此时,却是杀气十足。
钱歆瑶已经看完了,将卷宗往那里一堆,懒洋洋的说了一句:“这公务处理的差不多了,巴蜀之地也变的安稳了许多,明天计划一下,我打算去眉山仁寿,有件事要办一下。”
苏家二姑娘还没有从刚才的惊恐中回过神来。
这会听到钱歆瑶说话,也没反应。
“什么,要去那里?”
“眉山。”钱歆瑶又重复了一遍。
苏家二姑娘捂着胸口:“歆瑶你变了,现在说起打打杀杀的事情竟然不害怕。我记得宋律有言,官员贪污最严重就是充军、鞭笞、流放,你这却是杀人抄家,你不害怕吗?”
钱歆瑶一边示意丹霞给自已倒杯茶来,一边说道:“这天下的律法变了,朝廷给官员的俸禄不薄,依一个知府而言,每年实际发到手中的除了俸禄之外,还有柴补、粮补、衣补等等好多,一年少说也有上千贯,还发米,好米,也有上千担了。”
这话不假。
苏家二姑娘的兄长就在一个小县任县令。
下县的县令,每月一万两千个钱,粮食给四石,除此之外,茶、酒、厨料、薪、蒿、炭、盐诸物、喂马的草料及随身差役的衣粮、伙食费等等,都是衙门出钱。
可以说,给的俸禄是养家的,不需要花钱也能活的不错。
当然,若想购买极奢华之物,这点钱确实不够。只是苏家人也不追求这些奢华之物,这些俸禄自然就过的很安逸。
钱歆瑶的态度很明朗:“我家绛郎虽然没明说要改律法。但拿着朝廷的俸禄,却不为一方百姓造福,反而纵容家人祸害百姓的,这样的人不用留,杀一敬百。这些日子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既然有如此恶人,他的人头却是有意义的。”
这就真杀了。
苏家二姑娘还记得,自已与那家的姑娘在诗会上还见过几次。
这转眼,就……
富贵人家的姑娘,这一但被贬,会如果,想不出来,但却知道非常的可怕。
苏家二姑娘想了想说道:“歆瑶,你变了。听闻你家郎君是一个很可怕的人,也不知道金国怎么就得罪他了,出兵攻打了金中都,打的金人割地求和。是不是和这样可怕的人在一起久了,也会变的可怕。”
听了这话,钱歆瑶一巴掌拍在桌上:“胡说,你若再这样说,你我便绝交。我家绛郎一心为恢复中原,恢复我华夏盛世,他救万民于水火,治天下而兴实业,有多少户百姓因为我家绛郎冬日有寒衣,家中有存粮。”
“这……”苏家二姑娘不知道如何接话了。
她知道自已说错了,她原本的意思想说,是不是因为钱歆瑶嫁的人很凶,所以钱歆瑶变了,也变的很凶。
丹霞在一旁偷笑。
她作为一个旁听者,倒是听懂了。
可惜,苏家二姑娘不知道。钱歆瑶才是外冷内热的性子,厉害起来吓死人,是谁整天花巨资研究火药,整个钱家,甚至临安城,最想用甘油把金中都炸平了的人,只有钱歆瑶。
连韩绛都没想过炸平金中都。
钱歆瑶不但想了,而且还认真的计划过。
没有钱歆瑶投入巨资不断找人研究的甘油炸药,只凭火药炮阵是打不出当下惊天动地这般威势的。
真以为,自家姑娘弱不经风。
但,丹霞却没办法劝。
今日,钱歆瑶在气头上,一下就闹的不欢而散。
到了晚上,丹霞才说了自已听到的意思,苏家也派人过来解释了,次日清晨,误会解除还是好姐妹,昨天的事情只当没发生过。
不过,苏家二姑娘却是知道了,不能说韩绛的不好。
半点也不行。
不仅仅是钱歆瑶护短,韩绛现在的身份也不敢随意议论。
次日,钱歆瑶出行,眉山仁寿。
半道,钱家子弟,钱歆瑶的堂兄钱严琅骑马并入了车队,就走在钱歆瑶的马车旁。
钱歆瑶问了一句:“兄长不坐车上?”
“之前可以,此时今日不行。”钱严琅回答之后解释道:“大妹你昨天有些过激了,等会接下苏家二姑娘你也说两句软话安慰一下,毕竟绛哥儿不比之前,别让苏家有什么误会,要安抚的。”
“是了,是了。”钱歆瑶不耐烦的应了一句,拉开马车的窗帘问:“大兄,你在蜀地三年,在苏家书院读书,就没点什么故事,要不我替你提个亲?”
“这……”钱严琅脸瞬间就红了。
钱歆瑶却得意了掩面而笑。
钱严琅赶紧转移话题:“这次眉山仁寿之行,我计划要十五天,然后去绵竹,再去华阳,再去资中。这虽然绕了不少路,但这个顺序却是不能错的,若要改,只能是把去华阳与绵竹的顺序改一下,仁寿必须是头一个。”
这是正经事,钱歆瑶很认真的思考之后回答:“依大兄之言,就这么安排吧。”
确实是正经事。
先说眉山仁寿,这里是虞允文的故居。
当年虞允文死的时候,死的屈。后灵柩运回老家安葬,依礼朝廷应该出钱出人,而且虞允文也是当过相公的人,这应该大礼安葬的。
却因为金兵压境,朝廷依这个为借口,没出人,只出了一点点钱。
这一次,韩绛有这个意思,韩侂胄也特意交待过,钱家也来过信,必须给虞允文翻身故居,而后立个碑,再拿钱出来修一个忠烈祠出来。
第七九七节 立碑建祠
各祠堂在钱歆瑶来的时候就开始兴建了,碑文也是请了当世名家主笔。
陆游、杨万里、辛弃疾等人都书写了碑文。
钱歆瑶代韩绛,依礼完成祭祀。
若说一个妇人来祭祀,这是失礼。
可此时,韩绛若想登九五之位只是一念之间,作为韩绛的正房正妻,钱歆瑶的身份够。
接下来几个地方。
便是当年名相王珪的老家、张浚的老家。
这个张浚可不是那个张俊。
这位张浚是真正的名相,受秦桧陷害又排挤被罢官十年,在金兵南下之时张浚再次出山,却又受到主和派排挤。但是,即便这样,也为百姓作出了许多好事。
最后一位叫赵雄。
一个坚定的主战派,多次出便金国,内心恨极了大宋对金称臣,出使之中多次舌战金国,也屡次被金人整,回来被朝廷的主和派官员整。后来就被罢相了,改任知府,却依旧作了许多利国利民的大事。
比如修城防、开荒田。
蜀地在宋时出了不止这四位相公级的人物,但韩绛就选了这四人。
立碑、建祠。
话说马车走到街口接上了苏家二姑娘,钱严琅立即就闪的远远的。
害羞。
在马车上,苏家二姑娘先开口:“歆瑶,咱们姑娘家,是见不得打打杀杀的,我也是怕。这打仗会死很多人,咱们的士兵、将军们去打仗,战死,留下的总是孤儿寡母。”
钱歆瑶没急着回答,先是在心中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说道:“去打仗不是为了死,而是为了活。”
“这,打仗难道不会死吗?”
“不,打仗会死,但却是为了活。”
苏家二姑娘不能理解这个话了。
打仗,每次宋金开战都会有许多士卒战死,也会有将军们战死。
钱歆瑶讲了这个道理:“将军们、士兵们为我家绛郎而战,我家绛郎却无法保护他们,他们去战场上拼命,拼命就会死。可为什么要打仗,就是为了活着,为自已活,为家人活,为这天下活命。”
“孟将军,他娶妻纳妾,只为多生儿子,为的就是他有一天若战死了,他的甲胄、他的战刀至少会有一个儿子能够继承。”
很悲壮。
但书香世家,在诗词歌赋绘画点茶中度日的苏家二姑娘无法理解。
她没问。
是不敢问。
她看得出来钱歆瑶的眼神中对这位孟将军有一种敬重。她怕问的不对,伤了钱歆瑶的心,也辱没了这位不怕死的将军。
不一日。
眉山仁寿县,虞允文故居。
给虞允文立碑建祠的事情并没有提前通知虞公著等人,这里只有虞家同宗的人接待。
立碑建祠是大事。
这不是虞家一家的事情,周边几十个村子都派人过来,县里也会有相应的官员前来。
虞允文。
碑文头一句就是称赞其抗金。
这一句被宿老念出来之后,围观的人心中的感觉都变了。
以前,谁说抗金,谁就会被朝廷收拾。
寻常百姓只能私下里说说,酒楼之内借酒喊几句,正经八百的说抗金,在之前是绝对不可能的,这事会给自已带来大麻烦。
现在,公开把抗金写在碑文上。
这世道是真变了。
抗金,对于巴蜀的人来说,虽远却不陌生,说和他们有关系,也有。因为偶尔朝廷会加税,理由就是给金国献礼。
说没关系,确实没有。
金国是打不到巴蜀来的,花点钱买平安,对于许多普通人而言是值得的。
这一切都是因为舆论的风向。
近期,许多大城之中,酒楼、茶馆之中,许多有志之士已经放开了言论,对于抗金他们是有抱负的,这样的言论对许多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普通农户来说,也是有引领意义的。
虞允文的忠烈祠,从设计到建造都是高规格的,以公爵、丞相的级别来建。
虞允文的忠烈祠大祭。
有虞家人写信,信送到巴州,而后顺长江南下,十几天后信便送到了虞公著手中。
正在临安城办理一些交待事务的虞公著很震惊。
当天便让人送了拜帖到韩家。
依礼,没有拜帖便不是客。
若是交情极好,也是可以不需要的,但有了这份拜帖意义便不同。
韩侂胄到府门亲迎。
见面后,韩侂胄便说道:“公著你是来就南征的事情吧,这事其实也并非我为难你。而是南征这事有点复杂,也罢,你来了便和你说个明白。”
虞公著却是长身一礼。
这一礼让韩侂胄很是意外:“这个……”
虞公著说道:“代先父谢过。”
明白了。
韩侂胄回了一礼:“代天下人谢虞公。”
礼毕,韩侂胄一扶虞公著:“没有虞公,怕是金人就要再往南,咱们就只能以长江为界了。若真的发生这样的事情,临安城也不会有如今的繁华,泉州或许才是陪都。更会有万千百姓受金人奴役。”
虞允文对抗金作出的贡献,丝毫也比之前的中兴四将差多少。
在宋金战场上,虞允文以文人之躯也是身临前线,也是配过刀,披过甲的。
两人进了书房。
虞公著再一礼:“刚才门前一礼,代我虞家谢过,这一礼是我谢过韩公你。”
“别,别。”韩侂胄回避,扶起虞公著:“这话说起来,吾儿也蒙你照顾,当年若非你鼎力相助,也不会有今日吾儿带兵攻克金国中都之举,你我两家以前是有些冲突,我呢这个韩老贼也是没干什么好事,今日此时,往事揭过。”
“揭过。”虞公著也不矫情。
两人挽着手重重一握,这才坐下。
虞公著说道:“既然说南征,这事我要说道说道,南海水师也是朝廷的水师,我建康军南下也是为了朝廷征南之用,为什么南海水师只派给不足二百战船,就我所在南海水师新船明年初下水的至少也有一百。”
韩侂胄没解释,站起来转了一圈:“随我来。”
为什么不在这书房讲,难道是什么隐密的原因?
带着疑惑,虞公著跟着韩侂胄进了中院,来到了韩绛的书房。
“这是吾儿的书房”
第七九八节 请战
“这是吾儿的书房。”韩侂胄简单说了一句后,带着虞公著进来。
韩绛的书房是三层,最外是会客的,中间是自已的书房,依常理最内那个应该是休息是,但韩绛这个不。
房梁上有许多个横轴,上面挂着巨的帆布卷。
韩侂胄在一旁的柱子上检查了好一会标签,这才给其中一个绞盘挂上摇把,慢慢的将一块帆布摇下来。
地图。
南海地图。
比起南海军团那个还大,不是地图大,而是范围大。
“这,这是何处?”
“吾儿说,这里叫千岛之国,有几个大岛之外全是小岛,这里有着无数的海产,这却是小事,北岛吾儿说叫吕宋,这里是最出众的蕉麻之岛、蔗糖之岛、稻米之岛,岛上有着无数的金矿。”
虞公著眼睛都看直了。
盯着看了好一会:“为何在南海军团的资料中没有?”
“没有,确实没有。依往南交易的商船都没有到过那里,但也有一点迷航的去过。往后几十年或许会有人去吧,眼下那里还是一片荒芜之地,依我安排查到了典籍,包括泉州、广州两府商船的记录,那里有人,有野人,也有一些从中原逃过去的人,但极少。”
韩侂胄听韩绛讲过一次,在南宋末年,因为战乱,因为蒙古人的南侵,大量的宋人开始往海里迁移,这时才有了吕宋大量的人口。
吕宋在后世的语系是与江南是有关联的。
这个岛,在南海军团的地图上没有。
不止这一个岛。
还有一个,在南海军团的南海地图上也没有。
“婆罗州,这是一个很大的岛,天然的蔗糖之岛,绛哥儿没讲太多。但南海军团的地图上有这个。”韩侂胄指了婆罗州西边的一处:“这里叫麻六甲海峡,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我也不知道,这里的海峡重镇,淡马锡。”
韩侂胄给虞公著讲述南海一些岛的情况。
虞公著听完,在那堆标签处看了看,上面有几张名字非常特别的。
比如,世界地图、西域全图、太平洋地区、印安大洲等等。
好奇,非常的好奇。
虞公著也不是普通人,他可以克制自已的好奇心,还不到问的时候,相信到时候韩侂胄或是韩绛会告诉自已的。
虞公著问:“那么韩公,我南下只有二百条船,这是何意?”
“是战船二百,其实已经太多了,依我看来给你二十艘便足够用,这里没有什么敌人,若有,也是用刀就能砍的。战船是海上打仗用的,海岸攻击用的,眼下看来能对付炮舰的也只有咱们自已的炮舰。”
这放虞公著认可。
但,大规模战斗,有炮心里就有底。
韩绛那句,真理就在射程之内何止是深入人心,完全就是至理名言。
打金国中都,底气就在炮。
韩侂胄一指地图:“这里,媚公河三角州,这里才是最难,真腊国,占婆国遗留贵族,还有大城王国,是战是和,是盟是敌,这一切都是未知的。战争这种事情,咱们不是当年的辽人,也不是金人,咱们不是蛮夷。”
这话虞公著明白。
蛮夷作事,就是打。
打不过就逃,打的过就抢。
虞公著问道:“那么,这时谁负责呢?”
“恩,翟简。”
“翟简?”虞公著问了一句后,韩侂胄点了点头。
虞公著突然一抱拳:“韩公,等我片刻。”
“这,”没等韩侂胄有什么反应,虞公著就已经转身离开,弄的韩侂胄一头雾水。
虞公著干什么去了。
拉人。
小半个时辰之后,虞公著又回来了,带着四个人。
刘锐、杨倓、李洱,自然是少不了翟简的。
这四人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总之虞公著拉上他们就往韩家跑。
进了韩家,韩侂胄刚回自已书房,那里还有堆积如山的公务要处理,有许多事情交给其他人的话韩侂胄不安心。
还是韩绛的书房,那份地图又给拉开。
韩安给众人泡上茶。
虞公著擦了一把额头上因为跑的急而出的汗,拿了一根杆站在地图前:“这份地图上,可以确定的是,这一次南海水师的远征我们一共有四个目标,这四个大目标也有些细分,还会有些小目标,小目标暂不讲。”
“这里,海峡的入口。这个海峡在南海军团的资料上有记录,投靠的大食人,还有蓝帽族也有给咱们一份记录,从这里穿过海峡一路往西就可以到锡兰岛,然后就是天竺最南端,这是一条大食商人走过无数次的路,我认为非常,非常,非常的重要。”
虞公著把非常这个词连说了三遍。
众人不由的点头。
控制海峡如同控制一个山谷,山谷的两头的出入口便是重点,而后才是山顶上。
这个海峡依投靠的大食商人介绍,是海上唯一能到天竺,再经天竺到大食与埃及的海上通道,这里是咽喉之地。
虞公著来到翟简面前:“陆安伯,你有海上作战的经验,这海峡的控制由你来领兵,我会正式向大评议会上疏,此重任非你莫属。”
翟简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但此时他又找不出一个拒绝的理由,这海峡的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
虞公著第二次请求:“此重任,非陆安伯莫属。”
这不对劲的感觉越发的强烈了,但虞公著这样的请求,翟简找不到拒绝的理由,论资排辈,他在淮南东路军不算文官,他当年排第三,李洱虽然与他平级,却是年长。
“好,好吧。”翟简很勉强的答应了。
虞公著接着说道:“这两处,小吕宋与婆罗洲,也就是探个路建个港,我提议安排几个年轻人去办就是了,以后海上的仗肯定不会少,这天下是非常大的,总要给年轻人一点锻炼的机会。”
这话在也在理。
韩侂胄忍,忍的很辛苦,因为他想笑。
翟简感觉不对劲,却没想到为什么,韩侂胄却是从虞公著一开口就知道是为什么了,这会借喝茶挡着脸,让自已不出声的笑了,又借着假装被呛到咳了几声,这才把笑意化解。
虞公著没注意韩侂胄,他这次就想借刘锐帮自已拿下攻打湄公河三角洲的任务。
第七九九节 姜是老的辣
虞公著的手终于指到了湄公河一带。
就在这时,李洱站了起来:“这个公著,你说的不错,你还年轻应该先体验一下海战、登陆作战、以及海上生活,还有海上补给,陌生的地方登陆之后士兵们的生存问题等等,这确实是一个大学问,你这样的谦虚,老夫以为很好。”
李洱一开口,虞公著愣住了。
李洱也走到地图前:“这个湄公河,老夫很清楚,可战可谈,可敌可盟,四周敌人还是不少的,而且也是有王国存在。老夫以为,让刘锐将军为正帅,老夫自愿在一旁辅助,再请钱家泓宣作为军中首司马随军,应该可以应付各种变化。恩,刘锐,你认为如何呢。”
“不,不。”刘锐摆了摆手:“自然当兄为主帅,我为副帅。”
“不,不。”李洱赶紧推:“你为主帅,我为副帅。你平江府水师也是操办的有声有色,自然是有水战的经验,所以你为主,我为副。我淮南水师还差一点。”
“不,不,淮南水师参加了攻打交趾之战……
“不,不,……
这,什么情况。
虞公著整个人都懵了,他开始怀疑自已是不是听错了。
自已拉人过来是帮自已说话的。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翟简反应慢了半拍,此时却也完全明白了。
只说李、刘二人,看似是相互推让,却是连自已这种反应慢半拍的都听出来了,两个老家伙联手夺了南征的统兵权。
什么四个目标。
其余的三个加起来,翻十倍也比不上湄公河三角洲攻略。
小吕宋,听说只有极少数海上逃难过去的中原一带的人,其余的比野人还不如。
什么海峡,那里依记载只有一个叫室利佛逝的国度,那片土地虽然名义上属于他们,就大食人的说法,整个海峡都见到不城镇,海峡的两前端连个渔村都见不到,根本就没有人。
室利佛逝的国度主要是在更南边一些。
就刘锐所知,这个国度派人来过大宋进贡,就大宋记录的情况,他们在二百年前被天竺南边的朱罗国攻打过,都城被毁,现在还有朱罗国的人在他们的首都巨港。而整个王国更是在一片混乱中,无数的小城自立为邦。
至于为什么朱罗国会兴师远征攻打室利佛逝,没有人知道。
打了,也没有占据,没几年就走了,却留下了一个无比混乱的室利佛逝。
所以,那地方有什么可打的。
怕是大宋的战船到了,停船建港就是了。
其余的,婆罗州那里只有西南部有点人,其他的地方有没有人还两说呢。
翟简心中叹了一口气,心说也就这样了,自已去海峡看看吧,若是有可能到巨港转一圈,若是室利佛逝国还在,就帮一把,若是一片混乱那就自已安排人接管便是了。
至于湄公河三角洲。
呵呵。
你们继续,我翟简今个也看一次戏。
翟简想到这里心中也是释然了,再看韩侂胄,他这才注意到,韩侂胄才是真正看戏的,估摸从一开始韩侂胄就已经洞悉了一切,只在看,不说话。
想想也对。
放在韩侂胄心中,谁打不是打。
可这事,放在翟简心中,却是一个很重要的事情,这关系到子孙后的福祉。
不过,翟简却暗自庆幸。
自已还有一个算不错的活可以办,等出兵的时候自已可以讨一个宽松一点的出征令,控制海峡,这活可以变的大一点,往远处走一点。
庆幸、庆幸。
李洱是什么人,在淮南东路的时候,连装死的事都干过,装病什么的都不是事。
成了精的老家伙。
刘锐,平江府依官职,他和前三都不粘边,可却是硬生生的一手掌握了平江府,这手腕寻常人能比。
看戏吧。
虞公著这次的算盘肯定是打错了。
在两个老猎人面前,虞公著真的还年轻。
毕竟还是年轻喂啊。
刘锐与李洱这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没一会功夫虞公著就完全插不上话了,虞公著心里急,可嘴上说不出来,脸一阵红,一阵白。
实在没招了,虞公著一咬牙。
卟通。
晕倒了。
刘锐上前一搭脉:“这虚火有点旺,是要补补。年轻,也要注意保养,不可太过放纵。”
李洱也上前一搭虞公著右手的脉:“恩,没事,来点香肉能补。”
作为装病的高手,李洱心说论装病,你不行。
当天,大评议会就通过了新枢密院提交的报告,南征的出征将军名单定了。
虞公著,众望所归,负责第一次正式前往小吕宋,负责建港、建城、立碑的任务。
李洱为帅、刘锐为副帅统领水师,南下负责湄公河三角洲的攻略,为期两年。
翟简,负责为远航的商队保障麻六甲海峡的安全。
最后,负责小吕宋建港建城的虞公著,若是军力允许,抽空去婆罗洲看看,带上农户尝试种植甘蔗,建糖坊。
有传闻,虞公著为这事,好几天都没吃下饭。
但出征的事情就这么定了,谁也不可能要改变。
南征。
这事不保密。
不仅仅临安城这里要公示,连同各路的主要大城也会公示。
为什么要南征。
打仗需要给天下万民一个理由,自古就是这样,否则会让民心不稳。
小吕宋。
听过这地名的,整个大宋一亿多人口中,没读过书的,不超过二十人,读过书的加起来也不超过一百人。
临安城内的茶楼内,最近生意很好。
因为喝茶聊天的人太多。
又是一次爆满的,许多茶楼都在门口支起棚子,摆上最便宜的茶水,原本这是给等位的客人准备的,眼下却成了许多贩夫走卒,还有城防、衙役歇脚的地方。
一点小钱,茶楼也把这当成公益事业办了。
又是好生意。
茶楼的老板乐呵呵的在门口换上了好茶,不再是大锅煮的茶梗子,这次还多加了一些茶叶沫。
几个衙役路过,喝口水,歇个脚,其中一人尝出茶叶不同,问:“掌柜的今个捡到钱了?”
“那里,那里,托小圣人的福,今年是个好年景。”
第八零零节 牙郎再现
小圣人。
放在几百年前,唐时的皇帝才叫圣人。
现在,大宋的皇帝叫官家。
小圣人是谁。
不可言,不可言。
客气了几句之后,掌柜的便问这名衙役:“这几日,怎么不见你弟弟随你一起巡街。”
“恩。”这衙役想了想,似乎不是什么保密的事,当下就回答了:“报名南征,打打杀杀的活我家老三还弱了些,却是会些木匠活,这次随虞少府南下小吕宋,一去就是三年,这三年若是能存着钱回来,我便给他张罗着娶一房婆娘。”
掌柜的示意小二拿好茶来,再加一份点心。
掌柜坐在衙役身旁:“咱小民打听一句,这今年打了金中都,又打高丽,然后又打了倭人,眼下又要南征,衙门里可有什么消息,这吃得消吗?”
衙役摇了摇头:“你不懂,这事有讲究。打金国,这事就算不发饷也要打,对不对。”
“这个,也对。”小富之人更多的喜欢钱,可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掌柜的也认为金人欺负大宋太久了,这口气是要出的。
衙役又说道:“高丽以前是咱大宋的臣属,却背叛先属辽,后属金,教训一下他们,应该?”
“应该。”
衙役接着说:“掌柜的是识字的,不知道有没有在书中读到过,倭人是当年始皇宫里的徐福搞起来的,他们忘祖忘本,要不要让他们知道祖宗不高兴会怎么样?”
“这个。”掌柜心说,你说的都在理,可天天打仗也不是个事。
掌柜的便问了:“又要南征,出兵百万,也不知道国库能不能撑得住,会不会加税。”
“加税,没见识了吧。你知道小吕宋有什么?”
“有,有什么?”
这名衙役往四周看看,一副很神秘的表情小声说道:“咱身上穿的这帆布厚衣所用的麻,那里漫山遍野,就算十万人去砍,砍的都没有长的快,而且那里有数不清的金矿,靠军饷能有几个钱,我家老三就是看有没有机会买张矿证,然后自已挖点金子回来。”
自由淘金制度。
这事,不是属于对外公开的那种。
掌柜的从袖子里摸出几颗银豆子递给几位衙役:“有没有什么能发财的消息,必有厚报。”
几个衙役低声商量了一下,其中一人说道:“有,但这活别说是我们传出去的。”
“请讲,保证不外传。”
“老军,他们手上有地契。只有契,没有地,空纸一张。参加对金国大战的那些营中,一个下等伙头军手上都有大几百亩,近千亩的空契。因为没地分给他们,所以是空的。”
“空的?”掌柜的来了兴趣:“那当兵的不闹事?”
“不闹,千亩空契可以换百亩甘蔗林,若自已家人种,画一千二百亩,随便种什么都有。”
千亩良田,若放在临安周边那肯定是中富之家,都不是小富了。
衙役又说道:“最值钱的听说是有指定区域的空契,那地方种稻米一年三收、四收。亩产每年一千五百斤打底。等南征一开始,牛价肯定要大涨,可贩牛这活咱干不了,咱却凑钱收了两张空契,每张八百亩。”
“一年三收。”
这事掌柜的听说过,交趾那边种稻米就能一年三收。
搞点地,但没有人种怎么办呢?
掌柜扶着脑袋在沉思。
衙役又支了一招:“掌柜的,给十颗银豆子,我们兄弟再给你指条路。”
“先说。”
“先给。”
扯了一会皮,掌柜的把银豆子放在桌上用碗扣住,一颗银子就是一钱,折钱币二百二十文。这是壕横号新推出的一项业务,银豆子上有印记。
现在不比当年,壕横号已经不再是普通的商号,现在谁敢对壕横号的银豆子造假,真的会杀头。
衙役用手按住碗,声音更小了:“倭岛,很会种稻米的那些人,以前他们倭岛贵族的地种,无论收成好坏,四六、三七开。”
“谁家的四。”
“种田的拿四。”
太黑了。
掌柜的太清楚的,两年前,拥有千亩土地的肯定敢说自已是富人,每亩田给佃户种可以收取大约五至七斗的地租,也就是零点七斛,折下来每亩就是六十多斤。
千亩,就是六万斤的粮食。
对于佃户来说,加上人丁税后田地产出与上交的肯定不过半。
现在,规矩变了。
千亩算不上大地主,至少要三千亩才行。摊丁入亩后,人丁税、田税是地主交。地主们也只敢增加一点点地租,一亩地最多加一斗,也就是十斤左右的粮食。
折算下来,是三七开。
一亩田税前收入,佃户拿的是七,地主拿是三。
倭人那边,领主拿七,农户拿三。
这个实在太黑。
掌柜的听懂了衙役给他的这条消息,确实值十颗银豆子。
去倭岛,雇佣倭人过来种田,也可以买到老军手中的空契,去交趾或是告示上写的湄公河那里换到实际的土地。
想来,自已很快就能成为拥有万亩的土地的真正富户。
这事,可以办。
挣钱的事情谁不喜欢呢?
老军。
这个词仅指最初的临洮军、宛城军、南海军团。除了这些人之外,其他人没资格称为老军。因这些人是跟着韩绛最初打江山的那批人,也只有他们能拿到空契。
当老军们发现向他们买空地契的人越来越多的时候,老军们也会盘算的。
地契这东西对他们来说,用处不大。
不是他们不在乎土地,因为每个老军都有一块固定的收入,不是军饷,而是军属农场区,自家家眷也都住在那里,还有海外的军属农场,这才是他们收入的保障。
当地主,他们自认有地都不会管。
更何况是这大片的土地。
许多富户会打听,老军们也会打听。
一个古老的行业在许多大城之中开业了,牙郎。
这个行业可是很古老的。
早在唐代的时候就有专门从新罗那里招募年轻的女子加以训练,然后卖给豪门贵族当婢女的。大宋不允许人口买卖,更不允许奴隶存在。
新的牙郎办的就是代人招募倭岛与高丽的农户、工匠。
然后抽出佣金。
第八零一节 有一种冲动
转眼,又一个腊月二十二。
韩绛回来了。
但却没有回临安。
这是韩侂胄的意思,不仅临安城内的韩府不能回,就是西山别院也不能回。
天无二日。
韩绛不能和赵扩同在一地。
这鬼说法韩绛是不信的,但韩侂胄强烈要求,韩绛也不想为这点小事让韩侂胄不高兴。
所以韩绛腊月二十二是在建康府过年,住的虞公著的宅子。
虞公著搬家了,他全家搬到了楚州,而他这会还在海上飘着呢。
看地图,从泉州南下行到夷南城,然后到夷州岛最南端,直线往南就能看到小吕宋岛,再顺着岛的西边往南,就能到天然的海湾。
这个很容易。
可真的航行却不那么容易,风吹一吹,海飘一飘,然后就……
飘了。
一场大风暴刚刚平息,船队挂缆,有些被风暴伤到的船在海上作简单的修理,五名最优秀的领航手聚在旗舰,就在甲板上摊开大海图,司南、六分仪、算盘、三角尺等都摆在一旁,开始算。
大伙不知道自已现在什么位置,周边全是水,没有半点陆地的感觉。
阴天,很重的云。
白天看不到太阳,夜里看不到星星。
领航手这会也抓瞎,这里不同于东海,东海还有些岛可以当作参考,这里什么也没有,除了水就是水。
又等了一天,依旧还是很重的阴天,眼看着接下来又要下雨了。这一下又不知道要过几天。
虞公著叫过船长:“咱们还有多少粮食,多少淡水?”
“淡水满,下雨咱们接不了不少水,粮食够吃四十天,果干每条船至少还有五桶。”
船长报了库存之后,虞公著站在船头感受了一下风向,回头问船长:“现在分不清咱们在那里对不对。”
“对。”
“能分清南北不?”
“能。”船长很自信的回答。
在海上跑,可能搞不清楚自已的具体位置,但是连南北都分不清这个就可笑了。
虞公著伸手往南一指:“往南,绛哥儿说过,天地分南北,南北的分界线四季酷热,现是马上过年了,咱们家里应该是冬天,一直往南走到夏天的位置然后再一路往西,总能碰到陆地的。”
船长想了想,这也是一个办法。先往南再说,等天气好了,至少有个星星什么的也能让自已的领航手确定船队的位置,然后再作打算也不晚,这样死等了肯定不是办法。
那么,就往南,一路往南。
至于夏天的位置,这个说法也不算有错。
等所有人都感觉天气非常热了,那就可以往西走,一定能碰到陆地。
虞公著这命令下发之后,有个老兵一边拉着帆一边说了一句:“还不如一路往东,看看太阳升起的地方什么样。”
众人大笑。
这话传到虞公著耳朵里,他不由的在想,一路往东有什么?
韩侂胄说过,一路往东四万里有一片非常非常大的大陆。
那里有许多奇异的东西。
虞公著又把船长叫来了:“你说四万里需要航行多少天?”
船长被虞公著这个问题问的有点糊涂,但还是给计算了,他们的船队没有重型运输船,最慢的船也能跑到一个时辰三十里,一天十二个时辰至少能跑三百里。
四万里,这个需要航行五个月。
算清之后,船长给虞公著一个答案:“需要五个月。”
一听五个月,虞公著打消了心中疯狂的念头,若是两个月,粮食省着点吃还敢拼一下,五个月,这个太离谱了,他不敢拿这么多人的性命冒险。
船长问了:“虞少府,这四万里是要去那里?”
虞公著说道:“韩府有副图,我没看,但听说往东四万里有一片陆地,比咱们中原还大许多,那里物产丰富,有无数咱们这里见不到的果子、粮食、香料、菜。”
“四万里?”船长一脸的怀疑。
“怎么,不信?”虞公著有点不高兴。
“恩。”船长不怎么自信,但还是说道:“杨天官给咱们上过课,说天地南北各长八万里,依虞少府你说的四万里,那么就到了大海的尽头,这是以京兆泾阳与天地南北分界交叉点来计算的。”
虞公著催着:“继续,继续。”
船长继续讲:“依咱们出海的位置,被风暴吹的方向,应该是往东南方向吹了,这场风暴有点大,我们估算被吹偏了至少一千里,但几位领航手有些认为在一千八百里,还有一位认为可能接近三千里。”
“四天,吹了三千里?”
“虞少府,风暴不是小风,这吹了四天,这风应该是西北风,但我们没有碰到小吕宋,所以我们现在猜测了六个位置点。”
摊开地图,船长给虞公著指了指众船长与五位优秀领航手推测的位置。
无一例外都在小吕宋往东的方向了,只有一位认为他们现在一直往西就可以到小吕宋岛的最东边。其余四位中有两位认为,往西南方向走可以碰到小吕宋岛。
还有两位认为,他们虽然遇到的是西北风,但他们的位置却在夷州岛西南方向,小吕宋岛的东北方向。
正因为这样,大伙对虞公著作出的先往南,等大伙都感觉到了夏天的时候,再往西这个方案认可,依这个航行走,就算有偏差,大方向上不会有错。
虞公著开始沉思。
船长问:“虞少府有心事,为何说往东四万里,给咱说说。咱家祖上也是虞老帅的兵。”
一句话拉近了两人的亲近感。
虞公著叹了一口气:“给你说说吧,宛城大战的时候,我要镇守建康,只怕有什么万一我拼上身家性命杀入临安保下绛哥儿,这是咱们的仁义。”
“恩。”船长懂,他也听说最初四位将军与绛哥儿盟誓救天下了。
虞公著又说道:“后来宛城军、临洮军几场大战,我也没办法参加。一直到攻金中都之战时,我必须带兵马时刻小心金军南下攻打临安。你明白。”
船长似乎懂:“明白,少府干的都是苦活,却没办法人前显功。”
第八零二节 往东,一路往东
人前显功?
虞公著摇了摇头:“我不是想显功,我就看着这天下要变,想真正办几件大事,我才三十多岁,不想守着爵位与功勋在家养老。可是,李洱老将军还有刘锐老将军变着法了抢了我南征湄公河的活。”
船长赶紧劝:“少府,这事恐怕是两位老将军最后的出征,这事让了吧。”
话的说清楚,是劝慰也是实情。
依李洱与刘锐的年龄,他们不可能再远征了,虞公著还年轻。
虞公著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没再挣。但似乎上苍有意,咱们被风暴往东吹了几千里,船上人没伤,船的损伤都很小,我猛的就有一个念头,往东,一路往东,去看看那片传说之地。”
说到这里,虞公著长叹一声:“可惜,四万里,咱们的补给不够。”
“将军,不可能有四万里。”
“什么意思?”
船长说道:“天下南北东西各八万里,从泾阳县到楚州要三千里不止,从楚州依地图也就是泉州的位置,再到夷东城又是小几百里,咱们再出海又是几千里。那么,虞少府说的那片大地,比中原大,咱们中原宽八千八百里,这是书上写的,唐书中有。”
虞公著一拍大腿:“你的意思是,减去八千八百里,再减去咱们走过的路程。”
“对,属下认为,两万里最多,但不会少于一万五千里。”
虞公著有点激动。
可一想,还是摇了摇头。
“少府,大不了就是一死,这样的大风暴放在以前,我爹就在东海遇上比这小的多的风,人就没回来。现在咱们的船好,粮食不够可以足上捕鱼,淡水可以接雨水,八十天,咱们挣得住。”
虞公著还是摇头,他不想带这些曾经的淮南东路水师的老兵去送死。
往东,这是一条充满危险的路。
结果呢,船长会议。
战船二十条的船长,加上运输船,客船,专门放补船工具以及修补物资的工具船,所有的船长开会。
然后让所有的船员一起作选择。
最终,全员投票作了一个决定。
这连日的阴雨似乎就是苍天的指引,若往东,一天之内天能放睛就往东,若不能就改道往南。
往东。
结果第二天清晨,天亮的时候,一道曙光从海面上射了过来,太阳跳出了海面。
往东。
所有船员都相信这是天意,迎着太阳升起的方向,满帆。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海上没有大风,没有浪,这是一片如此祥和的大海。
韩绛呢,并不知道因为风暴偏航之后的虞公著作了一个疯狂的举动,虞公著与船员们也是脑袋一热。
最终,他们测算的位置依平行方向,是小吕宋岛往东一千四百里。
这里距离美洲大陆还有两万里,依他们足够吃四十天的粮食,这样的航行和送死没什么区别。
再说建康府。
腊月二十六了。
这是一个大日子。
寻常的百姓家里这一天叫割肉节,因为寻常百姓杀不起猪,他们只能去买几块肉回家准备过年。
钱歆瑶也快回来了,先头过来的船已经送来消息,肯定能在除夕前进建康府。
建康府。
新年前,韩绛出府了。
因为船到了。
来自丹东港的船,船上运来了许多牛,来自契丹一族收集送来的牛。
并非在几百年前牛才有分耕田的牛、挤奶的牛、吃肉的牛。
契丹一族在很久以前也是东胡的一部分,还有一支和他们同宗同源,北为室韦、南为契丹。
他们养牛、养猪。
这次运来的牛都打有标签,牛耳上都有铜制的扣,扣上挂有小牌子。
从小牌子上就可以分清这牛是什么牛。
强壮、健康的牛,是作为耕田的牛送来的,其余的腿受伤的,不够强壮的,以及许多原本就是契丹人用来吃的牛。
杀牛!
当街杀牛,依宋律杀官方有记录的牛,流放三年。
杀自家的牛,流放一年。
今个,就杀了。
韩绛组织人手杀牛,就在码头旁的河滩上杀。
杀的全是耳朵上没有铜扣标签的牛。
来了许多人,吓的都不敢站着。
韩绛这才说道:“今年,是割肉的日子,没办法买到足够的猪,你们都是建康军的家眷,耕田的牛你们领回去好好照顾,开春的时候好好种田。还有一些是契丹人养的专门用来吃肉的牛,这些牛也耕不了田,没力气。”
“牛皮要收走,依律牛皮可用于制甲,所以民户不可留。”
有些老牛。
牛肉能不能咬动不知道。
可锅里有味道却是羡慕了不少人。
这不公平。
凭什么建康军的家眷能发一块,还能再低价买一块牛肉,为什么别人没有。
不服?
韩绛不想解释,在韩绛心中这才是真正的公平。
建康军上阵杀敌,现在一小部分北上驻防,大部分往西北去镇守与西夏的边界,还有一部分南下,或是参与南征,或是参于到交趾、占城的建设中。
他们的家眷凭什么不能享受福利。
契丹送过来运牛的肉,有去到平江府的,也有去到临安的。
但往临安去的船连码头都没有靠近就被韩侂胄与钱荨逸联名下令驱逐,让这船去往明州,或是继续南下,把牛分给其他的州府,唯独临安不能进。
临安,有卖牛肉的。
都是偷偷的,私下在卖,价格高的离谱。
能买的起牛肉的,那一家不是权贵。
既然这样,你们也别想了。
钱府,不图这口舌之欲。
韩侂胄,不就是牛肉嘛,咱不在乎,韩府不差吃这一餐牛肉。
反正,不能给临安的权贵有机会从老兵手中强买牛肉,临安府这边的老军还有老军家眷,可以补点羊肉、猪肉。
寻常人家,有肉就好,不会非要牛肉的。
当下,最让韩侂胄纠结的还是过年。
自家要过年,皇帝也要过年的。
韩侂胄为这事,又召集人商量了。
没什么客套,才有葛邲和留正到,韩侂胄就忍不住先说了:“眼下,每年除夕都要搞的宫里的夜宴,还办不。若办,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章程,花销多少合适。还有,一过完年就要开春了,今年正好第三年一次的京郊大祭。”
第八零三节 长江上能不能修座桥
葛邲听完也感觉这事有点麻烦。
留正说道:“上一次,太上皇还是官家的时候,那一次京郊大祭国库花了七亿六千万钱,若是加上官家给宗室、贵戚们赏赐的珍宝折成钱,怕是十亿有了。”
十亿,一千万贯。
这么大一笔钱,一次京郊大祭就花完了,若是用于建设,可以修一条从交趾到日南郡的新路,也可以修二百里京杭大运河。
韩侂胄很为难。
“这事不搞,怕就会有人说,咱们这些人已经目中无君,若搞的话,这么大一笔钱还不如扔水里,扔到水里也能听个响。”
留正又说道:“太上皇的陵还差五亿钱才能修完、修好。当今官家的陵还没动呢,这又是一笔钱。”
韩侂胄也是笑了:“是了,这事史书上会写一笔,新朝连给旧朝皇帝修陵的钱都不愿意出,难道也要在史书上强写一笔,宋家赵氏罪行无数,然后如何、如何?”
一句话。
修,不甘心。不修,唾沫星子能把人淹死。
葛邲这时说道:“不如问问绛哥儿?”
韩侂胄反问:“问他干什么,问他,难不成他说自已不怕被人骂,然后就不修了,京郊大祭就不搞了?”
“问问。”留正也是这个意思。
韩侂胄想了想,或许韩绛真有什么邪门的招数呢:“好吧,那就问问吧。”
葛邲应下了这事。
找了一个借口,说是去探望一下女儿,所以带上全家去建康府过年。
什么。
不是说女儿与家不合,过继给了曹家了吗?
当娘的心软,探望一下又如何?
话说韩绛,这几天韩绛一直站在江边,望着江面。
这事,说来传的有点浪漫,都在说韩绛是在等自家大娘子回来,在江边看船呢。
韩绛,不是一个浪漫的人。
事实上,钱歆瑶的船从他面前驶过他也没注意,那怕船上挂着斗大的韩家旗。
还是身边钱宽提醒,韩绛才想起去码头接船。
接到钱歆瑶,回府的路上还是钱歆瑶说道:“绛郎特意在江边,我是看到了,码头上有人说,绛郎在江边等了三天。”
韩绛笑了笑。
没等韩绛说话,钱歆瑶就很直接的说道:“绛郎的心思与时间肯定不会花在这样空等我回来,在江边可有想到什么要紧的事。”
钱歆瑶是了解韩绛的。
韩绛虽然不是那种传说的中的钢铁直男,但与浪漫却没有半点关系。
所以,韩绛不可能在江边等自已。
韩绛说道:“在江上修一座桥,全部由巨型钢梁与水泥修成。”
“可能吗?”
钱歆瑶不信。
韩绛也是点了点头:“不可能,所以我只是想想。”
建康府修一座长江大桥,在这个时代是绝对没有半点可能的,工程难度九颗星,光是钢材这一项,没有十几年时间的进步,强度什么的指数根本就不可能达标。
不可能吗?
钱歆瑶挑开马车的窗帘看了一眼,这一眼望不到对岸的宽度,这湍急的水流,修一座桥几乎无法想像。
“确实,人力不可为。”
钱歆瑶也认为,修桥不可能了。
韩绛很想说一句,若钱歆瑶到自已穿越前的时代,只要工程款到位,没有修不了的桥,橫跨夷州海峡也就是一个桥。
但毕竟不是那个时代。
钱歆瑶又问了:“绛郎,过年的年赏准备了吗?”
“恩,准备了,我让人备了两屋子的钱,还有一箱银豆子。”
听完这话,钱歆瑶深叹一口气,就知道会这样。
年赏可不光是钱。
就算是给家中仆婢的,也要有一份小礼物,这是心意。
更何况,今年是头一次单独过年,后院肯定要大赏的,而且今年不比往日,身份变了,这年赏的级别也要变的。
回到府里,钱歆瑶第一件事情就是检查韩绛准备的所谓年赏。
有,确实是有。
准备了许多猪,腊肉,鸭子。还有米、面、油,再有许多匹布。
韩绛想的没错,年赏嘛。
就象是自已以前,逢年过节发福利,奖金什么的最实在,其余的东西有就行了,再说了过年就不是要吃,今年自已还准备了许多从占城运来的糖呢。
钱歆瑶亲自检查仓库,当看到许多蓝纸、鞭炮、蓝绸、蓝布、枣等等松了一口气。
曹若莹来到钱歆瑶身旁:“刚回来,就急急的关心府里的事情。”
钱歆瑶回答:“绛郎,或许名字中有个绛字,他准备的物件都是红色。”钱歆瑶没胡说,宋时,普通人更喜欢的颜色是三蓝,三种深浅不一的蓝色。
曹若莹说道:“你不在家,家里的事是要办的,影姐早就安排人准备了屠苏酒。”
屠苏酒,宋时过年必备的,用屠苏、大黄、白术等中药泡的酒。
听到有屠苏酒,钱歆瑶也是松了一口气。
去年过年,还在临安韩府过的,府里有许多老人知道规矩,依规矩办就是了。
今年这是新府,全都是新人,就怕没了规矩。
曹若莹一拉钱歆瑶:“歆瑶,这边西厢还有两屋当了仓库,是鲁国那边送来的,说是给长乐过年添点彩头。”
钱歆瑶一握曹若莹的手:“这事,当长乐院里的人去办吧,我就不看了。事事都管,多累。倒是你们去了银山如何?”
提到银山,曹若莹叹了一口气:“我捡了一株银树,再想去找找看有没有更大的,高丽那边运来的许多作工的人,而后倭人矿工就和高丽矿工天天打架,越打越凶,让我们不敢出门,虽说后来不打了,可也没有了找银树的心情。”
银树。
不是真的银子制作的树,是一种天然银。
天然银有许多就是象树枝的样子,有些样子非常的漂亮,可以直接制作一个底座摆在家里当装饰品。
钱歆瑶只是笑笑。
她不在意这些东西,不是现在不在乎,以前也不在乎。
她喜欢的应该是甘油、巨炮。这两样可以创造真理,可以救世。
曹若莹一看钱歆瑶这淡然的反应,若放在以前肯定是要笑话几句,毕竟身为姑娘家却喜欢那些古怪的事物,连女红都不精通,将来怎么办。
可现在,曹若莹不想笑话钱歆瑶了。
第八零四节 五连发
钱歆瑶听到珍贵的自然银树,反应实在是太平淡。
曹若莹也明白。
世人也都明白,这天下就是钱歆瑶的了,什么银树、金树的已经不值当在乎了。
曹若莹挽着钱歆瑶:“歆瑶,话说你现在变的好淡漠,这天下间还有让你喜欢的宝物吗?”
“有。”钱歆瑶神神秘秘的拿出一只小巧的纯铜渡金筒子来。
“这,这是什么?”曹若莹完全看不懂。
钱歆瑶象作贼一样的四下看看,又小声对丹霞说:“去看看主君在不在附近?”
丹霞跑去看了,韩绛呢正在检查日程仪单,依安排韩绛也是需要给许多人拜年的,有些是要亲自去,有人则安排仆人送一份拜年帖就好。
丹霞回报之后,钱歆瑶让丹霞拿了一只小盒,盒内装有一个一寸多长的直径一寸的五孔圆筒,将这个五孔圆筒安排在那只长圆筒上。
原始版,史上第一只转轮燧发铅弹甘油底火手炮出现了。
铅弹直径只有半分,也就是六分之一厘米,一点六七毫米。
超微型五连发手炮。
这东西威力有多大呢?
钱歆瑶双手握着在花园里愉快的放了五连发,然后……花园里的一只孔雀被误伤,其中一发正好击中孔雀的眼睛,这只孔雀不治身亡。
曹若莹看呆了,站在那里象一根木头一样,完全是给惊到了。
这么小的东西,竟然把孔雀给打死了。
若打到人身上,不死也伤的不轻。
影、彩、曹若慕、完颜长乐听到动静也都赶来了。
影问清情况,无奈的摇了摇头:“我说大娘子,你玩点针线不好吗?每次都要玩的这么惊天动地。”
钱歆瑶一脸的无辜:“我这个,就是玩玩呢,我都没敢用大的。”
“大的?”
真有一只大的,拿都拿不动,也就是钱宽这腕力能举起来,足足五斤重,装的是直径两分半的尖头铅弹。
同样也是试制品。
若真的能用,就考虑量产,然后看能不能控制成本,然后装备到军队里。
打一炮装一次弹,太费事了。
这种武器冲到敌军面前,一阵突突,杀伤力绝对够威力。
韩绛到了。
众女很紧张,谁家女眷在后院舞刀弄枪的,而此时大娘子刚回来就干掉了一只孔雀,足以证明这物件杀伤力有多惊人。
韩绛呢,看看小的,再看看大个的。
韩绛研究了一下,这东西用的是纸包发射药,推动弹头,五个孔是直接铸出来,然后再用钻头打出标准的孔,燧发。
每次换的时候,连弹仓一起换,因为装弹很麻烦,需要用连杆压实发射药。
想法很有趣,实用性嘛。
时代是需要进步的,也是需要失败的,等再过一段时间火炮研究的那些疯子就会发现,加一套弹壳的意义有多大了。
眼下,等于是五连弹壳的作法。
“夫君?”曹若慕语气都有些轻颤,她紧张的不得了。
依大宋的规矩,大娘子被罚,其余人肯定也不会好过。
可再看钱歆瑶,一点也不紧张,除了偶尔看一眼那只可怜的孔雀之外。
韩绛将小的还给钱歆瑶后说道:“这个,我感觉应该用铁制,铜的有点软,把手只是一个架子就好,然后用木头制作成手柄,这样手感好,而且重量也会轻,后座力的缓冲也不会因为金属的硬而让手难受,其余嘛,挺好。”
钱歆瑶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铜把手太硬,而且太凉了。若是换成木头的,那感觉肯定会不同。
至于孔雀。
韩绛看了看还放在架子的那只孔雀,很严肃的端详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后,开口了:“烧了吧,我认为红烧就挺好。或者烧一半,烤一半。可恶我同卿兄不在,否则他肯定有更多办法收拾这个。”
韩绛话音刚落,丹霞就在旁说道:“主君,葛相公与同卿哥儿来了,说是葛家大娘子想自家姑娘了。”
“快,快迎。”韩绛转身就往外走。
钱歆瑶也赶紧说:“赶紧,换衣服准备迎。”
曹若慕有点回不过神来。
这就没事了。
后院动军械见了血,虽然没伤人,可却也是一只孔雀呢,这东西在临安依然是非常贵的家宠。
贵不贵不重要了,现在是动军械见了血。
这就没事了。
还能怎么样?
钱歆瑶唯一感觉心里不舒服的就是误伤了这只孔雀。
曹若慕发呆的时候,影已经安排自已院中的婢女去摆孔雀,彩在旁说:“让厨房的人去收拾吧。”
“手快有,手慢无。”影说了一句,叫安排人赶紧抬走,先把漂亮的毛剪了。
曹若慕猛的反应过来,小跑着就过去:“彩姐姐,彩姐姐,给我留点,留点。”
关于这个孔雀要怎么吃的问题,韩同卿有话说。
当韩同卿、韩绛、葛邲三人见到这只孔雀的时候,孔雀已经光光的挂在那里,洗的干净。
而后,钱歆瑶那一大一小两只五孔连发手炮也给拿了过来。
这种武器有没有价值韩绛不想插嘴,有没有价值是这个时代的人决定的,所以让葛邲看看。
至于孔雀。
韩同卿认真的研究之后,认为可以烤一半、烧一半。但不支持韩绛的红烧,应该选白烧。烤呢,用糖、油、香料先腌着,至少要腌制一个时辰。
烤炉什么的,这边府里没有。
现垒。
然后先烤点猪排什么的让炉子熟一熟。
三人坐在炉前,韩同卿感慨了一句:“这每天有美味的日子,挺好。话说,今年有怀山药了。对了,前几天运来的鲁国大葱保存的不错,我来的时候船上备不了少,这个真是好。”
韩同卿感慨的只是食物。
在葛邲眼中,没错,这才是日子。
打金中都有多伟大可以不用提,但确实是带给上上下下各阶层的人不一样的生活。
葛邲开口:“绛哥儿,有件事。”
葛邲刚开口,韩同卿就打差了:“是有件事,占城那边送了几头象过来,我没给你带来,反正你在建康府也不会长住。”
韩同卿这一打差,葛邲也明白。
马上过年了,有些麻烦的公务缓几天。
第八零五节 京郊大祭是能挣钱的
大过年的,说什么烦心的事情。
韩同卿是这么想的。
葛邲也理解,所以他也没有再提。
可韩绛却看出来是葛邲有话想说,是韩同卿打断了葛邲要说的话。
韩绛便问了:“有事?”
“没事。”葛邲也想过几天说。
韩绛说了:“有事就说,这天下间有事情能有多大的麻烦,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就一定不是什么麻烦事。”
话说到这份上,葛邲与韩同卿对视一眼后,韩同卿说道:“就是钱的事情,很麻烦,过了年会有一次京郊大祭,这事三年前花了许多钱,大约十亿吧。”
十亿,确实不是一个小数字。
韩绛问:“这些钱花在那里了?”
葛邲接过话题:“这些钱,一部分花了赏赐上,这赏赐要赏的人非常多,上至极贵重臣,宗室。中有临安京官,下有寻常百姓。其次,官家出行,仅是京郊祭祀的场地,少说也要一亿多钱。”
什么样的布置场地要花这么多钱。
这事有点怪。
葛邲讲了一下那豪华的布局,仅是需要四个马球场,全部用丝绸围上,而且用完场地后丝绸都不收回。
仅这一项,就是上千万个钱的支出。
马球的彩头,又是几千万个钱的支出。
好吧,真的是很贵。
葛邲接着说:“接着就是吃,平民来参加京郊大祭是一定要给发食物的,这一项倒也不多,但贵族们备下的食物,十中之九最终都扔了,这一项几天下来就是几千万钱的支出,还有……”
一条条,一件件。
十亿,韩绛听懂了。
韩绛说道:“我算了一下,三亿钱肯定够,李潽主管这次,加上宗室配合,他们贪了不少,再加上各种浪费,以及高达三亿五千万钱的各种赏赐,所以总费用才高达接近十亿,这确实是一笔高消费。”
“没错。”韩同卿也说道:“所以季父不愿意花这个钱,他认为不值。但不花的话,会被人说闲话,这里没有外人咱们就直说了,江山还没有夺呢,就把先帝不放在眼里,大宋还是姓赵的,想当年曹操,至少也把献帝颜面顾及够了。”
韩绛低头想了想后问:“红叶会结束了,人都走光了吗?”
这事韩同卿知道:“除了金国完颜襄带着许多重臣离开,金国还有大半的人留着,桑昆也没有走,他还在等你给他出主意呢,同时对临安的繁华也是十分的向往。”
“恩,恩。”韩绛听完这话心中便有了主意。
“十亿,不多。这事我看咱们想想办法,能挣上十亿八亿个钱,但这钱不能挣太多次,几年有一次就够了,多了不好,就象是在近海毁灭式的捕鱼,若是五年一次,这事百姓来说却是一件好事。”
“不懂。”韩同卿还就不信了,京郊大祭还能挣钱不成。
韩绛信心十足:“等我再想想,然后写一份计划,这事能办,不需要太麻烦,上次还听说红叶会赛马让远道而来的人没有尽兴,这次让他们尽兴。其余的,咱们也多整一波,把速跑、射箭、投枪什么加上。”
“比,放开了比一次,然后允许百姓投注。在搞这场活动的时候,再摆开场子,上次红叶会是各郡自已想办法拉人推销自已的货物,这一次官办,以郡、路为单位,摆场子,搞大一点,现场签约,官府保障。让他们交钱,给点场地费,然后食物嘛,发能吃的就行。”
韩同卿问:“什么叫能吃的就行。”
“饭团子,让人不饿就行。贵族们想吃,咱们开场面出租摊住,让各酒楼,或是来自各州府的知名吃食租场子,卖。”
韩绛开始解释自已的计划。
换成现代人瞬间就能够理解。
一场大规模的各族运动会加商品展销会加大集贸活动。
这种事,那有不挣钱的。
葛邲这时出了一个主意:“拿回了黄河以南,各大名窑又拿回来,可以办一次瓷器大比,相信各州府,几大窑的东家愿意出钱出来一比,收一些,再拿一些当比赛的奖品,如何?”
葛邲说完,韩绛一脸惊讶的看着葛邲。
这把葛邲看的有点发毛:“这个,说的不好可以不用。”
“不,葛公,你高明,这点子就是好。”韩绛看韩绛摸到门路了,自然是大喜。
葛邲疑惑的问韩绛:“真的可以。”
“非常确定,肯定可以。”
葛邲一拍大腿:“那就好办,再让各地的丝绸比一比,这事能办,我想想,我想想。”葛邲也不等烤孔雀了,原地转了好几圈之后,哈哈大笑几声,呼喊着仆人给他准备一间屋,把笔墨纸砚准备好。
他要写一份大计划。
然后立即开始作准备,将京郊大祭放在上元节开始,然后一直到元月底。这样不会误了开春春耕。
好好操办。
葛邲心计算,京郊大祭要的就是排场,要的就是热闹,要的就是人数多。
以往是纯支出。
这一次,葛邲不指望能够挣钱,能补贴到一半就值得欢喜。
若能达到七成,就要开好酒庆祝。
这事可以搞,好好搞。
在韩绛与韩同卿把孔雀挂进炉里,烤到金黄的时候,葛邲回来了,左手一坛酒,右手一坛酒。
“要喝一杯。”
韩绛看看天,快天黑了。
“葛公,今天除夕夜,现在就喝醉的话,很麻烦的。”
“现在高兴,就要现在喝。”葛邲解决了关于钱的最大麻烦,写了计划书,又写了信给韩侂胄派人加急送去,这会心情正好,一定要喝。
韩同卿拿过一坛:“行,今舍命陪你。”
这话不虚。
医官早就让韩同卿戒酒了。
他的病和辛弃疾的一样,都是消渴症,基本上是不能喝酒的。
葛邲拍开一坛,自已先整了一大碗:“干了,老夫已经有好几年没有放开喝酒了,提心掉胆的日子过了很多年,这一年来却是整天提着脑袋,脑袋终于放下了,可心却放不下,朝中要办的事情太多,太多,今天不管了,要醉死。”
“那就喝。”
韩绛自认没有酒量,却有酒胆。
放开喝。
喝着喝着,韩同卿却哭了,看了韩同卿一眼后葛邲突然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