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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秋雨     大唐唯一的剑仙txt下载     大唐唯一的剑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千古第一人

    但事到如今,他已经知道,江湖不存在了,那么,传说中吹毛断发的神兵利器也理应不存在了……

    而他这把剑,如果不跟传说中的神兵利器比的话,其实也算是一把好剑的。

    在这个世界上,比它更锋利的剑,并不多。

    而且他很快就发现,自己对这把剑是有感情的,他不想随意抛弃它。

    不管怎么说,那把剑也陪了他十年不是吗?

    这十年来,他们相识、相知,如今,互相之间已经很熟悉了。

    他熟悉这把剑的触感、温度、重量、长短,这把剑对他也……

    也理应是熟悉的吧?

    嗯,应该是这样。

    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把剑还会陪他很多年,那么,它理应有一个名字。

    而现在,它名曰:画舫!

    “画舫?这个名字……”

    白衣人眼前一亮,赞叹道:“好名字!”

    “嗯。”

    江亭云只是轻轻地答应了一声,并不说话。

    这时,“画舫”已经从剑鞘中被拔了出来,它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白衣人屏住了呼吸,全神贯注地看着那把剑,他总觉得这把剑很不平凡,可是,它究竟哪里不平凡,他却说不出来。

    只见,那把剑在江亭云的手中,慢慢地划了一个圈。

    恍惚间,白衣人看到了这样的景象:天上的月亮、黑色的天空、月色下的秦淮河,被一道剑光一分为二,一半是现实,一半是梦境。

    “……”

    过了好一会儿,白衣人才回过神来,喃喃地说道:“那是……梦吗?”

    江亭云看了他一眼,笑道:“似梦非梦,世间之事,大抵如此。”

    他刚才看到的那一切,当然是梦境。

    江亭云总不可能真的把秦淮河削成两半吧?

    他只是个剑客而已,又不是修仙的。

    他刚才,只是使出了一缕剑意而已。

    不过,白衣人竟然能感受到那股剑意,对此,江亭云还是有些惊讶的。

    能感受到剑意,并不能说,他就有剑术上的天赋,但是,他的“灵感”肯定是很高的。

    这时,白衣人这才彻底回过神来,看向江亭云,拱手道:“兄台之剑,果真精妙绝伦,在下佩服。”

    “不敢,这也只是些微薄之学罢了。”

    跟他在一起久了,就连江亭云,也学了些文人的客套习气。

    “在下有一事相求,不知……”

    白衣人迟疑着说道。

    “我不收徒的。”

    但是江亭云很快就打断了他。

    江亭云一下子就看穿了对方的意图。

    他虽然不介意收徒弟,但也不是随便遇见一个人,就愿意把剑法教给对方的。

    不说别的,就说,在他与对方素不相识的情况下,把剑法教给对方,对方用他教的剑法来作恶,那么,是有他的一份责任的。

    他现在虽然也觉得,白衣人是个挺有趣的人,但一个人有趣,不能代表一个人就是好人,这完全是两回事。

    因此,他是必须要拒绝的。

    他之前之所以没有更具体地展现出自己的剑术,也是怀着这个心思。

    “不收徒?”

    白衣人闻言一怔,随后有些不甘心地问道:“那不知兄台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我以后,也好登门拜访。”

    江亭云只是微微一笑,说道:“你我相逢即是缘,至少在今天,我们相谈甚欢,那么,还是不要因为今后的交往而破坏对彼此的好感吧?因此,我觉得,我们还是相忘于江湖比较好。”

    说罢,他便朝对方一拱手,转身朝船舱走去。

    白衣人在他身后大声说道:“兄台既然不原因说出自己的名字,那我便只好先介绍自己了,我姓李名白,字太白,住在通化坊东起第四排南起第五列的一处小院子里。至少在这一段时间,我都会在扬州。如果兄台要来找我的话,我随时欢迎!”

    “好。”

    江亭云会有看了他一眼,点头笑道。

    至于他会不会去嘛……那肯定是不会的。

    不过这个人道是有趣,姓李名白吗?姓李名白啊……

    等等!

    姓李名白!

    他的脚步猛地顿住,一下子便转过身来,盯着白衣人的眼睛问道:“你说你叫什么?”

    白衣人一怔:“李白啊?怎么了?”

    李……白!!?

    李白哎!中国人的精神偶像!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诗人!

    虽然有人认为,杜甫才是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诗人,但他个人还是认李白的。

    而李白见他神情有异,微微一怔:“你认识我?”

    “认识你,很奇怪吗?”

    江亭云反问,中国人有谁不认识你?

    “倒也不是奇怪,只是……稍微有点意外罢了。”

    李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

    江亭云怔了一下之后,也明白过来。

    看李白这时候的样子,应该只有二十来岁,这时的他,还没有达到一声名气的巅峰。

    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他一生名气的巅峰应该是,应该是他四十二岁时,受到唐玄宗的召见。

    而在他二十岁的时候,虽然也很有名气了,但终究没有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这么想着,他便笑道:“我读过你的诗,很喜欢,特别是那首将……”

    他原本想说《将进酒》的,但转念一想,这首诗……好像不是李白二十几岁的时候写的啊?

    这时候,李白还没写这首诗了。

    而他虽然读过很多李白的诗,但可不知道,其中有那首是他这时候已经写了的啊!

    因此,他一时语塞。

    “额……算了,反正我很喜欢你的诗就是了。”

    随后,他便跑回船舱里,找小玉要了纸笔,又跑出来说道:“大佬,给我签个名呗?”

    李白的签名唉!

    放到后世的话,可以拍卖个几百万的吧?

    李白对于他这种需求,稍微有些奇怪,不过也没有拒绝。

    “好。”

    他答应了一声之后,便走近船舱里,把纸张放在桌子上铺平,挥手写下了“李太白”三个字。

    想了想,他顺手又写了一首小诗:

    一剑随风起,半月映城孤。星辰皆啜泣,月色满平湖。

    赠秦淮河上无名剑客。

    李白写罢,便放下笔,后退一步,笑道:“可以了吧?”

    “可以可以。”

    江亭云哪有不可以的道理?连连点头。

    他看着这首诗。

    这首诗可是为他写的唉!那么,好坏都已经不重要了。

    见他这副样子,李白迟疑道:“不知……可否……”

    “没问题。”

    江亭云回头笑道:“我会教你剑法。”

    “此言当真?”

    听了他这话,李白先是一怔,随后便是一阵狂喜,就想行个拜师礼。

    江亭云连忙托住了他,认真说道:“我虽然教你剑术,但我不是你的师傅……倒不如说,我还要向你学怎么写诗,因此,我们像之前那样,以兄台相称就好。”

第三十二章 三年

    “写诗?”

    李白闻言一怔,随后爽朗一笑:“没问题,在这方面,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在诗歌上,他有着极强的自信心,自认不输于任何人。

    哪怕眼前这位剑客剑法玄乎其玄,但在写诗上,他依然保留着极强的自信心。

    见他答应下来,江亭云也是松了一口气。

    他本人确实还挺想跟李白学写诗的,但这还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最主要的原因是,李白的名声太大了,对于当李白的师傅,他的心理压力有点大。

    因此,这样就最好了。

    “那么,兄台,不知你的名字是……”

    “江亭云,江是长江的江,亭是亭子的亭,云是白云的云。”

    江亭云很快就回答道。

    “江亭日暮云西去,好名字。”

    李白赞叹道。

    “……”

    江亭云总觉得,这个时候的李白,有点拍马屁的嫌疑。

    不过对此他也能理解,便笑道:“白兄,其实我所学的剑法,不只是剑法,还包括了内功。”

    “内功?”

    李白闻言一怔,试探道:“内功指的是,道家修养内丹的方法?”

    江亭云闻言一怔,摇摇头说道:“我不清楚道家的内丹修炼法是怎么一回事,不过,你要怎么理解,其实也可以。”

    其实,整本《忘忧决》都没有提过内功这个概念,他之所以叫它内功,仅仅是前世看武侠小说养成的习惯罢了。

    “原来如此……”

    李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随后,江亭云便跟他详细地讲了一下内功的入门之法,又跟叮嘱张文若一样叮嘱了他一通注意事项。

    他说完了之后,李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正想说些什么,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道声音:“白兄,你还好吧?怎么去了那么久?”

    这道声音,是从另一艘船,也就是李白原来乘坐的船上传来的。

    闻言,李白一怔,这才意思到时间过去了多久。

    他朝江亭云一拱手,有些歉意地说道:“我在那艘船上,还有些朋友,因此……”

    他这人交游广阔,朋友数不胜数,而且,历来没有亏待朋友的习惯。

    而这次,那些朋友是他约出来的,他要是中途突然离开,冷落了人家的话,那也太不像话的。

    江亭云当然明白这点,便点头笑道:“你去吧,回去以后好好练习我跟你说的内功入门之法,至于今后的事,我们可以他日再叙。”

    “好。”

    李白便答应了下来。

    之后,他问好了江亭云的住处,便急匆匆地赶回去了。

    “白兄,你到底去干了什么?怎么花了这么长时间?”

    “抱歉,我遇到了一个有趣的人,因此忘了时间……”

    “什么有趣的人?你该不会是去寻花问柳了吧?”

    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声音中颇有些幽怨。

    “你这话说得,这等美人就在我面前,我哪里还用得去别的地方寻花问柳?”

    “嘻嘻,算你会说话……”

    他们的声音慢慢地小了下去,看来,他那艘船慢慢地离开了。

    江亭云在椅子上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他把茶水喝完的时候,张文若刚好从房间里走出来。

    她见了他,微微一怔,连忙上前,双手并拢,放在肚子上,低声说道:“师傅……”

    “嗯。”

    江亭云看了她一眼,笑着问道:“怎么?有感觉了吗?”

    “没有……完全没有。”

    张文若颓然说道:“我进入房间以后,练了很久,可是,什么感觉都没有……”

    江亭云看了她一眼,安慰道:“其实你没必要有这么大压力,短时间练不出气感,是很正常的事。”

    张文若闻言一怔,随后眼珠子一转,跑到江亭云身手,一边帮他捏着肩膀,一边讨好地问道:“师傅,我能不能问一下,你那时候,用了多长时间才练出气感?”

    感受到张文若的小手的柔软,他还是有些不习惯,可是也没有那么抗拒了,因此一时之间没有阻止她。

    “三年,我那时候,用了三年。”

    江亭云喃喃地说道。

    “三年?”

    张文若闻言一怔,手上的动作都是一顿。

    “怎么,你后悔了?”

    江亭云回过神来,笑道。

    “嗯嗯……并没有后悔,相反,我倒是松了一口气。”

    张文若笑道,随后,她的手上的动作便又继续了起来。

    “松了一口气?”

    江亭云闻言一怔。

    “对啊。”

    张文若笑道:“就连师傅都用了三年,那么,我一时之间练不出气感就是很正常的事了。”

    “……”

    江亭云沉默了一下。

    他不得不承认,张文若说得有点道理。

    她倒是一个……乐观的人呢。

    江亭云一时之间怔怔地出神。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张文若的小手还放在他的肩膀上。

    而且他确实觉得挺舒服的。

    这个时候,要她停下来,他竟然都有了些微妙的不舍起来。

    果然,习惯是一个可怕的东西吗?

    他在心里自嘲了一声。

    今天他习惯了她的按摩,明天就会习惯更多的……

    莫名的,他的脑子里出现了一句话:要想学得会,先跟师傅睡。

    当然,他很快就把这个想法从脑子里剔除了出去。

    他自认不是那种人,他虽然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老师,但也不是那种人渣败类。

    只是,他能控制自己的想法,控制不了别人的想法啊。

    如果他这时候回过头来的话,就会发现,张文若的脸颊有些微微的红润……

    “好了。”

    江亭云抓住了她的手。

    “啊?”

    张文若被吓了一跳,等她发现,江亭云并没有注意到她的时候,这才松了口气。

    “怎么了?”

    江亭云听她声音有异,有些疑惑地转过头来。

    “没……没事。”

    张文若连忙转过身去,看向窗外的秦淮河。

    “是吗?”

    江亭云不置可否。

    “额……”

    张文若连忙转移话题道:“刚才,我似乎听到有另一个人声音?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哦,你说李白啊,他那时候确实过来过。”

    “李白?”

    张文若闻言一怔。

    “你听过他?”

    江亭云看向了她。

    “嗯,他挺有名的,听说京城里有些文人很推崇他。”

    张文若说道。

第三十三章 箱子

    老实说,张文若对诗歌还挺喜欢的,但也只是“挺”,并没有到特别喜欢的地步,相比之下,她还是更喜欢传奇小说一些。

    因此,她对李白的了解仅仅是:他是一个写过一些诗的,挺有名的诗人。

    她之所以对“李白”这个名字表示惊奇,仅仅是因为,突然之间听到了一个名人的名字罢了。

    因此,她很快就又转移了话题,转到内气入门之法的注意事项上来。

    江亭云对此也不藏私,基本算是知无不言了。

    ……

    “对了,说起来,你不用回去吗?现在都已经是半夜了。”

    江亭云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打量了张文若几眼,这才问道。

    看她的样子,她应该是一个大家闺秀,像她这种家庭,规矩应该很严的吧?

    这种家庭,真的会允许子女在外面过夜的吗?

    更不用说,是在青楼画舫这种地方了。

    张文若朝他神秘一笑:“当然不用回去啊,至于原因嘛……”

    “为什么?”

    江亭云下意识地问。

    “原因当然是,他们都不知道我出来了啊,那么,自然也就不用回去。”

    张文若笑道,笑容里颇有些狡黠。

    江亭云一怔:“你是偷偷跑出来的?”

    “对啊。”

    张文若回答得理所当然:“要不然,他们怎么可能让我来这种地方呢?”

    这里可是青楼画舫啊!

    一个女孩子来这种地方,也太奇怪了吧?

    如果不是为了他……不,如果不是为了他的剑法的话,她才不会来这种地方呢。

    “你……不会被发现?”

    江亭云又问。

    “不会啊,我父亲很信任我的,再加上红云帮忙掩饰,除了一些亲信以外,没有人会发现我偷偷跑出来的。”

    她的语气中满是自信。

    喂喂,你就这样辜负你父亲的信任真的好吗?

    江亭云已经无力吐槽了。

    “所以,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江亭云喝了一口茶,问道。

    “看情况吧,嗯……我觉得,只要在天亮之前回去就没有问题。”

    “也行吧,那……我们现在干什么?”

    “我准备继续练习内气入门之法,至于师傅你嘛……”

    张文若歪了歪脑袋,笑道:“这里是秦淮河上的画舫唉,一般男人人来这里……能干什么?”

    她的语气间颇为暧昧,说完这句话以后,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嘭”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留下江亭云在原地发怔,对啊,青楼……还能干什么?

    不会他很快就把那丝旖旎扫了出去,不说别的,就说,现在张文若还在这里呢。

    她算是他的半个徒弟,因此,还是要在她面前保持一点师道威严比较好。

    于是,没办法,他也只好回到自己的房间,练习起内功来。

    说起来,自从出山以后,他还没有好好地练过内功呢,也是时候练一下了。

    ……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的时候,张文若便来敲他的门。

    他这才从入定中走了出来,下床去把门打开:“怎么了?你要回去了?”

    “对啊,现在船已经靠岸了。”

    “这样啊……”

    江亭云便跟着她一起从船上下来。

    老鸨在后面笑道:“两位郎君,欢迎下次再来。”

    “下次一定。”

    江亭云笑道。

    他觉得,他下次应该不会再来了。

    老实说,就今天晚上,他的感受都不是很好,他竟然在秦淮河的画舫上练了一晚上的内功!

    这像话吗?

    说出去的话,别人一定会笑掉大牙的吧?

    他跟着张文若走了一段路,她便停了下来,回过头来笑道:“好了,师傅,就到这里吧,接下来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你……真的可以吗?”

    江亭云斜了她一眼,问道。

    现在,天可还没有完全亮呢,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不会不安全吗?

    张文若明白他的意思,摇摇头笑道:“没问题!其实我也不是一个人出来的啊,还是有些人在暗中保护我的,我没那么蠢。”

    像她这种人,可是绑架事件的高危人群呢,她没那么蠢。

    “那是你的人?难怪……”

    事实上,他也早已经发现,有些人在盯着这里。

    于是,他便不强求了,让她一个人回去。

    但他往来福客栈的方向走了几十步之后,果然还是有些不放心,便又转过身去。

    最终,他偷偷地跟在张文若后面,一直到她回到家,从围墙边上爬了进去,这才放下心了。

    “张府……”

    离开之前,他看了一眼张府的门匾,老实说,张府的占地面积比他想象中的要大得多,也豪华得多。

    “看来,我这位弟子,是真的大家闺秀啊。”

    江亭云一笑,随后,便往来福客栈走去。

    自始至终,都没有人发现他来过。

    ……

    “江郎君,你终于回来了。”

    这时,来福客栈已经开门,而且,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老板娘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他。

    她跑到他面前,笑道。

    “嗯,回来了。”

    江亭云也笑了一下,便往客栈理走去。

    老板娘跟在他身后,问道:“江郎君,你昨晚,去了哪里?”

    她隐隐约约地,似乎闻到了……胭脂水粉的味道?

    那他昨晚到底去了哪里?

    江亭云随口说道:“哦,昨晚有点事。”

    “有点事啊……”

    话说到这了,老板娘也不好继续问下去了,毕竟,她跟他又不是什么特别的关系。

    “哦,对了。”

    老板娘很快又想到了什么,连忙说道:“刚才,客栈刚开门的时候,有一伙人搬了一个箱子过来,说是要送给你的,所以我便先帮你放到了房间里。”

    “箱子?”

    江亭云微微一怔,问道:“里面是什么?”

    “我没有打开过。”

    老板娘迟疑道:“不过,那个箱子很重,就好像是……银子?”

    “银子?”

    这回江亭云是真的怔住了,他快步上楼,回到房间里一看,果然有一个黑色的箱子。

    他走过去小心翼翼地用长剑把箱子挑开,便被晃了一下眼——那里面,果然是一堆白花花的银子。

    “还真是……银子?”

    站在一旁的老板娘,也在一瞬间被晃花了眼。

第三十四章 胭脂水粉

    江亭云凝视着箱子里的白银,想到一个问题,这些银子,是谁的?

    长乐帮?

    不,不会,如果是他们的话,他们一定会直白地跟他说,这是赔礼,请原谅我们之前的冒犯吧。

    而不会像现在这样,偷偷地给他送钱。

    那么,是李白?

    不,虽然根据历史记载,李白在富裕时期,也就是现在,很喜欢接济那些落魄公子,风尘旅人。

    但是,问题是,自己在他眼里也不落魄啊?

    他与李白相遇的时候,是在秦淮河上。

    而一个落魄公子,可不会逛秦淮河。

    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那就是,张文若。

    张文若是他徒弟,而在她眼里,他好像有一层世外高人的光环。

    而世外高人的典型特征就是,视金钱如粪土,不为五斗米折腰。

    因此,她之所以不太好意思直接送钱给他,可能是怕他会觉得这是一种侮辱?

    但是啊,人活着,毕竟还是要花钱的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而她,又恰巧知道,自己现在挺缺钱的——他白天的时候,看着秦淮河上的画舫囊中羞涩的样子,可都被她尽收眼底了。

    因此,她才会偷偷地叫人把钱送过来。

    所以,这算是拜师礼吗?

    这么想着,他也不由得露出了一点笑意。

    不管怎么说,她还是有心了——虽然,她就是直接送钱给他,他也不会拒绝就是了。

    他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种世外高人。

    老板娘一直在观察他的神情,见他露出了笑意,也是松了一口气,笑道:“江郎君,你知道这些银子是谁送来的了?”

    这些银子的来源要是连他都不知道的话,那她可就是好心办坏事了。

    “嗯。”

    江亭云轻轻地点了点头,随后说道:“不过,这么多银子,也不好携带啊……还是把它们换成银票比较好……”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转头看向了老板娘:“话说,你听过银票吗?”

    老板娘微微一怔:“银票?什么东西?”

    江亭云左手扶额,有些无奈:看来这个时候,还没有出现银票啊,那么,这么多银子,他要怎么带着?

    真是没有想到,他竟然还有因为钱太多而烦恼的一天。

    老板娘见了他的神情,小心翼翼地问道:“郎君,你可是为了不知怎么携带这些银子而烦恼?”

    江亭云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没想到被你看出来了。”

    在她的视角里,此刻的自己一定很欠揍吧?

    然而老板娘只是捂嘴轻笑:“郎君,其实你没必要为这种事情而烦恼。”

    “那我应该怎么做?”

    江亭云问。

    “有很多种办法啊。”

    老板娘掰着手指头说道:“比如说,你可以先用那些钱买点房产,反正,你之前在扬州城不也没有住……”

    说到这里,她的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想到一个问题,如果江亭云有了住处,那岂不是以后便不用住客栈了,那她以后……还能见到他吗?

    当然,她只是停顿了一小会儿,很快就继续介绍起来:“……处吗?等你安置好了之后,就可以买几个丫鬟家丁,到时候,你想去哪里,就可以让他们帮你带过去了。”

    “你说的也是。”

    江亭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看来,在这样一个时代当一个有钱人,丫鬟家丁什么的都是必需品,没有是不行的。

    只是,他习惯了独来独往,一时之间估计很难习惯那种大宅院式的生活啊。

    以后……也不一定适应得了。

    他想着一些东西,静静地出了一会儿神。

    见他暂时没有离开的想法,老板娘连忙说道:“江郎君,现在也到吃早餐的时间了,要不你先下去吃点东西吧?”

    “好。”

    江亭云想了想,便答应了下来。

    这个世界上,可没有什么东西比吃饭更重要了。

    于是他便下楼去。

    老板娘看着他的背影,咬了咬嘴唇,随即也便下楼去了。

    ……

    张文若过来的时候,是下午二三点的时候,也就是申时。

    那时,他刚好睡醒,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这时,张文若便敲了门。

    他走过去,把门打开,一怔,因为,他发现来的人不止一个,除了张文若以外,还有她的丫鬟,好像叫什么……红云?

    此刻,她们都做男子打扮,虽然打扮水平一如既往的烂,可以让人一眼就看出来是女的就是了。

    “师傅,我可以进去吗?”

    张文若恭敬道。

    “可以,进来吧。”

    他点了点头,便下一步走了进去。

    他注意到,她进来的时候,看都没有看一眼墙角的箱子。

    “坐吧。”

    江亭云率先坐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说道。

    “是。”

    张文若应了一声,随后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

    至于红云,她没有坐,只是站在张文若后面,时不时地撇一眼江亭云,眼神中满是震惊。

    事实上,只从江亭云把门打开哦,见到她们两个的时候,就已经是这么表情了。

    那时,她猛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随即,眼神在两人之间徘徊,在心里八卦着。

    江亭云看了张文若一眼,笑道:“今天你又是偷跑出来的?”

    “不是。”

    哪曾想,她很快就否认了这一点:“昨天是因为时间紧急,我来不及跟父亲说,而且……也不太好找理由,但今天不一样啊。”

    她把红云拉了过来,笑道:“我跟他说,我要出来逛逛街,买点胭脂水粉,而红云,会为我作证的。

    是吧?红云?”

    说着,她便朝红云轻轻一笑。

    红云闻言一怔,随后连忙点头:“嗯……当然,今天我跟小姐逛了一天的街,买了好多胭脂水粉呢。”

    她的神情真挚,声调自然,可以看出来不是第一次干这事了。

    实际上,她此刻心里却在疯狂呐喊着:小姐,虽然我知道你说出来有事,肯定不是为了买胭脂水粉,但是,我是真的没有想到,他会偷偷跑出来见男人啊!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话,我说什么都不会答应你的!

    呜呜,这种事情被老爷知道了,我一定会被打死的吧?

第三十五章 凭虚

    红云时不时地撇江亭云一眼,眼神中满是不解。

    显然,她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这两个人究竟是怎么搞在一起的。

    她承认,江亭云长得很好看,可能是她见过的人中,长得最好看的那一个,可是仅仅长得好看没用啊!

    江亭云家境贫寒,与张府天差地别,他们之间的结合,老爷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而小姐在她的印象里,也一直是一个很冷静的人,她是不会做这么冲动的事情的,可是,小姐她怎么突然之间就不冷静起来了呢?

    该说,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

    唉,看来,小姐也到了思春的时候啊……

    红云胡思乱想着。

    张文若看了她一眼,笑道:“你先去外面逛逛吧,我跟师……江郎君两个人聊聊。”

    红云一怔,随后连忙点头说道:“是。”

    说罢,她慢慢地退了出去,出去的时候,还顺手带上了门。

    事实上,她这时候在心里疯狂地呐喊着:啊啊啊,小姐你终于要支开我,然后跟江公子搞那事了吗?

    而且,小姐那时候明明是要叫他师傅的吧?为什么又要改口?

    而且,话说她为什么要叫他师傅呀?这是暗号吗?还是某种情趣?

    哇!小姐也玩得太开了吧?

    理智告诉她,她不应该走,应该留下来阻止他们之间的交合,可是羞涩、外加对小姐的敬意,让她下意识地便退出了门外。

    等她掩上了门,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做错了事,可是,以她的羞涩,让她这时候再进去阻止他们,她更加做不来了。

    最终,她只好脸颊通红地下了楼。

    小姐叫她去外面逛逛,那显然,是不希望她偷听他们的声音了。

    ……

    见红云掩上了门,张文若这才松了口气,站起来走到江亭云旁边,抓住他的胳膊,笑道:“师傅,红云她终于走了,那我们……开始吧?”

    “额……”

    江亭云一时失言,对于她的亲密动作,他已经有些习惯了,因此并没有推开她。

    可是,她这种话语的暗示性也太强了吗?

    是想ghs吗臭妹妹?

    他差点就要误会了!

    不过在那之前,他终于回过了神来,警告了自己一句:淫者见淫,性者见性,她这就是很普通的一句话而已,不要想歪了!

    说起来,这本来就是师徒的正常相处模式吧?

    只是他自己不太习惯而已。

    应该……吧?

    “咳咳。”

    江亭云很快就正色道:“嗯,我们开始吧。”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听到他的话,张文若也是微微一怔,随后脸蛋发红。

    很显然,她也想歪了。

    之后,江亭云便好好地给她指导了一下,内力的入门之法。

    内力的入门之法很简单,但有一句话说得好,越是简单的东西,越复杂。

    内力的入门之法,用几句话就可以概括,但是,细节呢?

    应该采用什么样的姿势,练习内功才更有效率?

    那个时候的呼吸频率,究竟是怎么样的?

    那个时候,她的脑子里应该想什么?

    甚至于,打坐的时候,应该坐在房间的什么位置,面朝什么方向,在温度上要不要讲究之类的玄学问题,也都是要考虑的。

    总之,这东西一讲就讲不完。

    江亭云跟她讲了一堆,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他喝了一杯茶,想了想,说道:“择日不如撞日,要不,就在今天,我跟你讲一下具体的剑法吧?也就是《凭虚剑》。”

    张文若一怔,随后连连点头:“好!”

    内力的入门还不知何年何月,与之相比,显然还是直接的剑法更有吸引力一些。

    他带上自己的长剑,领着她下了楼。

    想了想,他便带着她走到后院,那里有一个比较广阔的空间。

    “嗯?江公子,你来了。”

    没想到,他一到那里,就看到了张三,张三正在劈柴。

    张三见他过来,先是一怔,随后便站起身来问好。

    说起来,他的工作还蛮重的啊,一个厨师,竟然还得干这种活。

    “嗯。”

    江亭云轻轻地答应了一声,笑道:“你继续吧,我们不打搅你。”

    “好的。”

    张三闻言,这才重新弯下腰去,继续一下一下地劈柴起来。

    江亭云带着张文若走到一个角落,左右看了看,便说道:“好了,就在这里吧。”

    “嗯嗯。”

    张文若连连点头。

    她屏住了呼吸,瞪大的眼睛,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江亭云的剑上,不敢错过一点细节。

    江亭云调整了一下呼吸,接着,便慢慢地拔出了手中的剑。

    这一剑……平平无奇。

    “凭虚剑的凭虚二字,按照我的理解,指的是,’世界万物皆是虚妄,而尘世之人不得不凭居其上”之意。这里面,包含了作者的人生感悟,而作者的所思所想,肯定会影响到具体的剑招的,因此,想要更好地入门,了解’凭虚’二字的含义,还是很有用的。”

    “嗯,我理解的。”

    张文若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你能理解就好,那么,我们接下来要讲的是……”

    接下来,他便给她一招一式地演练了一下《凭虚剑》的具体剑招。

    他演练得很慢,毕竟,张大小姐虽然痴迷豪侠小说,但毕竟没有真的练过武,基础很差。

    而剑法,又是非常需要基础的一种东西。

    因此,这样她才看得清。

    “你来试试?”

    演练了之后,江亭云把长剑递给了张文若,说道。

    “哦哦,好的。”

    张文若闻言一怔,随后连忙双手接过来长剑。

    然后小心翼翼地摆出来一个招数,随即求助似地看向了江亭云。

    江亭云笑道:“挺好,不过有一点,那就是,练剑的时候,要有信心,视线不要四处乱转。不管有没有错,反正,先练了再说。”

    “嗯。”

    张文若点了点头,然后,便认真地练了起来。

    见她暂时不需要自己了,江亭云便走到一边,张三还在劈柴。

    他看了一眼张三的木柴,发现,在自己给张文若讲剑法的这段时间,张三一根柴都没有劈。

    “江郎君。”

    见他过来,张三连忙站起身来,低声说道。

第三十六章 刀

    “嗯。”

    江亭云轻轻地答应了一声,之后,便走上前来,笑道:“你的柴劈得怎么样了?”

    张三一怔,连忙说道:“挺好的,快……劈完了。”

    他低头聚拢了一下散落在地上的柴火,低声说道。

    “是吗?”

    江亭云不置可否,只是轻声一笑。

    “是。”

    张三低声说道,接着,便抱起一堆柴火,说道:“江郎君,那么,我先去煮饭了?”

    “好的,请随便。”

    江亭云答应了一声,便看着他转过身去,快步走向后门。

    就在他的背影即将消失不见,一只脚已经跨过了后门的门槛的时候,江亭云突然轻声说了一句:“刀不错。”

    张三的脚步猛地一顿,手中的柴火差点掉了下来。

    他的身体猛然之间有些僵硬起来,头也不回地说道:“江郎君,你说什么?”

    “没什么。”

    江亭云摇了摇头,笑道。

    接着,他从地下捡起那本柴刀,轻声说道:“我只是说,这把刀,挺不错的。”

    这把刀就是一把很普通的柴刀,漆黑、沉重,像钝器多过锐器。

    而且因为寿命比较长的缘故,已经长满了锈痕。

    这样的一把刀,真的能用“不错”来形容吗?

    “……”

    张三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便点头道:“是的,挺不错的。”

    说完,他便跨过了门槛,消失不见了。

    “师傅,怎么了?”

    张文若也注意到了他这边的情况,情不自禁地问道。

    江亭云头也不回地说道:“不要分神!”

    张文若一怔,随后连忙点头:“哦哦。”

    随即,她便又继续全神贯注地练习起江亭云教给她的剑招起来。

    江亭云看着张三消失的方向,露出了绕有兴趣的神色。

    “挺不错……吗?”

    他先前说的“不错”,指的当然不是那把生锈的柴刀,而是张三的刀法。

    刚才进到小院子之后的那一撇,江亭云已经看出来了,张三在刀法上有些研究。

    这里所谓的刀法,指的不是杀猪的刀法,而是……杀人的刀法!

    张三,他必定是杀过人的,可能还不止一个,那种感觉……不会错。

    江亭云喃喃地说道:“杀过人的厨师……这还真是一个意外的发现啊。”

    而且,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张三的刀法水平很高,虽然依旧看不出内气的存在,不过,在“普通人”的层次上,已经是难得的高手了。

    他大概相当于两个,嗯……三个李白的水平?

    他的水平,甚至已经跟江亭云在沿江村的三个徒弟的水平相差无几了。

    嗯……江石江竹两兄弟可能打不过他,不过,宋理理对上他的话,应该还是有相当的胜算的。

    在一瞬间,他的心思风驰电掣。

    最后,他看着张三消失的方向,幽幽地想到:看来,这位张三同学有着很多的故事啊……不过,人家既然不愿意告诉他,那么,他也不好强求。

    之后,他便坐在一旁,看着张文若练剑。

    等她练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的时候,他这才走上前去笑道:“好了,你之前不怎么运动,突然之间进行大量的运动的话,很容易出现肌肉酸痛的现象,因此,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呼……”

    张文若闻言,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此刻小脸红扑扑的,胸口不住地起伏,衣裳已经湿透,散发出一阵酸涩的味道。

    而她,显然也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脸蛋微红:“师傅,我练得怎么样?”

    说着,她便双手把“画舫”递给了江亭云。

    江亭云接过长剑,让它归鞘,笑道:“挺不错的……你比我想象的要努力得多。”

    他原本以为,像她这种大家闺秀,对于剑术也就是三分钟热度罢了,坚持不了多久的。

    至于练剑,她更是很难习惯那种辛苦——剑术的潇洒,是建立在无数个日夜的勤学苦练当中的,可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但好在,她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至少在今天,她还挺努力的。

    听到被人夸奖,张文若也是本能的有些开心,稍微偏过头去,用手撩了一下散落在耳边的头发,说道:“是吗?我以后会继续努力的……”

    江亭云看了她一眼,她这个时候,还真的有点“纯情女学生”的味道。

    他把视线转了回去,笑道:“好了,那么,今天就先到这里吧?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张文若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我可能,要洗一下澡?要不然,就这样回去的话,会露出破绽的。”

    随后,她扯了扯自己的衣角,发出了轻轻的“啵”的声音,她的衣服材质本来就很薄,这么一湿透,一下子就沾到了皮肤上。

    听到那道声音,张文若微微一怔,随后脸蛋越发红润起来,低着头不敢看他。

    江亭云也是一怔,随后笑道:“好吧,那你去吧。”

    “是。”

    张文若轻轻地答应了一声,之后便小跑着跑回了客栈里。

    而这时,红云也正好走了过来,想着去后院逛一逛,因此,两人差点就撞上了。

    看着眼前的张文若,红云在一瞬间瞪大了眼睛,小姐,你到底干了什么啊?怎么弄得这么湿?等一下回去的话,要怎么跟老爷交代?

    而张文若却没有想那么多,见她过来,就是一喜,连忙伸手把她拉了过来,嘱咐道:“我这件衣服不能穿了,你去另外买一件吧,最好款式跟这件一样,如果实在找不到一样的,也没关系,只能说,尽量吧。”

    “哦哦。”

    红云还能说什么?

    当然是答应下来了。

    而这时,江亭云也从后院走了回来,见了她,微微一怔,随后露出了一丝友好的笑意。

    啊啊啊,他笑了他笑了!

    而且,他竟然跟小姐一起从后院出来,所以,小姐之所以会变得这么湿,果然是因为你吧?

    所以,你们到底在后院干了什么啊?

    她实在是太好奇了。

    而且,你为什么要对着我笑啊?你该不会是对我有意思吧?难道你还想着三人一起……那个啥吧?

    不行!

    绝对不行!

    拒绝多人运动!

    她的脑子晕乎乎的,很快就脸蛋通红地转过身去,快步跑出去了。

    只留下江亭云有些懵逼,她这是……怎么了?

    之后,张文若要去他的房间洗澡,他作为师傅,肯定是不能呆在房间里的,因此,便只好下楼来了。

    他在楼下等了一段时间之后,张文若这才洗完了澡,换了新衣服下来。

    “换下的衣服我带回去了……明天,再带来。”

    张文若轻声说道。

    她是想把这套衣服作为练功服的,因此,原本还想着,把这套衣服留在这里。

    不过再三考虑之后,她还是决定把衣服带回去。

    江亭云没想那么多,只是轻轻地一点头,说道:“那好。”

    “嗯,那……师傅再见。”

    张文若最后看了他一眼,恭敬道。

    “嗯。”

    江亭云答应了一声,然后便目视着她走去客栈。

    然后,他再从院子的后门出去,悄悄地跟上了她。

    张文若是为了找他才偷偷跑出来的,要是出了什么事的话,他会良心不安,所以,他估计以后都得护送她了。

    唉,他这个师傅当得,也实在是太不值当了。

    ……

    晚上的时候,照旧是由老板娘把饭菜送上来。

    他给她开了门,她进了房间以后,一边把饭菜放到桌子上,一边轻声问道:“江郎君,白天来的那位姑娘……可是公子的心上人?”

    江亭云闻言一怔,随后有些好笑地摇摇头,说道:“不是,她算是我的,嗯……朋友吧。”

    他没有说是师徒关系,要不然,还得解释一堆东西。

    “这样啊……”

    老板娘轻轻地说了一句,也没有继续再说什么。

    “对了。”

    倒是江亭云想到了一些事情,眼睛微眯,问道:“张三……是什么时候来到来福客栈的?”

    老板娘闻言一怔,说道:“江郎君为何要问这个?”

    “不为什么,只是单纯的好奇罢了。”

    江亭云摇了摇头,笑道。

    “这样啊……”

    老板娘回想了一下,这才说道:“说起来,他来来福客栈也有一段时间了……那大概是三年前吧,有一天,先夫在后街的胡同里发现了他,那时,他就像一个乞丐,浑身脏兮兮的,饿晕在了地上。

    先夫可怜他,因此,便给了他一碗饭吃。之后,他便赖在来福客栈不走了,非要我们收下他,没办法,先夫之后收下了他当徒弟。好在,他的天赋很好,也踏实肯干,因此,慢慢的,我们也就接受了他……”

    “这样啊……”

    江亭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所以,这是一出武林高手隐姓埋名,躲在一家小客栈当厨师的戏码?

    上次,长乐帮的事要是自己不出手,是不是他就会代为出头了?

    然后上演一波装逼打脸的好戏?

    这么想来,还是自己堵了他的装逼之路啊。

    他在脑子里胡思乱想着。

    很快,老板娘便出去了,留下他吃完了晚餐。

    晚上,他在半梦半醒之间,突然听到了外面传来了敲门声:“咚,咚咚。”

    他起床打开房门一看,是张三。

第三十七章 张三

    张三见了他,“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他俯身在地,不发一言,如一块沉默的石头、或漆黑的山。

    江亭云一怔,不解道:“张兄,这是何意?”

    张三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问:“江郎君,您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知道?”

    江亭云闻言一怔。

    我又知道什么了?

    “你不是已经看出来,我的身份了吗?”

    “你的身份是……”

    “对,我就是大盗张天赐!”

    他说到自己的名字的时候,一字一顿地,有些庄严,又有些悲哀。

    不过,他的眼神依然是坦荡荡的,直视着江亭云的眼睛。

    江亭云闻言一怔,张天赐又是谁?

    我还什么都没说啊!你怎么就什么都招了?

    “张天赐……”

    不过,联想到“大盗”二字,他也大概猜得出,张天赐是什么人了。

    江亭云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现在来找我,又是何意?”

    他之所以没有说,自己也是刚刚才知道张三的本名的,是因为,他想顺水推舟。

    毕竟,这位张三同学看来是真的有很多故事啊……

    曾经杀人不眨眼的恶徒最终决定当一个好人吗?

    这种故事,还真是俗套啊。

    不过,他既然愿意把自己的故事说出来,江亭云当然也没有阻止的道理。

    张三看着他,眼神平静:“我知道,张天赐罪无可恕,而且,我也不相信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鬼话,一个曾经犯了错的人……无论如何,都无法弥补他的罪孽。

    我之所以藏在这处小客栈里当一个厨师,也只是想着苟且偷生罢了。”

    江亭云一怔,你这倒是挺实诚的啊。

    “所以,你想说什么?”

    “嘭!”

    张三猛地一磕头,把地板砸出了一阵轻响。

    江亭云被他吓了一跳,连忙左右看了看,没有发现有人出来。

    他这才松了口气,同时,把张三拉进了房间里——要是被人看到,有个大男人跪在他门前的话,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误会的。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江亭云有些没好气地说道。

    你这废话也太多了吧?

    张三看着他,认真地说道:“我想请求你,放我一条生路。”

    “嗯?”

    这回轮到江亭云微微一怔了。

    “所以,你认为我会杀你?”

    “难道不会吗?”

    张三反问。

    “嗯……”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江亭云似笑非笑:“你既然认为,我想杀你,又为什么会觉得,你只要求饶之后,我就会放你离开呢?”

    嘴炮技能,可不是那么好用的。

    张三摇了摇头:“我不敢妄想,你会轻易地放我走,所以……”

    他伸出自己的右手,说道:“以一条手臂为代价,可以吗?”

    他的眼神平静,就仿佛刚才只是说了一句很普通的话。

    这回,江亭云是真的怔住了。

    他重新审视了一遍张三这个人。

    他的表情比张三还平静:“如果我说……不可以呢?”

    “那么,还可以再加上一只眼睛……”

    张三慢慢地说道:“很抱歉,我还得留下一只手来过生活,因此没办法两只手都给你,至于眼睛,同样,我也只能给你一只。如果这样,你都不愿意放我走的话,那我也只好……以死相搏了。”

    他慢慢地从自己的身后抽出了一把刀:“我知道,江郎君的武功,不是我这种人可以比的,不过,我也不会束手待毙。

    这把刀,不是杀人的刀,不过,无所谓,这已经是我现在能拿到的最好的刀了。

    我是真的……很想活下去!”

    他手中的刀确实不是杀人的刀。

    那是一把柴刀。

    如果江亭云没看错的话,那把刀,他白天的时候,还用它来劈过柴。

    不过即便如此,江亭云依然相信,那把刀能杀人。

    因为用这把刀的人,能杀人!

    这个时候,张三已经不是他平日里见过的张三,张三这时候的眼神,犹如一匹孤狼,一匹在雪地里、受了重伤,却依旧对一切威胁咬牙切齿的孤狼!

    老实说,这还是江亭云第一次看到这种眼神。

    他说他想活下去,江亭云是信的。

    不过,江亭云对此的反应是:后退了一步,朝他招了招手,笑道:“来啊。”

    张三闻言一怔,随后眼神一凝。

    “刷!”

    他也没有多说,直接便从地板上扑了过来。

    此时,他手中的刀已经划过一个凶诡的弧线,直取江亭的左肋,这刀劈实了的话,江亭云不死也残。

    不过,再凶残的招式,也得劈得到人才有用啊?

    而他这一招,就劈空了。

    “嗯?”

    张三微微一怔,他这一刀,按理来说,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劈空的,那不是以人类的反应速度能做到的事情,可以,江亭云还是躲过了这一招……

    而就在他愣神的那么一小瞬间,江亭云已经把手放在了他的手腕上,然后,夺下了他的刀。

    江亭云左手看了看那把柴刀,再次赞叹道:“好刀。”

    他是真的这么想的,不是在阴阳怪气。

    事实上,张三已经是他见过的所有人中,第二强的那个人了。

    至于第一强嘛,是他的徒弟,宋理理。

    事实上,这两个人的差距已经非常接近了,毕竟,张理理身为女性,在力量上有所劣势。

    不过不管他是怎么想的,他这话听在张三的耳朵里,确实是实实在在的嘲讽。

    张三低下了头,闭上了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说道:“来吧。”

    他知道,他已经没有获胜的机会。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宛若天堑。

    不过,江亭云却只是把刀还给了他,笑道:“我可从来没有说过,我要杀你。”

    闻言,张三微微一怔,随即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难以置信的说道:“你……不杀我了?”

    “对。”

    “你……原谅我了?”

    “并不是。”

    不过这回,江亭云却轻轻地摇了摇头。

    一个曾经犯下了过滔天罪孽的人,说“我想做一个好人”,这种要求,能够满足吗?

    这种问题,是没有答案,又或者说,有一万个人,就有一万种答案。

    而江亭云的答案是……

    “我并没有资格原谅你。”

    江亭云叹了口气,说道:“我并不是你曾经伤害过的人中的其中一个,原谅你,是他们的事,与我无关。我之所以不杀你,仅仅是因为不想杀你罢了……至少今天不想。”

    也许,明天他听到了张天赐的具体事迹之后,就又想杀人了,那也是说不定的。

    张三怔怔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突然喃喃地说了一句:“你跟他,真的好像……”

    “他?你指的是谁?”

    江亭云闻言一怔,随后看向了张三,神情一凝。

    他感觉,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情报。

    “他指的是,我师傅……”

    说到这里,他好像陷入了某种回忆,喃喃地说道:“我师傅他,也跟你一样,好似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而且,他的剑法也跟你一样,深不可测。”

    “剑法?”

    听到这里,江亭云已经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了:“你师傅的剑法水平,很高?”

    “……很高,具体有多高,我也不知道,总之,是我遥不可及的水平。”

    张三慢慢地说起了他的故事。

    事情的起因很老套,他的家里人被县城的县令害死了,只有他一个人逃了出来。

    那时他十五岁。

    他逃到了一座山上之后,便遇到了他的师傅,一个道人,道人仔细地听了他的哭诉之后,便问他,你想不想报仇?

    他说想,于是,道人便收留了他三个月,而在这三个月里,道人便教给了他一手刀法。

    至于为什么那个道人明明是用剑的,却教给他一手刀法嘛……那个道人是这么说的:你身上的杀气太重,不适合学剑。

    因此,道人便转而教了他刀法。

    之后的剧情就是那种经典的爽文了,他学成以后下山,把县令一家屠了个干净,而等他回到山上的时候,道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但是,后面的剧情就有点意思了。

    因为他杀了朝廷官员的缘故,已经被朝廷列入了通缉犯的名单。

    没办法,他只好东躲西藏,往在山上。

    后来,他实在没办法生存下去,便开始了拦路抢劫。

    慢慢地,从小抢变成了大抢,从单人抢劫,边成了集团抢劫。

    他组织了一个山贼集团,慢慢地,从小集团变成了大集团。

    因为有一手好刀法的缘故,他很快就整合了方圆几百里范围内所有的山贼,成了山贼王。

    不用几年,他就已经是那附近鼎鼎有名的“大盗”了。

    之后后来他为什么会从良嘛……那是因为有一天,发生了一件事,他的手下,屠了一户人家的满门,只留下那户人家的儿子逃跑了。

    那件事情,无疑让他想到了自己。

    他记起了自己最开始是为什么走上这条路的。

    于是,他便号啕大哭起来。

    之后,他杀死了山贼中所有的重要人员,把山贼集团解散了之后,又找个地方把那把刀埋了起来,这才慢慢地离开,远走他乡。

第三十八章 真人何处

    到了扬州城以后,张三只想当一个好人。

    但好人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啊,要当好人,首先,他需要一份工作。

    而在这之前,他已经埋了自己的刀,并且下定了决心,以后再也不要从事杀人的工作了。

    问题是,他这么些年来,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啊,不杀人,他又能干什么呢?

    没办法,他在扬州城屡屡碰壁,流离数日之后,最终饿晕在了一条小巷子里,并最终,遇到了来福客栈的前展柜。

    之后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他从大盗张天赐,变成了厨师张三。

    据他说,他之所以起名张三,指的是“三不”,不嗔不怒不争,而从结果来看,他确实很好地贯彻了他的信条,这么多年来,他再也没有杀过一个人,暴露过一次刀法。

    今天,才算是他“破戒”了。

    他的故事挺有趣的,可是江亭云不关心这些,江亭云唯一关心的是:“你说的那位道人……姓甚名谁?”

    据张三所说,那位道人剑法超凡,跟江亭云有的一拼。

    而江亭云的剑法,是建立在内力的基础上的。

    也就是说,那位道人如果真的剑法超群,那么,他必定练出了内力!

    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江亭云他一个人练出了内力!

    还有第二个人!

    这一点,对江亭云很重要。

    这至少说明,他不是孤独的。

    张三一怔,迟疑了一下,这才说道:“他当时并没有留下他的名字,不过,他说,我可以叫他火龙真人。”

    “火龙真人?”

    江亭云闻言一怔,他隐隐约约地觉得,自己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不过细想之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那么,你可知道,他后来去了哪里?”

    张三摇了摇头:“真人没有说,事实上,我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我去复仇回来之后,就已经再也见不到他了。”

    “这样啊……”

    江亭云若有所思。

    一位游方道人吗?

    而且,他也用剑……

    江亭云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会不会,所谓的火龙真人就是自己的师傅?

    而张三,是他生前收的弟子,而自己还得叫张三师兄?

    “你当时见到火龙真人的时候,他看起来大概几岁?”

    江亭云问。

    “他大概……三十来岁的样子,头发黑得发亮,留着几撇小胡子。”

    “三十来岁……”

    如果火龙真人在张三十五岁的时候三十岁,那么,现在张三三十岁了,他现在也不过就是五十多岁的样子。

    而自己是在十年前碰到师傅的尸骨的,那么师傅死的时候,应该还没到五十岁。

    “嗯,年龄对不上啊……”

    虽然江亭云也不知道,《忘犹决》的作者是几岁死的,但是从他的诗作来看,他上山隐居的时候,“父母家人皆故去,旧识已全无”,那么,他应该已经不年轻了才对。

    至少,肯定不会是一个不到五十岁的人吧?

    他觉得,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火龙真人现在应该还活着!

    江亭云慢慢地有些兴奋起来,很想现在就去寻找那位传说中的火龙真人!

    可是,他要到哪里去寻找呢?

    他看向了张三,依旧还有些不死心:“火龙真人真的没有给你留下一点线索吗?又或者,他有没有给你留下什么诗句什么的?”

    他那种游方道人,不就喜欢打字谜吗?

    可是,张三依旧摇了摇头:“并没有,他什么都没有留下。”

    ……

    张三退出房间时,回头看了江亭云一眼。

    彼时,江亭云立在窗外,看着窗外,微微皱眉。

    夜的冷风吹进来,吹得他的衣服哗哗作响。

    张三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他在山上遇到了火龙真人的那一瞬间。

    师傅如果知道,他后来成为了一个大盗,一定会很失望的吧?

    他有些自嘲地想。

    因此,对于之后再也遇到火龙真人这件事,他其实是有些微妙的庆幸的,毕竟,他实在是,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火龙真人,那个改变了他一生命运的人。

    对于火龙真人,他当然是感激的。

    而他有多感激火龙真人,与之相对的,就有多憎恨曾经的自己,以及那诡秘莫测的命运。

    他突然有些明白过来,他今天为什么会过来“求饶”了。

    其实,江亭云是否真的看穿了他的身份,他也并没有决定性的证据。

    但他依然下意识地认为,自己的一切罪恶、不堪已经尽现于人前。

    他其实,不是过来求饶的,他是在求解脱,哪怕那个解脱,可能需要以生命为代价。

    他深深地看了江亭云一眼,随后转身下楼而去。

    他下楼时,感觉浑身都轻松了不少。

    虽然江亭云说,自己并没有资格原谅他,但是,他依然感觉自己身上的一部分罪恶散去了。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看,他之所以会有这种感觉是很正常的。

    一个把自身罪恶深埋心底的人,突然有一天,把那些罪恶吐露了出去,那么,他必然能感受到某种程度的解脱。

    ……

    江亭云在窗前站了很久。

    他的脑子里一直在思考火龙真人的事。

    如果张三没有说谎的话,那么,火龙真人就是存在的。

    而且,有很大的可能,他跟自己一样,同样练出了内气。

    江亭云其实很希望,遇见那样的一个人。

    然后与对方相谈甚欢,最好,再与对方交流一下剑术,也就是打一架。

    他太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决斗了,要不然,他感觉自己总有一天会变成独孤求败的。

    可是,还是那个问题,他究竟要去哪里寻找火龙真人呢?

    “唉~”

    他长叹了一口气,有了些愁绪。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一个选择,第一个选择是,离开杨州,然后,便访名山,以期有一日,能够找到传说中的火龙真人了。

    至于第二个选择,那当然是,留在扬州,过他的安稳日子了。

    不,其实他是有第三种选择的。

    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如果火龙真人跟他一样,是一个罕见的,练出了内气的人,那么,火龙真人必然也会渴望同类。

    如果火龙真人知道了,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另一个练出了剑气的人,那么,他会不会来找那个人?

    是了,与其漫无目的地去寻找一个人,还不如让那个人来寻找自己!

    江亭云他只需要让自己剑仙的名声传杨出去,那么,火龙真人是有很大的可能来找他的!

    是的!这个想法,可行!

    江亭云思绪起伏间,慢慢地,便有了计划。

    ……

    第二天,张文若没来,李白来了。

    他一来,就满是歉意地说道:“江兄,非是我昨天不愿意来,实在是,前天晚上喝了太多的酒,以至于昨天一直昏昏沉沉的,醒不过来。”

    江亭云当然不会在意这种事,笑着摇了摇头:“这有什么?实际上,那天我也喝了很多的酒。”

    “是吗?”

    张文若之所以之所以一直跟他呆在客栈里,是因为怕人认出来。

    而李白,就没有这个顾忌。

    因此,李白很快便邀请他,去自己家里坐一坐。

    同样的,他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李白在扬州,有一处小院子,是他刚刚买下来的,事实上,他也是刚刚才到扬州。

    根据他所说,他父亲是一个富商,前年刚刚过世,给他留下了大量的遗产,够他挥霍几十年的了。

    因此,他出手颇为阔绰,在得知江亭云依然在住客栈之后,很是豪迈地提议,要送江亭云一栋房子。

    而江亭云当然拒绝了,他并不缺那点钱。

    之后,江亭云便跟着李白过了一段奢侈的日子。

    不得不说,李白的朋友是真的多,而且每天都在变得更多。

    而江亭云,慢慢地也融入了他们的圈子。

    当然,他用的是江亭云的名义,而不是剑仙江亭云的名义。

    他虽然很想扩大自己的知名度,但是这时候,他必须得保持住剑仙的格调。

    有一天晚上,他们再次喝多了,江亭云便扶着李白,回到他的住处。

    他把李白放倒在了床上,给他倒了一杯醒酒汤。

    “江兄。”

    李白突然喃喃地说道:“我好像看到了……仙人。”

    “仙人?”

    江亭云有些好笑,便把醒酒汤放到了他的床前,同时把他了起来。

    “江兄,你是不是仙人?”

    李白突然又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可能吧。”

    江亭云想了想,便笑道。

    从某方面来讲,他还真的是仙人。

    他毕竟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嘛,而那个世界对于这个世界人来说,可能还真的是仙境。

    “原来你是仙人啊,真好。”

    李白喃喃地说道。

    “张嘴。”

    江亭云说道,同时把醒酒汤灌进了他嘴里。

    李白喝了醒酒汤,又问道:“江兄,我能不能成仙人?”

    “能。”

    江亭云点了点头。

    他后来确实成了仙人,诗仙也是仙嘛。

    “这样啊,真好……”

    李白喃喃地说着,便撑起身子,坐了起来。

    “你干什么?”

    江亭云问。

    “拿纸笔来!”

    李白一挥手,豪迈道。

第三十九章 笔来

    江亭云为他磨好了墨,铺平了纸,把笔递给他:“请。”

    李白一言不发,闭上了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把眼睛睁开。

    此刻,他脸上呈现出一种很奇怪的神情:此刻,他无疑还是醉着的,这天他喝的酒比以往更多,因此,也比以往醉得更厉害。

    因此,此刻他脸颊晕红,头发散乱,洁白的衣服上沾满了酒渍,酒气蔓延在四周,妥妥的一个醉汉的形象。

    可是,他的眼神依然是清明的,似乎比他清醒着的时候都要清明一些。

    他似乎看到了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慢慢地,他脸上的神情越发迷蒙起来,越发让人分辨不出,他此刻究竟是醉是醒了。

    此时,月上中天,洁白的月色透过小窗,照在他面前的白宣纸上,江亭云手中的毛笔沾着的墨,已经逐渐发干。

    江亭云同样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终于动了。

    “笔来!”

    他大喝一声。

    江亭云把笔递到了他手里。

    他接过笔,“唰唰”的几声,便往纸上画去。

    “秦淮河上千灯夜,仙人一剑白云间……”

    “扬州城里匆匆客,不知此世有神仙……”

    这首诗很长,足足有二十四行一百六十八个字。

    他写的,应该是那天晚上,他第一次在秦淮河,见到江亭云的剑法的一幕。

    有人可能会奇怪,为什么那样的一幕,他会一直记到现在。

    如果那一幕真的给了他很强的心理冲击,那么,他为什么当时不写一首诗出来,而非要留到现在才写呢?

    很多事情是这样的。

    很多事情,在当时经历的时候,只觉得震撼莫名、心潮澎湃,可是,要你具体地描述出来那种感受,是很难的。

    只有过了很久,久到,你已经差不多忘记了那天发生的事情,忘记了那天所产生的情绪。

    然后在某一个瞬间,因为某一个契机,你突然之间,把一切都想了起来,那时,你才会突然之间,对那天所产生的情绪有了具体的感受,原来,我那天是那么想的吗?

    而一些人,便会把那种感受描述出来,那便是诗歌了。

    诗歌中描述的事物,永远是过去时。

    因此,诗人,是一种活在“过去”的生物。

    江亭云细细地看着这首诗,越看越觉得好,他甚至有一种感觉,这首诗,在李白的所有作品中,都是属于很优秀的那一类的。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首诗一定会以很快的时间传遍整个大唐。

    “啪!”

    李白写完了那首诗之后,身体一顿,手中的笔便握不住,掉了下来。

    然后,他整个人都倒了下来。

    好在江亭云眼疾手快,把他扶住了,让他躺回了床上。

    “嗝……”李白长长地打了一个酒嗝,歪过头去,这回,他才是真正的睡着了。

    江亭云看了看那首诗,又看了看他,神情复杂。

    江亭云先前就有一个计划,那就是,提高自己的知名度,然后,让火龙真人来找自己。

    而提升自己的知名度有两种方法,一种是,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展现自己的剑法,甚至直接去找唐玄宗,那样的话,他很快就会名扬整个大唐帝国。

    但是,或许是剑客的自尊心作祟吧,他不想真的像一个戏子一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演自己的剑法,更不用说,让他去觐见唐玄宗了。

    而相比之下,还有另一种更好的方法,至于这第二种方法,当然就是借由李白的诗,让“杨州城有一个剑仙”这件事传播出去了。

    李白是有这个魅力的。

    如果火龙真人读到那首诗的话,有很大的可能会来找他的,嗯……应该。

    因此,他便试着使用了一下第二个方法。

    当然,说是“使用”,但其实这个方法,也不需要他干什么,他需要的,只是等待。

    他不相信像李白这种写诗狂魔,会放弃剑仙这种素材,那不符合李白的性格。

    他终究会写那么一首诗的。

    至于他初见自己时,写的那首小诗为什么不行嘛,嗯……那不叫诗,那叫应酬。

    不过,不管他是怎么想的,他终究还是利用了李白不是?

    而利用朋友,总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想到这里,他微微一笑,最后看了李白一眼,确定他不会摔下来之后,这才推开门,走了出去。

    此刻,扬州城因为宵禁的缘故,街上没有一个行人,只有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的狗叫声,偶尔传进他的耳朵里。

    这时,他又想起了李白。

    经过这么些天的相处,他也慢慢地看了出来,李白初见自己说的那一句“我平生的愿望就是,仗剑江湖,快意恩仇”,其实不是李白真实的想法。

    他说了谎。

    他跟所有的文人一样,有着“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愿景。

    只是,他商人之子的身份决定了,他不能走科举这条路。

    而一个文人不科举,又能靠什么走上仕途呢?

    靠诗歌吗?

    是个人就知道,这个想法有多不靠谱了。

    李白大概正是因为,无法走那条文人的康庄大道,因此,才会想着“浪迹江湖,快意恩仇”的吧?

    正经人谁会想着走江湖呢?

    ……

    江亭云回到来福客栈时,客栈已经关门了。

    不过那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关系,他很快便爬上了二楼的窗口,然后,进入了自己房间。

    他刚刚准备睡下,便听到了敲门声。

    “江公子,你睡了吗?”

    是老板娘的声音。

    他微微一怔,想了想,还是走过去打开了门。

    “怎么了?老板娘。”

    他笑道。

    此时,老板娘手里拿着一块烛台,昏黄色的光芒,让她的脸上凭空多出了几分楚楚可怜。

    “没事。”

    老板娘轻轻摇了摇头,笑道:“这几天,你回来得都很晚……而今天,我又听到了你房间里传来了声音,我怕是进了贼,因此便想着过来看看。”

    “贼?”

    江亭云微微一怔,随后便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从某方面来说,我的行为还真的挺像一个贼的。”

    正经人怎么会爬窗台呢?

    老板娘浅浅一笑,说道:“我现在知道你不是贼了,那么,我便回去了?”

    老板娘斜着眼睛问他。

    “好。”

    江亭云点了点头。

    看着老板娘纤细的背影,他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说道:“对了,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老板娘转过身来看他。

    “嗯……”

    江亭云迟疑了一下,这才说道:“我已经准备久居扬州城了,因此,不好一直住在客栈里……”

    其实,这么些天来,老板娘也没有收过他的钱,不过,一直住在客栈里,总还是不方便。

    他觉得,自己也需要一个家了。

    “你的意思是,你要……搬出去住吗?”

    “对。”

    江亭云笑道:“我已经找到了房子,大概明天就能搬过去。”

    “这样啊……”

    “怎么了?”

    江亭云问。

    “没什么。”

    老板娘笑着摇了摇头。

    ……

    第二天他便搬到了自己的小院子里。

    临走前,他跟老板娘跟店小二跟张三三人一一作别,这才骑上已经胖了不少的老马,搬到自己的新房子。

    之后的事情如他所料,李白写的那首《醉后忆秦淮河上仙人》,很快就流传了开来。

    那首诗虽然没有提到江亭云的名字,不过,却明确地指出了扬州秦淮河这的故事发生地点。

    也就说,火龙真人如果读到了这首诗,那么,他一定回来扬州城找所谓的仙人的!

    而江亭云,只需要留在扬州,等待火龙真人的到来就好。

    之后,便悠悠地过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

    这一年来,发生了一些不大不小的事,有些在他的意料之中,比如说,张文若跟李白两人,都没有练出内气。而张文若,这几个月以来,对于剑术的热情更是下降得很快,几乎不怎么来找他了。

    但是有一件事情,无疑出乎了他的意料,那就是,火龙真人没有来。

    是的,火龙真人没有来扬州!

    他没有来找过江亭云,也没有来找过李白。

    这不科学,这跟江亭云的预测有点不太一样。

    他原本以为,火龙真人在听过那首诗之后,应该会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找他的。

    那么,为什么呢?

    一个最有可能的原因当然是,火龙真人没有听过那首诗了。

    那首诗虽然已经几乎传遍了整个大唐,但火龙真人也许在山上隐居?因此没有听过那首诗?

    当然,还有第二个可能是,他听到那首诗,但是没有当真。

    毕竟,这些诗人情绪到了,什么都能写得出来,仙人又算什么呢?

    当然,还有最后一个可能,那就是,火龙真人听到了那首诗,而且也认为那可能是真的,不过,却压根不想来找他。

    火龙真人跟他的想法压根就不一样!

    火龙真人根本就不想找同类!

    在火龙真人没有来的结果下,这些都是有可能的。

    “呼……”

    在开元十四年的冬天,江亭云站在自家的小院子里,吐出了一口气,而那口气体,化成白雾,化成细微的水蒸气,消散在这冬天的寒冷中。

第四十章 大病初愈

    想了想,江亭云便推开了院子的门,走了出去。

    此刻,外面已经是一片雪白。

    昨天晚上,扬州城刚刚下了第一场雪,因此此刻的扬州城,便覆盖在一层薄薄的雪中。

    扬州城的雪,是典型的南方的雪,细腻、温柔、不多不少,刚刚好能够覆盖住城市,其效果只在于提醒路过的人,“哦,原来已经是冬天了呢”,而不会造成诸如交通堵塞之类的麻烦。

    但即便如此,街上依旧没有什么行人,过来好久,他才看到一个人骑着驴,用比用腿走快不了多少的速度,慢悠悠地从他身旁经过。

    江亭云猜测,扬州城的居民此刻大概正窝在被窝里,进行着造人运动吧?

    哪里会像他一样,这么早就出门。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呵……”

    他又呼出了一口气。

    今时不同以后,唐代的冬天,是真正的休憩的季节,劳动了一整年的人们,终于可以心安理得地呆在被窝里什么都不干,又或者,干一些什么。

    总之,冬天天生就是一个适合造人的季节。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今年天公作美的前提上,要是有一年发生了旱灾,那么,不只是农民,大半的帝国的人们,都得陷入饥寒交迫的境地。

    而不会像今年这样,安心地呆在房子里,等待着新年的到来。

    “说起来……也快要新年了呢?”

    江亭云呆呆地想到。

    过了这个年,就是开元十五年了。

    而且,他离开沿见村也差不多有了一年,结果这一年来,他竟然什么都没有干成,说给村长听的话,村长也会感到难以置信的吧?

    他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接着,便去酒肆买了酒,然后,径直去找李白。

    ……

    “咚咚。”

    他敲了一下门,很快,门便打开了。

    “是江兄啊,快请进!”

    开门的人见了他就是一喜,连忙侧过了身子。

    “小乙,你也在啊。”

    开门的人不是李白,是李白的朋友,因此,他稍微有些意外。

    小乙笑道:“嗯,实际上,不是只有我在,大家都在呢。”

    果然,他一进去,就见到了许多的人。

    “哟,江兄也来了。”

    “哈哈,我就知道今天江兄一定会来的,果不其然,我猜对了吧?”

    江亭云也熟络地跟他们打招呼:“陈兄,别来无恙。”

    “刘兄,你上次给我诗集我回去看了,很不错。”

    这时,李白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见了他,先是一怔,随后便笑道:“江兄,你果然来了。”

    “嗯,你的病……好些了吗?”

    江亭云问。

    “好多了。”

    李白笑道:“今天已经没有大碍了。”

    随后,他便面向众人笑道:“诸位,我们好久没有在一起喝过酒了,今天,我们一定喝一个痛快!”

    “好!”

    “白兄果然气度不凡!”

    众人都起哄起来。

    江亭云看着他,思绪回到之前。

    前一段时间,李白突然生了一场重病,一度到了下不了床的地步。

    在那段时间,他倒确实按照医嘱,没有再喝酒,但是果不其然,他的病才刚刚好,肚子里的酒虫就又开始作怪了。

    老实说,他那场病虽然来得很突然,但也并非无迹可寻……一个人像他这样,一整天喝酒,而且作息又极不规律,那么,会生一点什么病,就是很正常的事了吧?

    但是,江亭云依然没有劝过他戒酒,因为江亭云知道,他戒不掉的。

    之后,众人便在一起喝了酒,其间,又有人提议,今天是李白大病初愈之时,昨天晚上扬州城又下了第一场雪,还不如,便用“大病初愈”,与“雪”为题,开一场诗会如何?

    众人都说好。

    之后,众人便开始皱着眉头苦思冥想自己的诗作。

    江亭云也在构思着。

    事实上,他是可以抄诗的,但是他不乐意。

    一方面,是因为,这就是朋友间的聚会罢了,要是跟朋友聚会,都要靠抄诗来出尽风头,那也太悲哀了些。

    至于另一方面,那当然是因为,这一年来,他也跟着李白学了一些写诗的技巧,听说有使用的机会,便也有些跃跃欲试起来。

    而第三个方面,可能才是根本的原因,他就是单纯的“不乐意”。

    江湖虽然已经不存在了,但是,他依然保留着身为一个剑客的尊严。

    而剑客的尊严,显然是不会允许抄诗这种行为的。

    事实上,像这种玩闹之作,大家都写得一般,哪怕是李白,也不例外。

    大家之所以举行这种活动,真的就是想玩得开心罢了。

    很快就轮到了江亭云了,他朗声读道:“大梦终需醒,今晨雪自来。一杯浮蚁酒,可解俗人哀。”

    “好!”

    众人热烈地鼓掌起来,当然,他们对其他人也是这样的。

    众人边作诗便喝酒,慢慢地,便都喝得东倒西栽起来。

    但江亭云没有醉,除了一年前,他在秦淮河画舫上的那次大醉以外,他几乎没有喝醉过。

    见众人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他便站起身来,走到一旁,吹了一下冷风。

    很快,他身后便传来了脚步声,他回头一看,怔了一下,来人竟然是李白?

    那个此刻最应该喝醉的人。

    李白见了他的神情,便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李白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说道:“江兄,对于我没有醉,你很意外?”

    “是挺意外的。”

    江亭云点了点头。

    李白走到他旁边,抬头看着黑一半白一半的枯树枝,喃喃地说道:“江兄,你这就把我当傻子了。我才刚刚大病初愈,可不敢喝得那么多,要不然,可能会旧病复发的。”

    江亭云颇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原来你还会这么想的吗?

    李白扭头看了他一眼,笑道:“我能感觉得出来,你这次来见我,不单单是为了喝酒……你有什么话想说的吗?那么,便在这里说吧,他们都喝醉了,没人能听到我们的对话的。”

    李白向他们隐瞒了江亭云剑法超凡这件事,在他们眼中,江亭云只是一个普通的富家公子罢了。

    江亭云迟疑了一下:“要说我有什么想说的……好像我也没有什么想说的,但是,我又确实有些东西想说……”

    李白眨了眨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江亭云又迟疑了一下,这才说道:“我觉得,我可能需要离开扬州城了,这里没有我想找的东西。可是,离开扬州城之后去哪,我却依然没有一个头绪。”

    这一年来,他之所以选择留在扬州城,就是想着等待火龙真人来找他,但是现在,火龙真既然没有来找他,那么,他也就失去了继续留下来的理由。

    “离开啊,其实我也有点想离开了。”

    李白喃喃地说道。

    “嗯?你也?”

    江亭云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对。”

    李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后说道:“我也逐渐地对扬州城感到厌烦了……我这种人,大概天生就不适合长久地呆在一个地方吧。

    而且,这一年来,我一直练习《忘忧决》,却一直不得其门而入,前一段时间,更是生了那样的一场重病,实在是……不能继续在这里呆下去了,我得换一个地方,换一个心情,然后重新开始。”

    江亭云一怔,随后笑道:“说得也是。”

    李白的一生,好像都在路上,像他这种人,又怎么可能在一个地方久居呢?

    “你什么时候走?有目的地了吗?”

    江亭云问。

    “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走,至于目的地,也是没有的,到时候再决定吧。倒是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觉得,那大概会是年后吧,我想过了年再走。”

    “这样啊,那看来,我们还能在一起喝许多次酒。”

    李白笑道。

    “确实。”

    江亭云也点了点头。

    之后,他们便回去,联合其他的还没有喝醉的人,把已经喝醉的人搬到房间里。

    之后,江亭云便出门,慢慢地往自己家里走。

    “嗯?”

    他远远地看见自己家的大门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就好像,有人来过的。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没有走正门,而是直接从院墙那里翻了过去。

    有个人背对着他,正在欣赏着院子里的花。

    听到声音,那人回过头来,微微一怔,随后小跑着过来:“师傅,你回来了!”

    那人当然是张文若。

    因为她这一段时间不怎么来的缘故,江亭云几乎要忘记,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徒弟了。

    “嗯。”

    江亭云轻轻地答应了一声。

    随后,他看了她两眼,有些意外。

    因为他发现,今天的张文若不像以前那样,维持着拙劣的女扮男装,而是一副娇艳欲滴的大家闺秀的打扮。

    “师傅,好看吗?”

    见他注意到自己,张文若提着裙子,在他面前转了一个圈,笑道。

    江亭云板着一张脸,说道:“好看,可问题是,你这副打扮,我们这么练剑?”

    穿着裙子练剑,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张文若浅浅地笑道:“师傅,我知道啊,但我今天不是来学剑的。”

第四十一章 叙旧

    “不是来学剑的?”

    江亭云微微一怔,随后笑道:“那你过来,只是为了跟我叙旧吗?”

    一边说着,他一边往房间里走去。

    张文若会出现在这里,他并不奇怪,毕竟,她有他这里的钥匙——他们毕竟相处了一年,互相之间多少也有些信任,更何况,她也不缺钱。

    而他这里除了那箱银子,就没有别的了。

    甚至说起来,那箱银子还是她送的呢,那么,就更加防着她的必要了。

    张文若跟在他后面走进来,低声道:“嗯,我今天过来,主要就是为了跟师傅您叙叙旧的。”

    “嗯?”

    这回,江亭云是真的有些意外了。

    他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叙旧……你要离开扬州城了?”

    “嗯。”

    张文若轻轻地点了点头,随后解释道:“准确地说,我年后才走,只不过,临近新年,府里的事情越来越多,往后,我估计更加难以出来了,因此,今天可能就是我们见的最后一面了。”

    江亭云怔了一下,随后才喃喃地说道:“这样啊……”

    今时不比以后,在这个年代,相隔两地的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相见,一次普普通通的别离,就有可能是永别。

    他虽然对这一天早有预料,因此,有意识地不在她身上倾注过多的感情。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们之间毕竟也相处了一年,就算感情没有,交情总还是有的。

    这事说起来也好笑,其实,就算张文若今天不跟他说这话,他年后也是要走的。

    之前,他还不觉得什么,结果现在,张文若跟他说了这话之后,他却隐隐约约地品出了几分惆怅来。

    呵,人啊,真是有趣的东西。

    他拿起茶杯,倒了两杯茶,指着对面的椅子说道:“坐吧。”

    “嗯。”

    张文若轻轻地答应了一声,然后到对面坐下。

    江亭云想了想,问道:“你要去哪里?”

    “京城。”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稍微有些异样。

    “京城?可是有什么要事?”

    张文若咬了咬嘴唇,低下头去:“我要……定亲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手里捏着茶杯,茶杯里晶莹的茶水微微晃动,浮现出一层层涟漪。

    “定亲?”

    江亭云微微一怔,随后看了她一眼:“那你……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

    张文若喃喃地说道:“我能怎么想呢?这门亲事,是父亲帮我订下的,对方与我门当户对……”

    “那……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张文若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还没有见过他,不过父亲说,他是个好人。”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啊……

    江亭云一时没有说话。

    其实,说到张文若的父亲,他是见过的。

    说起来,那个时候,他得知张文若的父亲是扬州刺史的时候,还真是吃了一惊。

    那位刺史大人得知自己的女儿一直在跟一个所谓的剑术高手学剑的时候,可是气得不行,甚至想要让江亭云“好看”。

    没办法,江亭云只好在他面前“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剑法,又保证自己对她绝无决无非之想的之后,他这才勉强承认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不过,他还有一点要求,那就是,江亭云跟张文若之间要行拜师礼,在他面前。

    他提这个要求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让他们稍微注意一下礼法。

    唐朝虽然作风开放,但是师傅跟徒弟之间,多少还是有些禁忌的。

    因此说起来,从名义上看,他们倒是货真价实的师徒了,这跟江亭云一开始说的可不一样。

    想到这里,江亭云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说起来,你之所以会突然定亲……”

    张文若看着他眨了眨眼睛:“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父亲大人他突然想要抱孙子了吧。”

    “……”

    江亭云当然知道,这是在胡扯,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件事情还跟他有关。

    “唉。”

    他叹了口气,说道:“这倒是我害了你。”

    张文若一怔,随后连连摇头:“师傅千万不要这么说,如果没有你的话,我都不会知道,这个世间还有着小说里的豪侠。至于定亲,那是早晚的事,早一点晚一点也没有什么区别……”

    说到这里,她也有些出神起来……

    先前,她之所以得以离开京城,跟随父亲来到扬州,用的理由就是“世界太大,京城太小,我想去看看”。

    结果,她竟然在这里遇到了传说中的豪侠,甚至,还当了豪侠的徒弟,这番经历,对她来说,简直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但是,果然吗?她终究还是要回到现实的。

    而且,她发现,自己对于那不可避免的现实,已经越发悲观起来。

    如果我不曾见过光明,那么,我本可以忍受黑暗,但是,我如今见到了光明……

    她摇了摇头,把那些纷杂的想法甩到脑后,看着江亭云笑道:“师傅,我真的特别感激你,圆了我一个久远的梦。我想,我永远不会忘记在扬州城的时光的。”

    江亭云看着她,并不说话。

    想了想,他才轻声问道:“对于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今后吗?”

    张文若细数道:“定亲,然后,成亲,再生几个儿子或女儿,等老了之后,就可以享受天伦之乐了。女人的一生,不就这样了吗?这样的人生,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这样的人生,当然没有什么不好的。

    但不是有一句话吗?

    汝之蜜糖,我之砒霜。

    什么样的人生才是好的,这个,终究还要看自己的感受的啊。

    唉~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看向了她:“你决定了?过完年后就走?”

    张文若点了点头:“嗯……”

    随后她又笑道:“其实,我也有过一点小小的希翼,只是一点。那就是,我会在成亲前练出内气,如果那样的话,我大概就可以继续跟着师傅学剑了吧?”

    从定亲到成亲,如果一定要拖的话,还可以拖个几年的时间。

    如果她真的有练气的天赋,那么,说不定她真的可以在真正成亲前逆天改命的。

    只是,她跟着江亭云练了一年的《忘忧决》之后,也已经不复当初的天真,她已经明白,《忘忧决》究竟有多么难以入门了,忘忧忘忧,忘忧,又何尝是容易的事情呢?

    因此,那个想法,真的只是“希翼”罢了。

    对她那句话,江亭云微微一怔,差点说出一些冲动的话来,不过最终,那些话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笑着鼓励道:“嗯,加油。”

    “嗯,我会努力了。”

    张文若也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接着,他们又聊了一些别的东西。

    江亭云也跟她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实际上,就算你不说,我年后也要离开了。”

    张文若闻言一怔:“师傅也要走了?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江亭云摇了摇头笑道:“人生本来就没有太多的目的……想走就走吧。”

    他原本是想表达一种四海为家、浪迹天涯的无奈感,可是他很快就自知失言——他自以为是无奈,可是张文若梦寐以求的生活呢。

    果然,张文若看向他的眼神里,浮现出了一丝隐晦的羡慕,那句话差点脱口而出——要不,你带我走吗?

    但那句话她终究没有说出口,她知道她没有那个资格,江亭云答应收她为徒时说的那句话,她可还记在心底呢——我不是你的师傅,只是教你剑术罢了。

    师傅他是一个浪迹天涯的人,又怎么可能,带上她那么一个累赘呢?

    想到这里,不由得,她回想起了一些更早的事。

    大概十二三岁的时候,她就发现她跟其他的女孩子们不一样,那些丫头们兴奋地聚在一起聊男人、聊戏曲里的佳公子,而她,对那些完全没有兴趣。

    也不完全没有兴趣吧,她也并不是不喜欢男人,只是,觉得男人那种东西,不值得花费那么多的心力罢了。

    因此,从那时候开始,她慢慢地变得孤僻、不合群起来。

    一直有一天,她在父亲的书房里发现了一本书,那是一本闲书,平日里父亲都不推荐自己读的那种。

    而在那本书中,便记载了一个豪侠故事。

    在那一瞬间,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便为她打开了。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那样一种生活方式的吗?

    原来,还有人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思来活的吗?

    她全心思地投入到那个世界中,暗中已经把整个京城能找到的豪侠小说看完了。

    只可惜……豪侠并不存在。

    她知道了那件事之后,失望得哭出了声来。

    说回到现在,就算师傅愿意带她走,她真的,就走得了吗?

    她是扬州刺史之女,师傅带她走了之后,就得过东躲。藏的生活了吧?

    那可一点都不潇洒。

    而且,她又能以什么身份跟师傅相处呢?

    徒弟吗?

    她这样练不出内气的徒弟,真的是徒弟吗?

    那么,就只能以夫妻的身份相处了……

    想到这里,她稍微有些羞涩起来。

    她喜欢江亭云吗?

    她不知道。

    不过,江亭云倒确实是她的理想型,甚至比理想型还要理想型——他是一名剑客,长相又是那种翩翩佳公子,这种男人,她会喜欢,也是很正常的事吧?

第四十二章 红鸾

    但是很可惜,江亭云不喜欢她,一点都不。

    关于这一点,在这一年间的不断试探中,她已经很确认了。

    师傅对她,真的没有一点男女之情,甚至,她隐隐约约地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师傅他不止不喜欢她,甚至,他还不喜欢女人……

    不过他不喜欢女人这件事,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毕竟,像他这种浪迹天涯的剑客,会成家,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吧?

    想到这里,她便用手撑着脸颊,看着江亭云笑道:“师傅,你难道真的打算一直一个人走下去吗?你有没有想过,要给我找一个师娘什么的?”

    江亭云闻言一怔,随后失笑道:“你为什么这么问?”

    “没有为什么,就是好奇嘛。”

    江亭云沉吟了一下,这才说道:“或许吧,或许,我这辈子都不会成家了……”

    哪怕已经有所预料,但是,当张文若真的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是短暂地失了一下神。

    一丝隐隐约约的失望在她内心一闪而逝,随后,她便回过了神来,笑道:“师傅,那那些少女们可要伤心死了。”

    对此,她也没有太大的感触,毕竟说到底,她这个人,对于爱情什么的也没有那么执着。

    她想要的,只是“自由”罢了。

    江亭云有些没好气地拍了拍她的脑袋,呵斥道:“胡说!我哪里认识什么少女?”

    等他说完了,这才回过味来,他眼前这位徒弟,不就是一名少女吗?

    而且,如果按照“长得好看的女孩子才能叫少女”这个标准的话,那么,她可是少女中的少女呢。

    想到这里,他有些心虚地撇了一眼对方,此刻的张文若捂着脑袋,一脸委屈的表情。

    她应该……对他没有那方面的心思吧?

    江亭云有些心虚地想到。

    嗯,应该。

    他随后点了点头,肯定了这个答案。

    之后,两人又聊了一些其他的。

    比如说,这一年来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最后,江亭云又问了一下她《忘忧决》的修炼进度,果然,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

    江亭云把她送出门去,一开门,便见到了呆在门口的红云。

    红云听到开门声,立马就转过身来,轻声说道:“小姐……”

    她走过来,轻轻地拉住了张文若。

    “怎么了?”

    张文若有些奇怪地问道。

    她总觉得红云的神色间有些奇怪。

    “没事。”

    红云摇了摇头,随后,偷偷地瞄了江亭云一眼,神色间有些怜悯。

    事到如今,她当然,他们的关系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是一对狗男女了。

    据说,他们是师徒关系。

    但是,红云毕竟没有亲眼见过江亭云的剑法,对于他们的这层关系,还有些疑虑。

    而且,就算他们真的是师徒……师徒之间,也未必不能产生一些畸形的感情的吧?

    他们两个,一个青春少女、娇艳非常,一个天涯浪客、翩翩公子,这么两个人在一起相处了一年,要说互相之间没有一点意思,谁信啊?

    因此,在她眼中,此刻的两人,俨然就是一对即将被拆散的苦命鸳鸯。

    这个时候,他们的心情一定都很复杂吧?

    他们出来得这么晚,说不定就是在里面偷偷地抱在一起哭过了,又不好意思红着眼睛出来,所以,才在里面呆了那么久吧?

    想到这里,她看向两人的眼神里已经越发同情起来。

    说起来,其实她是希望小姐能跟江亭云在一起的,别的不说,至少他帅啊?

    而她,作为小姐的丫鬟,大概率是要陪嫁的,那么,能够陪嫁给江亭云,她觉得还蛮好的,嗯……不管怎么说,那都要比陪嫁给一个陌生人要好吧?

    她有些羞涩地想。

    但可惜……她哪有什么选择的权利呢?

    那种权力,小姐还没有呢?哪里轮得到她?

    这么想着,她便看着江亭云笑道:“江郎君,你们聊完了?”

    如果他说没聊完的话,她可以继续让他们聊一下,到时候,再把责任揽过来好了。

    事实上,她就是抱着这种心思,才会选择不跟小姐一起进去,反而坚持呆在门外的——她跟小姐,可是一起过来的呢。

    但江亭云只是笑道:“嗯,聊完了。”

    听了他的回答,红云先是微微一怔,随后越发怜惜起来——明明他这时候已经悲伤得不行了,却还要强颜欢笑吗?

    真的是……

    令人同情。

    她深深地看了江亭云一眼,这才对小姐轻声说道:“小姐,你真的要回去了吗?”

    “嗯。”

    张文若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便点头道。

    张文若最后看了江亭云一眼,笑道:“师傅,再见了。”

    “嗯,再见。”

    江亭云答应了一声,然后看着她们消失在长街的尽头。

    ……

    张文若走在前面,红云在后面跟着。

    红云在后面偷偷地看了她一眼,低着头不敢说话。

    之前,她也提议过,她们一起坐马车过来,但小姐坚持要走路——她大概,想最后好好地看一眼扬州城的景色吧?

    毕竟,这是最后一次了。

    突然,小姐的脚步停了下来,她一个不留神,差点撞了上去。

    她微微一怔,不解道:“小姐,怎么了?”

    “不对劲。”

    张文若低声说道。

    “什么不对劲?”

    “这一整条街,都有点不对劲。”

    红云一怔,随后往身旁看去。

    只见,这里是一处不怎么偏僻的小巷,因此,过路人的人并不少,小巷两旁,有一家买豆腐的店铺,一家铁匠铺,一处角落里,甚至还有一个算命的摊位,算命先生低着头,在打瞌睡。

    总之,这一切怎么看都挺正常的。

    于是,红云便有些不解地说道:“小姐,你到底怎么看出这里不正常的?”

    为什么我看不出来?

    张文若皱着眉头:“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那应该是……直觉吧。”

    其实也不算完全的直觉,至少,她知道不和谐的地方来着哪里——这条街,与这条街上的行人确定挺正常的,但是,那是一种为了正常而正常的正常,总而言之,这里像是一个戏院,而路人都是演员。

    演出来的真实,跟真正的真实,还是有些细微的差别的。

    当然,她的这种感受是一种很主观的感受,其实也算不得什么证据。

    红云一怔,随后安慰道:“小姐,就算这里有些不正常,那也没什么啊,毕竟,张府的护卫可都在呢。”

    张府当然不可能让她们两个女孩子单独出来,暗中保护她们的护卫,从来就没有少过。

    只是,听了她这话之后,张文若的眉头却皱得更深了:“如果他们此刻真的在旁边看着我们的话,这时候,不应该毫无动静……”

    红云一怔,有些疑惑地问道:“小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莫名的,她也有些不安起来。

    “叫他们出来。”

    张文若轻声说道:“如果他们还在的话,就最好了……”

    红云闻言一怔,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

    此时,张文若的神色很认真,看不出在开玩笑的样子。

    红云连忙心慌慌地举起了右手,做了一个手势——这个手势,是让护卫们出来的意思。

    “……”

    过了一会儿,红云才有些欣喜地说道:“小姐,你看!他们过来了……”

    然而很快,她的脸色便变得苍白起来,声音有些颤抖:“他们……不是护卫……”

    此刻,确实有些人走过来了,他们有的是铁匠,有的是卖豆腐的,有的是算命先生,当更多的,还是路人。

    所有人都朝他们走了过来,他们面无表情,带来了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这个时候,无论是谁,都看得出来,他们不是张府的护卫了。

    “护卫们……去哪了?”

    红云喃喃地说道,她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靠在了张文若身上。

    张文若叹了口气,说:“许是死了吧?”

    “死……死了!”

    红云大惊失色,难以接受这个答案,她的身体,都开始微微地颤抖起来。

    看着不断靠近的众人,张文若下意识地伸手摸到腰间,可是却摸了一个空。

    这时候她才想起来,因为,她想着给师傅留下一个淑女形象的缘故,这次过来,她并没有带上她的剑!

    对此,她微微一怔,随后便不自觉地苦笑出声:虽然,哪怕她带上了剑,也无法从这么多人的包围中逃脱,但至少,她可以血战,而不会像这样,豪无抵抗力地任对方摆布。

    红鸾……红鸾是她的剑的名字。

    如果红鸾在的话……就好了。

    她喃喃地想。

    这时,周围的“演员”们已经走了过来,把她们两个围成了一个圈,领头人从包围圈中越出,看着张文若,似笑非笑地说道:“张小姐,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他们知道我的身份吗?

    那么,对方的目的究竟是……

    张文若的脑子开始急速运转起来。

    同时,她说道:“好,我跟你们……”

    但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打断了。

    “等一下。”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听到那道声音,所有人都是一怔,下意识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可是,身后,没有人!

    那么,那个声音究竟是从哪里传来的呢?

    “上……上面……”

    有人发现了什么,结结巴巴地说道。

    众人闻言一怔,顺着他的视线,把头抬了起来,果然看见了那个男人的身影——一个白衣人抱着剑,站在屋顶,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静静地看着他们。

    “这……这……”

    见状,所有人都是一怔,瞠目结舌地,说不出话来。

    这时,那个男人便从屋顶一跃而下,站在了张文若面前,众人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文若,我说过多少次了,对于剑客来说,剑不离身。”

    来人当然是江亭云,江亭云看着张文若,笑道。

    张文若呆呆地看着他:“师傅,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四十三章 所谓剑客

    师傅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她们离开的时候,师傅明明站在原地目送她,可是这个时候,他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里呢?

    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戏曲里的英雄救美?

    女主角只要一出事,男主角就会赶到现场?

    可是,她也不是什么女主角啊!!?

    江亭云看了她一眼,咳嗽了一声:“咳咳,这个不重要。”

    他很快便转移了话题。

    毕竟,要他怎么说呢?

    难道他要说,这一年来,每天你回去的时候,我都在暗中护送你吗?

    那样说的话,他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高冷师傅的人设要崩了。

    好在他也不需要解释过多,很快,围住他们的人便打断了他们的叙旧。

    “你是什么人?敢来打搅我们的好事?”

    领头人“恶狠狠”地说道。

    他原本是真的想露出一个恶狠狠的表情的,只是,刚才江亭云那出乎意料的出场方式,却让他不由得疑神疑鬼起来,感觉江亭云很是神秘。

    因此,他的“恶狠狠”便有了些中气不足起来。

    这时,他的脑子里不断地播放着江亭云的出场,想着,从屋顶上跳下来,应该不算什么难事吧?

    嗯,那确实不算什么难事,他有很多兄弟都能做到,但是,像江亭云这样,跳得如此轻松,如此潇洒的人,他可一个都没见过啊!

    这时,红云也被江亭云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道:“江郎君,你……没有受伤吧?”

    江亭云冲她摇了摇头,笑道:“没有。”

    见他不回答自己的问题,领头人的脸顿时便黑了起来,眼中怒气隐而不发。

    见状,他的其中一个手下便怒喝道:“喂,小子,我们老大问你话呢?你敢不回答?”

    闻言,江亭云微微一怔,随后转过头来笑道:“兄台莫急,等一下就轮到你们了。”

    “你!”

    那人顿时便被气炸了,可是他左右看了一眼自己屹然不动的兄弟,自己也便歇了火,不敢说话起来。

    江亭云看向了张文若,板着一张脸问道:“文若,你可知错?”

    张文若先是一怔,随后连忙低着脑袋说道:“弟子知错。”

    “错在何处?”

    “错在……身为剑客,没有随身带着自己的长剑。”

    这时,她才恍然大悟,知道师傅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了。

    师傅他一定早就注意到,今天她没有带着长剑过去,但是当时,他念在这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的缘故,因此,并没有当场责备她。

    不过,在她离开之后,他因为担心她的安危,还是暗中跟了上来。

    之后,他便遇到了这种场面。

    这时,张文若也说不出,自己此刻的内心是什么感受,感动有之,羞愧亦有之——她这个徒弟当得真的……很不像样。

    江亭云点了点头,说道:“这个错误,我希望你能记住它……当然,你以后可能就不是剑客了,到了那个时候,你自然可以不用遵守这条规矩。但是,在你还是剑客之前,我还是希望你能够记住它的。”

    “嗯……师傅,我明白的。”

    张文若点了点头,喃喃地说道。

    这时,不知道为什么,对于江亭云那句“你以后可能就不是剑客了”,感到了一种极大的难过。

    这时,她越发觉得自己不是一个称职的徒弟了。

    “嗯。”

    江亭云笑道:“不过念在你是初犯,可以原谅。”

    说着,他便把自己手中的长剑递给了她:“那么,你就先用我的剑吧,记得用完之后还给我就好。”

    张文若接过他的剑,喃喃地说道:“那我要这把剑……来干什么呢?”

    “干什么?”

    江亭云一笑,随后他便侧过了身子,让她看见他身后的人群。

    “当然是用来……杀人。”

    他的眼神一冷,说道。

    这时,他身后那群人听了,先是一愣,随后便哄笑起来:“哈哈哈,我听到了什么?”

    “那小子说要杀了我们?而且,还是让那个小娘子来杀我们?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有人冲他喊道:“喂,小子,别以为自己有两下子,就随便看不起人啊!我老八在这扬州城,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这时,领头人脸色一变,冲那人呵斥道:“闭嘴!”

    这时,那人也很快明白了过来自己的失误——他们不应该吐露这的身份的。

    好在,这几个人已经是他们的瓮中之鳖了,因此,被他们听到了也没什么,那人这么安慰自己。

    这时,红云听到了江亭云的话,也是脸色一变,急忙说道:“江郎君,你说什么呀!快点把自己的剑收回去啊!”

    这时她已经想起来,江亭云是一个所谓的剑术高手了,那么无论如何都还是有两下子的。

    再结合江亭云刚才的出场方式,红云心中对江亭云的剑术水平已经越发信任起来。

    至少,不管怎么说,他的剑术水平也肯定比小姐高不是?

    不过这个时候,张文若却突然开口了:“红云,别说那种话。”

    她抬起头来,眼底有光。

    她轻声说道:“说起来,我也是一个……剑客啊。”

    身来一个剑客,本来就不应该恐惧任何恐惧的。

    这就是所谓的亮剑精神。

    这句话,是师傅教给她的,她记得很清楚。

    而且说起来,这一年来,她还是学到了一点东西的,如果忽略她的内气依然没有入门这一点的话,她的进度甚至还挺不错。

    闻言,红云先是一怔,连忙说道:“小姐,可是……”

    “红云,别说了。”

    张文若打断了她,看向了围着她的众人:“诸位,来吧,说起来,我学剑至今,还没有杀过人呢。”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哄笑:“这小娘们莫不是疯了吧?”

    “我看,不只是她疯了,这三个人都是疯子!正常人有她们那样的吗?”

    红云此时欲哭无泪,想要哀求张文若放弃那种莫名其妙的冲动,可是,她看了一眼张文若手中的长剑,有点不太敢靠近自家小姐了。

    只有领头人还有些理智,低声说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小心有诈!”

    说着,他便死死地盯着江亭云,想看看江亭云有什么动作。

    江亭云确实有了些动作,他默默地……后退了几步,退到了红云的旁边,只留下张文若一个人顶在前面。

    红云拉住了他的手,焦急道:“江郎君,你快点想想办法啊!”

    江亭云安慰她道:“不用担心,我已经有办法了。”

    “有……办法了?”

    红云喃喃地说道。

    这时,她便听到了一道声音:“凭虚剑,张文若,请赐教。”

    张文若左手持剑,朝他们行了一个持剑礼。

    接着,她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便“唰”的一声拔出了长剑,快步上前,朝对方刺去!

    当你处于劣势时,那么,便不用讲什么脸面!

    这也是师傅跟她说的。

    “啊!”

    首当其冲的那个人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便被她刺中了心窝,顿时,鲜红的血液便冒了出来。

    “唰!”

    张文若没有停留,立刻又出了第二剑,往旁边一位仁兄的脖子上抹去。

    不过那位仁兄此时堪堪反应了过来,举手去挡,因此,只被削去了整个手腕。

    “啊!”

    那位仁兄捂着自己的断手,惨叫起来。

    不过,张文若可不会给他惨叫的时间,立马又是一剑,封掉了他的喉咙。

    这时,这人才堪堪反应过来。

    “拿武器!”

    “娘的,这小娘们真是够野的啊,一看就缺乏教训!”

    他们是出来绑人的,那么,肯定带着武器。

    有人从自己的裤腰带里掏出来刀子,有人则掏出来斧头,而更多的人,则跑去旁边去取武器了——之前因为大意的缘故,他们并没有随身带着武器。

    而这段时间,已经够张文若大杀四方的了。

    “呔!拿命来!”

    其中一个手持斧头的家伙大喝一声,便往张文若头上看去。

    但他显然忽视了一点,那就是,剑比斧头要长。

    张文若回身一剑,便削去他的手腕。

    “啊!”

    张文若不理会他,继续与其他人缠斗起来。

    不得不说,张文若的剑术,相比于普通人,还是很有优势的,至少,这里面的任何一个人,单独对上她,都撑不过三招。

    但是毕竟两拳难敌四手,而且,之前去拿武器的人也已经赶了回来,很快,张文若的处境就越发危险起来。

    果然,很快一个人便抓住了机会,从张文若的身后,偷偷地一刀砍过去,他的脸上已经出现了快意的神情。

    而这个时候,张文若也用眼睛的余光注意到了这一刀,可是,她以后无力抵抗了。

    正当她准备闭目受死之时,只听“铛”的一声,那把刀便“浑身一震”,劈歪了方向。

    那把刀的主人怔怔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这时,张文若已经明白了过来,这是师傅的功劳,师傅的剑气,她之前就已经见识过了。

    不过这时她来不及感激什么的,立马又是一剑,结束了那位依然还在发怔的兄台的生命。

    之后,便出现了这样的景象——张文若在人群中大杀四方,而那些砍向她的刀剑,都会莫名其妙的砍歪了去。

第四十四章 小确幸

    而在不懂剑法的人看来,眼前的这一幕无疑是——张文若大杀四方,众人无力抵抗。

    红云都要看呆了,喃喃地说道:“小姐原来……这么厉害的吗?”

    这时候,她都有点怀疑,小姐还是不是她的小姐了。

    小姐她,莫不是被什么妖怪给夺舍了吧?

    江亭云笑道:“她确实挺厉害的。”

    他是真心的,不是开玩笑。

    确实,张文若能打得这么顺利,其中有他的功劳,但是,她本人还是功不可没的。

    而且,她的剑法还在其次,最令江亭云惊讶的还是,她的心理素质。

    她的剑法怎么样,他早已经知道了,但是她的心理素质,他这可还是第一次见呢。

    一般来说,一个人第一次杀人的时候,都会有些心理不适感,即使没有到呕吐的地步,心里多少也是有些不舒服的,动作也会受到影响。

    但是张文若,她的动作干净利落,完全看不出来一点点受到影响的样子。

    这可跟他想象中的张文若不太一样啊……在他原本的想象中,张文若就是一个有些喜欢豪侠小说的大家闺秀罢了,她们这种人喜欢的,只是一种“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潇洒罢了,等到真的需要她们上去杀人的时候,她们是不敢的。

    但是现在看来……也许确实是江亭云错了,她身上还真的有点豪侠的气质。

    这种人,你可以说她是情感淡漠、没有同理心,但是,换一种说法,也可以说是意志坚定,一往无前。

    但无论怎么评价,可能肯定的是,这种天赋放在剑术上,绝对是一种优势。

    从这方面来说,张文若甚至比他还适合当一个剑客,至少,他记得很清楚,自己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是犹豫了好一阵子的。

    就在江亭云若有所思的时候,那边的战局已经发生了变化。

    围攻张文若的人很快就发现,张文若很强,出手丝毫不留情面,而自己一但抓住了机会,想上去偷袭一波的时候,都会莫名其妙地砍偏了去。

    很快,他们的心理素质便崩溃了。

    “啊啊啊,这是魔鬼!魔鬼!”

    那人瞪大着眼睛,尖叫着。

    很快,就有更多人响应了他:“快逃啊!我们打不过她的!”

    “她是魔鬼!魔鬼!”

    很快,众人便溃逃了。

    江亭云眼尖,很快便在其中看到了领头人。

    他比较机灵,之前一直没有上去,因此,得以活了下来。

    江亭云三步做两步地掠过去。

    领头人隐隐约约地听到声音,一脸惊恐地回过头来:“饶命……”

    他话没有说完,便被江亭云的一记手刀打断了。

    他立马便晕了过去,江亭云拉住他的后领,把他提了起来。

    这时,张文若也走了过来,双手把“画舫”奉还:“师傅,刚才真是多谢了。”

    此刻,“画舫”沾满了鲜血,甚至,她的脸上,衣服上,都有着点点滴滴的血迹。

    更令人惊讶的,还是她脸上的表情。

    此刻,她脸上的表情当然不是惊恐,可是说兴奋……也不太对。

    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是“淡淡的欢喜”,是“小确幸”。

    看着她脸上的表情,莫名的,江亭云心中都有了些凉意。

    江亭云接过“画舫”,用领头人的衣服擦干了上面的血迹,这才让长剑归鞘。

    他笑道:“多谢?你谢什么呢?我刚才可什么都没有做。”

    张文若摇了摇头,笑道:“师傅刚才的帮助,我当然也很感激,不过那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还是……我很感激师傅把这把剑借给了我。”

    用剑杀人的感觉,她之前可从来没有体验过呢,那种感觉……很特别。

    江亭云看着她,久久无言,过了好一会儿,才笑道:“你喜欢就好。”

    “小……小姐。”

    这时,红云也怯生生地走了过来,偷瞄了张文若一眼,轻声说道。

    “怎么了?”

    张文若回头看了她一眼。

    “没,没事!”

    红云被她脸上的血迹吓了一跳,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

    张文若先是一怔,随后有些好笑地说道:“你怎么了?我很可怕吗?”

    “没,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后退?”

    “我……”

    红云低着头,说不出话来。

    张文若想了想,明白了过来,笑道:“你是怕我脸上的血迹吗?”

    说着,她便用衣袖擦了一下脸上的鲜血,结果不擦还好,一擦之后,整张脸都涂上了红色,顿时更加恐怖了起来。

    红云抬起头来瞄了她一眼之后,都要吓哭了。

    江亭云没好气地说道:“你先回去换一下衣服吧,洗一下澡吧,别吓坏小孩子。”

    “哦。”

    张文若闻言,便乖巧地点了点头。

    “还有你。”

    江亭云又看向了红云,笑道:“你别害怕呀,就算你家小姐变成了妖怪,我还在呢,我会保护你的。”

    红云的视线在他们两人之间扫了一会,满脸不信——你们两人可是师徒呢,肯定是一伙的!

    不过,经过了这么长时间,她心中的恐惧也消散了不少,开始记起以前跟小姐一起相处的时光了。

    她打着胆子看了小姐一眼,关心道:“小姐,你……没有受伤吧?”

    “没有。”

    张文若摇了摇头,随后,她又皱起了眉头:“不过,今天袭击我们这些人……应该是有人指使的,会是谁呢?”

    随即,她便看到了江亭云提着的领头人,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这位……”

    江亭云直接打断了她:“究竟是谁袭击了你们,我并不关心,因此,你要拷问他的话,我便把他交给你好了。”

    张文若先是一怔,随后笑道:“那真是多谢师傅了。”

    之后,他们便往张府而去。

    因为身上血迹的缘故,红云便脱下了自己的外衣,盖在小姐身上,以免引起惊慌。

    至于江亭云为什么要跟着嘛……他都已经护送到这里了,那不如,直接护送她回家好了。

    她要是路上又遇到什么刺客的话,就麻烦了。

    在快到张府的时候,张文若突然说了一句:“师傅……”

    “嗯?怎么了?”

    张文若深呼吸了一口气,说道:“我会努力的。”

    “努力……”

    江亭云才想问努力什么,不过,在他看了她一眼之后,便明白过来,她所说的努力是努力修炼内气。

    张文若喃喃地说道:“因为今天的事,我明白了一些事情……”

    她明白了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她已经下定了决心,自己一定要尽最大努力,在真正结婚前练出内气。而就算到了那个时候,她还是练不出内气,她也有了另外的打算。

    只是,那个打算暂时不适合说给师傅听就是了。

    江亭云看了她一眼,只是一笑,也没有继续说什么。

    他想的是,你要是真的能练出内气,那便好了……

    很快,他们便进入了张府,张刺史也很快赶了过来。

    他的视线在三人之间转了一圈,随后面无表情地问道:“出了什么事?”

    “父亲,是这样的……”

    张文若上前一步,跟他讲起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当然,忽略了自己持剑砍人的桥段,只说是江亭云救了自己。

    “何人有这种胆量,敢在扬州城内绑架我的女儿!”

    张刺史眼中怒气顿发,“啪”的一声拍在了椅子上。

    随后,他的视线移到了江亭云身手,拱手道:“先生解救小女与危难之间,请受老夫一拜。”

    说着,他便想跪下去。

    “张公何必如此。”

    江亭云眼疾手快意,很快便托住了他。

    “先生,这……”

    张刺史抬头看着他,眼中满是不解。

    江亭云笑道:“文若是我的弟子,我作为师傅的,保护她的安全,本是份内之事。张公不必多礼。”

    张文若跟了江亭云一年,也明白他的性子不喜欢受人跪拜,随即也便跟着劝导:“是啊,父亲,师傅不喜受人跪拜,因此,你要感谢的话,大可以用其他方式……”

    张刺史看了他女儿一眼,也便站了起来,朝江亭云拱手道:“那么,老夫便失礼了。”

    “好说。”

    江亭云只是微微一笑,便后退了一步,叫交谈的空间让给了他们。

    不过,他们似乎没有避着他的意思。

    张文若不解道:“父亲,对于那伙人的开头,你可有头绪?”

    张刺史眼中寒光一闪:“那伙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来,除了你的婚事,没有别的原因了。”

    张文若微微一怔,随后也便明白了过来,那伙人,大概率是来破坏张家与她未来丈夫的家族的联姻的。

    真没想到,她视之为人生障碍的婚姻,还挡了别人的路吗?真是……好笑啊。

    他们还打算继续讨论下去,不过,江亭云却没有继续听下去的心思了。

    那是他们的家事,与他无关。

    于是,他便朝张刺史拱手道:“张公,此刻,文若已经安全了,那么,也没有我什么事了,我想,我也到回去的时候了。”

    张刺史看了他一眼,挽留道:“先生救下小女,帮了我一个大忙,不留下来一起吃顿饭,这怎么行?”

    “不必了。”

    但是江亭云很坚决,没办法,张刺史也只好送他出去了。

第四十五章 新年

    张刺史把江亭云送出门外,拱手道:“先生既然要走,那我也不便挽留,只好日后再登门拜谢了。”

    “好说。”

    江亭云同样朝他拱了拱手,又说道:“张公留步,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张刺史也不强求,便点了点头,看着他勉励来张文若几句,然后才慢慢远去。

    等到他快要消失不见的时候,张刺史才喃喃地说道:“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

    张文若在一旁问道。

    “没什么。”

    张刺史微笑着摇了摇头。

    其实,一开始见到江亭云的剑法的时候,他是起过要招江亭云为婿的想法的。

    此等剑法,若是上阵杀敌,何愁军功难得?

    只可惜,此等人物,对他的女儿,竟然真的只是师徒之情,这可真是让他太失望了。

    而且,在这一年来断断续续的闲聊中,他也慢慢地看出来,这位江先生好像确实没有什么上阵杀敌的想法,反而只想当一个潇洒人间剑中仙。

    因此,实在是太可惜了!

    他摇了摇头,把那些发散的想法收了回来,看向了他的女儿,严肃道:“此次绑架的事,我自会处理,你不用太过担心。”

    “是。”

    张文若低声说了一句。

    张刺史想了想,又说道:“此次回京,你就要与人定亲了,你可有不舍?”

    “没有。”

    张文若摇了摇头。

    张刺史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点头道:“那就好。”

    他之所以那么急着把女儿嫁出去,其中确实有江亭云的缘故。

    江亭云对他女儿只是师徒之情,可他女儿似乎不是那么想的呢。

    他隐隐约约地觉得,他女儿的心逐渐偏离了,因此,必须要加以阻止。

    但其实,是他想岔了,张文若确实慢慢地起了别的心思,只不过,那并不是男女之情……

    此刻,张文若便抬起头来看着他,静静地想到,父亲大人,你问我可有不舍,我要是回答有,又会怎么样呢?

    那也只会被你呵斥一番罢了。

    父亲大人是这样的人。

    他看起来,对她颇为宽容,也给她选择的权利,不过,那也只是“选择的权利”罢了,最终,要做决定的时候,她的选择能起到多少作用,是很难说的。

    而在一些特别重大的事情,比如说,女儿的亲事上,他更是不会有丝毫让步。

    对于这一点,她在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因此,一直在努力地当一个乖乖女——当反抗无用的时候,那么,适应便是一种智慧。

    “你先回去吧。”

    张刺史说道。

    “是。”

    张文若答应了一声,随后便转身离去。

    “等一下!”

    可是这个时候,张刺史突然之间又想起了什么,开口道。

    “怎么了?父亲大人。”

    张文若回过头来看着他。

    “嗯……”

    张刺史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你的剑法……练得怎么样了?”

    张文若眨了眨眼睛:“说来惭愧,我在剑法上让师傅很失望,我甚至……还没有入门。”

    “这样啊……”

    张刺史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其中既有失望,又有些“果然如此”的意思。

    至于他为什么会失望,很容易理解,至于“果然如此”嘛……他想的是,一个女儿家,本来就无法在剑法上有所成就的,因此,会有这种结果也是很正常的。

    “没什么。”

    张刺史摇了摇头,笑道:“那你回去吧。”

    “嗯。”

    张文若轻轻地答应了一声。

    ……

    很快,新年便来了。

    唐朝的新年,已经有了放炮竹的传统,而且,唐朝的“炮竹”是真正意义上的炮竹,即把火药塞进竹节里,燃烧之后发出“啪”的声音。

    而且,唐代也已经有了“驱摊”的仪式。

    驱摊大队由一男一女两人领头,头戴着“摊翁”、“摊母”的面具,边走边唱。

    而他们身后,则跟着百十个戴小孩面具的童子,是为“护僮侲子”。

    周围又有许多头戴妖鬼面具的,当做反派角色。

    再有许多人吹笛击鼓,是为乐队。

    时不时的,他们又扔点炮竹出来,发出“啪啪啪”的声音。

    “驱摊大队”便这样便走边唱,引得街道两旁的市民欢呼连连,脸上是难得的喜气。

    这天早上,江亭云去李白家的路上,便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切。

    “……那张家小子灵机动,使计激那妖鬼曰:你可与我池上斗?……妖鬼大惊无颜色,扑通一声想爬上岸,可惜水草缠绕不容情……”

    江亭云仔细地听着他们唱的内容,只依稀地分辨出,讲的是人类如何用智慧战胜妖鬼的故事——他们的语调,实在是太奇怪了。

    江亭云赶到李白家的小院子的时候,果不其然,已经有许多人在了。

    “江兄,你总算来了。”

    “江兄,你要是再不来,我就要去找你了!”

    江亭云当然笑着一一回应。

    “你们在干什么呢?”

    他凑过去,问道。

    “写对联呢,你要不要也写一张。”

    小乙回过头来,把毛笔递给他笑道。

    江亭云微微一怔,随后便把毛笔接了过来,笑道:“好啊。”

    “请。”

    小乙给他让开了位置。

    他站在桌子前想了想,写道:“去年之事随风去,来年之忧杯酒中。”

    今天毕竟是新年嘛,因此,还是喜庆一点的好。

    小乙怔怔地说道:“江兄,今天是新年,你怎么能写这种对联呢?”

    “这种对联怎么了?”

    “嗯……不够喜庆。”

    小乙摸着下巴说道。

    “这还不够喜庆?”

    江亭云闻言一怔。

    “你让开,看我来!”

    小乙笑道。

    接着,他便接过江亭云的毛笔,在另一张纸上写道:“去年足多事,今年始无忧。”

    他回过头来笑道:“怎么样,喜庆吧?”

    江亭云也笑了:“确实喜庆。”

    之后,他们又一起喝了屠苏酒。

    今天,距离李白病愈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了,因此,李白已经没有什么顾忌了,一喝就停不下来。

    好在,今天是除夕,本来就是要吃喝玩乐的,因此,也没有人在意那些。

    一群人在李白的院子里,从白天喝到晚上,从清醒喝到醉,又从醉喝到清醒,到最后,哪怕是以江亭云的体质,也有了些困意,也便枕着酒坛睡着了。

    第二天,他醒来时,看到众人已经起来,正在院子里忙活着什么。

    “一、二、三!好!”

    众人喊着。

    他有些好奇,便坐起来,先是打了个哈欠,然后才走过去问道:“你们在干什么呢?”

    陈兄回过头来笑道:“我们在竖幡子呢,你起来晚了!”

    幡子?

    江亭云微微一怔,果然看到他们围着一根竹竿,竹竿被竖在院子里。

    他抬头往上看去,只见,竹竿很长很长,一下子望不到头。

    等他终于看到竹竿的尽头了,便看到,竹竿的尽头绑着一块五颜六色的长条形布匹,在寒风中飘动着。

    江亭云看着那块布匹,怔怔地出了一会儿神,等他回过神来,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我老家没有这种习俗,因此稍微有些惊讶。”

    “这样啊……我听说你不是扬州人,因此不知道这个习俗也是正常的吧?”

    “……对了,这个习俗有什么意义呢?比如说,寄托着对来年的美好愿望什么的?”

    “啊哈?”

    那人笑了:“我不知道啊,我就是竖着好玩。”

    “这样啊……也是。”

    江亭云也笑了。

    ……

    等他回到自己的家门口时,发现张刺史已经等候多时了。

    他微微一怔,随后连忙上前说道:“张公,抱歉,我先前不在家……”

    “不碍事,我也是刚来。”

    张刺史摇了摇头,笑道。

    随后,他便姿势佣人们把马车上的箱子一个一个地抬了下来。

    “这些是……”

    “一些小小的谢礼,不成敬意。”

    张刺史立马说道:“与先生对我的帮助相比,这些只是九牛一毛罢了。”

    对这话,江亭云也只好默认。

    他总不能说,你女儿的性命其实不值这么多钱吧?

    因此,他便用钥匙开了门,让他们把箱子搬了进去。

    张刺史跟了进去,指挥他们把箱子放好,这才在江亭云的邀请下在桌子旁坐下。

    “我这里没有什么好茶水,因此,失礼了。”

    江亭云一边给他泡着茶,一边说道。

    “不碍事。”

    张刺史笑道:“我对茶水这种东西,没有太高的要求……说实话,我也品不出那些所谓的名茶与普通的茶水有什么区别。”

    “是吗?”

    江亭云看了他一眼,不确实这是真话,还是说只是客套。

    两人一起喝了一杯茶,张刺史这才突然说道:“先生,我听小女说,你要离开扬州城了?”

    江亭云一怔,随后点了点头:“是啊,怎么了?”

    他心中想的是,来了吗?

    张刺史来拜访的本意。

    张刺史又问道:“那不知,你可想好,要去何处了?”

    江亭云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

    于是,张刺史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我也是刚刚才听说,圣人诏令’民间有文武之高才者,可到朝廷自荐’,以先生的剑法,若是到京城去,必能名动京都!反之,若先生执意不去,宁愿隐姓埋名于匹夫走卒之间,不若明珠之蒙尘呼?”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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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唯一的剑仙介绍:
江亭云原本以为自己穿越到了一个武侠世界,于是躲在深山中苦练了十年剑法,然而,等他出山之后才发现……大唐唯一的剑仙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唐唯一的剑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唐唯一的剑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