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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秋雨     大唐唯一的剑仙txt下载     大唐唯一的剑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长安,长安

    京城?

    自荐?

    江亭云闻言一怔,下意识地就想拒绝,他对于这种“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事,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但是,在拒绝的话即将说出口的那一瞬间,他停顿了一下,想起了别的事情。

    说起来,唐朝的京城岂不就是……长安吗?

    长安唉,长安城,大概是整个中国历史上,最有名的城市了吧?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李白一斗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

    “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

    长安,是一座活在诗歌里的城市。

    很多年后,哪怕唐朝已经覆灭,只余尘土,但在很多人的梦中,长安城依旧栩栩如生。

    从某方面来说,长安已经是唐朝的象征了。

    唐朝的故事,至少有一半是在长安发生的,大唐的荣光,也至少有一半属于长安。

    因此,他的话说出口的时候,就变成了这样:“……我考虑考虑。”

    其实也没什么好考虑的,毕竟,他本来也没有什么目的地,那么,去一下长安,似乎也无不可?

    毕竟,他不容易才来了一趟唐朝,要是连长安都没有看过的话,那也太不值当了。

    见他答应,张刺史也便点了点头,笑道:“我就知道,先生必非池中之物。”

    江亭云一怔,随后失笑:“张公,我只是想着去长安城走一走,可没有说,要自荐于朝廷。”

    张刺史一摆手,摇头道:“我自知先生是什么样的人。只是,先生去了长安城之后,就算不自荐于朝廷,也必将名动京师!”

    江亭云闻言一怔:“张公谬赞了。”

    “非也,我只是实话实说。”

    张刺史摇了摇头。

    他确实是实话实说,而且,不管怎么说,江亭云都是他女儿的老师,江亭云若是有了名声,对他们张家有益无害。

    想到这里,张刺史迟疑了一下,这才说道:“先生是小女的老师,那么,与我张家也算是有缘了。先生去了长安之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去找家兄。”

    “哦?不知家兄是?”

    “张说,张说之,不知先生可曾听过?”

    说这句话的时候,张刺史故作淡然地撇了他一眼。

    张说?

    江亭云闻言一怔。

    他隐隐约约地觉得,这位好像是一位唐朝名相?

    因此,他便含糊地回答道:“张丞相么?”

    “正是。”

    张刺史重重地点了点头。

    见江亭云没有太过惊讶的样子,他稍微有些失望,不过,同时又有些庆幸。

    像江亭云这种传说中的人物,竟然成了他女儿的师傅,这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幸事吧?

    之后,两人又闲聊了几句,这才相互告别。

    江亭云把张刺史送出门外,看着他逐渐远去,若有所思。

    之前张刺史隐隐约约地暗示过,张文若会在今天启程。

    他为什么要“隐隐约约”地暗示呢?

    他的心思,江亭云是可以猜出来的,他大概,不希望自己与张文若同行吧。

    对于他的想法,江亭云也能理解。

    毕竟,张文若是回去定亲的,这时候,还跟同龄男人那么亲密的话,影响不太好。

    而江亭云也不是那么不知趣的人,自然也不会去干那种不知趣的事。

    ……

    几天后,李白来找他告别。

    “咚咚咚,江兄在家吗?”

    李白敲门道。

    江亭云过去把门打开,见他衣冠整洁,身后跟着几个仆人,一辆马车。

    江亭云微微一怔,问道:“白兄,你想好要去哪里了?”

    “没想好。”

    李白摇了摇头,笑道:“因此,我便一路向北,走到哪里是哪里吧。”

    “这样啊……”

    江亭云迟疑了一下,这才说道:“我听人说,圣人有旨’民间有文武之高才者,可到朝廷自荐’,以白兄的才华,若到京城去,必得朝廷重用……”

    他把张刺史跟他说的话,又转述给了李白。

    然而,李白只是闻言一怔,迟疑道:“长安……”

    “怎么了?”

    见他神情有异,江亭云问道。

    “没事。”

    李白摇了摇头,笑道:“多谢江兄相邀,只是,我暂时没有去长安的心思。”

    江亭云微微一怔:“为什么呢?”

    话音刚落,他就已经回过味来。

    话说,李白要是真的去了长安,就能得到朝廷重用吗?

    根据自己前世的记忆,李白的人生,可不是那样的。

    他这时候,大概也隐隐约约地知道,自己得到朝廷重用的希望很渺茫,所以,才不愿意去自取其辱的吧?

    自己这话倒是在人家的伤口里撒盐了。

    好在李白看来并不在意这些,只是摇头笑道:“江兄莫不是忘了?我先前说过,我的人生理想是浪迹江湖,快意恩仇。可不愿意去朝廷里当什么官员。”

    江亭云也笑道:“这倒也是,当了朝廷的官员,可就没有此刻的悠闲了。”

    之后,他便绝口不提长安的事。

    两人互相告别之后,江亭云这才目送李白的离开。

    ……

    江亭云离开扬州城时,买了一辆马车,雇了一个车夫。

    马车里是几箱银子。

    没办法,他去了长安,也是需要钱的,而这个时代的银子,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运送。

    这天傍晚,他便踏上了长安的旅程。

    ……

    这一路出乎意料的平静,江亭云再长安买下了一处小院子,住了下来。

    几个月后的一天傍晚,江亭云沿着一条无名的河水悠悠地走着。

    这里也跟扬州一样,画舫游船,往来人烟,只是,跟秦淮河相比,规模稍微小了那么一点点就是了。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呼救声:“救命!”

    “有人掉水里去了!你们有谁会水的?”

    人是从画舫上掉下去的,而此刻,画舫的人面面相觑,竟然没有一个人会水。

    而要是再等上一时三刻,人就没救了。

    有人提议道:“用竹竿!把竹竿伸过去,让她抓住,爬上来!”

    “对对对。”

    众人这在连忙去找竹竿。

    这时,岸边突然传来了“扑通”的声音,有人跳下了水,此刻,正往这边游过来。

    众人都是一怔,随后便是一阵惊喜,想着终于得救了。

    那人自然是江亭云。

    此刻,他连衣服都来不及脱,便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而此时,落水的人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钻进水底,从背后抱着她,把她托了上去。

    “好!好!上来了!上来了!”

    众人连忙把人接住,放平在船板上。

    江亭云这才跟在后面,也爬了上来。

    “多谢兄台了,若不是兄台及时相救,只怕,就要出人命了。”

    有一个男子走了过来,朝江亭云拱手道。

    “无妨,举手之劳罢了。”

    江亭云同样朝他拱了拱手,笑道。

    “发生什么事了?”

    这时,有一个女人的声音传了过来。

    只见,一个看起来大约二十来岁,身材丰腴美好,长相颇具风韵,唇边有着一粒黑痣的女人走了过来。

    那男子转过身去,解释道:“刚才有人掉进了水里,是这位兄台把人救了出来。”

    “是吗?”

    女子看了依旧躺在船板上咳嗽的女人一眼,是个丫鬟。因此,她的视线很快便转到了江亭云身上,随即眼前一亮。

    此刻,因为刚刚浸过水的缘故,江亭云头发散乱,衣衫褴褛,若是一般人,恐怕形象好不到哪里去。

    但是江亭云……此刻的他,在这种状态中,还反而有一种特别的味道,即所谓“粗服乱发,不掩国色”耳。

    那女子缓步上前,站在江亭云面前说道:“那真是多谢小郎君了,请小郎君受我一拜。”

    说着,她便朝江亭云行了一个万福。

    而且,她身上的衣服颇为宽松,因此,这么一弯腰,江亭云便自然而然地注意到了她胸前的雪白。

    他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笑道:“无妨。”

    那女子抬起头来,笑道:“那这位小郎君,你身上衣服都湿了,不如,便去船舱里换一件衣服吧。要不然,可能会受了风寒。”

    江亭云摇了摇头,正想说不必,毕竟,以他的体质,也根本染不了风寒。

    这时,之前跟他搭话的男子便上前一步,笑道:“你快去换一件衣服吧,等一下,我们再一起喝几杯酒,暖暖身子。”

    江亭云闻言一怔,喝酒啊……

    说起来,他只从来到长安以后,就没怎么喝过酒了呢。

    主要是因为,他在这里没有朋友。

    这么想着,他便点头笑道:“那好吧。”

    “请。”

    那男子点了点头,伸手说道。

    江亭云便跟着他进去,去换了一件衣服。

    等他出来时,之前掉下水的丫鬟已经没有大碍了,不过脸色依旧有些苍白,过来跟他道了谢。

    “在下姓张名洎,不知兄台怎么称呼?”

    先前领他过来换衣服的男子说道。

    “哦,在下姓江名亭云,幸会。”

    江亭云也便自我介绍了一下。

    这时,先前那位女子也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之后,笑道:“你看,换了衣服之后,是不是清爽了许多?”

    “确实。”

    江亭云点了点头。

    之后,他还想着要不要出于礼貌,问一下她的名字,她便先开口了:“妾身李持盈,不知小郎君的名字是……”

    江亭云也便跟她说了自己的名字。

第四十七章 传言

    江亭云又跟她闲聊了几句,她这才跟他告别。离开时,她眼波流转地撇了他一眼,这才转身走进聚会的人群中去了。

    对,这里看起来正在举行一场聚会,而且,从衣着上来看,这些人非富即贵。

    此刻,因为落水的人已经救回来的缘故,宴会又重新恢复了之前的热闹,宾客们重新杯觥交错、把酒言欢起来。

    等到李持盈走远了之后,张洎突然说了一句:“你不认识她?”

    江亭云微微一怔:“我现在不是认识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你没有听过李持盈这个名字吗?”

    江亭云想了想,摇头道:“没有。”

    张洎看着他,一顿一顿地说道:“她是当朝皇帝御妹……我这么说,你可想起来了?”

    皇帝御妹?

    江亭云闻言一怔,他的脑袋里一道闪电划过,一个模糊的信息从脑海深处猛地窜了出来。

    玄宗皇帝御妹……不就是玉真公主吗?

    说起来,这位玉真公主在后世还挺有名,而她之所以能为后世所知,全靠她与王维、李白两人之间似真似假的三角恋关系。

    在真实历史上,她是否真的跟诗人们有过那么多风流韵事,已不可考,不过,在喜欢八卦的后人的口口相传之下,她与王维、李白三个的故事,俨然已经成了一段著名的宫廷艳史。

    “你想起来了?”

    张洎笑道。

    “嗯。”

    江亭云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也是刚刚来长安,所以,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在日常生活中,谁能想到,自己偶然间遇到的一个人,会是当朝公主呢?

    “哈哈。”

    张洎笑道:“也是,毕竟,一般人可是见不到公主的。”

    说着,他便伸手拍了拍江亭云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说起来,你可知道,那位玉真公主,平生最喜欢结交翩翩少年,依我看,玉真公主对你……颇为看重啊!”

    江亭云闻言一怔:“看重的意思是……”

    “哈哈。”

    张洎哈哈一笑,搪塞过去,又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可什么都没有说,有些东西,意会就好。”

    “……”

    江亭云确实意会过来的,“看重”的就是看重的意思,意思就是,那位玉真公主想上他。

    这么说虽然有些有些粗俗,但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

    看来,这位玉真公主倒是跟后世的风流野史中一样,是个多情之人。

    不过,她这种性子放在唐朝,也算不得什么异类。

    唐朝是中国历史上最开放的朝代,唐朝的女子,还没有三从四德的说法,不管是婚前还是婚后,都有相当的交际自由。

    而且,彼时民间对于女性改嫁的态度也很宽容,唐朝公主的改嫁率乃历朝之最,达二十七人之多。

    唐代的宫廷艳史,多如牛毛。

    甚至,唐朝最有名的爱情故事,都是宫吧老哥最喜欢的牛头人——唐玄宗与杨贵妃的爱情,可是很多小电影的热门题材。

    因此,把玉真公主跟她们一比,也就洒洒水了。

    “江兄,这边请。”

    张洎走在前面,回过头来说道。

    江亭云便跟着他,在一旁坐下。

    张洎给两人各倒了一杯酒,举杯道:“请。”

    “请。”

    江亭云同样举起酒杯,朝他示意了一下之后,便仰头喝了一杯酒。

    “好!江兄够爽快!”

    张洎鼓掌道,随后,他又问道:“江兄之前说,自己不是京城本地人,前不久才刚刚过来,那么,你之前是哪里人?”

    江亭云挑着一些能说的,跟他说了。

    “这样啊……”

    张洎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这时,旁边突然传来了讨论声:“话说,那张小娘子剑术超群,一人一剑,便杀得群贼尽皆胆寒,夺路而逃。”

    “此言当真?”

    “当然当真,这个传闻如今已经人尽皆知了,还能有假?而且,这里不是还有一个知情人吗?”

    那人说着,便朝张洎使了个眼色,笑道:“张兄,可不就是那张小娘子的堂兄吗?”

    于是,众人的视线一下子便都看了过来。

    “张兄,可有此事?”

    有人问道。

    张洎看了他们一眼,无奈道:“是,她是我的一个远房堂妹,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好奇……”

    “你可千万别好奇。”

    张洎警告道:“我妹妹这次回京,是回来定亲的,你可千万别打什么歪主意!”

    “嗨,你就没意思了,我就是问问。”

    那人有些心虚地撇过了脑袋。

    张小娘子?回京?定亲?一人一剑杀得群贼夺路而逃?

    江亭云闻言一怔,这不就是……张文若吗?

    张洎想了想,又说道:“她确实是我堂妹,不过,要说她有什么高超剑法,我是不信的。”

    “为什么啊?”

    “这个传言闹得整个京城都沸沸扬扬,还能有假?”

    张洎摇头失笑道:“任何传言,都有可能是假的啊……至于我为什么确定那是假的嘛,也简单。她是我妹妹,我是了解她的。我记得,她小时候,连只鸡都不敢杀的,现在又怎么敢杀人?”

    另一位仁兄听完张洎的话语后,不服道:“那怎么就是不实传言了?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那是不实传言?而且,难道你不知道,人都是会变的吗?”

    张洎无奈道:“好好好,就算你说得有道理,好了吧?那你跟我解释解释,我妹妹是怎么通过短短一年的时间,从一个连剑都没有摸过的少女,变成一名剑法高超的剑客的?更不用说,这世间本来也没有那种剑客了。”

    “额……”

    那位兄台一时语塞,随后狡辩道:“我听说,扬州有一名剑仙!舍妹说不定就是从那位剑仙哪里得来的剑法?”

    “剑仙?这你又是听谁说的?”

    “李白诗作《醉后忆秦淮河上仙人》,不就写得明明白白了吗?”

    那位仁兄理直气壮。

    任谁都不知道,他猜的是真的。

    这时候,江亭云已经基本能确定,那位张小娘子就是张文若了。

    那么,那些传言自然就是真的。

    在这个世界上,像这种实事求是的传言,可不多见了。

    只不过,说起来,这个世界还真是妙不可言呢。

    他都已经决定不去联系那位张说张丞相了,没想到,转眼就遇到了张文若的堂兄。

    嗯……说起来,张文若的堂兄,该不会就是张宰相张说之子吗?

    如果是的话,那么这个世界真是越来越奇妙了。

    “额……”

    对于他们的发言,张洎有些无语。

    他捂着脑袋,想着应该怎么跟这位仁兄解释,诗歌只是诗歌罢了,里面写的东西不能完全当真。

    要不然,曹植写的《洛神赋》怎么解释?

    这世间真有洛神吗?

    这时,他无意间撇了依旧在低头若有所思的江亭云一眼,心中一动,便笑着拍了拍江亭云的肩膀,说道:“说起来,这位江兄也是刚刚从扬州城过来,对于扬州城的事,在场的人中,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了。”

    “哦?”

    众人微微一怔,随后一同看向了江亭云,有人问道:“真的?江……江兄,你真的是扬州人?”

    江亭云微微一怔,随后点头笑道:“算是吧,我在扬州生活了一年。”

    “这样啊!”

    众人猛地兴奋起来,有人问道:“那么,扬州有一位仙人、张小娘子剑法超群的事,可都是真的?”

    “嗯……”

    江亭云迟疑了一下,说道:“我不是很清楚,不过,可能吧。”

    “这样啊……”

    对此,众人都有些失望,明显,那不是他们想要的答案。

    等他们的讨论声逐渐小了下去之后,张洎这才凑过来,轻声笑道:“哈哈,这种事,竟然真的有人信?说起来,他们也已经是成年人了,怎么还信这种事?”

    江亭云撇了他一眼,并不说话。

    要是被你知道,那个传闻中剑圣张文若的师傅就坐在你面前,不知你会怎么想?

    我要是坦白自己的身份的话,你大概会被吓一大跳的吧?

    这么想着,他便在心里轻笑了一声。

    当然,他也只是这么一想,他暂时没有坦白身份的想法。

    只是,他对于张文若的事能得到这么广的传播,依然有些惊讶就是了。

    想来,这跟她的身份有些关系。

    像她这种世家子弟,发生了一点小事,比如说一两句比较有意思的话语,都能被传得人尽皆知。

    那么,像“持剑杀人”这种大事,自然就没有理由不人尽皆知了。

    之后,他们又聊了一些别的事情。

    张洎还想说些什么,这时,旁边便传来了歌声:“风劲角弓鸣,将军猎渭城。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忽过新丰市,还归细柳营。回看射雕处,千里暮云平。”

    这是王维的作品,被歌手唱得抑扬顿挫,极具感染力。

    江亭云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人站在船舱中央,腰间绑着羯鼓,一边打着鼓点,一边引吭高歌。

    歌声伴随着鼓点,一时之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那人是谁?”

    江亭云情不自禁地问道。

第四十八章 剑客

    (上章修改了一下,从倒数第七段开始,主要是把玉真公主的第二次出场时间延后了,嗯……以后尽量不改前面的章节。)

    “他吗?”

    张洎往那边看了一眼,笑道:“乐师李龟年,整个京城,就属他的歌声最有味道。”

    “李龟年?”

    江亭云闻言一怔。

    李龟年他当然是听过的。

    关于他的记载中最有名的,应该是一首诗,杜甫的《江南逢李龟年》。

    “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这首诗写得极尽哀婉,闻者无不潸然泪下,同时,它还是小学必背课文,这就让人对它的印象更加深刻了。

    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见到了真人。

    “好!”

    李龟年一曲唱罢,周围的听众们便都一齐鼓掌起来。

    江亭云也跟着鼓掌。

    “多谢各位捧场,龟年受宠若惊。”

    李龟年朝众人一鞠躬,笑眯眯地说道。

    随后,他又唱了王维的《送别》、《少年行》,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王维。

    不……

    江亭云突然心中一动,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不一定是李龟年喜欢王维,而是……玉真公主喜欢王维。

    他是为了迎合玉真公主的喜好,这才频频演唱王维的诗作的。

    这么想着,他便往玉真公主的位置看了一眼。

    她坐在船舱的另一头,离这里很远。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他在看向玉真公主的时候,玉真公主也在看他。

    而且,看她那副专注的模样,只怕,已经注视他多时了。

    见他望过来,玉真公主先是一怔,随后有些脸红地、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

    张洎当然注意到了他们之间的眼神交流,嘿嘿笑道:“江兄,看来,你的桃花运不远了。”

    江亭云闻言先是一怔,随后失笑:“你想多了。”

    之后,他便继续喝酒。

    很快,夜色已深,宾客皆醉,歌声阑散。

    而张洎,也已经醉趴在了桌子上。

    江亭云看了他一眼,起身站了起来。

    哪怕喝了许多酒,此刻,他依然是清醒的。

    像他这种人,如果不是自己想醉的话,是很难喝醉的。

    想了想,他便往船舱外面走去。

    外面很安静,只能听得到河水潺潺的声音。

    而且,因为唐朝还没有电灯的缘故,两岸的房屋都暗了下去。

    此刻,四下一片漆黑,只有天上的日月星辰提供着微弱的光芒。

    今天的月亮,比以往要暗一些。

    “谁在哪里?”

    有人问道。

    只见,有一个女人从船舱外面的黑暗里走了过来。

    等到她临近他的时候,微微一怔,随后便有些惊喜:“是江郎啊……”

    来人自然是玉真公主,李持盈。

    江亭云笑道:“是我,我没有吓到你吧?”

    “没有。”

    李持盈轻轻地摇了摇头。

    随后,还没等江亭云说话,她便先问道:“江郎是出来看风景的吗?”

    江亭云微微一怔,随后点头道:“算是吧……我想出来醒醒酒。”

    李持盈歪着脑袋看他:“江郎似乎……没有喝醉吧?”

    江亭云微微一怔,见她的眼神明亮,似乎有某种情绪在孕育中。

    江亭云很快转移了话题:“说起来,公主又是为什么出来外面?”

    “这个啊……”

    李持盈把视线转了回去,看着漆黑的河水,笑道:“我想出来……夜观星象。”

    “夜观星相?”

    江亭云闻言一怔。

    “对,夜观星象。”

    李持盈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后解释道:“我从小就对星象感兴趣,我总觉得,那里面隐藏着一个人幽暗难明的命运……也正是因为这个,后来我才当了道士。”

    道士?

    江亭云微微一怔,随后,也便想了起来,玉真公主好像确实是一个道士。

    她确实是一个道士,但是,唐朝的女道士嘛……嗯,大家都懂。

    唐朝的很多女孩子,之所以选择当一个道士,并不是因为自身有多崇敬道教,而仅仅是想找一个地方来躲避世俗的婚姻罢了。

    而且,因为唐朝的女道士可以随意接待男客人的缘故,有一些浪荡女子便以道士的身份作为掩饰,暗中做那皮肉生意。

    也因此,在民间,女道士便有另一个称呼,即高级娼~妓。

    当然,玉真公主肯定不会是娼~妓,如果野史记录为正的话,那么,她应该是嫖~客。

    而他,如果没有自作多情的话,那么,此刻,玉真公主最想嫖的那个人便是他。

    李持盈此刻的眼光就很大胆,她的视线在江亭云身上转了一圈,随后回到他的脸上。

    哪怕已经不是第一次看了,但是,再看了一遍之后,她依然忍不住惊叹于江亭云的长相。

    这世间,竟然真有如此出尘绝艳之男子?

    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见到传说中的仙人了。

    见她的视线越来越大胆,江亭云只好再次转移话题:“那你从中看出了什么?”

    这句话刚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了。

    果然,李持盈轻笑了一声之后,便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星辰,喃喃地说道:“很抱歉,有些事,我不能跟江郎说……不过,总之是好事就是了。”

    “……”

    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你想说什么了。

    江亭云有些无奈地想到,果然,跟她这种久经情场的人相比,自己还是太嫩了。

    “对了,你为什么要叫我公主呢?”

    还没等他回答,李持盈便继续说道:“我们之间,也算相识一场,何必那么生分?”

    “那我应该叫你……”

    “你叫我持盈就好。”

    李持盈轻声笑道。

    “这个……”

    江亭云迟疑了一下。

    “怎么了?不行吗?”

    李持盈问。

    江亭云看了她一眼:“玉真公主身份尊贵,而我只是布衣之身,实在不敢直呼公主姓名,所以……”

    李持盈歪着脑袋看他:“江郎……没有把我当朋友吗?”

    她这话还真是有杀伤力,江亭云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总不能说,我确实没把你当朋友吧?

    李持盈轻笑一声,说道:“好了好了,你既然不愿意叫我的名字,那我也没办法……那么,你便叫我李娘子吧,总之,不能叫玉真公主!”

    玉真公主深得鲁迅“若欲开窗先掀屋顶”的真传,而且,这种技巧也确实很有效果。

    江亭云想了一下,也只好点头道:“那我便叫你李娘子了。”

    “江郎愿意这么叫我就好。”

    李持盈莞尔一笑。

    “说起来,你跟张洎聊了那么久,都说了什么?”

    她想了想,问道。

    江亭云想了想,便说道:“我们聊了一下他堂妹的事,据说,她是一名剑术高手,一人一剑,便可于数十人围攻之下全身而退。”

    “文若吗?说起来,我也好久没有见过她了。”

    李持盈轻笑道。

    江亭云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你们还认识?

    不过稍微一想,他也就释然了。

    京城的贵族圈子就那么大,那么,她们之间认识,也就很正常了。

    “如今,我听说她要定亲了……时间真是过得飞快。”

    李持盈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

    江亭云看了她一眼,并不说话。

    “你对她是怎么看的?”

    李持盈问。

    “她?”

    “嗯……我的意思是说,你对于她一人一剑杀得群贼落荒而逃的事,是怎么看的?”

    他能怎么看呢?

    他总不能说,自己当时在场吧?

    想了想,他便说道:“这种事情似真似假,谁说得清呢?”

    李持盈看向他的眼神里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对这种事情不会相信的,对了……”

    说到这里,她的视线下移,在他的腰间停顿了下。

    “我记得,你过来时,是随身带着剑的,那把剑此刻在何处?”

    江亭云闻言,怔了好一会儿。

    那把剑,当然放在他的位子上,这点确切无疑。

    可是,他为什么会把剑遗落在自己的位置上呢?

    如果是以前的话,他一定会剑不离身,即使只是出来吹吹风,也一定会把长剑带上的,可是如今……他已经逐渐地松懈了。

    不过这也是正常的吧?

    这个世界上,可能都没有第二个练出内气的剑客,火龙真人也只存在于虚无缥缈之间,那么,他随身带着剑,又有什么意义?

    毕竟,他只以拳脚,便能够应对很多麻烦了。

    只是,他毕竟是个剑客啊!

    想到这里,他便幽幽地叹了口气。

    李持盈一怔:“怎么了?”

    “没什么。”

    江亭云摇了摇头,随后说道:“等我一下。”

    接着,他便返身回到船舱里,把那把剑带上,这才重新走了回来。

    “看来,江郎倒是一个爱剑之人。”

    李持盈笑道。

    “嗯。”

    江亭云轻轻地笑了一声。

    随后,他缓缓地拔出了长剑,喃喃地说道:“此剑,名曰画舫。”

    说着,他便用长剑在空中轻轻地划了两下——这次,他没有用什么剑意,因此,在李持盈眼中,他这一剑稀疏平常。

    他把手中的长剑举了起来。

    “画舫”在月光下,放射出淡淡的荧光。

    “我先前已经立过誓言,此生……不嫁娶、不成家、不久居一处,唯愿以剑做伴、浪迹天涯。此之谓剑客也。”

    说罢,他便撇了李持盈一眼。

    这句话,至少有一半是对李持盈说的。

第四十九章 出尘

    李持盈闻言先是一怔,随后拍手笑道:“没想到江郎也是个出尘之人。”

    “出尘之人?”

    江亭云微微一怔。

    你的关注点是不是错了?

    “对啊。”

    李持盈笑道:“尘世如灶下燃火,虽然热热闹闹,但终究不可长久。若要寻求解脱,终还是要脱离尘世,去到那’自然无为’中去。唯有如此,才能寻得永恒。”

    永恒吗?

    确实,道教追求的是长生,而长生跟永恒……应该也差不多吧?

    不过,你一个多情女子认真地跟人谈论道教,是认真的吧?

    随即他就有了些明悟。

    是了,道教本来就不将就戒色的,甚至,早期道教中还有许多关于房中术的研究。道教讲究的是“自然”,而交合,本来就是自然的一部分。

    至于全真教讲究的戒色,那已经是后来的事了,跟唐朝的道教无关。

    “只是……”

    这时,李持盈美目一转,看向了他。

    “我并不讨厌尘世,毕竟,这尘世间有那么多美好的东西。”

    比如说,你。

    她的视线很大胆,眼中的感情毫不掩饰。

    “……确实如此。”

    江亭云只能这么说。

    他明白过来,李持盈在听到他此时“不嫁娶”之后,为什么毫无反应了。

    因为,人家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嫁给他啊!

    她是一个道士,本来就不能嫁人的,就算他要娶人家,人家还不答应呢!

    她就是想嫖他罢了,至于其他的,根本无关紧要。

    所以,这就是她的“道”吗?

    江亭云有些无奈。

    “江郎,你我一见如故,你若是有什么时候有空,可以去终南山下找我。”

    李持盈笑道。

    玉真公主别馆,就在终南山下。

    “我会的。”

    江亭云也笑道。

    这种事情答应下来又没有什么损失,那便先答应下来吧。

    至于他以后会不会去嘛,嗯……下次一定。

    之后,她便跟他告别,视线最后在他脸上停留了一霎那之后,这才转身走进船舱。

    在江亭云看不见的角度里,她脸上的表情有些遗憾,不过,也颇有些跃跃欲试的感觉。

    她当然已经听出来,江亭云话语间的拒绝了。

    这让她有些意外。

    虽然她也知道,像他那种长相的男孩子,一定从小就经历过许多女孩子的示好。

    那么,他面对女人有较强的定力,也就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她跟那些女人还是不一样的啊!

    她是当朝皇帝御妹,接近她,就等于接近皇帝。

    这种诱惑,是很多男人都抵抗不住的。

    可是他,抵抗住了。

    他甚至直接隐晦地拒绝了她。

    这种行为不但没有令她感到生气,反而让她对他越发高看了一眼。

    江郎他,果然并非凡夫俗子呢。

    男人的长相不是一切。

    对于她来说,一个外表光鲜亮丽,内里一肚子草包的男人,是一种罪恶——那种男人,真是白长得那么好看了,是要遭天谴的。

    好在,江郎不是这样的人,这让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现在,她对于他的兴趣已经越来越大了。

    她誓要让她拜倒在她的道袍之下!

    但是,这件事情不能急,得慢慢来。

    想到这里,她的嘴唇便勾勒出了一丝弧度。

    她之前之所以装作若无其事,就是为了这个——她很久以前就明白这个道理,那就是,只要你不明明白白地跟对方表明自己的心意,那么,对方便不能拒绝你。

    这样,就为自己争取到了时间。

    而且,她还不能表现得太渴望,要不然,就如摇尾乞怜的癞皮狗,只能惹人生厌了。

    而这,就是她没有继续跟江亭云聊下去的原因。

    想到这里,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越发燥热起来,脑子里都是江亭云的影像。

    她在心里幽幽地叹了口气,想到,恐怕,在睡到江郎之前,自己已经无法对其他任何男人提起兴趣了。

    ……

    第二天一早,江亭云便跟他们告别。

    张洎想了想,说道:“其实我们顺路……要不我们便一起走走吧?”

    江亭云微微一怔,随即便答应了下来。

    之后,两人便一起下船。

    一下船,张洎便伸手搭在了江亭云的肩膀上,贱笑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

    江亭云微微一怔,问道。

    “嘿嘿,你还说没事。”

    张洎往身后怒了努嘴角,笑道:“我可是注意到了,玉真公主刚才一直在后面注视着你呢?”

    “有吗?”

    江亭云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有!”

    张洎回答得很肯定。

    “那……有就有吧,这又能说明什么?”

    “这还不能说明什么?”

    张洎一脸地难以置信。

    他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有人跟上来之后,这才附在江亭云耳边说道:“你昨晚,跟玉真公主睡了吧?”

    “没有。”

    江亭云一脸平静。

    “真没有?”

    “真没有。”

    “嘶~”

    张洎倒吸了一口凉气,后退了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试探道:“你拒绝了她?”

    江亭云想了想,摇头道:“没有,她没有提出那个要求。”

    “不可能!”

    张洎斩钉截铁。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江亭云疑惑道。

    “这还有为什么,我昨晚都亲眼看见你们……”

    随即,他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于是,便紧紧地闭上了嘴巴。

    “所以,你昨晚是在装醉?”

    江亭云看着他,问道。

    “……是。”

    张洎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最终还是承认了。

    不过随即他便辩解道:“我这不是为了给你们制造机会,所以才装醉的吗?而且,我可以肯定我绝对没有看错,那时候,玉真公主先出去了船舱外面,然后你又跟在后面出去了。都这样了,你还说你们之间没有故事?”

    江亭云叹了口气,说道:“为什么你会这么想呢?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简简单单地谈论了道教?你为什么一定要往那个方面想呢?”

    “所以,你果然拒绝了她?”

    江亭云想了想,便承认了下来:“如果你一定要这么想的话,那便是吧。”

    “嘶~”

    张洎再次倒吸了一口凉气,走不动路了。

    “怎么了?”

    江亭云回过头来,问道。

    张洎上前几步,搂住他的肩膀,夸张道:“你是我的偶像啊!能够拒绝玉真公主的人,可不多见了!”

    “是吗?”

    江亭云不以为意。

    “对了,你可以跟我说说,你为什么拒绝她吗?”

    张洎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哪有为什么?”

    江亭云耸了耸肩膀,笑道:“男女之间,本来就应该讲究情投意合,哪有一个人必须要接受另一个人的道理?”

    “所以,你不喜欢她?”

    “不喜欢。”

    江亭云摇了摇头,当然,也算不上讨厌。

    “唉,这真是……饱的饱死,饿的饿死啊!”

    张洎唉声叹气道。

    江亭云看了他一眼:“怎么,你喜欢她?”

    “喜欢。”

    张洎回答得很快:“她是皇帝御妹,长相也是一个大美人,这种女人,谁会不喜欢呢?”

    “那你跟她……”

    “很可惜。”

    说到这里,张洎又萎了下去:“我的长相不是她喜欢的类型……简单来说就是我长得丑,所以,一直没有那个机会。”

    江亭云看了他一眼。

    其实他也不能算丑,甚至,细看的话还有些微妙的帅气,只是,没有达到玉真公主的标准就是了。

    “所以,我才会那么敬佩你啊……”

    张洎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知道吗?我本来还想提醒你,不要把你们之间的春风一度太当一回事,免得被她伤了心,没有想到,却是你伤了她的心。”

    江亭云只是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不再说道。

    之后,两人便一言不发地走了一段路。

    最终,是江亭云先开口了:“你不回家吗?”

    江亭云看着他问道。

    “回啊,这不是顺路吗?”

    张洎头也不回地地说道。

    江亭云停下了脚步,无奈道:“可是,再前面,就是平民区了,像你这种世家子弟,会住平民区吗?”

    张洎闻言一怔,随后讪笑道:“啊哈哈……我就是顺便走走。”

    “……”

    两人沉默了一下,张洎这才无奈开口道:“好吧好吧,我承认,我想去你家坐坐,请问可以吗?”

    他直视着江亭云的眼睛问道。

    江亭云闻言一怔,想到,这时候他说不可以,好像不太好?

    因此他便点了点头:“好。”

    “那就走吧。”

    张洎也笑了起来。

    之后,两人便又一起往前走去。

    张洎稍微落在后面,看着江亭云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之所以想着跟江亭云回家去,自然是因为,他对江亭云的无限好奇了。

    先前,他打探江亭云的家世背景的时候,江亭云说他父母早死,全靠村人接济才能活下来。

    这一看就是假的啊?

    那个地方的村民,能养出江亭云这样的人?

    他的长相、气度、学识,都不是“村人”可以教出来的。

    而且,他先前在画舫上,知道了众人身份显赫之后,也没有流露出一丁点的局促不安,反而越发自然了起来。

    而现在,张洎更是得知,他竟然拒绝了玉真公主。

    你说这种人是一个普通人,谁信啊?

第五十章 长安居

    玉真公主是皇帝御妹,但是不只如此。

    皇帝有很多妹妹,他的那些妹妹们跟他大都是同父异母的关系,但玉真公主不一样,玉真公主,是他唯二的同父同母的妹妹。

    他,与玉真公主、金仙公主皆是唐睿宗和窦德妃所生。

    这层关系,可就很难得了。

    因为这层关系,他们之间的感情一直很好,玉真公主在皇帝面前,有着相当的话语权。

    可以说,只要攀上了玉真公主这颗高枝,就等于拥有了与皇帝直接对话的机会。

    这种诱惑,是绝大多数男人都抵挡不了的。

    而江亭云,抵挡住了。

    不,他甚至不能说抵挡住,他好像是……压根就不把那当成一个诱惑。

    玉真公主的示好对他来说,就好像只是过眼云烟罢了。

    因此,张洎这时候对于江亭云的身份,实在是好奇得不得了。

    ……

    “到了。”

    江亭云说道,随后,他便走上前去打开了院子的门。

    张洎跟在他后面走了进去,不着痕迹地四下大量了几眼。

    干净。

    这就是他对于江亭云居所的第一印象。

    小院子不大,大概只有四丈长,两丈宽。

    这个大小对于他这种住惯了高门大院的人来说,实在称不上大。

    而且,小院子几乎没有什么装饰,除了一把扫把、一个簸箕以外,便一无所有了。

    这种环境,说得好听一点就是干净,说得难听一点,就是空旷了。

    “请。”

    江亭云摆了个请的姿势,随后便先张洎一步,拾阶上前,打开了房间的门。

    他们在桌子上坐下,江亭云给他泡了壶茶。

    张洎又看了看室内的环境,发现跟小院子差不多,很“干净”。

    当然,它该有的东西还是会有,比如说桌子椅子屏风书架,都有。但是,不是必须要有的东西一件都没有。

    像是花瓶古玩之类的,便全都没有。

    “请。”

    江亭云把茶水递到他面前,说道。

    “多谢。”

    张洎接过茶水,道了一声谢。

    他漫不经心地拿杯盖掠了一下茶水,眼神放在四周。

    他心中一动,问道:“不知,仆人住在何处?”

    他没有看到奴仆的房间。

    “仆人?”

    江亭云微微一怔,随后失笑道:“没有。”

    “没有?”

    张洎眉头一挑,看向了他。

    “对,没有。”

    江亭云解释道:“我始终不习惯让人照顾的感觉,因此,一直是一个人住。”

    他曾经一个人在山上住了十年,这十年来养成的习惯,可不是那么容易改的。

    事实上,他在扬州的时候,也照样没有仆人。

    他一直是一个人住。

    而这点张张洎看来,无疑是匪夷所思的:“那你平时,洗衣做饭这些,怎么办?”

    “自己做啊。”

    江亭云耸了耸肩膀,笑道:“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这……”

    显然,张洎对此表示无法理解。

    这时候,江亭云叹了口气,说道:“不过,确实,我感觉我也慢慢地变得懒惰了起来,不想洗衣做饭了……也许,以后我也会买几个奴仆。”

    他之所以保持着一个人洗衣做饭的习惯,与其说是因为不习惯,倒不如说,是他刻意地保持了那种生活方式。

    这种生活方式,无疑让他想到了山上的日子,在山上的时候,他的人生只有剑,那个时候,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剑客。

    而如今……他已经有些堕落了。

    这点不可否认,而且他怀疑,这种堕落是无可避免的。

    “那样才对嘛,而且,那叫什么堕落?”

    张洎笑道。

    “京城的大户人家,谁家没有几个仆人?”

    理是这个理,只是……

    江亭云没有辩解什么,只是笑着说道:“确实。”

    之后,两人又随便地聊了一些别的。

    江亭云把张洎送出门时,街上的行人已经多了起来。

    “江郎,今天起来得这么早啊?”

    这时,住在隔壁的老奶奶走了过来,笑眯眯地说道。

    “对,陈姨,你是去买菜吗?”

    江亭云也笑道。

    “对啊,不知道东市开门了没有。”

    “开了,我刚才听到钲响了。”

    “是吗?那我得走快一点了。”

    说着,她便加快了脚步,快步消失在了街角。

    张洎在一旁看着他们的交流,若有所思。

    这样看来,江亭云倒是一个……平易近人的人?

    感觉他跟邻里的关系都挺好的。

    “张兄,那我们就此别过?”

    这时候,江亭云才来得及对张洎说这句话。

    “哦,好的。”

    这时,张洎才回过神来,答应了一声。

    随后,两人便互相拱了拱手,这才作别。

    江亭云看了他的背影一眼,转身回到院子里,练剑。

    他感觉,因为多日不练剑的缘故,自己的剑法都有些生疏了,得好好练一练。

    另一边,张洎走远了之后,脑子里一直在想江亭云的事情。

    “他能在长安的闹事里买下这么一栋房子,这至少说明,他是不缺钱的。”

    长安的房价可一点都不便宜,一般人可买不起长安的房。

    “可是,他又没有买仆人……是因为买不起还是真的不习惯?嗯……我觉得是后一种可能。”

    他觉得,江亭云不是那种会为了面子撒谎的人,他要是真的买不起的话,会说的。

    “有点闲钱,不习惯被人服侍,生活简单,邻里和睦……嗯,这种人,果然很奇怪吧?”

    张洎皱了皱眉头。

    一个人若是从小有钱,那么,必然会习惯于奴仆丫环们的侍奉,一个人若是不习惯被人侍奉,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是骤然暴富的。

    可是,一个骤然暴富的人,面对如他这般子弟,又怎么可能保持平常心?

    更不用说,江亭云还拒绝玉真公主了。

    这……无论如何都说不通吧?

    这时候,他突然有了一个荒谬的想法:江亭云他,该不会是传奇小说中的那种四海为家的剑客吧?

    因此,他才会果断地拒绝了玉真公主的示好。

    这么想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毕竟,江亭云确实随时带着一把剑。

    不过,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个可能。

    他并不相信现实中有所谓的“豪侠”。

    那些现实中的所谓豪侠们,之所以选择当一个豪侠,仅仅是因为活不下去,所以才以此为生罢了。

    也就是说,那仅仅只是一个职业罢了,如果有更好的选择的话,那么,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换一个职业的。

    这才是人之常情。

    而不会像江亭云一样,坚定地拒绝玉真公主。

    这么一路想着,他便回到了自己的宅邸。

    “嗯?谁来了?”

    他看着张府门前的马车,有些疑惑。

    不用他问,门房便告诉他:“郎君,玉真公主来访。”

    “玉真公主?”

    张洎微微一怔,便点了点头:“知道了。”

    说罢,他便往里头走去。

    他往张文若的小院子走去,果然,远远的就听到了玉真公主的声音:“这把剑,好漂亮啊。”

    他再往前走几步,便看到了眼前的一幕:玉真公主站在小院子里,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长剑,仔细地打量着。

    而张文若,便站在一旁应答道:“这把剑是扬州城最好的铁匠打造的,重十二两,长三尺一寸,名曰’红鸾’。”

    “红鸾?”

    李持盈一怔,随后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小妮子春心动了呢。”

    张文若脸蛋微红,随后辩解道:“这个名字并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好听罢了。”

    “嘻嘻,你不用解释,我懂的。”

    李持盈只是笑,然后,便把那把长剑插回剑鞘中。

    “所以,你确实在扬州学过剑?”

    “是,学过一段时间。”

    “那么那个传闻……”

    “那个传闻是假的。”

    张文若面色如常地说道:“当时,并非只有我一个人在场,人,是他们打退的。”

    这时,站在她旁边的红云神色古怪地看了她,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张娘子已经吩咐过她,不要轻易把那天的事情透露出去,因此,她连张刺史都没有说过。

    张刺史一直到今天都认为,张文若的剑法稀疏平常。

    张文若对张刺史的解释是,那天是江亭云出了手,不是自己的功劳。

    而在她看来,这无疑是虚假的!

    那天,就是娘子一个人打退了群贼!

    毕竟,她实在无法想象江亭云会什么剑气。

    因此,在她眼里,此刻的张娘子神秘异常,那天过后,她都不敢在张娘子面前大声说话了。

    “原来如此。”

    闻言,李持盈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玉真公主,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再见了。”

    这时,张洎走上前来,笑道。

    李持盈看了他一眼,点头道:“确实,我也是想着与文若许久未见了,因此便过来看看。”

    说着,她一边下意识地往张洎身后看去。

    她记得,江亭云是跟张洎一起走的。

    但很可惜,这时候江亭云不在。

    “兄长,你回来了。”

    张文若见了他,便打了一声招呼。

    “嗯。”

    张洎只是轻轻地答应了一声,随后朝李持盈拱了拱手,笑道:“那么,你跟文若好好聊聊,我便先失陪了。”

    “好说。”

    李持盈点了点头。

    她本来就不是来找他的。

    等他出去了之后,她这才拉住张文若的衣袖,笑道:“来,我们好好聊聊天,你跟我说说,你在扬州的生活是怎么样的?”

第五十一章 上巳

    李持盈拉着张文若走进房间里坐下,用手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她:“我听人说,扬州是人间富贵乡,只是,一直都没有机会去。你既然去过了,那么便跟我讲讲,扬州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地方吧。”

    “扬州啊……”

    张文若的视线越过李持盈的肩膀,看着门外屋檐与院墙之间的一线蓝天,陷入了回忆:“应该怎么说呢?扬州城,从表面上来看,它确实是一个温柔富贵乡、风流繁华地,只是,繁华之下,它也同样有着阴暗的一面……”

    她便跟李持盈讲了一下长乐帮的事,当然,她没有透露出江亭云的存在。

    说起来,因为长乐帮的缘故,她对于扬州城的印象始终好不起来,每当看着扬州城表面上其乐融融的景象时,她总是会想起,那些普通市民受到如长乐帮一般的帮派欺负的场景,因此,心中始终有一个疙瘩。

    当然,在江亭云的干预之后,长乐帮终于收敛了起来,而且据说,他们后来把江亭云刻成了偶像,日夜跪拜,以乞求剑仙的保佑。

    真是可笑。

    要是被师傅知道了的话,他大概也会觉得匪夷所思的吧?

    想到这里,她的嘴角便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李持盈看着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也露出了饶有趣味的表情。

    她今天之所以会过来,确实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那个传闻。

    传闻中,自己以前认识的少女化身冷血剑客,大败群贼。

    这个传闻很夸张,很荒谬,但同时,也确实令她起了极大的好奇心——这样的一个传闻,究竟是怎么传出来的?

    但是另一方面,她也确实挺想单纯地见见张文若的,她们毕竟已经有一年多没见了。

    张文若的性格其实颇合她的心意,她们之间的关系还蛮好的。

    而此刻,李持盈见了她的表情,也有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发现。

    她轻声问道:“那人呢?”

    “人?”

    张文若微微一怔。

    “对,人。”

    李持盈点了点头,笑道:“扬州城的人怎么样呢?可合你的心意?”

    张文若一怔,随后明白过来她的意思,摇头失笑道:“你想什么呢?那样的人,并没有……我这次回来,可是回来定亲的,现在说那些,还有什么用?”

    “也就是说,那样的人是有的咯?”

    李持盈浅浅一笑,说道:“你若是有了心上人……我可以替你做媒,我想,皇兄的话还是有一点用的。”

    张文若闻言,一下子就呆住了,有些感动。

    但是,她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样的人是有的吗?

    江亭云……是那个人吗?

    她不知道她对江亭云到底是不是男女间的喜欢,不过,江亭云若是想要娶她,她大概率是会答应的,只可惜……江亭云并没有那个想法。

    “哦?”

    李持盈眉头一挑,发现事情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

    她沉吟了一会儿,这才问道:“那你那把剑的名字,’红鸾’,可是为他而起?”

    张文若闻言又是一怔。

    这……怎么说呢?

    从某个方面来看,那个名字还真的是为了师傅而起的,但是,这真的不是李持盈想的那个原由啊!

    因此,她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可以说是……但我们之真的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李持盈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点头道:“是吗?”

    她当然看出来,张文若对“那个人”有很深的感情。

    但是,张文若她本人既然不愿意承认,不想自己去插手她的事。那么,她就不应该插手。

    很多时候,不顾对方的意思,执意按照自己的方式去“帮助”对方,并不会导致什么好的结果,反而只会引起对方的憎恨罢了。

    这种事,她可不干。

    只是……她依旧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文若,有些东西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人间啊,最珍贵的东西,莫过于青春了。许多美好汇聚于这个年华,而如果你不珍惜,很多悔恨也将留下。”

    “我明白的。”

    张文若轻声答应了一声,但其实,她内心完全不是这么想的。

    是,你说的都对,可是,我不是你啊……

    张文若在心中长叹了一口气,持盈,你可知道,我有多么羡慕你?

    你可以想当道士就当道士,想不结婚就不结婚,可是我不行啊。

    父亲与张丞相只是堂兄弟的关系,并没有那么亲密。

    父亲他之所以能够借张丞相的势,靠的,就是“可信”、“可靠”而已。

    自己父女二人寄人篱下,哪有那么多自主选择的权利?

    而反观玉真公主,她是皇帝御妹,这天下,大概没有比她更自由的人了吧?

    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人管得了她……

    李持盈离开时,已经是下午了。

    她把她送出门后,返回来,在路上见到了她的堂姐,张婕,张婕是张丞相的女儿。

    此刻,堂姐的已经开始大了起来,怀孕有三个月了。

    “姐姐。”

    她低声打了一声招呼。

    “是文若啊。”

    张婕温和地笑着说道:“你刚刚送玉真公主出去?”

    “是。”

    张文若答应了一声。

    张婕迟疑了一下,这才轻声说道:“听姐姐一句劝吧,以后啊,你尽量少跟玉真公主来往。”

    张文若一怔:“为什么?”

    “为什么?她的名声……你应该知道的吧?”

    说到这里,张婕流露出了一丝鄙视的神情:“你总跟她在一起,你将来的夫君会多心的。”

    张文若先是一怔,随后也明白过来。

    关于玉真公主的那些传闻,她当然是听过的。

    只是,因为她个人对男女之情不甚在意的缘故,因此,也不认为玉真公主的那些行为有多么大的问题。

    只是,她当然不会蠢到去反驳她的堂姐,只是笑着说了一句:“我明白的……其实,玉真公主也不会经常过来。”

    说罢,她没有等张婕反应过来,便先一步上前,摸了一下堂姐的肚子,好奇道:“姐姐,你的儿子……也快生了吧?到时候他就得叫我姑姑了吧?”

    见话题引到了这,张婕也顾不得教训她了,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还早着呢……”

    张文若看着她,并不说话。

    这,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是了她以后的生活了吗?

    堂姐是前两年刚刚结婚的,而且,她的夫君还挺有名,但是,不是什么好名声。

    据说,她的夫君原本只是个九品小官,却在娶了她以后,在开元十三年,皇帝去泰山封禅的队伍里出现。

    而在回来以后,他的官职更是直线上升,在一年的时间里从九品官升到了五品官,直接出现在了朝会的人群里。

    有一天,皇帝便好奇地问,你凭什么升官升这么快呢?

    这时,便有人阴阳怪气道,“此泰山之力也”。

    这件事情传到了民间,便有人开玩笑地以泰山来代称岳父了。

    对于有张丞相这样的“泰山”,他们大概是又羡慕又嫉妒吧。

    只是,站在张文若的角度,这件事情可一点都不值得羡慕啊……

    那样的男人,真的值得与之共度一生吗?

    反过来说,堂姐此刻的幸福,真的出之本心吗?

    她不知道。

    反正,她自己是绝对不愿意过那种生活的。

    这么想着,她便越发地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

    如此过了两三天,就在江亭云以为,自己的人生又要恢复常态了的时候,这天早上,有人敲了他的门。

    他打开了院子的门一看,是张洎。

    他先是一怔,问道:“张兄,你……”

    张洎没有等他说话,便自顾自地走了进来,左右看了看,笑道:“你一个人吗?”

    “对啊,一个人,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你既然一个人,何不一起出去逛逛?”

    张洎提议道。

    “逛逛?”

    江亭云又是一怔:“逛街吗?”

    两个大男人逛什么街?

    “当然啊,这有什么问题吗?”

    张洎一脸理所当然地问道。

    见江亭云面色有异,他这才惊问道:“喂,说起来,你该不会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吧?”

    “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是三月三,上巳节啊!”

    张洎用一种打量怪物的眼光打量着他:“怎么会有人连这个都不知道!”

    江亭云闻言,也有些恍惚,原来,今天已经是三月三了吗?

    对于三月三上巳节,他当然是知道的。

    上巳节是唐朝三令节之一,这一天,百官都会放假。

    而民间除了“修禊”活动以外,还有寻春郊游、宴饮会友的习惯,总之,这一天就是一个逛街的节日。

    在这一天,整个长安城的人都会倾城而出,盛况空前。

    对此,杜甫曾作《丽人行》,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

    当然,这首诗是用来讽刺朝政的,没有初看那么浪漫。

    “抱歉,我还真的忘记了这个日子……”

    对此,江亭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

    这几天,他一直呆在房间里想剑法的事,是真正的两耳不闻窗外事,因此,忘了上巳节,也就情有可原了。

第五十二章 又是一年春至

    “还有这种事?”

    张洎颇感不可思议。

    不过他也没有太在意这件事,很快便上前来拉住江亭云的手,笑道:“来来来,既然你已经想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了,那么,我们便一起出去逛逛如何?”

    “好啊。”

    江亭云想了想,也便答应了下来。

    总是呆在屋子里也不是个事,人嘛,总还是需要透透气的。

    而且,剑法达到他这个层次,已经不是靠躲在家里苦思冥想就能提升的了。

    他已经达到了某个瓶颈,需要的,是某种契机。

    事实上,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会选择,在练出剑气之后下山来的。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自从他下山以后,剑法便再也没有丝毫进步……

    这里面有许多原因,但江亭云觉得,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自己失去了进取心——既然,这个世界不是一个武侠世界,甚至都不一定有比自己厉害的武林高手,那么,他把剑法练得再好,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三天来他躲在屋子里,企图忽略这件事,找到剑法更进一步的契机,然而,终究只是徒劳无功罢了。

    他跟着张洎走到外面,果然,人流比以往多了很多。

    人们的脸上,是比平日更多的笑容。

    “我们是往南走,还是往北走?”

    张洎问。

    “南吧。”

    江亭云随便说了一个方向。

    之后,他们一路向南,从明德门出去。

    古代城池皆沿河而建,而长安城周边,便有八条河流,分别是南面的滈河、潏河,北面的泾河、渭河,西面的沣河、涝河和东面的浐河、灞河。

    两人很快便来到了最近的潏河旁边,就像杜甫诗中描写的那样,潏河旁边,有不少穿着艳丽的年轻女子,脱了鞋子,在河水中沐足,嘻戏玩闹,此之谓“修契”也。

    江亭云看了眼前的景象,也有些触动,又是一年春至啊……

    所以说,少女果然是人间瑰宝,少女在河边沐足,大家都觉得挺浪漫的,可是,要是换成大妈的话,给人的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张洎注意到他的视线,笑道:“说起来,江兄可曾婚娶?”

    江亭云一怔,随后摇了摇头:“不曾。”

    “那你可得抓紧了。”

    张洎指着河边的少女们笑道:“上巳节时,整个长安城的少女们都会出来,说不定,你便碰上看对眼的了呢?”

    在中国古代,这种节日大都有点集体相亲大会的含义,算是古代的情人节。

    毕竟,古代男女没有那么多的相见机会,便只能靠这种节日来制造机会了。

    江亭云看了张洎一眼,反问道:“那你呢?”

    “我?”

    张洎一怔。

    “对啊,张兄可曾婚娶?”

    “额,这个嘛……”

    张洎有些脸红地偏过脸去。

    “婚娶这种事,是讲究缘分的……”

    闻言,江亭云也不禁莞尔。

    看来,这位张兄,没有他表面看起来那么成熟稳重啊。

    两人沿着河一路往前走。

    过了一会儿,张洎突然站定了脚步,指着东边说道:“不如,我们去那边走走如何?”

    “那边?那边有什么吗?”

    “那边是曲江池。”

    张洎解释道:“当今圣上会在曲江池宴饮群臣,而我们虽然不能够离圣上太近,但是,还是可以远远地看着的。估计,我认识的很多人也会在那边……”

    他话还没有说完,身边便传来了一阵哭泣声:“女儿啊,你在哪里?别让为娘担心啊……”

    两人闻言都是一怔,随后,张洎也把没有说完的话收了回去,两人一齐往那边走去。

    “大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江亭云轻声问道。

    哭泣的人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妇女,此刻,她已经哭红了眼睛,伤心欲绝。

    “小荷……小荷不见了,明明刚才她还跟在我后面的。”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时,已经有不少人围了过来。

    “大娘,你别哭啊,你跟我们说说,小荷到底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对啊对啊,我们这里有这么多人,说不定,便有人看到她了呢?”

    听他们这么说,大娘也是重新燃起了一点希望,哽咽着说道:“刚刚我还看到她的,可是,转眼间,她就不见了,我问旁边的人,他们都说没看到……”

    说着,她便又哭了起来。

    众人都慌了神,有人轻声说道:“大娘,你可以跟我们说说,小荷的外貌吗?比如说,她穿着什么样的衣服?”

    “对啊,你跟我们说了,我们才能帮你一起找啊?”

    大娘哽咽着说道:“小荷她穿着一件红色的衣服,扎着总角的发型,大概有这么高……”

    她伸出手来,给众人描述了一下小荷的身高。

    “咦?”

    这时,突然有人惊咦出声:“我刚才好像有看到那么一个孩子,只是,我不确定……”

    闻言,众人都看向了他。

    江亭云直言道:“请跟我们说说,那个孩子的情况吧。”

    不管那个小孩子是不是小荷,不管怎么说,也是一个线索。

    “好吧。”

    那人这才点了点头,说道:“我刚才好像看到,有一个男人抱着一个跟大娘的描述差不多的孩子,那个孩子不哭不闹,因此,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就是小荷……”

    “他往哪里走了?”

    江亭云直接问。

    “嗯……好像是南边?他走得还挺匆忙的。”

    “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刚刚?”

    江亭云喃喃地说道:“人是刚刚才走的,那么,来得及!”

    随后,他便看向了张洎,有些歉意地说道:“抱歉,我不能陪你去曲江池了,我得去南边看看,要不然,我无法安心。”

    张洎闻言先是一怔,随后笑着摇了摇头:“你把我张洎当成什么人了?这种时候,事情轻重缓急,我还是知道的。我跟你一起去找人!”

    江亭云闻言一怔,随后便点头道:“那好,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

    “我们也去!”

    “大娘,你放心,人一定找得回来的。”

    大娘见了,有些怔怔的,随后,她便抹了一把眼泪,坚定道:“嗯,一定可以找回来的!”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便在之前的知情人士的带领下,来到了他先前见到“小荷”的地点。

    “那个男人便往那个方向去了。”

    知情人士指着一个方向,说道。

    “好。”

    江亭云说罢,便往那个方向急速而去。

    “等等我啊!”

    张洎在后面连忙说道,说罢,他便也跟着江亭云跑了起来。

    “打扰一下,请问你刚才有没有见过一个抱着一个穿着红色衣服,头上绑着总角,大概这么高的女孩的男人吗?没有吗?不好意思,打搅了。”

    江亭云一路问过去,然而,并没有人能给出有用的线索。

    至于其他人,他们也在问,只是看起来,暂时也没有什么线索。

    张洎擦了擦汗,有些无奈地说道:“怎么办?这么找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

    “……”

    江亭云没有回答他。

    嗯?

    他有些好奇,往江亭云的方向看过去,之间,此刻江亭云已经闭上了眼睛。

    此刻的江亭云,呼吸慢慢地平稳了下来。

    冷静!冷静!

    他运起内功,强行压下了心中的焦躁感。

    很快,他便恢复了冷静。

    ……那个男人的踪迹在那之后,没有被人观察过,是为什么呢?

    是不是因为,他确实是一个人贩子,因此有意地隐藏自己行踪?

    那么,如果他真的有意隐藏自己的行踪,又会怎么隐藏呢?

    他之所以在那之后便没有被人目击到,是不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来过这边,而是,中途转到了其他的方向?

    江亭云睁开眼睛,回过身来,慢慢地往回走。

    张洎见了,也是一怔,不过,他见江亭云表情严肃,若有所思,因此,也没有打搅江亭云,只是静静地跟上了江亭云的脚步。

    江亭云此刻在看地上的脚印。

    因为前几天刚刚下过雨的缘故,因此,泥土还是湿湿的,人走过去,脚印还挺明显。

    但问题是,今天是上巳节,走过的人太多了,因此,脚印也都重叠在了一起,难以分辨。

    但……别人分辨不出,不代表他也分辨不出。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集中了全部的精神,往地上的脚印看去。

    而且,他也不是全然没有线索的。

    之前那个人说,疑似人贩子的男人抱着女孩,那么,他的重量必定会比别人更大一些,那么,脚印必定也会更清晰!

    江亭云一步一步地往回走,一个一个脚印地看过去,果然,在离目击点不远的一个地方,江亭云发现了线索——那个地方,确实有一个男人的脚印,比其他人更深一些。

    至于江亭云为什么能分辨出他是男人嘛……男人的脚,总是会比女人更大一些的。

    是了,这就是那个那人的脚印!

    理由是,在这个年代,男人抱孩子,是比较稀少的一件事,根据传统,这一般是女人的工作!

    而那个男人,看脚印的深浅,肯定是抱了什么东西的!

    江亭云沿着那个脚印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脚步越来越快,最终,他看到那道脚印消失在了树林间——这时,他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相信,他找对人了!

第五十三章 追踪

    “江兄,你发现什么了吗?”

    见江亭云猛地停了下来,张洎情不自禁地问道。

    他跟着江亭云走了这么久,只看到江亭云低着头,不住地扫视着地面,就好像在搜寻什么线索。然而,他也跟着往地上看去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人往那边走了。”

    江亭云指着小树林的方向,说道。

    “唉?”

    张洎闻言一怔:“为什么这么说?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看脚印。”

    江亭云简短地回答道。

    脚印?

    张洎又是一怔,往地面上看去。

    地面上确实有很多脚印,不,应该说,地面上有太多脚印了。

    这些脚印互相覆盖,繁杂无比,根本分辨不清。

    “这……这怎么能看得出来?”

    张洎难以置信地问道。

    而且,就算你能看出来,可是,你这用的时间太快了吧?

    江亭云他几乎只是一扫而过,便发现了线索?

    这也太扯了吧?

    然而,江亭云没有那么多时间跟他解释了,直接说道:“张兄,我要往树林子里去看看,你来不来?”

    张洎闻言一怔,随后连连点头:“来!来!”

    “好。”

    江亭云点了点头,随即,便径直往树林子里跑去。

    张洎连忙跟上。

    其他人见他们往树林子里走了,有些奇怪,有人问道:“喂,你们去哪里?”

    张洎匆忙地回过头来回答:“我们找到了一点线索,去那边看看。”

    接着,他没等众人回应,便消失在了树林子中。

    众人见了,先是一怔,随后便有一部分人犹豫着跟了上去。

    ……

    “江兄,你慢点啊。”

    张洎气喘吁吁地说道。

    他都已经不记得,自己究竟有多久没有这么剧烈运动过了,这时候简直累得半死。

    “……”

    江亭云没有回答他。

    见江亭云在树林子里七拐八拐,丝毫不带犹豫的,他情不自禁地问道:“江兄,就算你知道那人往这边走了……你又是怎么知道,那人的行进路线的。”

    “看草丛的朝向。”

    江亭云解释道:“有人从草丛上走过的时候,草丛便会倒向那人前进的方向。”

    当然,说起来很简单,可是,要实际地运用这项技巧,还是有些难度的。

    他之所以能辨别得这么快,除了因为修炼内力提升的感应力以外,更重要的,还是经验——他曾经在山上生活了十年,平时便以打猎为生。

    甚至,他还在山上追踪过老虎——人,可比老虎好追踪多了。

    在猎人这项技能上,他的等级是很高的。

    “咚!啊!”

    张洎猛地踢到了一块石头,差点摔倒在地。

    他好不容易恢复了平衡之后,便抱着自己的右腿,一脸狰狞。

    江亭云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扶住了他,问道:“你还行吗?如果不可以的话……”

    “行!”

    还没等江亭云把话说完,他便打断了江亭云的话语。

    他一脸坚定地说道:“我还能走!快!别耽误了时间。”

    说着,他便咬着牙站了起来。

    江亭云挑了挑眉头,颇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这可跟他想象中的世家子弟不太一样啊……

    他本来还想借此甩开张洎的,但是现在看来,他的这个想法落空了。

    至于他为什么想着甩开张洎,也不难理解——这种事情,是耽误不得了,而张洎,实在是太慢了。

    不过,在树林子里的时候,他因为还要一边寻找线索的缘故,因此速度本来也提不起来,张洎的速度对他还没有那么大的拖累,还勉强可以接受。

    但是,等一下要是出去大路的话,他就必须要甩开张洎了。

    这么想着,江亭云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说道:“好。”

    说完,他便又埋头前进起来。

    很快,两人便出了小树林,他们眼前出现的,是一条沙石小道,这时,那人的脚印便越加清晰了起来。

    因此,江亭云便再次提高了速度,这回,张洎是真的追不上了。

    “张兄……”

    江亭云才刚刚想说些什么,便被打断了。

    “江、江兄……”

    张洎气喘吁吁地说道。

    “怎么了?”

    江亭云回过头来,颇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问道。

    张洎挥了挥手,说道:“你不用等我的,如果你有线索了的话,可以先过去。”

    江亭云闻言一怔,随后便点了点头,只是说了一句:“好。”

    说着,他便加快了速度,很快就离张洎越来越远了。

    张洎见了他的速度,也是情不自禁地张大了嘴巴:“这……”

    先去他看得出来,江亭云为了等他,牺牲了一点速度,可是,他没有想到,江亭云竟然牺牲了这么多!

    这种速度……真的是人能有的速度吗?

    他怔怔地看着江亭云远去的背影,最大越张越大,都能塞下鸡蛋了。

    江亭云很快便发现了脚印的终点,那是一处普通的茅草屋。

    他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三下两除二地翻上屋顶,轻轻地掀开房顶上的一整块茅草,往底下看去。

    之见,屋子里有两个站着的大人。

    那两个人百无聊赖地站在一旁,甚至还打了一个哈欠。

    随后,他往屋角看去,微微一怔之后,眼睛里便是一阵怒气一闪而过。

    他确实看到了孩子,那个穿着绿色衣服,头上绑着总角的女孩,便在下面。

    但是,真正让他怒气冲冠的是,屋角的孩子,不只一个,而是足足有三个!

    除了小荷以外,还有两个孩子,此刻正被绑着,推在屋角。

    孩子们都不说话,看来,他们是昏迷了。

    看来,这已经不是普通的人贩子了,这是一个人贩子团伙!

    那么,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直接一脚踩烂屋顶的茅草,跳了下去,在两人惊讶地抬起头来的那一瞬间,击晕了那两个人。

    之后,他便把那三个孩子身子的绳子解开,推开门,把他们抱了出来。

    他等了一下之后,张洎便赶了过来。

    “江兄,这……”

    张洎看着江亭云怀里的两个孩子,怔怔地出神。

    时间才过去了多久?

    你就把人救出来了?

    江亭云见了他,也不多说,便直接把那两个孩子塞到了他手里,说道:“屋子里还有一个,你等我一下。”

    “哦哦。”

    张洎愣愣地把孩子接了过来。

    江亭云把那个剩下的孩子也抱了出来,想了想,便扒下其中一个人贩子的衣服,把那个孩子包起来,系在张洎的背上。

    “你先把这三个孩子送回去,嗯……你便把他们送到之前跟我们一起找人的那些人手里吧,我记得,他们也往这边过来了。”

    江亭云叮嘱道。

    “我知道应该做,只是,你呢?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我还要留下来处理几个人。”

    江亭云眼中的杀气一闪而过。

    “先前,我注意到,屋子里的那两个人走来走去的,时不时的,还要望一眼窗外,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是在等人!他们在等他们另外的同伙!”

    这种人,他可不能放走的。

    而且,他们的那些同伙估计还带了另外的孩子回来,那么,他就更不能离开了。

    “屋子里的……两个人?”

    张洎闻言一怔,随后往屋子里看去。

    此刻的屋子里很暗,可他还是隐隐约约地,注意到了有两个人躺在地上。

    所以说,刚才江亭云是在有两个人看守的情况下,把孩子们救出来的?

    而且,看起来,他还不是偷偷地把人救出来,而是用了更直接的方式——他直接把人打倒,人不就可以救出来了吗?

    可是,那毕竟是两个人唉!

    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张洎百思不得其解。

    他看着江亭云,问道:“江兄,我要是走了,你一个人,能应付得了吗?”

    “能。”

    江亭云只是静静地一点头。

    但张洎没有走。

    他想了想,便坚定地说道:“江兄,我还是留下来吧,那样的话,你也好有个照应。”

    江亭云颇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不过,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之所以让你先把孩子抱走,是想着,你先去把那些过来找孩子的人给劝回去。要不然,那么多人围过来,歹人怎么敢靠近?”

    张洎一想,是这么回事,便勉强答应了下来,同时叮嘱道:“好,但是,你千万不要逞强!打不过就跑!我马上回来!”

    说着,他便带着孩子们先走了。

    江亭云看着他离开,这才钻进屋子里,把门掩上。

    他用绳子把屋子里两个人绑了起来,又给他们每个人嘴里塞了一点破布,这才施施然地搬了个椅子过来坐下,等人来。

    ……

    另一边,张洎很快就在路上碰到了那群好心人。

    小荷的母亲也在其中。

    小荷的母亲见了张洎手中的孩子,自是千恩万谢,接过小荷,抱着流眼泪。

    而这时,小荷也醒了过来。

    小荷好奇地问道:“娘亲,你哭什么呀?”

    顿时,大娘更是百感交集,说道:“没什么,娘就是……想哭。”

    说着,她便放下了小荷,长跪不起:“恩人大恩大德,民女无以为报,实在是……”

    张洎有些别扭地说道:“大娘不必多礼,而且,你要谢的话,也不应该谢我。”

    大娘抬起头来,一怔:“郎君的意思是……”

    接着,张洎便跟她说了江亭云的事,以及他的嘱咐。

第五十四章 唐律

    “所以说,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原路返回。”

    说着,张洎便把那另外两个孩子也递给了旁人,叮嘱道:“这两个孩子,不知是谁的。你们也一并带回去。若路上遇到他们的父母,自是好的,把孩子交给他们便是,若是遇不到,便带到衙门里去,等人来领吧。”

    说着,他便转过身去。

    “那你呢?”

    众人连忙问道。

    “我?我要去找我那位江兄弟,他一个人估计应付不来。”

    张洎笑道。

    众人反问:“那你们两个人就应付地过来了吗?”

    张洎一怔,随后解释道:“话虽这么说,但是,太多人去的话,恐怕会惊动贼人……”

    “我们不一定要这么多人一起去啊?”

    那人笑道:“我们只需要挑几个精壮之辈,从林子里偷偷地摸过去就好了。”

    张洎一怔,心想也是,随即便答应了下来。

    同时,他心下暗讨,果然吗?在应付这种事情上,他实在是太没有经验了,竟然连这个都想不到。

    之后,他便挑选了三个精壮之辈,又令其他人原路返回。

    他们一共四个人绕了一个大圈,从林子里偷偷地摸过去,最终来到了小茅屋的后面。

    “我们是要进去还是……”

    其中一个大汉正想说些什么,另一个大汉眼尖,立马看到了情况:“有人!那两个人……是人牙子吗?”

    众人闻言,都朝壮汉指着的方向看去。

    果然,在林间小道的那一头,有两个人走了过来。

    至于他们是不是人牙子嘛……

    不用猜,他们就是!因为,众人都看到了其中一个男人怀里抱着一个小孩。

    而那个小孩跟之前被人牙子拐走的小孩一样,都处于昏迷状态中,毫无动静。

    其中一个汉子眼中怒气一闪而过:“这等贼人,不千刀万剐,难解我心头只恨!我这就过去宰了他!”

    见状,张洎连忙拉住了他:“冷静!冷静!”

    “怎么?你拉我做甚?我们有四个人,难道还怕他两个人不成?”

    那汉子瞪着铜铃大眼,努声说道。

    张洎被他吓了一跳,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我们可以再等等……那两个人虽然看起来是人牙子,但是谁说得准呢?也许人家就是过来郊游的呢?”

    大汉闻言一怔,心想也是,随即便有些不爽地说道:“那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

    “很快就可以了,只要他们敲了那间房子的门……”

    他们说话的这段时间,那两个男人已经走了过来。

    他们在小茅屋面前停了下来。

    其中一个人说道:“三水连四地。”

    闻言,张洎他们四人都是一怔。

    “这是……暗号?”

    “人牙子竟然还有暗号?”

    “不过,无所谓了。”

    张洎眼睛微眯,说道:“这已经能证明,他们的身份了,那么……”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巨响给打断了:“嘭!”

    江亭云一脚踢开了门,对暗号道:“放你娘的屁!”

    那两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给镇住了,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江亭云也不跟他们废话,直接上前,又是两记手刀将他们打趴下。

    在他们倒下之前,江亭云顺手把孩子接过。

    然后,他这才回过头来,看着屋子后面的石栏,笑道:“张兄,出来吧,你们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

    石栏后面沉默了一会儿,张洎他们四人这在把头探了出来。

    张洎看向他的眼神里,满是惊疑不定,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之后,这才鼓起勇气问道:“你是怎么发现我们的?”

    江亭云耸了耸肩膀,笑道:“刚才我一个人在屋子里,闲得很,便偷偷地观察着窗子外面。那时候,我正好透过窗子看到你们。本来,我想叫你们进来的,哪曾想,这个时候,人牙子便回来了。”

    “……此话当真?”

    张洎一脸不信。

    “当真。”

    江亭云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这两位……你又是怎么把他们打趴下的?”

    张洎指着躺在地上的两位仁兄,问道。

    “我只是出其不意罢了。”

    江亭云解释道:“那时候,他们被我的气势镇住了。”

    “……”

    这回张洎只是看着他,不说话了。

    倒是另外三位大汉,很是兴奋:“少侠好身手!刚才那一下,真是精彩绝伦啊!”

    “是啊是啊,刚才你踢开门那一下,连我都被震住了。”

    江亭云也只好又谦虚了几句。

    之后,张洎抱着孩子,其他四人一人扶着一个贼人,往他们之前约好的地点而去。

    那个大娘还等在那里,见了江亭云,自是千恩万谢。

    然后,江亭云把人都交给了他们。

    孩子自然是带会衙门去,而人贩子嘛,就得蹲监狱了。

    只是不知道,唐朝对于人贩子的处罚怎么样。

    他告别了众人之后,便跟张洎往曲江池而去——他们之前就说好要去的,也不知道,现在还来不来得及。

    在路上,江亭云若有所思地问道:“张兄,你可知道,朝廷对于人牙子的处罚怎么样?”

    “哦,这个啊?”

    张洎应答如流:“诸略人、略卖人为奴婢者,绞;为部曲者,流三千里;为妻妾子孙者,徒三年。他们拐卖的都是孩子,一般来说,都是卖给人做子孙的,应该会被处于徒刑三年。”

    “才三年?”

    江亭云的脚步停了下来,皱着眉头问道。

    张洎一怔,疑惑道:“徒刑三年,确实轻了些……不过,把孩子卖给别人当子孙后代,也确实不如把人买与别人当奴婢来的严重吧?”

    江亭云看了他一眼,并不说话。

    这就是时代局限性了,而且,他说的也不无道理。

    只是,当江亭云回想起大娘在不见了孩子之后的悲戚之色,依然认为,三年,实在是太轻了。

    慢慢地,他便下了一个决心。

    而张洎看着江亭云逐渐坚定的神色,内心也是有些惊疑不定起来。

    老实说,他今天受到的刺激有点大。

    在与江亭云今天的相处,他要是还看不出来,江亭云的不凡之处的话,也太傻了。

    在他看来,江亭云大概率是一个行走江湖的侠客。

    这种人,虽然没有小说的神奇,但还是有的。

    他之前对于江亭云身份的猜测,是正确的!

    而江亭云,也确实是因为这个,才拒绝了玉真公主。

    只是,江亭云这时候的神情……就好像下了某种决心一样。

    张洎下意识地就猜出了江亭云的那个决定——他该不会,是打算对那三个人牙子下手吧?

    当然,即便如此,他也不会认为江亭云做错了。

    对于人牙子的憎恨,是人之常情。

    他之所以赞成唐朝律法,仅仅因为那是唐朝律法罢了。

    因此,他张了张嘴之后,也没有说出什么劝解的话来,只是关心道:“你一切小心……若是不可为,万万不可为之!”

    江亭云看了他一眼,笑道:“我会的。”

    ……

    他们来到曲江池时,宴会并没有结束,相反,正是热闹的时候。

    他们远远的,便听到了那边的歌声。

    “采莲归,绿水芙蓉衣。

    秋风起浪凫雁飞。桂棹兰桡下长浦,罗裙玉腕轻摇橹。

    叶屿花潭极望平,江讴越吹相思苦。”

    这是初唐诗人王勃的诗。

    但这个不重要,令江亭云感到意外的是,唱这首诗的人声音,他听过——这不是李龟年吗?

    看来,他在此时的地位,要比自己想象中的高得多。

    “张兄,你怎么才来?”

    “张兄,昨天说好,要早一点来的,怎么你又食言了?”

    看起来,张洎的人缘不错,他一走过去,便有许多人来跟他打招呼。

    张洎一一应答,同时指着江亭云介绍道:“这位是江亭云江兄,是我的一位好朋友。”

    众人看了江亭云一眼,都是一怔。不过好在,上次江亭云跳入河水里救人的事,还有不少人记得,而他们又恰好在场,因此,他们也很给面子。

    “江兄!我认得你!”

    “江兄,上次一别,已是数日啊!”

    江亭云便也跟他们客套了几句。

    接着,张洎便带着他来到一旁的亭子中坐下。

    “看,那便是当今圣人。”

    张洎朝一个方向遥遥一指,说道。

    江亭云闻言一怔,便往那个方向看去。

    其实,唐玄宗所在的位置离这里很远,只能看见一个小小的黑影。

    不过,江亭云的视力远超常人,因此还是基本看清了他的长相。

    随即,他便有些……怎么说呢?

    失望?

    这唐玄宗看起来,根本就是一个普通的中年人嘛!

    当然,如果非要辨认出他的不普通之处,也是有的。

    比如说,他脸上的儒雅随和、以及远超常人的自信。

    彼时,他身上依然保留着一丝年轻的时候少年英才的影子。

    哪怕他已经不复年轻,但是,这个时候,他依然称得上一声明君。

    而越是这么想,就越发让人惋惜,他执政后期的贪图享乐、碌碌无为了。

    见到唐玄宗,他下意识地就像寻找为那闻名千古的女人、四大美人之一、帝国的牺牲品,杨贵妃。

    然而,随即他就反应过来。

    这个时候,哪有什么杨贵妃?

    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这个时候的杨贵妃,别说进宫为妃了,她都没有成年,还是一个小萝莉呢!

第五十五章 剑舞

    曲江池宴会的规模极大。

    远远望去,只见乌压压的一片人,一眼望不到头。

    到处倒是杯觥交错的声音、歌声、笑声,交杂在一起,置身其中的人,很容易就会受到感染。

    渐渐地,江亭云也放开来,喝了几杯酒,交了几个“朋友”。

    “江兄。”

    这时,张洎却轻轻地拍了拍江亭云的肩膀,嘴唇往那边努了努,说道:“你看,是谁来了?”

    江亭云闻言一怔,朝他指着的方向一看,只见,玉真公主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慢慢地走了过来。

    她在他面前停下,行了一个万福,轻声笑道:“江居士,好久不见。”

    居士?

    这又是什么新鲜的称呼?

    江亭云微微一怔之后,也注意到了,她今天的不同。

    她今天穿了一件深紫色的道袍,头发也束成了道士常见的发型,也就是如男子一般,把头发聚拢在头顶,然后用一根玉簪子固定。

    甚至,她手里还拿着一个浮尘。

    这算什么?

    上巳节限定道士时装吗?

    但是不得不说,她做这副打扮的时候,还真的有那么一丝出尘之气,如果是不认识她的人,说不定就真的把她当成什么正经道士了。

    江亭云迟疑了一下,这才回道:“好久不见,无上真道长?”

    无上真是玉真公主的道号,他也就不久前才知道的。

    这么叫出来,他总感觉有些别扭。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总不能叫人家师太吧?

    李持盈微笑点头,又问道:“居士近来可好?”

    “挺好的。”

    江亭云回答了一句。

    他原本还有些担心,自己再次遇见玉真公主的时候,应该怎么应付她。

    结果,那完全是他多虑了。

    这次再见,李持盈变了很多。

    她看向他的眼神正经了起来。

    他们之间的谈话也是正常的谈话,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

    甚至,她跟他聊了几句之后,她便跟他道别了,拂尘轻轻一甩,便往另一头去了。

    张洎看着她婀娜多姿的背影,笑道:“看来,玉真公主对你贼心不死啊。”

    江亭云闻言一怔:“何以见得?”

    “这还用说吗?”

    张洎把一颗花生米扔进自己的嘴巴里,呵呵笑道:“她要是真的放弃你了,根本就不会再来找你说话。你既然过来找你说话了,那么,肯定是希望跟你有后续的发展。”

    江亭云摇了摇头:“你想多了。”

    但其实,他也知道,张洎说的大概率是真的。

    他又不是傻子。

    玉真公主之所以对他这样,大概率只是想着以守为攻罢了。

    但是,管他呢?

    玉真公主已经知道他不会结婚,而且,她也压根不想嫁给他。

    她只是想上他罢了。

    他可以选择让自己清心寡欲,却不能够阻止别人想上他啊。

    他甚至觉得,如果自己跟她说,他对女人没有兴趣的话,她反而会对他越有兴趣的。

    人嘛,总是喜欢有挑战性的东西。

    因此,他只能假装不知道这件事了。

    酒过三巡,张洎已经有了些醉意。

    他拿着酒杯,喃喃地说道:“江兄,你果真的传说中的剑客?”

    江亭云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是。”

    “真的?那……你杀过人吗?”

    “杀过。”

    江亭云又点了点头,之后,张洎又胡言乱语了一些什么,但是,江亭云的注意力已经不放在那里了。

    他注意到,远处,李隆基所在的那个亭子前,有人拔剑起舞。

    “嗯?”

    他有些意外,很快便被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其实,他之前并不是没有见过剑舞,但是,他之前见过的,跟今天见过的,不太一样。

    之前他见过的那些剑舞者,是真的舞蹈家,但是这位……有些特别。

    只见,持剑男子长剑挥舞之间,自有气势万千。

    “啊!”

    一阵潇洒的剑花之后,突然之间,男子一声怒喝,长剑急刺,隐隐有破空声。

    “好!”众人都鼓起掌来。

    男子脚步不停,身形忽左忽右,长剑忽而直刺,忽而回撩,似乎身处乱军之中,大杀四方。

    “好!”

    众人又鼓起掌。

    “……”

    但是这时,江亭云却不说话。

    江亭云看着他,表情越来越快惊讶。

    他看得出来,这位剑舞者,似乎……真有剑术在身?

    当然,剑舞者身上依旧看不出内气的存在,可是,在普通人这个层面上,他已经是江亭云见过的最强者了。

    对,在江亭云看来,他甚至比宋理理还有厉害——当然,是一年前的宋理理,这时候的宋理理是什么水平,他也不清楚。

    那么,此人究竟是谁?

    他才刚刚有了这个想法,便看到:男子突然之间,把长剑掷入云霄,然后,把剑鞘背在背后,负手而立。

    “钦!”

    过了一会儿,长剑落下时,便正好插进了剑鞘里。

    “好!”

    这回,是真正的掌声雷动,有不少人甚至激动地站了起来。

    而且这时,江亭云也已经知道,那人是谁了。

    “掷剑入云,若电光下射,旻引手执鞘之,剑透室而入。”

    这段记载,出自《独异志》,其中的舞剑者,便是大名鼎鼎的唐朝剑圣斐旻!

    当然,这剑圣之名,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是很令人怀疑的。

    先前,江亭云就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只是,如果只看那段记载的话,所谓的“掷剑入云”者,更像是杂技而非剑术。

    他原半以为,所谓的剑圣斐旻,就是一个优秀的剑舞者罢了,然而今日一见,斐旻却似乎……真的当得起剑圣之名?

    “斐将军剑术超群!人间少有!”

    “朝廷得斐将军,何愁吐蕃不灭?”

    而之后,众人的交口称赞声,也证明了他的身份。

    而李隆基也很高兴,笑道:“斐将军之剑术,实乃寡人生平罕见,来人,赐黄金百两,美酒十坛。”

    斐旻不卑不亢地朝皇帝一拱手,说道:“谢陛下。”

    之后,他便退居一旁。

    ……

    想了想,江亭云便推了一下张洎:“张兄,张兄?”

    只可惜,张洎这时候已经彻底喝醉了,只能喃喃地说道:“干嘛?江兄不要啊……”

    江亭云有些无奈,只好拜托旁边的人:“李兄,帮我照顾一下张兄。”

    “行行行,没问题。”

    李兄一口答应。

    之后,江亭云便站了起来,往一旁走去。

    他想去见一见那位大唐剑圣斐旻,最好,再与对方交流一番——当然,他也知道,这里的交流,大概率指的是,他教导对方,但是,斐旻毕竟是他见过的剑术最强者,还是有交流的价值的。

    然而,因为斐旻刚刚得了赏赐的缘故,坐在了李隆基旁边,而那个位置,他是不能过去的。

    他走上前去左右看了他一眼看,很快找到了突破口——玉真公主。

    他犹豫了一会儿之后,便直直地看向了李持盈。

    李持盈若有所感,也便往他这个方向看了过来,然后,微微一怔。

    江亭云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脸上露出恳求的声色。

    李持盈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扭头跟李隆基说了一句之后,便站起身,往这边走了过来。

    倒是李隆基,有些意外地朝他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他先是微微一怔,随后便露出了然的神色,朝江亭云淡淡一笑,然后才把头扭了回去。

    留下江亭云有些错愕——你到底把我当成你妹妹的什么了啊?

    “江居士,你有事找我?”

    而这个时候,李持盈已经走到他年轻,浅浅一笑说道。

    旁边的人见了他们两个,纷纷都露出了了然的神色,有不少人看向江亭云的眼神里,甚至有些鄙夷。

    “有事。”

    江亭云点了点头,随机便提议道:“要不我们去一边说?”

    这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好啊。”

    而李持盈,自然也没有拒绝的道理,轻轻一点头之后,便跟着江亭云走到了一旁。

    见周围的人少了一些了,江亭云这才作揖道:“道长,我刚才观看斐旻斐将军之剑法,所得颇多,很想与斐将军一见,不知,道长可否为我们提供一下方便?”

    “斐将军?”

    李持盈先是微微一怔,视线聚集到了他腰间的长剑上,露出了然是神色:“说起来,居士还是一名剑客呢……”

    随后,她便歪了歪脑袋,皱眉道:“嗯,也不是不行,只是……”

    “只是什么?”

    李持盈解释道:“只是,不久之前,皇兄才刚刚奖赏了斐将军,要是这个时候,斐将军突然离开的话……恐怕会惹人非议。”

    “哦?”

    江亭云挑了挑眉头,看了她一眼。

    他总感觉,这是她在诳骗自己。

    当然,人家本来也没有帮他的义务,因此,他自然也不能责怪人家。

    这么想着,他便朝李持盈一拱手:“啊,那真是太遗憾了。麻烦道长了。”

    说罢,他就想转身离去。

    “等一下。”

    这时,李持盈却突然开口了。

    “嗯?”

    江亭云也有些意外地转过身来,看向了她。

    “不知道长还有何事?”

    李持盈上前一步,笑道:“斐将军这时候虽然不能离开,但是,宴会结束之后,总是可以离开的。不如……宴会结束之后,我便安排你们相见如何?”

第五十六章 挑灯论剑

    李持盈眼神清澈,静静地看着他。

    她之所以这么说,为的是什么,江亭云懂。

    她也知道他懂。

    因此,她也没有解释什么。

    江亭云闻言,先是微微一怔,又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之后,便点了点头:“有劳道长了。”

    他发现这位无上真道长比想象中的要好相处得多,那么,便与她好好相处一下又如何?

    反正,他又不会掉块肉。

    “那么,宴会结束以后,居士便到这边来吧。”

    李持盈对于他的反应似乎早有预料,只是浅浅一笑,说道。

    她与他又说了几句话,手中拂尘一甩,便莲步轻移,曼妙的身影渐行渐远。

    ……

    张洎一直睡到了宴会结束后。

    彼时,天色已经黑了,只有池水里的莲花灯,四处走动的宫女手中的灯笼,散发出淡淡的荧光。

    “张兄?张兄?”

    江亭云摇了摇他的肩膀。

    “嗯……别摇我!”

    张洎轻轻地挣扎了一下,转过身去,又重新睡了下去。

    江亭云没法,他正在思考,应该怎么把他搬回去的时候,有人走了过来。

    “郎君,这是我家张郎,我来带他回去就好。”

    一个仆人模样的人低声说道。

    江亭云微微一怔,看了他一眼。

    “你是……”

    “我是张家的仆人。”

    “……”

    江亭云看着他,有些迟疑。

    他自称张家的仆人,可问题是,怎么证明呢?

    江亭云要是就这么轻易把人交给他,到时候出了什么事的话,可负不起那个责任。

    要知道,他今天才刚刚抓到了几个人贩子呢!

    这时,另一个人走了过来,笑道:“你就是江亭云江兄吧,我听张洎说过你。”

    江亭云又是一怔,抬头看了他一眼。

    只见,这是一个鲜衣华服的少年郎,而且,江亭云隐隐约约地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你是……”

    江亭云问。

    “哦,我姓张名均,是张洎的兄长。我弟弟……给你添麻烦了。”

    江亭云闻言一怔,再次看了他一眼。

    这回,江亭云知道,为什么他会觉得对方有点眼熟了,因为,这人的长相跟张洎颇为相似。

    他见到对方的时候,联想到张洎了。

    这样看来,他们两人倒确实是兄弟关系。

    这么想着,他便朝张均一拱手,说道:“没有的事……那么,张兄便交给你了?”

    “好说。”

    张均点了点头,然后,看着他渐行渐远。

    江亭云来到白天的时候,他与李持盈分别的地点。

    此刻李持盈不在,只有一个丫鬟模样的人在那里。

    丫鬟见了他,便低声问道:“可是江郎?”

    “正是。”

    江亭云点了点头。

    “那么,请随我来吧。”

    说着,她便带着江亭云离开了曲江池,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行驶了一段时间,停下来后,江亭云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首先映入他眼睑是,是一座山,一座在夜色中漆黑的,如同巨兽般的大山。

    终南山。

    江亭云一下子就认出了这座山,同时,他也知道了这里是哪里——玉真公主在终南山下,便有一座别馆。

    丫鬟带着他走了进去,拐了几个弯之后,便对他说道:“公主说,你接下来只需要直走就好了,斐将军,便在那里等你。”

    “有劳了。”

    江亭云点了点头,之后,便直直地走了过去。

    ……

    那是一个大厅,大厅周围,是蜡烛,但是蜡烛的光亮毕竟不够,因此,环境总体来说还是暗淡的。

    而斐旻,便坐在大厅中央。

    此时,他闭着眼睛,一言不发,身体动都不动一下——他已经入了定。

    先前,有人跟他说,玉真公主有请的时候,他是有些惊讶的,心中有些迟疑,自己究竟究竟要不要去趟这趟浑水。

    毕竟,玉真公主名声在外,而他,已经是个有妻子的人了。

    但最终,他还是答应了下来。

    倒不是说,他对玉真公主有意思,实在是,他位卑言轻,不敢违抗玉真公主的旨意。

    但同时,他已经下定决心,自己会跟玉真公主表明自己的决心——他是绝对,不会让她得逞的!

    唯一让他有些意外的是,玉真公主把他叫来了之后,便一直没有出现,只把他晾在这里。

    他暗暗寻思,这是不是某种攻心术?

    她想把他晾在这里,消磨他的耐心?

    这么想着,他在心中暗暗哂笑,比定力,他还没怕过任何人!

    于是,他便坐在椅子上,一直入定到了现在。

    江亭云走进大厅之后,看了他好一会儿,这才拍手笑道:“斐将军果然定力不凡。”

    斐旻闻言一震,猛地睁开了眼睛——他刚才,竟然没有发现有人靠近了?

    看来,对方有刻意地放慢脚步声。

    他看向了江亭云,然后便是微微一怔——在昏暗的灯光下,江亭云的长相如梦如幻,恍若仙人。

    在那一瞬间,斐旻的心思风驰电掣,想了很多。

    首先,他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玉真公主叫他过来,不会是为了睡他。

    毕竟,他对自己的长相有自知之明。

    他虽然自认长得还不错,但是跟江亭云一比的话,便什么也不是了。

    他觉得,如果他是女人的话,那么,在睡过如江亭云这般的男人之后,便很难再对他这般的男人感兴趣了。

    这么说出来虽然很令人气馁,但是,这确实是实情。

    那么,玉真公主之所以会叫他过来,便只有一个理由了,那便是,为了眼前的男人。

    他看向了江亭云,不动声色地问道:“不知郎君姓甚名谁?”

    江亭云走到他对面坐下,笑道:“在下姓江,名亭云。”

    江亭云?

    斐旻在心中苦思冥想,可是怎么,也想不出来,自己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名字。

    “你好奇我的身份吗?”

    江亭云微微一笑,说道:“我只是个无名之辈罢了,你不会听过的。”

    “……”

    斐旻沉吟了一下之后,这才问道:“不知,郎君找我,可有要事?”

    他之所以这么问,首先是想试探一下,江亭云是否是真正来找他的人。

    虽然他已经有了推测,但是,对于江亭云是否真的能够让玉真公主为他做到这种地步,还是有些迟疑的。

    “有。”

    江亭云点了点头。

    斐旻微微一怔,随后便问道:“那不知,郎君有何事?”

    “我对斐将军的剑法,颇为敬仰,因此想要与斐将军一见。”

    “剑法?”

    斐旻闻言一怔,随即,视线下移,注意到了江亭云膝盖上横放着的长剑。

    他脸上是淡淡的笑意:“想不到,郎君也对剑法感兴趣?”

    “我确实挺有兴趣的。”

    江亭云点了点头。

    “那么,你现在见到我了,之后,又有何事?”

    斐旻问。

    “不知……我可否见识一下,斐将军的剑法?”

    江亭云轻声说道。

    见斐旻有些不理解,他便解释道:“白天的时候,我已经见过了斐将军的剑舞,但是,舞蹈毕竟是舞蹈,是会为了美感牺牲一些东西的。

    我想见的,是真正的剑术……不知,斐将军可否满足我这个愿望?”

    斐旻低头沉吟了一会儿之后,便点头笑道:“好说。”

    说着,他便拔剑而起。

    “郎君想见的,可是这种剑法?”

    说着,他往旁边走了两步,长剑一刺,只听轻轻的“啵”的一声,一根蜡烛,便已熄灭。

    “好剑技。”

    江亭云鼓掌笑道。

    见状,斐旻脸上也是自得的笑意,就想长剑归鞘。

    “且慢。”

    这时,江亭云却突然打断了他。

    “嗯?”

    他眼神一凝,看向了江亭云。

    “不知江兄还有何事?”

    这时,江亭云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上前几步,走到他面前,笑道:“先前白天的时候,我见到的是剑舞,而如今,我见到的只不过是’剑技’罢了,那依然不是剑术。”

    “哦?”

    斐旻眉头一挑,看向了他,神色间有些微妙的不悦。

    “不知,江兄所谓的剑术,指的是……”

    “所谓剑术,指的应该是,杀人术。”

    江亭云一脸笃定地说道。

    斐旻闻言先是一怔,随后便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语气中有了些微妙的不耐烦:“江兄此语,倒是有趣,只是……未免有些玄学空谈了。”

    “玄学空谈?”

    “对,玄学空谈。”

    斐旻点了点头,随后便解释道:“何剑不可杀人?无剑不可杀人!所谓的剑术,就是磨练自己的用剑之法,等你的用剑之法足够熟练的时候,自然而然的,便能够更有效率地杀人,而没必要刻意追求什么’杀人之术’。”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

    江亭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之后,便陷入了沉思。

    斐旻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一开始,他以为江亭云只是一个长得好看的小白脸。

    之后,他又以为江亭云是一个喜欢剑术的,小白脸。

    再后来,他又发现,这位小白脸不是那么讨人喜欢——这人也太过自负了,竟然认为,自己的剑法是什么剑技而非剑术。

    简直莫名其妙!

    但是此刻,看江亭云的样子,他似乎……又有些知错能改的天赋?

    这么想来,他倒还不算太过讨厌。

    就在斐旻还在若有所思的时候,江亭云便抬起了头来。

    江亭云笑道:“斐将军说的不无道理,只是,将军认为,所谓的’杀人技’只是玄学空谈,我却不认同。”

第五十七章 杀人技

    “哦?”

    斐旻眉头一挑,神色又有些不好看起来。

    “郎君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亭云微笑着摇了摇头:“我就是那个意思,所谓的杀人技并不是玄学空谈,它是一种确确实实存在的’东西’。”

    “哦?那可否让我开开眼界?”

    斐旻后退了一步,做了个“请”的姿势。

    “好说。”

    而江亭云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他慢慢地拔出来手中长剑。

    斐旻看着江亭云手中长剑,心中不由哂笑。

    这位少年郎,竟然还真的打算展示什么杀人技?

    别说杀人技了,这位少年郎,真的杀过人吗?

    他如今看来,不过二十来岁,这种年纪的年轻人,会懂得“杀人”二字所蕴含的意义吗?

    斐旻在心中幽幽地叹了口气——他是杀过人,在战场上。

    当他第一次砍下敌军人头的时候,就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不适合杀人。

    他从小练剑,为了就是那一刻,然而,在那一刻,他却开始怀疑起,自己从小练剑的意义所在了——如果练剑就是为了杀人,那么,他这十年来到底干了什么?

    在那一刻,看着敌军人首分离,鲜血从断裂的脖子里喷涌出来,他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呕吐的冲动——在那一刻,他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不想杀第二个人了。

    而在那之后,他便真的再也没有杀第二个人。

    是的,他这个龙华军使,著名的“剑圣”,仅仅杀过一个人!

    这话要是说出去,一定没有人信的吧?

    那次事件之后,他用了很长时间才缓解了过来。

    而他缓过来的方式就是,不杀人了,改练舞。

    剑术,是他从小到大一直坚持的东西,突然之间抛弃的话,他会受不了的。

    可是,他又实在不想杀人,于是,便取了一个折中之道——他继续练剑,但是,不再杀人。

    而之后的事情,很奇妙,他不杀人,改练舞之后,名声反而起来了,众人皆称他为剑圣,对他百般推崇。

    对此,他的感受有些微妙,但总的来说,还是受用的,毕竟,谁又不喜欢别人的推崇呢?

    但是,“杀人”这个词,依然是他心中的禁忌,也只因为如此,江亭云提到杀人二字的时候,他的反应才会那么大。

    回到现实。

    此刻,江亭云手中的长剑已经抽出了四分之三。

    看着在火光下闪闪发光的剑刃,斐旻笑道:“你的剑倒是好剑,可惜了……”

    “可惜吗?”

    江亭云喃喃地说道:“我也觉得它跟了我,挺可惜的……”

    对于一把剑来说,生在江湖不存在的世界,肯定的一件令人难过的事吧。

    而这时,他手中的长剑也已经拔了出来。

    江亭云继续喃喃地说道:“所谓的杀人技,便是……”

    他话音刚落,眼神便是一凝。

    随后,他一剑刺出!

    在那一瞬间,斐旻眼睛一缩,猛地后退——在那一瞬间,他看到,那把剑直直地朝他刺了过来。

    此刻,即便他心中慌乱,也依旧保留着剑圣的本能。

    他长剑一横,企图格开这一剑,然而,没有用。

    那一件,仿佛是一条滑腻的蛇,稍微侧了一下角度,躲开了他的格挡之后,又继续朝他刺了过来。

    这回,斐旻选择的是躲。

    他快速往身旁一滚,企图躲在长剑的攻击,然而,依然没有用。

    那把剑在空中转了一个弯,又继续朝他刺了过来。

    之后,他或腾跃、或倒地、或格挡,都无法躲开那把长剑的追击。

    到最后,长剑越来越快、越来越多,慢慢地,他已经坚持不住了。

    此刻,他瞳孔收缩,汗如雨下,看见了自己的死亡——他终究,会被无数把长剑钉死在地上!

    “钦!”

    这时,他却听到了一道……有些奇怪的声音。

    而之后,他眼前一花,那把如影随形的长剑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眼前的真实。

    “斐将军,如何?”

    江亭云抱剑而立,问道。

    斐旻闻言一怔,看向了他。

    随后他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江亭云站立的位置,离他至少有三丈远,在这样的距离,江亭云是不可能攻击得到他的。

    那么,刚才那把剑,是怎么回事?

    “刚才……是怎么回事?”

    斐旻口舌有些干涩地问道。

    “刚才就是那么回事。”

    江亭云耸了肩膀,笑道:“刚才,我只刺出了一剑。之后,斐将军便连连后退,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你知道的!”

    斐旻盯着他的眼睛,说道:“你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是的,我想起来了,刚才我听到的那声’钦’的声音,是长剑入鞘的声音。你把长剑插回了剑鞘之后,我的幻觉便结束了!这样,你还能说,那件事情跟你无关吗?”

    “幻觉吗?”

    江亭云没有直接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刚才,斐旻之所以会有那种反应,确实有他的一份功劳。

    刚才,他使出了一份杀人剑意,之后,斐旻便连连后退。

    但是不管怎么说,斐旻的反应都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他并不是故意令斐旻惊慌失措的,他不是那种人。

    斐旻之所以反应这么大,可能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是,他的“灵感”极高,因此对于那一丝剑意的感受更为具体。

    至于第二个原因嘛……就是,他过于恐惧“杀人”这个概念了。

    而从他此刻的反应来看,似乎……第二个可能的可能性还更大一些?

    这样的斐旻,可跟传闻中不太一样啊。

    这么想着,他便点了点头:“你之所以会有那种幻觉,确实是我的原因……很抱歉,我令你受惊了。”

    说罢,他便恭恭敬敬地朝斐旻鞠了一躬。

    “……”

    斐旻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他看了一眼周围的景象——几张椅子倒下了地上,一盏油灯的灯油洒了出来——幸好没有点燃屋子,要不然,就真的出大事了。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斐旻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又或者说,不是虚假的幻觉,他刚才真的,被想象中的长剑逼得连连后退。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喃喃地问道:“刚才那是……仙术吗?先生可是仙人?”

    “仙人?”

    江亭云闻言一怔,随后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不,那只是普通的剑术罢了。”

    “普通剑术?”

    斐旻满脸不信——你那要是普通剑术,那位的剑术算什么?

    我的剑术真的还能被称为剑术吗?

    对此,江亭云有些无奈地摇摇头:“那确实是普通剑术……我的意思是说,那种剑术是可以为普通人学会的。”

    “是吗?”

    斐旻不置可否,随后,他心中一动,问道:“刚才,那便是……所谓的杀人技吗?”

    “是。”

    江亭云点了点头,随后解释道:“其实所谓的杀人技也不是什么复杂的东西,所谓的杀人技,指的就是,’为了杀人而诞生的剑术’,广泛得说,只要你心中有杀意,那么,你的剑术便是杀人技。只是……”

    这时,江亭云看了他一眼,神色间有些微妙:“方才,我从斐将军的剑力,并没有看到那种杀意,因此,才想着,试探一下将军,然而……”

    “然而,我真的不会杀人技。”

    斐旻苦笑一声,说道:“你是对的,我……害怕杀人。”

    接着,他便跟江亭云坦白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这件事情已经在他心里憋了很久了,这时候说出来,不由得心里一松,感觉正个人都年轻了不少。

    江亭云静静地听他讲完,这才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这样看来,倒是我做错了,我向你道歉。”

    说着,他便再次朝斐旻鞠了一躬。

    斐旻怔怔地看着他:“你……不觉得,我不敢杀人,是一个懦夫吗?”

    江亭云静静地看着他:“要评价一个人是不是懦夫,仅仅用他敢不敢杀人来评价,太片面了。”

    “片面吗……那,我身负剑圣之名,所有人都以为,我曾杀敌无数。可是,我却连杀人都不敢,同时,不敢说出这件事。难道,这不是一种虚伪吗?”

    斐旻继续说道。

    “虚伪……”

    江亭云沉吟了一下,这才点头笑道:“确实。”

    “嗯?”

    斐旻微微一怔。

    江亭云笑道:“那确实是一种虚伪,可是,虚伪本就是人之常情,你不需要为此感到愧疚。”

    江亭云看着窗外,喃喃地说道:“比如说我,其实我也挺虚伪的……”

    他说他不结婚,表现出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可是,真的如此吗?

    他真的没有一点***吗?

    他答应李持盈,来到他的别馆,真的仅仅是为了见斐旻吗?

    呵……

    闻言,斐旻怔怔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下头来,喃喃地说道:“仙人教诲,弟子……铭记于心。”

    说罢,他便朝江亭云做了一揖。

    江亭云若有所思:“你刚才,可是自称我的弟子?”

    斐旻闻言一怔,随后慌忙说道:“我若是冒犯了仙人,还望……”

    “斐将军不必如此。”

    江亭云打断了他。

    随后,他看着斐旻笑道:“斐将军想不想学’普通剑术’?”

第五十八章 花卉

    斐旻听他这话,猛地呆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结结巴巴地说道:“上仙,此……此言当真?”

    得,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江亭云又从仙人进化成上仙了。

    对此,江亭云有些无奈,但依旧微笑点头:“当真。”

    斐旻小心翼翼地端详了一下江亭云的表情,见他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之后,这才半激动、半迟疑地说道:“可是,我连杀人都不敢……我这种人,真的有资格学仙人之剑吗?”

    他此刻低着头,一副自怜自艾的样子。

    没办法,江亭云只好安慰他:“可以的,剑术,也不单单是为了杀人存在的。”

    “可是,您不是刚才才说,所谓的剑术,便是杀人技吗?”

    斐旻提出了质疑。

    “额……”

    江亭云一时语塞,只好板起脸,冷冷地说道:“你还想犹豫到什么时候?我只问你一句话,这剑术,你学还是不学?”

    斐旻闻言一怔,随后连连点头:“学!”

    对于剑术,他是极有兴趣的,要不然,也不会从小练到大。

    而在见识了江亭云的剑法之后,他才恍然发觉,原来,自己引以为豪的剑法,什么也不是。

    原来,这世间真有仙人吗?

    在他眼里,江亭云那种可以引起别人幻觉的剑术,无疑是一种神仙之术。

    “好。”

    而见他答应了下来,江亭云也是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那么,开始吧。”

    接着,江亭云便跟他讲解起了练气之法。

    他之所以会想着把练气之法教给斐旻,自然是想着,让这个世界上多出一位“武林中人”,以更接近他想象中的武侠世界。

    他把练气之法教给斐旻,跟收张文若为徒的理由是一样的。

    当然,斐旻究竟能不能练出气感,他也没有底,不过,他觉得,斐旻练出气感的可能性,应该比其他人更高一些。

    毕竟,斐旻在剑术这一方面,天赋是真的高。

    他是不敢杀人,但是,他一个不敢杀人的人,都能把剑法练得这么高……从某方面来讲,这本来就是一种天赋的证明。

    因此,若是练出内气需要的天赋跟练剑法需要的天赋是一回事的话,那么,斐旻能够成功练出内气的可能性,几乎是百分百……

    问题只在于,连剑的天赋连内气的天赋是一回事吗?

    嗯……这个,江亭云也没有底。

    不过,他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可能性的就是了。

    “好了,练气之法的要点,就这么多了。你回去以后好好练习吧。”

    跟他讲解完练气之法的入门方法之后,江亭云便淡淡地说道。

    斐旻低着头,暗暗地把那些要点记了下来,这才抬起头,深深地看了江亭云一眼:“仙师教诲,弟子一定铭记与心。”

    之后,他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把头磕在地板上。

    对此,江亭云有些无奈,不过,这种事情多经历几次之后,他也已经习惯了,因此,只是不动声色地把他扶了起来,笑道:“你记不记得我的话不要紧,你只需要练出内气就好了。”

    “是。”

    斐旻站起来之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之后,他们又简单地闲聊了几句,斐旻这才与他告别。

    在告别之前,斐旻隐晦地试探了一件事:江亭云是他一位剑术高人这件事,他能不能说出去?

    江亭云表示无所谓,你想说就说吧。

    他这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中暗暗盘算着。

    看着斐旻渐行渐远,江亭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这里可不是自己家呢?

    难不成,他还想继续在这里呆下去不成?

    “等一下!”

    这么想着,江亭云便也跟了上去,叫道。

    “我跟你一起走。”

    江亭云笑道。

    “是。”

    斐旻自然不敢说不,因此,只是答应了一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迟疑着转过头来,看着走在他身旁的江亭云,问道:“恕我冒昧,仙师与玉真公主……究竟是什么关系?”

    江亭云笑道:“玉真公主跟你是什么关系,跟我便是什么关系。”

    “……可是,玉真公主跟我没有关系。”

    江亭云耸了耸肩膀:“对啊,我跟她之间也没有关系。”

    斐旻的视线在江亭云身上停留了一会儿,这才转过头去:“原来如此。”

    但其实,对于江亭云的话,他心中是不信的。

    以江亭云的长相,以玉真公主的名声,他们之间要是没有一点故事,谁信啊?

    而且,他们之间要是没有一点关系,玉真公主能为了他把自己召来?

    想到这件事,他不由得在心里感谢了玉真公主一句。

    要不是玉真公主的话,他还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仙人!

    而自己,也就学不到仙术了。

    这么想着,玉真公主果真是一个好人啊,愿漫天神佛保佑她。

    他们两人走走长长的长廊,发现之前引他们进去的丫鬟已经在外面等他了。

    “在下这便要离去了,不知玉真公主在何处?我好知会她一声。”

    斐旻朝丫鬟拱了拱手,说道。

    丫鬟的视线越过他,放在江亭云身上。

    “玉真公主正在沐浴,不便见人,因此,你便先行回去吧。”

    斐旻闻言一怔,随后便很快地点了点头:“好的,请带我知会玉真公主。”

    “好说。”

    丫鬟淡淡地点了点头。

    见状,江亭云便说道:“那我也……”

    “等一下。”

    可是这回,丫鬟却打断了他。

    “嗯?”

    江亭云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而斐旻也是脚步一顿,但是,不敢回过头来。

    “公主说,请你等一下她……不知,郎君可有空闲?”

    江亭云迟疑了一下,便答应了下来:“好啊。”

    这就是所谓的吃人手短,拿人嘴软了。

    人家刚刚才帮助他,他要是立马就翻脸不认人的话,也太不像话了。

    见状,斐旻便转过头来,朝江亭云一拱手,说道:“那仙……江郎,我便先回去了?”

    “好,你先回去吧。”

    江亭云点了点头。

    ……

    之后,丫鬟走在前面,江亭云走在后面,往别馆里走去。

    丫鬟带着他来到一个暖色调的房间,这才说道:“郎君请先在这里等等吧,公主她很快就来。”

    “好。”

    江亭云便答应了一声。

    丫鬟离开后,江亭云一个人在房间里转了转。

    这个房间并不大,只有几十平方米而已。

    除了桌子椅子以外,这个房间最多的装饰便是,各种各样的花瓶,花瓶里插着各种各样的鲜花。

    哪怕已经是夜晚,烛光的亮度也远远不够,但是,在微弱的烛光的,却依然照出了一股春天的味道来。

    说起来,此刻不正是春天吗?

    就再他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李持盈便从他身后慢慢地走了过来。

    “郎君,很喜欢这些花吗?”

    李持盈走到他身边,轻声问道。

    她这时候,又恢复了平常人的装束,道士的痕迹,似乎便从她身上消失了。

    “花吗?呵,美丽的东西,谁又不喜欢呢?”

    江亭云喃喃地说了一句,随后,他便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很快便变为了第二眼第三眼……

    只见,李持盈这时候刚刚洗过澡,头发还是湿湿的,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香味——那是香料的味道,如果他没有闻错的话,是桃花香。

    这时候,李持盈身上穿着一件薄薄的轻纱,很薄,很轻。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可以看见她胸前的海沟。

    当然,其实说起来,她这件衣服也算不上特别暴露——唐代露乳装是一种时尚,大家闺秀都喜欢的。

    只是,在这种环境下,他猛然之间看到了那一抹白色,确实很难不被惊艳到就是了。

    短暂地失神之后,江亭云便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开。

    因此,他没有看见,李持盈嘴角那一抹微笑就是了。

    “这些花……”

    李持盈上前一步,伸手摸了一下那些花卉,笑道:“这些花,很美丽对吧?而它们最美丽的地方在于,它们只会在春天盛开,春天过后,它们便会慢慢地凋零……这种美丽,实在是令人心折,不是吗?”

    她似乎话里有话。

    江亭云假装没听懂,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我不这样认为,春天的花卉,固然是美丽的,然而秋天冬天的时候,已经枯萎的花卉,也未尝不是另一种美丽——这一切,只看观者能不能欣赏罢了。”

    “是吗?”

    李持盈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笑道。

    “是。”

    江亭云点了点头。

    “唉~”

    可是这时,李持盈却幽幽地叹了口气,秀眉微蹙:“可惜,我是没有那种心态了……我总觉得,这世间美好,都集中在春天的时候,至于之后的秋天冬天,只是用来回忆的季节罢了。”

    说着,她便慢慢地靠近了江亭云一步,纤纤玉手慢慢地拉上他的衣袖。

    她吐气如兰地说道:“郎君……可否教教我,怎么才能欣赏冬天的花卉吗?”

    她的眼睛很明亮,在昏暗的烛光下,闪烁着莹莹水光。

    然而,江亭云终究还是叹了口气,伸手抓住了她的手,然后,慢慢地把她的手移开来。

第五十九章 闭月羞花

    李持盈微微一怔:“郎君……不愿意吗?”

    江亭云微笑着摇了摇头:“我当然愿意教你欣赏冬天的花卉,只是,我不太习惯跟别人有肢体接触罢了。”

    “……”

    李持盈咬了咬嘴唇,迟疑了一下,这才后退了一步,嫣然笑道:“看来,我让郎君讨厌了呢。”

    “公主何出此言?”

    江亭云一脸不解。

    李持盈仔细地端详了一下江亭云的表情,这才说到:“郎君倒是一个……温柔的人呢。”

    “温柔?”

    亚萨西吗?

    “对啊,温柔。”

    李持盈点了点头,然后,视线从江亭云脸上移开。

    她走到一旁,打开窗子,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喃喃地说道:“哪怕是对于我这个对你意图不轨的女人,你也没有什么责怪……郎君刚才之所以那么说,是不想让我太难堪吧?”

    “……”

    这回江亭云不说话了。

    他感觉,李持盈是想捅破那张窗帘纸了。

    李持盈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郎君会拒绝我……老实说,我挺惊讶的,毕竟,我自认为还没有那么不堪入目。”

    江亭云点了点头:“公主确实是沉鱼落雁之姿。”

    “沉鱼落雁?”

    李持盈闻言微微一怔,随后皱了皱眉头:“嗯……我总感觉这不是什么好话呢。”

    沉鱼落雁……他是在暗示我是个祸害吗?

    “不过,算了。”

    李持盈又是嫣然一笑:“我便姑且当那是好话吧。”

    随后,她莲步轻移,靠近了他一些:“只是,我可以问一句吗?”

    “问什么?”

    “郎君既然觉得,我是那什么沉鱼落雁之姿,那么,又为什么要拒绝我呢?”

    还没有等江亭云回答,她便立马说道:“你先不要回答!”

    接着,她背着手在他面前走了两步:“嗯……我猜,你是因为,我的那些名声,所以,才对我起了厌恶之情吧?”

    “我……”

    江亭云才刚想说些什么,便又被打断了:“你先等我说完!”

    李持盈又看向了他,坦然说道:“是,我是曾经有过不止一个男人,只是,那又是什么大错吗?”

    她似是质问般地说道:“在这个世界上,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为何不可以?一个男人有许多的女人,便可以说是风流成性,那么,一个女人有许多的男人,便是淫:乱不堪呢?”

    “……”

    江亭云等她的情绪降了下去,这才认真地问道:“我可以说话了吗?”

    李持盈闻言先是一怔,随后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扭过头去。

    “你说吧。”

    “好。”

    江亭云点了点头,随后无奈地说道:“首先,我想你理解错了什么,我之所以拒绝你,不是因为你风流成性,又或者淫:乱不堪。我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女人罢了。”

    “不喜欢女人?”

    李持盈闻言一怔,随后质疑道:“你在说谎,明明你刚才看我的眼神……是正常的。”

    “额……”

    对此,江亭云有些尴尬,随后只能点了点头,承认道:“好吧,我承认,我对于女人,也是会心动的,但是,我依旧不想跟某个女人有更深层次地交流。”

    “为什么呢?”

    李持盈很是不解。

    “嗯……你可以这么理解。”

    江亭云走到窗前,背着手,淡淡地说道:“我深知,我对任何人来说都只是过客,那么,便不应该与谁有太多的交集。要不然,只会给双方带来痛苦罢了。”

    如果《忘忧决》所写为真的话,那么,像他这种,练气练到“内气外放”层次的人,寿命有两百岁。

    从某方面来说,他都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了。

    那么,他还能与谁,有所谓的爱情吗?

    李持盈闻言,怔怔地:“郎君,是认真的?”

    “是。”

    江亭云点了点头,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点头道。

    “这么说来,郎君倒是……深情之人呢。”

    李持盈叹了口气,说道。

    “深情?”

    “对,深情。”

    李持盈点了点头,喃喃说道:“郎君似乎……很天真呢,你认为,你跟一个女人云雨之后,那个女人便会一直记得你吗?我告诉你,不会的。”

    江亭云微微一怔,刚想说些什么,便被打断了。

    “当然,我不是在嘲笑你。”

    李持盈朝他嫣然一笑:“事实上,我也曾经那么想过,只是……我后来发现并非如此。

    不过,我并不认为,有那种想法是什么坏事,倒不如说,我有点,嗯……羡慕郎君。”

    李持盈的眼神很真挚,她看起来是认真的。

    倒是江亭云,听完她这段话之后不禁失笑:“嗯……其实我没想那么多。”

    “是吗?”

    李持盈也不在意。

    随后,她也走到窗边,把手放在窗沿上,喃喃地说道:“只是……郎君也有点狡猾呢。”

    “狡猾?”

    “对,狡猾。”

    李持盈点了点头,浅浅一笑:“像郎君这样的人,是我生平仅见……若是你与我有了鱼水之欢,那还好,我很快就能忘了你,只是,你若就这么离开了,只怕,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你了。”

    说罢,她便歪着脑袋看了他一眼:“那么,郎君……是想让我记你一时呢?还是记你一世?”

    这回,还是那样,江亭云还没有开口,便被她打断了:“嘻嘻,郎君,你别担心,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我深知,郎君心意已决,是不会轻易改变主意的。”

    “……你知道就好。”

    江亭云只好点了点头。

    接着,李持盈便又喃喃地自言自语道:“我先前说,一个女人有许多个男人,是那些有许多个女人的男人,又或者内心期望着有许多个女人的男人,所没有资格评价的,但是郎君……既然已经决定,此生孑然一身,那么,自然有资格对我进行评价……”

    说罢,她便撇了他一眼:“那么,郎君可否跟我说说内心所想,你认为,一个女人有许多个男人,究竟是风流成性,还是淫:乱不堪呢?”

    江亭云摇了摇头:“这种事情很难评价对错的……”

    “那好,我们换一个假设。”

    李持盈很快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郎君有一天会娶一个女人,那么,你是希望那个女人洁身自好呢,还是风流成性、又或者淫乱不堪呢?”

    江亭云闻言一怔,只好如实回答:“那当然是洁身自好得好……这种事情很容易想明白的吧?谁又希望自己的另一半有很多个另一半呢?”

    “说的也是呢……”

    李持盈喃喃地说道。

    随后,她便转过身开,朝江亭云盈盈一拜:“小女子……多谢郎君教诲。”

    江亭云先是一怔,随后连忙把她扶了起来:“公主不必如此。”

    话说,我又教你什么了?

    怎么感觉我今天一直在当老师?

    李持盈看着他,秀眉微蹙:“郎君,是不是忘了什么?”

    “我忘了什么了?”

    “你果然忘了!”

    李持盈气鼓鼓地说道:“那天,在游船上,你明明答应过过,以后要叫我娘子的,怎么现在又叫成公主了?”

    江亭云闻言一怔,随后承认错误:“抱歉,是我没有注意……那么,李娘子?”

    “哎。”

    李持盈笑语盈盈地答应了一声。

    ……

    江亭云离开后,李持盈战在窗边,久久地失神。

    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喃喃地说道:“我这是怎么了呢?”

    之前,在见到江亭云的时候,她只觉得惊艳,想着一定要睡了他。

    但是,今天晚上,她跟他聊了那些话之后,再想到他,已经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了。

    为什么,此刻我的心脏会跳得那么快?

    那个时候,江亭云再月光下说的那些话,他说话时的神态,声音,甚至是气味,都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那是鲜花的味道,是牡丹、百合、杜鹃等各种各样的鲜花混合在一起的那种香味,总之,那是春天的味道。

    不知道怎么的,那一刻,她想了很多。

    她想起来一些,自己以为自己早已经忘记的事,她的童年,在不间断的担惊受怕中,心底的那抹希翼……

    那时候,她是很希望有一个男人来带她脱离苦海的,但是,并没有那么一个人。

    而等她回过神来便发现,自己已经满脑子都是江亭云的身影。

    这时候,她再想起其他的男人,竟然觉得索然无味了?

    这……真的是她吗?

    她呆呆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

    江亭云离开后,坐上马车,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子,然后倒头就睡。

    对于他离开以后,李持盈的所思所想,他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今天,他喝了许多的酒,也该到睡觉的时候了。

    第二天他醒来时,昨天发生的事,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他起床,淘米,煮了饭,然后,坐在台阶上,呆呆地看着燃烧的炉火、以及那些萦绕的烟。

    他在长安的日常生活是这样的。

    他平常没有什么事,除了练剑以外,便只有发呆。

    只是,今天终于有点不太一样了。

    “嘭嘭!”

    有人敲他的门,而且敲得还挺用力。

    他走过去把门打开,是一脸稀奇的张洎:“江兄,你出名了。”

第六十章 名扬京都

    (上章结尾加了几句话,凑到了三千字。)

    “出名?”

    江亭云闻言一怔,问道:“出名指的是……”

    “就是出名啊!”

    张洎笑道:“现在整个长安的人都知道,你是剑圣斐旻的师傅了,剑圣之师,嗯……大概也只有剑仙才能够当得起吧?”

    “斐旻?”

    江亭云微微一怔,随后便明白过来。

    “斐旻他……是怎么说的?”

    昨天晚上,斐旻问他,可不可以说出他的名字的时候,他并没有反对,因此,这时候斐旻把他“招了”出去,他也不好说什么。

    对于这件事,他其实也早有预料,他知道,斐旻终有一天会把他说出去的。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罢了。

    “昨天晚上,斐旻回去以后,便闭门不出,谁也不直都他在干什么。一直到白天,他才从房间里出来。

    那时,有个年轻人来拜访他,恭维道,斐将军之剑术,天下第一。

    斐旻便叹了口气,说道,今天之前,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但是今天我才知道,以前的我,只是井底之蛙罢了。

    年轻人自然很好奇,便问道,那人是谁?

    那人姓江名秋雨,乃当世剑仙也!

    斐旻回答得掷地有声。”

    江亭云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这件事情……你为什么会这么清楚?”

    这个故事,他讲得栩栩如生,细节与情绪都渲染得很到位。

    但问题是,这是人家的家事,你怎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

    那个年轻人,还不会是你吧?

    “咳咳。”

    张洎有些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两声,随后解释道:“这件事情,借由斐府下人的口口相传,已经人尽皆知了,我只是,嗯……对当时的情景进行了还原。”

    以及加以润色。

    “那个年轻人不是你?”

    “不是。”

    张洎摇了摇头。

    “好吧。”

    江亭云点了点头,他迟疑了一会儿,又说道:“如果说,这件事情是早上才发生的,那么,这件事情应该不会以这么快的速度就人尽皆知了吧?”

    张洎笑着摇了摇头:“这就是江兄对长安的不了解了。斐济斐将军,在长安城极负盛名,可以说是人尽皆知,是有剑圣之名。

    而今天,斐将军亲口承认,还有人的剑术在他之上,那么,在短短一个时辰之内,江亭云的名字传遍整个长安城,也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了。”

    江亭云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只是,对于他突然之间就人尽皆知了这件事,还是有些惊奇就是了。

    张洎看着他,笑道:“江兄此刻,作何感想?”

    因为昨天的时候,他亲眼见过江亭云在一瞬间击晕两名人贩子的缘故,因此,对于这件事,他倒是有些心理准备。

    当然,也只是一些。

    不管怎么说,斐旻都是当世公认的剑圣啊!

    这样一个人,竟然说江亭云的剑法还在他之上。

    那么,江亭云的剑法岂不是只有剑仙可以形容了?

    也正是因为这种惊疑不定,他才会以这么快的速度,赶到江亭云的家门口。

    而此刻,或许是先入为主的缘故。

    这时候,他再看江亭云,果然觉得江亭云越加深不可测起来。

    “作何感想?”

    江亭云一笑:“我能有什么感想呢?”

    他转身回去,蹲下,在炉灶里加了几根干柴。

    “我又不是什么剑仙,我也只是一位俗世中人罢了。这件事情,对我其实没有太大的影响……就算出名了,也得烧柴做饭啊。”

    江亭云一边往炉灶里塞着柴火,一边笑道。

    张洎先是微微一怔,随后便点了点头:“确实,以江兄的剑法,若想出名,早就已经名扬天下了,不至于一直到昨天,都默默无闻。”

    之后,张洎提出了一个要求,想要见识了一下他的剑法。

    他想了想,也便答应了下来。

    接着,他便给张洎表演了长剑砍柴之术,一剑就可以把一根柴火削成两半。

    对此,张洎啧啧称奇,之后又邀请江亭云去参加聚会,江亭云以今天有要事为由,拒绝了。

    没办法,张洎只好告辞离去。

    之后,江亭云原本是想去处理一些事的,然而,他竟然抽不出一点空闲来。

    张洎说得没错,他的名声已经传来了,隔壁的邻居都来敲他的门,好奇地问他,究竟是不是那位传闻中的剑圣之师江亭云。

    对此,他也没有隐瞒,都承认了。

    然后,为了满足他们的好奇心,他便一一为他们表演了“长剑劈柴”之术,众人这才满意而归。

    就再他以为,自己可以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又有更多人赶了过来。

    他们与他或认识或不认识,都是因为听了那个传闻,又打听到江亭云住在这里,这才千里迢迢地赶过来,只求江亭云一见。

    一开始,江亭云还一一给他们开了门,给他们表演了“长剑劈材之术”,后来,他逐渐不耐烦了,便闭门不出,假装自己不在家里。

    傍晚的时候,斐旻赶了过来,充满歉意地问,自己是不是给江亭云添麻烦了。

    江亭云当然是否认了,他笑道:“其实,这种感觉,也并不令人讨厌。”

    确实,这种感觉,还挺特别的,是他此前没有体验过的感觉——在沿江村人尽皆知,跟在长安城人尽皆知,可不是一回事。

    听他这么说,斐旻这才放下心了,又跟他请教了一下剑法。

    而第二天,他门外来了一个群人,当头的太监在门外高喊:“不知江先生可否在家?当今圣人求见!”

    那时,江亭云是在家的,因此,闻言之后,怔了好一会儿。

    当今圣人,不就是……李隆基吗?

    自己的名声以后传扬得这么广了吗?

    他想了想,便推开门去,笑道:“圣人求见,我自无不应许之理。”

    之后,他便坐在轿子,从朱雀大街,一路进入到皇城。

    在经过朱雀大街的时候,他掀开帘子,看了一眼长安城的街道。

    此时,有不少人听闻剑圣之师江亭云要进宫面圣,都好奇地站在道路两旁,好奇地往这边看。

    但是,即便人群已经如此之多,也丝毫不会让人觉得拥挤。

    除此到达长安的人,第一印象就是,长安城的街道,好宽!

    在长安城中,普通的街道,往往能够达到十余丈,也就是五十米的宽度。

    而城中的几条主干道,比如朱雀大街,便达到了五十丈的宽度,即一百五十米!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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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9743/ 第一时间欣赏大唐唯一的剑仙最新章节! 作者:江秋雨所写的《大唐唯一的剑仙》为转载作品,大唐唯一的剑仙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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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唯一的剑仙介绍:
江亭云原本以为自己穿越到了一个武侠世界,于是躲在深山中苦练了十年剑法,然而,等他出山之后才发现……大唐唯一的剑仙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唐唯一的剑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唐唯一的剑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