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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秋雨     大唐唯一的剑仙txt下载     大唐唯一的剑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天地众生之剑

    这个宽度的大街,即使在二十一世纪也不常见,更何况,是在如今这个时代了。

    而且,长安城的人也是真的多,这么一眼,他便看到了各种各样的人,老人小孩、西域行商、和尚、道士、穿白袍的***教徒。

    甚至,他还在人群中看到了黑人,此所谓昆仑奴也。

    而他这么一掀开帘子,外边的一些女人便骚乱起来。

    “刚才我看到了什么?”

    “那就是剑圣之师,江亭云吗?”

    “他的长相,也太俊美了吧?”

    “之前有人说,有人的剑法比斐将军还好,我是不相信,但是现在,我却有些相信了。”

    “为何?”

    “江郎的长相,是凡人能有的长相吗?此仙人也!”

    慢慢的,剑仙江亭云的名号便小范围地传开了。

    当然,关于这一切,江亭云都是不知道的。

    他在引起了骚乱的一瞬间,便放下了帘子。

    刚才,看到女人们眼底突然之间迸发的热情,他还真是吓了一跳,有点理解卫阶是怎么死的了。

    他坐在轿子上,一路进入了大明宫。

    他坐在轿子里七拐八拐,过了好一会儿,轿子才停了下来。

    老太监在帘子后面轻声说道:“江先生,到了。”

    江亭云这才下了马车。

    只见,这里是一处花园,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一应俱全。

    “圣人,便在那边。”

    老太监朝一个方向指了指,说道。

    “接下来,我便不过去的,先生一个人过去吧。”

    “好的,多谢公公带路了。”

    江亭云点了点头,说道。

    “先生哪里的话,这只是我的分内之事罢了。”

    老太监说完这句话之后,便看着他走近了御花园。

    很快,江亭云便见到了那位当今圣人。

    彼时,他坐在一处小亭子里,观看舞女乐师的表演。

    令江亭云有些意外的是,玉真公主竟然也在场,她坐在李隆基旁边,做常服打扮。

    江亭云慢慢地走过去,而他还没有走过去,脚步声便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李隆基朝这边一看,随后微微一怔:“是你?”

    “我?”

    江亭云也是微微一怔:“陛下……认识我?”

    李隆基脸上露出一丝微妙的笑意:“见过。”

    随后,他便撇了坐在一旁了李持盈一眼。

    先前,曲江池之宴的时候,李隆基见到,这位江亭云江先生与他妹妹李持盈的关系颇为暧昧。

    而他妹妹李持盈是什么人,他还是知道的。

    因此,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也大概能够猜得出来。

    而果然,李持盈见到江亭云出现的时候,眼睛便是一亮,下意识地上前,跟江亭云说两句话。但是,她很快意识到,皇帝还在场呢,因此,她只好先压下了那丝冲动。

    “先生坐。”

    李隆基指了指旁边的座位,笑道。

    江亭云也便客气,便在他旁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唐代的时候,还没有官员、平民见到皇帝需要下跪的狗屁规定。

    除了朝会以外,官员与皇帝商谈政事的时候,也多是坐而论道的。

    因此,他的行为是很正常的。

    “前几天,我在曲江池,见到了斐将军的剑舞,以为天下妙绝。然而今日,我听人说,这世间还有剑法比斐将军更高者,忍不住想与先生一见,这便令人带先生进宫,不会对先生照成困扰吧?”

    “当然不会。”

    江亭云摇了摇头。

    其实,与李隆基一见,本来就在他的计划中。

    “那便好。”

    李隆基点了点头,接着,便拍了拍手,对庭前众人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

    舞女乐师齐齐地答应了一声,便都退到了一旁。

    “不知,先生之剑法,可否让我一观?”

    然而,这时,江亭云却皱了皱眉头:“陛下这是……把我当成戏子伶人了?”

    李隆基微微一怔:“先生何出此言?”

    他想的是,斐旻可以在众人面前表演剑舞,江亭云自然也可以。

    然而,江亭云不是这么想的。

    见气氛有些凝固,那些舞女乐师不由得把头埋得更低了。

    同时,他们在心中不由得对江亭云暗暗佩服,敢在皇帝面前说这种话的人,可没有多少。

    闻言,江亭云缓缓地摇了摇头,说道:“很抱歉,我所学剑术,乃洞测天地众生之剑,非取悦于人之剑也。若陛下执意如此,那我也只好先行离开了。”

    说罢,他做势便要起身。

    “先生,这……”

    这时,李隆基脸上也有些挂不住,脸色有些阴沉起来。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一国之君,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给他脸色看的。

    这个时候,李持盈连忙上前,拉住了隆基的手,说道:“皇兄不必动怒,江郎是什么人,我是知道的。我想,他对皇兄并无不敬之意,而只是,不愿意有负于自己的’道’罢了。”

    见状,李隆基微微一怔,随即脸上便也慢慢地出现了一丝笑意:“既然持盈这么说了,那么,我自然不会责怪他。”

    他妹妹的面子,他还是要给的。

    谁叫,李持盈是他唯二的同父同母妹妹中,最宠爱的一位呢?

    说罢,他便看向了江亭云,淡淡地说道:“先生既然不愿意效戏子伶人之事,那么,寡人又该如何,知道先生的剑法之高呢?”

    他这时候一点阴阳怪气的意思。

    而江亭云自然是假装没有听出来。

    他撇了李持盈一眼,稍微有些意外。

    不过,一切总算还在预料之中,没有偏斜。

    这么想着,江亭云便做出沉吟的样子,过了一会儿,这才悠悠地说道:“陛下可曾听闻,剑器有灵乎?”

    “剑器有灵?”

    李隆基闻言一怔:“剑器有灵,指的是……剑器亦有灵智乎?”

    “正是。”

    江亭云点了点头。

    “先生此言,倒是有趣。”

    话虽这么说,但是,他看向江亭云的眼神,却越发怀疑起来。

    毕竟,剑器有灵什么的,实在是太像欺世盗名之辈的口吻了。

    “陛下不信?”

    江亭云微微一笑,随后,便把腰间长剑解了下来:“此剑名曰画舫,已经跟了我有十年之久,灵智,也已经养了出来。陛下,可愿一观?”

第六十二章 剑之灵

    江亭云慢慢地把画舫从剑鞘中拔了出来。

    拔出来后,江亭云横剑于前,左手食指轻弹剑脊,顿时,长剑发出隐隐的剑吟声。

    他缓缓说道:“以陛下观之,此剑,可有灵智乎?”

    不知怎么的,自从江亭云把长剑从剑鞘中拔出来以后,李隆基的视线便不由自主地被那把长剑吸引。

    那把长剑初看……也平平无奇。

    比那更锋利,装饰更华丽的剑器,他也不是没有见过,然而,他心中隐隐约约地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这把剑,跟其他的那些妖艳贱货不一样!

    可是到底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

    而慢慢地,他看久了之后,便在恍惚间看到,剑刃上时不时地有流光闪过,起起伏伏之间,宛若有生命一般。

    它在……呼吸。

    李隆基脑中突然有了这个想法。

    “……皇兄?皇兄?”

    李持盈拍了好几下他的肩膀,他这才回过神来。

    “哦哦,发生什么事了?”

    李隆基看向了她,问道。

    “……皇兄果真不知?”

    “不知……什么?”

    “皇兄刚才……盯着那把剑不放,我还以为……”

    这么说着的时候,她便撇了江亭云一眼。

    如果不是出于对他的信任的话,她这时候早就叫禁卫军来抓人。

    毕竟皇兄刚才的状态实在是……太像被人下了迷药了。

    李隆基这才惊觉,自己刚才竟然失神了那么久。

    他看向了江亭云,眯着眼睛,眼底情绪变化莫测,时而杀气沸腾、时而帐然若失。

    然而,江亭云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也没有看李隆基,所谓淡然处之。

    过了好一会儿,李隆基才开口问道:“先生方才,乃神仙之术乎?”

    江亭云摇了摇头,笑道:“我刚才什么都没有干,我只是把这把剑给你看了,陛下若是有了什么异样的感觉,多半是这把剑的功劳。”

    “……此剑,果真有灵智乎?”

    “陛下以为呢?”

    江亭云把问题抛回给了他。

    “……”

    又过了一会儿,李隆基才开口道:“不知,先生之剑,可否借我一观?”

    “当然可以。”

    江亭云点了点头,接着,便把长剑递给了他。

    李隆基小心翼翼地接过长剑,左右看了看。

    然而,这时候不管他怎么看,这都只是一把普通的长剑罢了,没有什么特别的。

    就好像,刚才的一切,真的只是他的幻觉罢了。然而,他很肯定,那不是!

    他很相信自己的感受,他相信,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又或者说,不只是幻觉。

    那么,刚才他的感受,又应当如何解释呢?

    用药!

    这是他本能地想到的,最大的可能性。

    然而,他反复回忆了几遍,也没有发现江亭云有对他下迷药的痕迹。

    江亭云此刻坐的位置,离他有一丈的距离,而且,他来了之后,便没有动过,那么,他又是如何给自己下毒的?

    自己的茶水早已经倒好,旁边的熏香也是太监点燃的……总不可能,江亭云与宫里人联合起来给他下套吧?

    就算他们真的联合起来给他下套,意义又何在呢?

    李隆基一边若有所思,一边不动声色地把长剑还给了他,没话找话道:“此剑……名曰画舫?”

    “正是。”

    江亭云一点头说道。

    “此名……何意?”

    江亭云幽幽地叹了口气,看着手中长剑,说道:“先人说,此世若无垠之海,生人若海中孤舟。若是如此,那么,我愿为一终日高歌、佳朋满座之画舫。如此,也算不枉此生了。”

    他才不会说,这把剑之所以会起这个名字,就是因为,他想给这把剑起名的时候,正好在一艘画舫上,于是便随便起了这么一个名字呢。

    他这种起名法,跟王芭蕉,李石头有异曲同工之妙。

    “先生之言,我亦常常有类似之感。”

    李隆基点了点头,叹道。

    但其实,他之所以这么说,也只是客套罢了。

    人世间,哪有那么多的感同身受。

    倒是李持盈,在听了江亭云的话之后,眼睛亮晶晶的,视线不住地在江亭云脸上流连。

    “不过……此剑,先生从何处得来?”

    李隆基话锋一转,问道。

    “此事说来话长,我在十岁那年,偶然之间进入了一个小山洞,在那处山洞中,遇见了一具骷髅……”

    江亭云便简单地给他介绍了一下那把剑的来历。

    “原来如此……”

    李隆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那么,先生之剑术,亦传自那具山中枯骨乎?”

    “正是。”

    江亭云点了点头。

    “那不知……”

    李隆基迟疑了一下,这才说道:“先生之剑术,可否让我一观?”

    他话音刚落,便急忙解释道:“我非是把先生当成戏子伶人来看待,实在是……”

    实在是,他太想见识一下江亭云的剑术了。

    只是,一时之间,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达才不会触怒江亭云,因此不由得有些张口结舌起来。

    见状,江亭云若有所思:“陛下若想见识我的剑术,也不无不可,只是……”

    “只是什么?”

    江亭云的神色间有些迟疑。

    见状,李持盈便上前说道:“江郎……有什么问题,请直接说出来吧。我们……都会帮你解决的。”

    江亭云看了他一眼,随后便点了点头:“如此便好。”

    随后,他便说道:“我这把剑,任性得很,若非为了见血,轻易不愿出鞘。

    我先前,之所以不愿意在陛下面前表演,便是这个原因——非是我不愿意,而是这把剑不愿意耳。”

    闻言,众人都是一怔,随后,便一齐看向了他手中剑刃。

    “先生此言……当真?”

    李隆基迟疑了一下,这才问道。

    对于这把剑究竟有没有灵智,他还处于半信半疑之中。

    而所谓的半信半疑就是,有那么几分相信。

    而此刻听了江亭云的话,这丝相信便一下子达到了八九分——此所谓牛皮吹得不大,唬不到人是也。

    这种心理很有意思,简单解析一下便是,当你吹一个普通的牛皮的时候,别人会怀疑你是不是在吹牛皮,然而,当你一个很大的牛皮,别人便会开始怀疑,你究竟有没有吹这么大的牛皮的胆量——你敢把话放地这么大,自身肯定还是有点本事的吧?

    这时候,别人便会这么想。

第六十三章 局

    这种心理,被广泛地利用于诸如传销、邪教、泡妞等等领域,而且看起来效果非凡。

    至少,此刻李隆基便差不多被唬住了。

    而李持盈,此刻也有些惊疑不定起来。

    她仔细地端详了一下江亭云的表情,一时之间,竟然分辨不出,他是不是在撒谎。

    江亭云当然是在撒谎。

    画舫跟了他那么久,它究竟有没有灵,他还不清楚吗?

    它那就是一块凡铁罢了,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但是,他还是这么说了。

    为什么呢?

    其实他的想法也不难猜,他只是想造势罢了。

    他既然已经来见了李隆基,那么便想着,一鼓作气,借李隆基的势,把自己名声真正意义上地传遍大江南北。

    这样的话,火龙真人……便不能当他不存在了吧?

    是的,他之所以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引火龙真人现身罢了。

    有人可能会问,既然他打算用这个方法引火龙真人现身,何不早一点来见李隆基呢?

    那样的话,他岂不是可以早日达成自己的目的?

    但是他没有,反而是一直等到今天,在自己的不凡之处被斐旻曝光了之后,这才不得不来见李隆基。

    他的这种心理……比较复杂。

    简单的来说,就是他想为自己保留一份希望。

    以前,他看过这样一个故事:有一个人飞机失事,掉落在一处荒岛上。

    他收集了所有的物资,其中就包括许多箱子。

    他用锤子把许多箱子砸烂,但是,却刻意地保留了最后一个箱子——这个箱子便代表着希望。

    他认为,在荒岛上生存,希望是最为重要的东西,如果没有了它,那么他很可能坚持不下去。

    而江亭云的境遇虽然没有那么极端,但也差不多是那个道理——面见皇帝,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大程度地扩大自己名气的方式了。

    他找不到更好的方式来扩大自己的名声。

    也就是说,如果他面见了皇帝,名声真正意义地传遍大江南北之后,火龙真人依旧没有来的话,那么,火龙真人很可能便不会来了。

    到时,他就得面对自己其实并没有同类的事实。

    到时,他会怎么想呢?

    他此刻不愿意想象这件事。

    因此,他才会一直拖到现在,才姗姗来迟——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斐旻的话,他还可以一直拖下去的。

    不过,斐旻既然说出了他的存在,那么,便没办法了,他只好面对这一切。

    事实上,他在经过朱雀大街的马车上,也已经想通了——这件事情是早晚要经历的,早一点晚一点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于是,他便有了这样的计划——首先,他肯定要在李隆基面前表演,但是,却不能答应得太廉价。

    这个道理很容易懂,人总是会对拒绝过自己的人有更高的评价。

    事实上,让他真正决定在李隆基面前摆脸色的,还是历史知识。

    根据他那贫乏的历史知识,也可以知道,李隆基其实是有容人之能的,至少早期的李隆基是这样。

    如果自己证明了自己确实有才能,那么,他便会很愉快地容忍自己。

    这点很重要,毕竟,他虽然不害怕大唐的军队,但是,还是不想与之作对的。

    他还想着在大唐过平静的生活呢,可不想得罪皇帝。

    之后,他又开始装神弄鬼起来。

    他会这么做也很容易理解——仙,是比人更尊贵的存在,如果在李隆基眼里,自己是什么剑仙,那么,自己的名声无疑会得到更大程度的传播。

    同样的,他之所以最终做出这个决定,也来自于他的历史知识——李隆基推崇道教,还曾经召见过仙人张果,他是相信这世间有神仙的。

    至于火龙真人相不相信有真人吗……如果他真的跟自己一样,是个武林高手,那么自然会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回事。

    至于他究竟是怎么装神弄鬼的嘛……这就更好理解了。

    他拔出画舫时,对李隆基灌输了一丝“生”的剑意。

    而在旁边的李持盈便没有感到到这股剑意,因此,在他眼中,皇帝本人才会行为古怪。

    回到现在。

    听完李隆基的话之后,江亭云一下子便站了起来,皱着眉头,不悦道:“陛下这是……不相信我吗?”

    “倒也不是……只是……”

    李隆基迟疑了一下,便打算先相信一下试试,反正,试试也不吃亏不是?

    他朝江亭云作了一揖,说道:“那不知,我应当如何做?这把剑……画舫道人才会答应在我面前表演呢。”

    “这个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江亭云笑道:“这件事情,你得问它。”

    说着,他便把画舫递了过去。

    “问?”

    “对。”

    江亭云点了点头。

    “额……”

    李隆基迟疑了一下,这才把长剑接了过来,说道:“朕……朕欲一览神剑之威,不知画舫真人,是否愿意?”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若画舫君真有非凡之力,那么,我会在大唐国土,为画舫真君兴建寺庙,供奉画舫真君。以使画舫真君为天下所知也。”

    他此刻的感觉很别扭,但同时,又似乎……有些刺激?

    在短短时间内,他对画舫的称呼从道人、进化到真人、真君。

    也是够快的了。

    而江亭云闻言也是微微一怔,感觉自己好像闹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可是这个时候,他也不好收场了。

    随即,他的指尖便射出一缕真气。

    那缕真气射到了画舫上,顿时,画舫便不住地颤抖起来。

    李隆基见状,立刻就是一怔:“这是……它答应了?”

    江亭云也有些惊奇:“是的,它答应了,看来,它与你有缘啊。”

    他的语气间有些酸溜溜的感觉。

    而李隆基这时候的感觉却颇为受用,因此,不由自主地便露出了笑意。

    “那么,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李隆基问道。

    这时候,他已经基本相信,画舫果真有灵了。

    毕竟,它若是无灵,刚才的那一幕实在是不好解释。

    而这时候,李持盈也是惊奇万分。

    但她本能地,觉得事情不太对,因此,一直在看着江亭云,同时在心暗暗思索。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六十四章 剑来

    江亭云没有理会李持盈质疑的眼神,也没有看李隆基,而是站起身来,走向亭子的边缘,负手而立。

    “剑来!”

    他突然伸出右手,大喝一声。

    李隆基兄妹两人闻言都是微微一怔。

    就在他们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时候,李隆基手中长剑突然猛地一抖,接着,便挣脱开了他的手腕,往江亭云的方向飞去。

    “啪!”

    江亭云一手抓住了剑柄。

    此时,正好有大风吹过,吹起他的衣袖,头发。

    一时之间,他的背景恍若仙人。

    一时之间,在场的人都呆住了。

    就连李持盈,这时候也是脑袋空空,没了思考江亭云究竟是怎么做到的的心思。

    那么,江亭云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

    嗯……这个问题比较复杂,这里面涉及到内气的高端运用。

    首先,他的内力确实是没有把某样东西吸过来的用法的,能把人吸过来的,那是《吸星大法》,不是《忘忧决》。

    事实上,那把剑也不是他“吸”过来的,那把剑,是自己“跳”过来的。

    先前,他还有一丝内力留在长剑中,而当那丝内力“爆开”的一瞬间,是可以为长剑提供一个初始动能。

    而李隆基的手,便为长剑提供了反作用力,长剑借李隆基为跳板,直接跳了过来。

    他计算了时间,在内力爆开的前一秒,才喊了“剑来”。

    同时,江亭云此刻所站的位置也是早已计算好的,要不然,画舫也不会那么精准地跳到他的手里。

    总之,这一切都很科学,可以解释。

    但此时,对于不知道这个原理的人来说,这一幕无疑是极具震撼力的。

    而江亭云也站立了一会儿,耍酷耍够了之后,便动了起来。

    他一剑划出,恍惚间,李隆基仿佛看到了……长安城,对,是长安城,而且,是夜晚的长安城。

    此刻,长安城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所以,今天应该是个特别的日子——普通时候,长安城是有宵禁的,不会有这么多盏灯。

    李隆基也慢慢地分辨出,这究竟是什么节日了。

    今天,是上元节。

    满城的花灯,盛放的烟花,向他揭露了这一点。

    看着喜笑颜开的民众们,慢慢地,李隆基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是,开元盛世!

    但这时,江亭云又划出了第二剑。

    转眼间,李隆基眼前的景象便发生了巨变。

    不知从什么地方开始,燃起了大火!

    “啊!”

    “救命!”

    民众们哀嚎起来,四处奔走。

    他一时也慌了神,连忙说道:“救火啊!你们救火啊!”

    可是,没有人救火,很快,大火便蔓延至整个长安城。

    他在长安城的街道里四处奔走疾呼,可是,没有他理他。

    慢慢地,他跑累了,喊累了,跌倒在地。

    他往城门看去。

    他最后看到的一幕是,城门已经被打开,门外有无数旌旗飞舞!

    “皇兄?皇兄?”

    李持盈焦急地叫着他的名字,刚才李隆基乱喊什么“救火啊救火啊”的,把她吓了一跳。

    他这才慢慢地醒来。

    “不要!不要!”

    这时,他依然没有完全醒过来,挣扎着喊道。

    “皇兄,发生什么事了?”

    李持盈有些惊慌地按住了他的手。

    “护驾!护驾!”

    而这个时候,在周围待命的禁卫军也敢了过来,有一部分人背对李隆基,形成了一个圆环。

    而另一部分人,则面向江亭云,同样形成了一个圆环。

    所有人都拔出了长剑。

    只等皇帝一声令下,他们便要将江亭云押入天牢。

    而江亭云见到这种情况,稍微有些意外,但也只是“稍微”。

    他面容平静地把手中长剑插入了剑鞘,然后,走向了李隆基。

    禁卫军们见皇帝没有下令,一时之间也不敢对江亭云下手,因此,便只能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

    “公主……”

    这时,有人站在李持盈旁边,低声提醒了一句。

    很显然,他是想提醒李持盈,该下令抓人了。

    这时候,皇帝的神智不清醒,因此,便只能由玉真公主主持大局了。

    玉真公主当然明白这一点,只是,她看着逐渐走近的江亭云,脸色阴晴不定,一时之间,实在是下不了抓人的指令。

    “你……”

    她才刚想说什么,李隆基便彻底清醒了过来,打断了她。

    “够了……你们都退后吧……”

    李隆基有些疲倦地说道。

    这时候,他虽然已经从刚才那可怕的一幕中走了出来,但依然有些精神不振。

    禁卫军闻言一怔,但最终,还是只能选择听从皇帝的号令,慢慢地退了回去。

    只是,他们看向江亭云的眼神中依然充满警惕,只等江亭云有什么不利于皇帝的动作,他们便能即可上前,将他控制住!

    他们有这个信心。

    李隆基朝江亭云一拜,恭敬道:“先……仙人,不知我刚才看到的一幕是……”

    “你看到什么了?”

    江亭云问道。

    李隆基微微一怔:“仙人……不知吗?”

    “不知。”

    江亭云摇了摇头,随后解释道:“吾所修之剑,乃天地众生之剑,而我刚才的那一剑,便蕴含着天地众生的发展规律……也就是所谓的命运。

    而每个人,都只能从中看到自己的命运。”

    “……”

    过了好一会儿,李隆基才喃喃地说道:“所以仙人的意思是,我刚才看到是,是我的命运吗?”

    “是。”

    江亭云点了点头,看了他一眼。

    他之所以能看到那些,当然不是因为什么狗屁命运。

    他之所以会看到那些,是因为江亭云先给他灌输了“盛世”的剑意,然后,再给他灌输了“破败”的剑意罢了。

    因此,李隆基看到了什么,他也大概能够猜得出来。

    但从某方面来说,那还真是他的命运——唐朝的命运,从安史之乱开始转折,而这之中,有唐玄宗的很大一部分功劳。

    此刻,见李隆基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便宽慰道:“陛下也不必太过担忧,所谓的命运,并非一成不变的东西……那只是事物的一种可能的发展趋势罢了,是可以改变的。特别是,在你知道了你自己原本的命运之后。”

    李隆基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茫然地说道:“仙人,此言……当真?”

    “当真。”

    江亭云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点了点头。

第六十五章 要多想

    江亭云之所以跟他说这些,自然是想着,唐朝能够避免安史之乱的悲剧。

    当然,他还有一个更好的办法,那就是,直接去把安禄山赵出来,然后,剁了安禄山的脑袋。

    但是一方面,这个时候的安禄山还不知道在哪呢,他就是想找,也找不到人。

    至于另一方面,他也有些怀疑,他杀了安禄山之后,就真的能够避免“安史之乱”吗?

    历史究竟是由人民推动的,还是个别英雄人物推动的?

    这是个问题。

    他怀疑的是,自己即使杀了安禄山,也会出现陈禄山、李禄山。

    到时候,也就是让安史之乱变成别的什么之乱罢了。

    因此,还得从根上解决问题。

    而根据他贫乏的历史知识,只记得,安史之乱的发生,好像是因为……李隆基执政后期的昏庸无能以及府兵制?

    一个人的昏庸无能,是由很多原因构成的,没有那么容易改变。

    至于府兵制……他只是一个“剑仙”罢了,可不是什么朝廷高官,对于朝廷的决策,是没有发言权的。

    更不用说,就算他是朝廷大臣,想凭空改变朝廷的兵制,也几乎不可能了。

    因此,他现在能做的也就是,提醒一下李隆基了。

    希望他能有所改变吧,唉~

    闻言,李隆基便是一喜,上前一步,迟疑道:“不知,仙人可否,给我一点建议?我应当如何,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江亭云心中一动,来了。

    他不动声色地说道:“要多想。”

    “多想?”

    李隆基微微一怔。

    “嗯,要多想。”

    江亭云点了点头,随后叹了口气,说道:“天地人心,都是很复杂的东西,而当这些东西混合在一起,成为’命运’之后,就更是复杂难明了。你若想改变所谓的命运,那么,唯一的方法就是,多想。”

    “我懂了。”

    李隆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随即,他便再次朝江亭云一鞠躬,说道:“多谢仙人忠告,朕……一定不会辜负仙人的厚望。”

    “嗯。”

    江亭云点了点头,随后笑道:“我这次之所以过来,只是想见一见大唐皇帝的风采罢了,如今,既然已经见过了,那么,便也没有了继续呆下去的理由。”

    李隆基微微一怔,随后连忙说道:“仙人留步!此时已经日近中午,仙人何不留下来,与我共进佳宴?”

    但江亭云执意要走,他没有办法,最终也只好把江亭云送了出去。

    看着江亭云的马车渐行渐远,李隆基突然开口说道:“你对仙人是怎么想的?”

    站在他身旁的李持盈闻言一怔,随后迟疑了一下,才说道:“仙……仙人,风华绝代。”

    她不想说,江亭云是个骗子,但是,她又不想说假话,于是便只能这么说了。

    李隆基看了她一眼,露出了然的神色。

    “玉真,以后若是有机会,你可以多多与仙人亲近。”

    李持盈微微一怔,皇兄的意思是,要让她对江亭云使用美人计?

    她虽说不喜欢别人干涉自己的生活,但是这个建议,她还真的拒绝不了。

    “我晓得的。”

    李持盈点了点头,稍微有些羞涩。

    而李隆基看着她,也有些了惊异。

    他突然,他的这位妹妹,似乎……有哪里变了?

    可是,她究竟哪里变了,他一时之间又说不出来。

    “那就好。”

    他最终只能这么说。

    ……

    李持盈来找他时,已经是下午。

    “咚咚。”

    有人敲门。

    他走过去把门打开时,李持盈便盈盈一笑:“江~仙人,不知,我是否来得不是时候?”

    “并没有。”

    江亭云摇了摇头,随后有些无奈地道:“我并不是什么仙人……”

    李持盈盯着他看:“你倒是很实诚。”

    江亭云微微一怔:“公主的意思是……”

    “……”

    李持盈咬了咬嘴唇,暂时没有说话。

    她先是旁若无人地走进来,上下左右地大量了一下他的院子之后,给出了“很干净”的评价。

    “家徒四壁罢了。”

    江亭云客观地说道。

    “你这时候倒确实是实诚啊……”

    李持盈叹了口气,随后,再次看向了他。

    她走近了他几步,眼睛微眯:“只是,今天早上,你为何要对皇兄说那些话?”

    江亭云脸上同样露出了笑意:“公主认为,那些话是假的?”

    “难不成,你还想说那些都是真的不成?”

    李持盈反问。

    江亭云闻言,微微一怔。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无奈道:“你这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你承认了?”

    李持盈心中微动。

    “我承认了,毕竟,这世间本来就没有什么神仙妖怪。”

    江亭云笑着点了点头。

    “只是……”

    他看着李持盈,有些迟疑:“你究竟是怎么得出那个结论的?”

    而且,还那么肯定?

    李持盈脸上露出了一丝自得的笑意:“你有没有发现,今天早上你有点奇怪?”

    “奇怪?”

    江亭云闻言一怔:“哪里奇怪?”

    “你那时候,完全就是一副神棍的气质,跟平时的你,可一点都不一样。”

    关于这一点,她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

    江亭云脸色一僵,有些尴尬起来。

    “那么,我还真的要感谢你,没有当场揭穿我了。”

    江亭云朝她恭敬地作了一揖,说道。

    李持盈看了他好一会儿:“其实我当时还真的挺想揭穿你的。”

    “那你到最后为什么没有揭穿呢?”

    江亭云问。

    “不知道。”

    李持盈笑着摇了摇头。

    “不过……”

    沉吟了一下之后,李持盈的脸色便慢慢地严肃起来:“有两件事情,我一直想不明白。”

    “哪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你究竟对皇兄做了什么?他看起来很信任你,而且我记得,他那时候喊的,是救火吧?”

    在当时,四周都是池水,哪有什么大火?

    那么,皇兄当时到底看到了什么?

    李持盈看着江亭云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如果这个问题,江亭云无法回答,又或者答案不是她想要的,那么,她就得考虑,叫禁卫军来把他抓走了。

    皇兄对她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她不能容许他被人随意地糊弄,哪怕那个人……是江亭云。

第六十六章 妖怪

    “啊,这个问题啊……”

    江亭云抬头望天,过了一会儿,才回答道:“因为我会幻术。”

    他看着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闻言,李持盈微微一怔,随后立刻质疑道:“可是,你刚刚才说,你不是神仙……”

    “对啊,我不是神仙,可是,也没有谁规定,一定要是神仙才能使用幻术啊。”

    李持盈看了他好一会儿,这才轻声说道:“你说你不是神仙,可是,却会使用妖术……难不成,你是妖怪不成?”

    说了这句话之后,她竟然真的开始考虑,江亭云是妖怪的可能性。

    首先,他身上最可疑的疑点就在于……他长得太好看了。

    他这种长相,真的是人类能有的长相吗?有时候她也会这样怀疑。

    他这种长相……岂不是很像传闻中的专门勾引人的狐狸精?

    只是,一般的狐狸精勾引的是男人,而他勾引的是女人罢了。

    是了,这样的话,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自己对他那么执着,自己该不会是……中了什么魅术了吧?

    这时候,江亭云是妖怪的概率,在她心中已经达到了七八成。

    这么想着,她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看向江亭云的眼神中有些警惕。

    江亭云闻言先是微微一怔,随后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你想到哪里去了?什么妖怪不妖怪的?我就是一名普通的江湖术士罢了。”

    “……”

    李持盈咬了咬嘴唇,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她对于江亭云的否认,并没有完全相信,毕竟,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妖怪,会承认自己是妖怪的吧?

    过了一会儿,她才说道:“好吧,我便暂且相信你,你只是一名普通的……江湖术士,那么,他早上对皇兄说那些话的目的是什么?”

    江亭云耸了耸肩膀,笑道:“这还能为什么?肯定是为名啊!”

    这句话,倒是真实的。

    “不可能!”

    然而,李持盈却断然否认了这一点。

    江亭云微微一怔:“哦?这有什么不可能的?”

    “这世间,名与利总是捆绑在一起的。为名的人,也并不会讨厌利。可是你……对于’利’,并不感兴趣。”

    她咬了咬嘴唇,这才继续说道:“如果你想要得到利的话,那时候你只需要答应我,嗯……就可以得到了,可是你没有。”

    江亭云闻言先是微微一怔,随后若有所思:“那或许,是我贪得无厌,想要的更多呢?毕竟,你也不是什么都能给得了的。”

    “反正不可能!”

    李持盈回答得很肯定。

    肯定到江亭云都有些意外了,多看了她几眼。

    而她之所以会回答得这么肯定,与其说是信任江亭云,倒不如说是,是她“想要”信任江亭云。

    江亭云此刻在她的心目中,是一位浪迹天涯,淡泊名利的剑客。

    要是她突然之间得知,原来“淡泊名利”的剑客也会为了名,不择手段的话,她会很失望的。

    “我把事情都告诉你了,如果你还不信的话,那我也没办法。”

    江亭云遗憾地摆了摆手,说道。

    “……”

    李持盈迟疑了一下,这才点了点头:“好吧,我信,只是……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之后?”

    江亭云微微一怔。

    “对,之后。”

    李持盈点了点头。

    她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以后,你打算怎么处理与皇兄的关系?你是打算成为古之徐福,传授皇兄长生不老之法,还是说,你另有别的打算?”

    “以后?”

    江亭云闻言,微微一怔。

    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有想过。

    “没有以后了。”

    他笑着摇了摇头。

    “今后,我们估计没有多少见面的机会了。”

    “没有……以后了?”

    李持盈闻言,完全怔住了。

    如果他真的是这样打算的,只见了皇兄一次之后,便不再与之相见。

    那么,他今天的行径意义何在?

    真的只是为了名声吗?

    不,她不信。

    她隐隐约约地觉得,江亭云身上藏有许多秘密,可是,这时候,她什么都看不出来。

    她想了想,正想继续说些什么,便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

    “咚咚。”

    是谁?

    两人都是一怔。

    江亭云迟疑了一下,这才看向李持盈问道:“我去开门了?”

    李持盈微微一怔,随后点了点头:“你去啊。”

    对于江亭云的用意,她也大概能猜得出来,他无非是想着,她有可能不想暴露出自己此刻在他府上这件事罢了。

    对此,她心中稍微有些暖意。

    “好。”

    江亭云点了点了,随后,便去打开了门。

    而门外,竟然还是一个熟人。

    门外的人,竟然是张文若。

    张文若朝他鞠了一躬,轻声说道:“师傅,好久不见了。”

    “确实挺久的了……”

    江亭云回忆了一下,便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进来吧。”

    他侧过身子,说道。

    “是。”

    张文若答应了一声,随后便走了进来。

    在她身后,江亭云把门掩上了。

    张文若一眼就看到了李持盈,微微一怔之后,迟疑了一下,说道:“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不,你来得正是时候。”

    江亭云轻声一笑,随即走进屋子里,说道:“进来坐吧,别在外面傻站着。”

    张文若目视着江亭云走进入,然后,才转身看向了目瞪口呆的李持盈,轻声说了一句:“好久不见了,玉真公主。”

    李持盈这才回过神来,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你怎么会在……”

    “你想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吗?嗯,是这样的,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师傅也来到了京城,所以,今天才过来看他。”

    “……”

    李持盈迟疑了一下,这才慢慢地说道:“你刚才叫他……师傅?”

    张文若微微一怔,随后稍微迟疑了一下。

    对于这个问题,她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客观上来说,她刚才确实叫了江亭云师傅。

    但是从主观上来说,江亭云似乎一直都没有承认过,他是她师傅。

    因此,她那声师傅,是不是不应该喊?

    这就是她迟疑的原因。

    她还没有想好怎么回答,李持盈便先开口了。

    “啊!我想起来了!”

    李持盈的眼神猛地睁大。

第六十七章 传闻

    “我记得你说过,你在扬州的时候学过剑法,那江亭云便是你在扬州时的师傅?”

    张文若微微一怔,随后点了点头:“对。”

    “而且……”

    她看向了江亭云,喃喃地说道:“江郎就是,李白诗作《醉后忆秦淮河上仙人》中的仙人!!?”

    张文若闻言微微一怔,随后迟疑着点了点头:“可能是。”

    她在扬州的时候,也问过师傅这个问题,师傅的回答就是“可能是”。

    “真的?这世间还有这么巧的事?”

    李持盈感到难以置信。

    自己竟然亲眼见到了以前读过的诗作中的仙人,同时,他还是自己好友的师傅?

    这也太巧了吧?

    等等,师傅?

    这时,李持盈又是心中一动,想到了一个问题。

    她的视线在张文若身上转了一圈。

    哪怕很不愿意承认,但她还是承认的,张文若是一个大美人,长得比她漂亮,同时,张文若还占了年轻的优点。

    要不是此前张文若一直对男人不是很感兴趣,从来没有跟她抢过男人的话,她们两人,估计也真的很难成为朋友。

    但是如今……

    她的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不得不承认一件事,那就是,他们看起来很般配。

    他们两人……真的仅仅是师徒的关系吗?

    江亭云他,该不会是因为张文若,才拒绝她的吧?

    李持盈咬了咬嘴唇,想到了这个问题。

    一个是风度翩翩的俊俏小郎君,一个是年华正好,风华绝代的小娘子。

    这么两个人,竟然是师徒关系,说出去,很难不让人多想。

    想了想,她便看向了张文若,不动声色地问道:“你师傅竟然是他……那么,你的剑法一定也很好了?”

    说不定,她同样也会幻术,李持盈暗暗地想到。

    “剑法吗?”

    张文若迟疑了一下,这才继续说道:“老实说,我的剑法很烂,师傅他对于这一点,也很失望。”

    “失望?”

    李持盈微微一怔。

    假如张文若没有说谎,她的剑法确实很烂,那么,就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江亭云收她为徒,不是因为天赋,那么,还能是因为什么呢?

    这时候,在她心目中,张文若与江亭云两人的嫌疑,已经越来越大了。

    而这个时候,张文若看着她,也是思绪起伏。

    李持盈是什么样的人,她是知道的。

    因此,在见到李持盈在这里的一瞬间,她对于李持盈与江亭云两人的关系,已经有了基本的猜测。

    她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跟江亭云在一起那么多,他都没有对自己表达过好感,结果,他来到京城以后,转眼间就跟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有了“交情”。

    所以,果然吗?

    师傅他就喜欢这种女人。

    不,不对。

    她很快又清醒了过来,冷静地想到,师傅不是这样的人。

    师傅是什么样的人,她在扬州的时候,已经很清楚了,师傅他是一个不近女色的人。

    可是,说到底,师傅他也是一个男人啊!

    说不定,他就是不喜欢她而已呢?

    一时之间,张文若陷入了迷茫之中。

    “进来坐啊,你们打算一直在外面站着吗?”

    这时,江亭云走了过来,笑道。

    “哦,好。”

    张文若乖巧地点了点头,随即,走进了房子里。

    江亭云又看向了李持盈:“那么,李娘子,你……”

    李持盈撩了撩耳边的长发,嫣然一笑:“我也进入坐坐吧,反正我暂时……也没有什么要事。”

    李持盈往房子的方向走了几步,然后,脚步一顿,回过头来:“江郎应该……不会拒绝吧?”

    江亭云闻言微微一怔,随后点了点头:“当然。”

    你都这样说了,谁还好意思赶你走?

    江亭云回到屋子里时,两人已经在桌子旁边坐好,两人面前,都是一杯冒着雾气的茶水。

    而桌子上,还有第三杯茶水,那是他的位置。

    想了想,他便也坐了下来,拿起茶杯,轻轻地吹了吹。

    而这时,其他两人也不说话,因此,气氛稍微有些僵硬。

    这时,李持盈看向了张文若,轻声问道:“你似乎,对我会出现在这里,并不感到奇怪?”

    张文若微微一怔,随后点了点头:“嗯,我之前已经听人说过,你们之间……是认识的。”

    “这样啊。”

    李持盈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看着她:“说起来,我们许久未见了……你订亲之后,有没有见过你将来的夫君?”

    是的,她想起来了,张文若是定了亲的,那么,也许是自己想多了,他们之间真的只是普通的师徒关系?

    “没有。”

    张文若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见?”

    李持盈稍微怔了一下。

    张文若迟疑了一下,这才说道:“觉得没必要吧,反正,见了之后,无论满不满意,也总是要在一起的,那么,为何要见呢?”

    她这话说得,还挺有道理。

    而李持盈一眼就看出来了,张文若,她对于这桩婚姻,并不满意。

    李持盈的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恍然大悟——江亭云确实只把她当成徒弟,但是她,估计对师傅有些非分之想!

    要不然,没法解释如今的状况。

    一时间,她思绪起伏,想了很多东西。

    江亭云看了她一眼,笑道:“你在想什么?”

    “没。”

    李持盈摇了摇头,随即,她看向了他,眼波流转:“说起来,我还真是吓了一跳呢,江郎竟然是文若的师傅……”

    她朝江亭云的位置靠近了一些,轻声问道:“不知,江郎可否,也收我为徒?我对于剑法,可是很感兴趣呢。”

    说着,她便站起来,想要盈盈下拜。

    然而,江亭云一下子就托住了她,把她按回了椅子上。

    “不行。”

    江亭云断然拒绝道。

    她微微一怔:“江郎,这……”

    江亭云看着她的眼睛,问道:“说起来,你真的对剑法,感兴趣吗?”

    “这……”

    李持盈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她此前,从来没有想过要学剑术这种东西。

    甚至,因为从小在宫廷斗争中度过的缘故,她对于剑刃,是有些恐惧的情绪的。

第六十八章 学剑者

    在那些阴暗的日子里,沾血的剑刃总是会时不时地出现在她的梦境中,然后,她便会在哭泣中醒来。

    这样的她,又怎么可能对剑术感兴趣呢?

    此外,她对于江亭云这种浪迹江湖,四海为家的生活也没有太多的向往……她欣赏江亭云这种人,但是,并不想成为这种人。

    浪迹江湖的人心中大概总有些欲求之而不可得的东西,而她,皇帝御妹,还真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

    江亭云叹了口气,说道:“所以说,你对剑术没有兴趣,又何必拜我为师呢?”

    李持盈一时语塞,随后强辩道:“我虽然对剑术没有太大的兴趣,但是,又有谁说,学一样东西就非要对它感兴趣呢?也许,我学着学着,就对它感兴趣了呢?这也是说不定的。”

    江亭云看着她的眼睛,静静地说道:“你认为,剑术是很容易学的东西吗?”

    “嗯?”

    李持盈微微一怔。

    “你以为,剑术就是拿着一根树枝哗啦几下,然后,就学成了吗?”

    “嗯……”

    其实她还真是那么想的,只是,她自然不能那么说。

    “你以为,剑术就是想学的时候练一下,不想学了就把它丢开,就能学好的吗?”

    江亭云断然否认:“不!剑术不是这样的东西,剑术对于剑客来说,就是一切。你学了剑以后,便再也不能抛弃它……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身怀利器,杀心自起。当你学了剑以后,看所有人都是猪狗……当然,我不是说你是猪狗,这只是一个比喻。

    总之,当你学了剑术以后,便再也不能回归平静的生活……那怕如此,你也依然想学剑术吗?”

    李持盈闻言先是一呆,随后小声争辩道:“剑术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

    随即,她便一指张文若:“文若也学了剑术,我看,她也没有像你说的那样,变得那么夸张啊?她不还是一个平常人吗?”

    张文若闻言一怔,随后,有些底气不足地移开了视线……

    但是李持盈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只是走过来搂住了张文若的肩膀,得意地笑:“你看,张文若不还是香香软软的吗?”

    说着,她便埋下头去,嗅了一下张文若身上的气味。

    “别闹。”

    张文若有些脸红红地推开了她。

    “哈哈。”

    李持盈一怔嬉笑,随后,看向了江亭云:“所以,你现在还有什么想说的?”

    江亭云看了她好一会儿,看得她收敛了表情,坐姿端正了之后,才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我承认,我就是单纯地不想教你而已。”

    “额……”

    李持盈脸色一僵,她发现,这个答案,好像更难接受一些。

    “当然,我不想教你,总还是有些理由的。之前我说的那些话,虽然确实可能夸张了点,但道理是那个道理。学剑是很难的一件事情,而你,并没有那个天赋……你也没必要为此感到难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赋,而你的天赋,只是恰好不在剑术上罢了。”

    天赋说起来,是一种很玄的东西,但是,它对于现实的影响也是实实在在的。

    先前,他之所以把剑法教给张文若,就是因为她有天赋。

    那么,“她有天赋”这件事,他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这很难说,对于张文若究竟有没有天赋这件事,其实他也没有一个确切的证据。

    那更多的是一种感觉,是一种超脱于理智之外的第六感。而如今看来,他是正确的——除了没有练出内气以外,张文若是真的挺有天赋的。

    “好吧……”

    话已至此,李持盈也不好再强求什么。

    想了想,她又说道:“那幻术……我也没有那个天赋吗?”

    “幻术也是剑术的一种。”

    江亭云说道。

    “好吧……”

    这回,李持盈是真的放弃了。

    随即,她便用手托着下巴,看着江亭云,又是嫣然一笑:“不过说起来,你们师徒之间,感情还真好呢……”

    江亭云微微一怔:“为什么这么说?”

    “呐。”

    李持盈看了一眼张文若,笑道:“文若离开扬州,回到京城以后,你也离开扬州,来到了京城……这难道不是因为,你想跟她在同一座城市吗?”

    张文若闻言,微微一怔,心思隐蔽地看了江亭云一眼。

    然而,江亭云对此只是失笑着摇了摇头:“你在想什么呢?我之所以离开扬州,来到京城,仅仅是因为,我想见一见,长安城的风采罢了。嗯……就好像,我去见当今圣人,也已仅仅是想见识一下大唐皇帝的风采罢了。”

    “是吗?”

    李持盈不置可否。

    “是。”

    江亭云点了点头。

    随后,她又拉着张文若聊了一些东西,便告辞离去。

    她的理由是:“今天是你们师徒二人还不容易再会的日子,我就不打搅你们了。”

    对此,江亭云不由在心中吐槽,你要是真的这么想的话,那么之前,就不应该留下啊……

    当然,这话他没有说出口。

    之后,江亭云跟张文若两人便一起送她出去。

    看着李持盈上了轿子,渐行渐远,江亭云突然头也不回地说道:“你看起来很不开心?”

    张文若闻言一怔:“师傅……说的是我吗?”

    “对。”

    江亭云点了点头,随后看了她一眼:“你回京城以后,变了很多……”

    在扬州城的时候,她明明是一个很活泼的女孩子,但是现在,她却安静了许多。

    “有吗?”

    张文若的视线稍微往旁边偏移了一下,用手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江亭云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缓缓地点了点头:“有……”

    “……可能吧。毕竟,人总会变的嘛?”

    对此,张文若只是轻轻一笑。

    “你……不想嫁人吗?”

    江亭云突然问道。

    张文若闻言一怔,看了他一眼:“师傅……你……”

    她原本想否认的,但是,在看见师傅一如往日的平静如湖水的眼神的一瞬间,那些违心的话,一下子,便说不出来了。

    “所以,是不愿意的吗?”

    江亭云抬头看着天空,深呼吸了一口气,喃喃地说道。

第六十九章 侠以武犯禁

    “……”

    闻言,张文若轻轻地咬了咬嘴唇,说不出话来。

    “其实那个时候,我就已经看出来,你不愿意的,只是……”

    江亭云看了她一眼,陷入了回忆:“只是,我以为,你会慢慢地接受这件事,可是如今看来,是我错了。”

    张文若勉强笑道:“师傅怎么会有错呢?师傅教我剑法,我已经很满足了,怎么能苛求太多。”

    “可是,如果我没有教过你剑法,你会不会就接受了这桩婚事?”

    江亭云看着她,说出了事情的关键。

    是的,这才是事情的关键。

    如果自己没有教她剑法,她大概率会像一个普通的大家闺秀一样,对于父母安排的婚姻,从一开始的抵触,慢慢地接受过来,然后,等她老了之后,便开始安排子女的婚事。

    这才是正常人的生活。

    可是,她学了剑术以后,逐渐就起了反抗的心理。

    所谓的侠以武犯禁,就是这个道理。

    然而,她的剑法,又不足以让她反抗这的生活。

    从这个方面来说,是不是自己害了她?

    自己破坏了她平凡的生活,却又无法让她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最终,让她不上不下的,徒增痛苦。

    这这方面来说,这难道不是自己的错误吗?

    江亭云一时之间有些茫然。

    而张文若听了他那句话之后,也是怔了好一会儿。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勉强笑道:“可能吧,不过,我也并不讨厌自己现在的生活……”

    “是吗?”

    江亭云看着她,不置可否。

    “是。”

    张文若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么,如果我说,我有办法让你推掉那桩婚姻,你愿不愿意?”

    江亭云看着她,轻声问道。

    见她完全怔住了,他又补充道:“我可以说你是我的弟子,然后,随便编一条门规,比如说,不得婚娶,那样的话,你自然就可以逃脱婚姻。”

    是的,他是可以做这种事的。

    如今,他已经是天下闻名的“剑仙”江亭云,总是有点特权的。

    而且,他觉得,以此刻自己去提出这个要求,张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一年前,他在张刺史面前展示剑法的时候,留了一手,因此,张刺史对他的评估,其实是有些不实的。

    这时候,张文若已经完全怔住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迟疑地说道:“师傅,是认真的?”

    “当然。”

    江亭云灿烂一笑,说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

    张文若迟疑了一下,这才说道:“这件事情,不会给师傅添麻烦吗?”

    “不会。”

    江亭云摇了摇头。

    随即,他想了想,又说道:“而且,我作为剑客,也不应该怕麻烦。所谓的剑客,就应该迎难直上,朝着所谓的麻烦,一剑刺过去,而当你开始恐惧的时候,你就已经不能够被称之为剑客了。”

    他看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说起来,这句话还是我以前跟你说过的,可是如今,如果不是被你提醒的话,我差点忘了这句话……我不应该怕麻烦的。”

    张文若怔怔地看着他,随即深深地朝他一鞠躬:“多谢师傅,师傅的话……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

    “好了好了,进来坐吧。”

    江亭云先一步走进屋子里,笑道。

    张文若也便跟在他后面,走了进来。

    两人在桌子旁边坐好。

    江亭云看着她的眼睛:“你原本是怎么打算的?”

    “原本?”

    张文若闻言一怔。

    “对。”

    江亭云点了点头:“如果没有我的干预,你原本是怎么打算的?”

    你总不能,真的什么都不干的吗?

    那可不像是我的弟子。

    张文若迟疑了一下,随即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其实,我原本也是有些打算的……”

    她的打算说起来也简单,首先,她会尽量在成亲之前,练出内气,那样的话,她就有了决定自己人生的资格。

    而哪怕到时候她练不出内气,她也有另外的打算,那就是,逃婚。

    对,逃婚!

    她的打算是,在成亲的前几日,就收拾行囊,离开京都,当然,带上自己的剑。

    当然,她这种想法,也不完全是冲动。

    她的剑法,虽然依然是普通人的剑法,但是,在平常人中,绝对算得上顶尖了。

    她的剑法,可以保护她的人身安全,只要不碰上大规模的马贼,又或者狼群,她的生命安全,还是可以保证的。

    之后,她可以去一个遥远的城市,以教导剑法为生。

    “师傅,我这种想法,果然很幼稚吧?”

    说完之后,张文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瞄了江亭云一眼,说道。

    “不,并不幼稚。”

    江亭云喃喃地说道。

    对于张文若的这段话,他是有些惊讶。

    他扪心自问,如果自己处在她的境地上,没有练出内气,只是一个弱女子,敢做出像她这样的绝定吗?

    很难说。

    只能说,很难说……

    当然,张文若的这些话,仅仅只是一个设想,到时候,她未必会真的按照这个想法来行事。

    只是,她能有这个想法,老实说,已经很不容易了。

    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笑道:“这么说来,我倒是不用对你原话的夫君感到愧疚了。”

    张文若微微一怔:“师傅为什么这么说?”

    “我原本以为,你会嫁给他的,那么我的干预,毫无疑问会让他失去一个好妻子,而如今看来,我也只是让他的痛苦来得早了一点而已。”

    江亭云爽朗一笑。

    “……是吗?”

    张文若轻声答应了一声。

    好妻子吗?

    她并不想当好妻子,也并不觉得自己会是好妻子。

    但是,在师傅眼中,她会是一个“好妻子”吗?

    对此,她心中有些怪怪的感觉。

    随后,他便让她给自己展示一下自己目前的剑法,他注意到,她来的时候,手里是拿着一件长长的包袱的。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那里面会是一把长剑。

    果然,她拆开包袱之后,里面便出现了一把长剑——红鸾。

    说起来,这个名字,还真是挺中二的……

第七十章 纯粹

    “很好。”

    江亭云赞道:“看来,你的剑法没有落下。”

    不仅没有落下,江亭云甚至感觉,她的剑法更精进了,可见,她在这段时间里也很努力。

    “是吗?”

    闻言,张文若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

    “嗯……”

    江亭云点了点头,随后他想了想,又问道:“那内气……你有什么头绪了吗?”

    “并没有……”

    说到这个,张文若一下子便沮丧了起来:“我完全摸不到头绪,甚至,有时候我会怀疑,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内气这回事吗?”

    这一切,该不会只是她一厢情愿的幻想吧?

    闻言,江亭云微微一怔,随后笑道:“怎么没有?你看,我不就练出了内气吗?”

    说着,他指尖轻弹,随即,他面前的杯子颤动了一些,茶水起了几圈涟漪,反射出几缕破碎的流光。

    张文若紧紧地盯着他,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喃喃地说道:“师傅你,真的不是仙人吗?”

    师傅所谓的内气,该不会其实就是仙术吧?

    他只是为了让自己不那么吃惊,所以才谎称那是内气?

    那东西真的是凡人可以修炼的吗?

    江亭云闻言,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你在说什么呢?我当然不是仙人……”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话语一顿,想起了一件事——他是穿越者,而穿越者,从某方面来说,还真可以说是仙人。

    这个想法,他早已经有过。

    而他现在想的是,自己之所以能修炼出内气,跟自己是穿越者这件事,究竟有没有关系?

    而见他这副表情,张文若也是一怔,随后惊道:“不会吧?师傅,难道你真的是仙人!!?”

    她一下子站了起来,看向江亭云的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

    “别打岔!而且,我真的不是仙人!”

    江亭云有些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把她按了下去。

    “哦……”

    张文若只好乖乖地坐了下去,睁大着眼睛看着他。

    他皱着眉头想了想,便看了她一眼,问道:“你在修练内气的时候,心中的感受究竟是怎么样的?仔细地给我描述一下。”

    “嗯……”

    张文若回忆了一下,这才说道:“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就是很平常的感觉吧?我按照你说的,闭上眼睛,盘腿坐下,开始调整自己的呼吸。一开始,确实有点难受,但慢慢地,也就适应了那种感觉,觉得心里很平静,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师傅,这应该就是你说的入定吧?我练得有什么问题吗?”

    张文若小心翼翼地问道。

    江亭云缓缓地点了点头:“没有什么问题,只是……”

    只是,你怎么就是练不出内气的?

    自己那个时候,跟她究竟有什么区别?

    首先,先排除穿越者与原住民的身份差别这个原因——倒不是说,这不可能是主要原因。

    而是,这是改变不了的东西。哪怕他证明了,自己之所以能练出内气,是因为自己的穿越者身份,对于现实,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因此,暂时先不用考虑这个问题。

    现在应该考虑的,是自己那时候的状态、心境,与她此刻究竟有什么区别。

    那么,自己那个时候,究竟是怎么样一种心理状态呢?

    他很容易就回想起来了,自己那个时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那个时候,是个很纯粹的人,在山上的时候,他想的东西很少,那个时候,他的人生只有剑,以及《忘忧决》。

    而且,因为他以为在这个世界上,侠客是一种很普遍的存在的缘故,对于自己能练出内功心法这件事,怀有极高的信心。

    而信心本身也助长了这种纯粹。

    那么,也许,纯粹,才是自己能够修理出内功的关键?

    是了,这个说法,是有依据的,依据就是,自己自从下山以后,在内功与剑法上,便再也没有了丝毫的寸进。

    他之所以原地踏步,也许,就是因为,他失去了那种纯粹?

    他越想,越觉得,是这个理。

    随即,他便看向了张文若,说道:“也许,你应该去山上住一段时间。”

    张文若闻言一怔,对此有些不理解,江亭云便跟她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是这样吗?”

    张文若怔怔地,用求证的眼神看向了他——她当然希望这是真的,但是对此,依然有些不真实感。

    “当然。”

    江亭云笑道。

    其实,对于自己的猜测,正确与否他也不敢断定。

    他之所以在张文若面前用如此肯定的语气承认了这件事,是因为他想着,这样也许可能增加她的信心。

    如果自己的猜测是真确的的话,那么,信心,同样是其中很重要的一环。

    “但是纯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你想要纯粹,首先有一点,那就是,没有后顾之忧。”

    江亭云喃喃地说道。

    为了让她没有后顾之忧,他当天便带着她,回到了张府,打算向张丞相坦白张文若要退婚的事。

    但是他们赶到张府的时候,张丞相并不在家。

    张文若只好先带着他,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子。

    他们两人刚刚在桌子旁坐下,江亭云笑着向许久未见的红云问了一声好,耳边便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江兄,真的是你?”

    这时,闻讯赶来的张洎便出现在了院子门口。

    江亭云闻言一怔,随后,便站了起来,笑道:“张兄,是我啊,怎么了?”

    “……”

    张洎一时之间没有说话,只是快步走了过来。

    “兄长……”

    张文若低声打了一声招呼。

    “嗯……”

    张洎不经意地答应了一声,随后,他的视线在两人身上迅速扫了一圈,随后,视线落到了江亭云身上。

    “江兄……是文若的师傅?”

    张洎一脸的难以置信。

    随即,还没有等江亭云回答,他便先伸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懊恼道:“是了,我早就应该想到的,文若刚从扬州回来,而你也是刚刚离开扬州……此外,我觉得,这天下,像江兄这般剑术高超的人,大概也并不常见……我早该想到的。”

第七十一章 张说

    “江兄,李白诗作《醉后忆秦淮河上仙人》中的仙人,便是你?”

    张洎在一旁坐下,灌了一杯茶,缓了一下之后,才问了这句话——他是一路跑过来的,因此刚才,他的气息有些不畅。

    “是。”

    江亭云点了点头。

    “真的?这可真是……令人不禁感慨,命运的神奇啊……”

    张洎喃喃地说道。

    随即,他又补充道:“那首诗,我很喜欢,曾经日夜诵读。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能够见到诗中的人。”

    说着,他便满是惊奇地看了江亭云好一会儿,仿佛这个时候,他又重新认识了江亭云一遍。

    对此,江亭云只是一笑:“命运这种东西,本来就神奇……许多年前,我可没有预料,自己会走上如今这条路。”

    许多年前,他还是二十一世纪的一名普通的五好青年,可没有预料到,自己有一天会穿越。

    张洎没有接他这话,反而满是好奇地问道:“说起来,你既然是这首诗里的人,那么,你肯定是见过李白的了?”

    江亭云微微一怔,随后点了点头:“是啊。我见过他。”

    “这样啊……”

    张洎羡慕道:“老实说,我很喜欢他的诗,甚至,我认为,他是整个大唐最好的诗人,至少,他比王维那小子写得好得多……当然,这只是我一家之言,你也不必太多在意。”

    “是吗?”

    江亭云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在他看来,王维当然也是非常优秀的诗人,李白就算比他好,也没有到“好得多”的地步。

    不过,对于张洎此刻的想法,他也大概能够理解——王维真正优秀的诗,大都是他晚年才创作出来的。

    这个时候的王维,说他比不过李白,还是说得过去的。

    不过这个不是重点。

    张洎看向了张文若,问道:“我刚才听人说,你要找父亲……可是有什么要事?”

    张文若闻言一怔,她先是看了江亭云,这才迟疑着说道:“我想退婚。”

    “退婚?”

    张洎闻言一怔,随后,他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扫过:“你们……”

    他此刻看着江亭云的眼神很是震惊,好啊,我拿你当朋友,结果,你却想当我妹夫!!?

    “不是这样的。”

    张文若连忙解释道:“师傅他对我……并没有男女之情。”

    见江亭云想要解释,她便用一个乞求的眼神制止了他,自己亲自解释道:“我之所以想着退婚,只是因为,我自己不想成亲罢了。而师傅……他只是想帮我。”

    “这……”

    张洎迟疑了一下,这才说道:“你不想结婚,我可以理解,只是,你若是不想结婚,当时怎么不说呢?如今你们已经定了婚期,这……”

    张文若眉头低垂:“是,我当时是想得不够……那时候,我有另外的打算。”

    她那时候的打算,其实也不是很成熟,逃婚……无论如何都说不上一个成熟的计划。

    很多人不理解,她既然想着逃婚,那么,为什么不当初就直接拒绝定亲吗?

    她要是绝食抗议,也没有人会强迫她定亲啊?

    而她誓死抵抗,给家族带来的伤害其实还比逃婚要小一些。

    这种心理比较复杂,而且也不是很光明正大。

    她之所以会做出那个计划,其一当然是,抱着侥幸心理,想着,自己有可能在真正成亲之前,练出内气,那样的话,她向家人提出取消婚约,就有底气了些。

    至于其二嘛……是因为懦弱。

    她可以在真正成亲前的一天逃婚,可是,却没有勇气面对父亲失望的神情。

    那个时候,她的逃婚,逃的其实也不只是婚姻,也是家人失望的眼神。

    她其实……也不是一个完全没有弱点的人。

    想到这里,她稍微有些失神,不过,她在心里摇了摇头之后,很快就回过神来。

    “而那个打算,我已经推翻了,我如今领悟了一件事,那就是,我应该去退婚。”

    师傅跟她说的那句话震住了她:练气,需要的“静”,不是短时间内什么都不想的静,那不叫静,那只是发呆。

    真正的“静”,是一种心安理得、忘乎所以的“静”。

    而这种静,如今的她是没有的。

    这段时间,她的内心被各种各样的想法纠缠、折磨,根本无法保持睡一个好觉,又怎么可能心安理得呢?

    因此,她的侥幸必定失败——这样的她,是练不出内气的。

    她只有在退婚与逃婚之间选一条。

    而如今她也明白过来,逃婚其实不是一个好的计划。

    她应该退婚,哪怕没有师傅的帮忙,她也应该去退婚的,她总不能一辈子活在恐惧之下。

    听完了她的话,张洎盯着张文若看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地点了点头:“你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那么,我这个做兄长的,自然会支持你,只是……”

    说到这里,他迟疑了一下,这才说道:“可是,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你是知道的,他……不是那么好说话。”

    张文若点了点头:“伯父的为人,我是清楚的,而我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张洎看着他,欲言又止。

    迟疑了一下,他又看向江亭云,说道:“江兄,你可知,我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江亭云微微一怔,随后摇了摇头:“不知道。”

    他前世只是隐隐约约地听过张说的名字,但张说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干了什么事,他也不是很清楚。

    “父亲他……是个很有才华的人,同时他也很有信心,他……很相信自己的判断。”

    张洎委婉地说了一句。

    而这时,江亭云也听懂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所谓的“很相信自己的判断”,不就是刚愎自用的另一种说法吗?

    看来,张说张丞相不是那么好说服的啊……

    见他明白过来,张洎便又说道:“怎么样,江兄,对于怎么说服我父亲,你有头绪了吗?”

    “有。”

    江亭云点了点头,轻声说了一句:“我会给他一个不得不答应的理由的。”

    张洎闻言,先是一怔,便是一惊:“这……”

    他的视线一下子就看到了江亭云腰间的长剑上,有些警惕。

    江亭云见他的神情,明白他是误会了,连忙解释道:“张兄,你误会了,对于伯父,我是很敬重的,又怎么可能,在他面前动刀剑呢?”

    听他这么说,张洎这才勉强放下了心来。

    他这才勉强地笑道:“这就好……”

    刚才,他在脑海里脑补了一些剧情,像是什么,江亭云把长剑放在他父亲的脖子上,轻声说了一句,“这个理由,够不够?”……

    但好在,江亭云不是那样的人。

    也是这个时候,他才突然发现,原来江亭云是跟他不一样的人。

    江亭云是大唐剑仙,轻轻一剑,就可以带走一个人头。

    而他,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罢了。

    当然,这些想法他没有表现出来,毕竟,江亭云无论如何都是他的朋友。

    ……

    张洎离开后,江亭云坐在院子里看了一会儿落叶,张丞相终于回来了。

    他回来之后,派人来到小院子,叫道:“郎君,娘子,阿郎叫你们过去。”

    江亭云点了点头,说道:“有劳了。”

    说着,他便跟张文若一起,跟在仆人的后面,一起往张丞相的住宅走去。

    这一路上,张文若都没有说话,她只是跟在他后面,低着头。

    江亭云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怎么了?紧张吗?”

    张文若闻言一怔,随后迟疑着点了点头:“有点……”

    江亭云笑了笑,有点想摸她的脑袋,但想了想,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没关系,紧张是正常的,到时候,你只要把你心中想说的说出来就可以了,接下来的,由我来说。”

    张文若呆呆地看着他的身影,随后轻轻地点了点头:“嗯。”

    他们很快就来到了地方。

    此时,天已经黑了,张丞相的房间里,也已经亮起了等会。

    “郎君、娘子,我就送到这里了,接下来,请你们自己进去吧。”

    仆人低着脑袋说道。

    “好的。”

    江亭云点了点头,随即,便带着张文若,走进了小院子里。

    张丞相的院子很大,院子里,种了不少竹子,此时,晚风吹过,便响起了一片“沙沙”的声音。

    他见到张丞相时,张丞相正坐在走廊上,背对着他,看月亮。

    等他们走得很近了之后,张丞相才后知后觉地回过头来,做惊讶状:“哦,你们来了啊……我先前没注意。”

    江亭云看着他,一时之间也分不清,他究竟是在演戏,还是真的没有发现他们。

    “进来吧。”

    张丞相站起来,背着手,走进大厅里。

    他声音有种不怒自威的味道。

    两人这便跟着他,走了进去。

    “坐。”

    张丞相先坐下之后,便一指下面的椅子,随便地说了一句。

    “多谢。”

    但是,江亭云还是道了一句谢,这才坐了下去。

    这时,接着烛火,他也看清了张丞相的长相,张丞相的长相,是那种很平常的文人长相。

    只是,他相比于大家印象里的文人,眉毛又太粗了些,嘴唇太硬了些,眼神太凶狠了些。总之,他是一个看起来就不好说话的人。

第七十二章 剑仙之名

    张丞相先是撇了张文若一眼。

    此时,张文若正低眉顺眼着,端坐在椅子上。

    “你想说的话,张洎已经跟我说了……只不过,我依然还想说亲自问你一句,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是。”

    张文若点了点头,随即便跟张丞相复述了一遍自己的想法。

    “这样。”

    张丞相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随即,他看向了江亭云,好似才突然发现江亭云的存在一样,拱手道:“说起来,这位……可是大唐剑仙江亭云?”

    江亭云眉头一挑,张丞相似乎……对他颇有些意见?

    他怎么阴阳怪气的?

    对此,江亭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是江亭云,至于剑仙什么的……只是一些虚名罢了。”

    这么想着,他便也表现出一丝傲气来。

    “是吗?”

    张丞相似笑非笑地说道:“可是我听人说,江亭云江剑仙的剑术天下无双,乃天上仙人?”

    “谁说?”

    “谁都说。”

    “比如?”

    “比如……皇上。”

    江亭云大概明白了过来,他对自己有意见的原因,对此,他只是一笑,摇了摇头,说道:“我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的天上仙人,皇上那么说,也许……是他误会了?”

    “误会?”

    张丞相眉头一挑,站了起来。

    “你先是伙同斐旻,营造出自己剑术天下第一的舆论,然后,得以面见圣人。之后,你又以民间戏法戏弄圣人,好借圣人之口,让自己的剑仙之名传扬天下,是也不是?”

    说着,他便一指江亭云,声音逐渐高昂:“如今,你又想愚弄我侄女,好让她推掉婚约,委身于你,是也不是?”

    闻言,张文若先是一怔,连忙解释道:“伯父,你误会了,师傅他不是那样的人……”

    “你住嘴!”

    张丞相打断了她,冷冷地撇了她一眼:“你想推掉婚约?推掉婚约之后,再与他私奔?你以为,这样你就会有好的结局吗?呵,女人,果然都是愚蠢的东西!”

    江亭云眉头一挑,看向了他:“你是这么想的吗?”

    “怎么?我说得不对吗?”

    张丞相针锋相对地回了一句。

    “嗯……我应该怎么说呢?”

    江亭云迟疑了一下。

    其实,张丞相说的那些话,也不全都是错的,比如说,他确实有着,借皇帝之口,让自己名扬天下的念头,但是,错的地方也很离谱就是了。

    他想了想,这才说道:“首先,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一定要认为,我以江湖戏法,戏弄了皇上呢?”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张丞相冷冷地说道:“你若真是天上仙人,怎么会想着让自己名扬天下?仙人应该都是淡泊名利的人物,若是不然,这世间应该到处都是仙人的传闻,而不会像如今这样,还几百年才突然冒出一个’仙人’。”

    “所以,你认为,只要有’仙人’去面见皇上,那么,他都是假仙人?”

    江亭云若有所思地问道。

    “正是如此。”

    “没有意外?”

    “没有!”

    “这样啊……我明白了。”

    江亭云点了点头,随后又笑了笑:“好吧,你说的也不无道理,这个问题,我们尚且搁置不谈。我想跟你谈另一个问题。”

    他看了张文若一眼,轻声说道:“你认为,张文若,被我欺骗了吗?”

    “怎么?难道不是?”

    这时候,张丞相连解释都不想解释了。

    “嗯……这个问题,是不是暂且不谈,我只是很好奇,你为什么,不想着听一听她的声音呢?”

    “她的声音?”

    张丞相撇了她一眼,冷冷地说道:“她有什么声音?”

    张文若闻言一怔,随后迟疑了一下:“我有。”

    “哦?那你说啊?你刚才怎么不说?”

    “……”

    张文若迟疑了一下,这才轻声说道:“我刚才想说的,只是,被您打断了。”

    “……”

    张丞相语气一顿,过了一会儿之后,才继续说道:“好啊,你说啊,我不打断你。”

    张文若认真地看着他,说道:“伯父,我一直很敬重你,我也明白,你对我的关心,只是,你知道吗?我从小,就讨厌这种生活。”

    她见张丞相又想打断她,连忙说道:“伯父,你先让我说完。我知道,我现在的生活已经很好,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人比我过得更痛苦,更无力。只是……我依然认为,这不是我应该过的生活。

    我认为,我应该过那样一种生活:我为我感兴趣的事物努力着,同时,也忍受这种努力带来的痛苦。

    人生来就是痛苦的,这点无法改变。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不能自己去选择自己受苦的方式呢?”

    张丞相闻言,怔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缓缓地说道:“所以,你找到自己喜欢的事物?并且愿意为之受苦?”

    “找到了。”

    “那东西是……剑术?”

    “是。”

    张文若点了点头。

    “……”

    张丞相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摇了摇头:“我不信。”

    张文若闻言一怔:“您……为什么不信?”

    他一指江亭云,说道:“这小子就是一个骗子,你跟他学剑术,也叫追求人生理想?”

    闻言,江亭云也不禁一笑。

    他站起来,说道:“所以,事情的关键就是,你认为我是骗子?”

    “怎么?不是?”

    “没有人会承认自己的骗子。”

    “你终有不得不承认的时候的。”

    “是吗?”

    江亭云缓缓地把手中长剑拔了出来。

    “你想干什么?”

    张丞相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别紧张,我只是想跟你打一个赌。”

    “什么赌?”

    张丞相警惕地看着他,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就要叫人。

    “我们打赌,如果我的剑法真的……足够高的话,你便答应让张文若退婚如何?”

    “足够高是多高?”

    张丞相才不会掉入语言陷阱。

    “嗯……不如,就以那个花瓶为数吧。对,就是你身后的那个紫色的花瓶,若是我能站在这里,把它削成两半,你便承认我不是骗子如何?”

第七十三章 戏法

    张丞相闻言一怔,随后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又想耍什么把戏?我告诉你,你想以江湖戏法来糊弄于我,没门!”

    然而此刻,他却在心中暗暗吃惊,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江亭云究竟是什么时候,对自己家的花瓶动了手脚的。

    如果他真的能依言,隔着那么远的距离,把自己身后的花瓶削成两半的话,那么至少能说明,他在戏法方面造诣非凡,不可小觑。

    江亭云闻言,也是微微一怔,随后有些好笑摇了摇头:“看来,张丞相是铁了心认为,我是个江湖骗子了啊……”

    随后,他皱着眉头说道:“可是,你这样就没法谈了呀……你如果先入为主地认为我是一个骗子,那么,无论我做什么都是骗子……那么,我们还谈什么?”

    张丞相冷笑道:“你不用跟用这套话术,我不是别人,那东西对我没用!”

    他想了想,便说道:“所谓的骗江湖戏法,自然是可以揭露的!这世间不存在无法揭露的戏法!若是一件戏法无法被揭露,那么,它跟正的也没有区别了。

    所以,你若是能表演出一套毫无破绽的江湖戏法,我便承认你真有本事。怎么样?敢不敢?”

    张丞相挑衅道。

    同时,他也在死死地盯着江亭云的表情,企图抓住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人被激怒的时候,无论如何都会有些表情变化的。

    但是江亭云真没有。

    又或者说,他脸上的表情变化细微到不可见。

    江亭云轻声笑道:“我自然愿意,只是,我刚才跟你提的赌约,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张丞相迟疑了一下之后,又撇了张文若一眼,这才不咸不淡地说道:“我侄女的意见我自然会考虑的。”

    他没有把话说得太死,不过,总归是个希望。

    而张文若闻言也是一喜,他这么说,事情就已经成了大半了。

    见证,江亭云也便答应了下来,笑眯眯地说道:“既然张丞相这么说,那么我便放心了。”

    说罢,江亭云也不再迟疑,立即便是一剑挥出。

    张丞相只觉得耳边一阵凉风吹过,接着,他便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花瓶摔在地上,碎成一地碎片的声音。

    “乒乒乓乓!”

    张丞相心中一惊,连忙回过头来,果然,那个紫色的花瓶已经摔倒在地,碎成了一地碎片。

    江亭云好似这时候才想了起来,担忧道:“话说,这个花瓶会不会很珍贵?”

    他要是一不小心打烂了什么古董,也是一件麻烦。

    但事实上,张丞相之前既然不介意他以那件花瓶为赌约,那么,那件花瓶想必贵也贵不到哪里去。

    果然,张丞相根本就不在意花瓶,只是回过头来,直直地看着他,质问道:“你什么时候对我家的花瓶动了手脚?”

    江亭云闻言一怔,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张丞相会这么问,是不是说明,你找不到这个’戏法’的破绽了?”

    “……”

    张丞相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猛地摇了摇头:“不!我不信!”

    说着,他便抓起另一个花瓶,说道:“你若是真有手段,便也把我手中的花瓶削成两半如何?”

    “如你所愿。”

    江亭云话音刚落,便又是一剑削出,张丞相手里的花瓶,从中间裂开。

    感受到那股若有若无的凉风,他不自觉放松了一下手掌,便再也握不住已经碎成两半的花瓶,花瓶很快便掉到了地上,又是“乒乒乓乓”的几声,他的花瓶再次摔成了一地碎片。

    然而张丞相依然不信,又抓起了另外一件花瓶:“那这件呢?”

    江亭云自然又是一件削出,再次把他的花瓶削成两半。

    “这件呢?这件要是你还能削……”

    “刷!”

    “乒乒乓乓!”

    江亭云根本不跟他废话的。

    不得不说,张丞相是真的固执,他认定了江亭云的骗子,那么,如何如何,他都不想承认江亭云不是骗子。

    于是,他书桌上的花瓶便越来越少。

    与之相对的,地上的碎片越来越多。

    后来,不止是花瓶,后来,毛笔、笔洗、桌角等等,也都在江亭云的剑气下,断成了两截。

    渐渐的,江亭云都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过来拆家的了。

    张丞相把能削的东西都弄来给江亭云削完了之后,左右看了看,走到一旁,从书桌上搬下来一件巨大的青瓷花瓶……

    见状,张文若一惊,连忙站起来提醒道:“伯父,那件花瓶是东吴孙权使用过的……”

    以前,张丞相很喜欢那个花瓶。

    而张丞相闻言,这才猛地清醒了过来,他看着一地的狼藉,心中悔恨不已——这些,可都是古董啊!

    不过,他也只是悔恨了一会儿,便回过了神来,毕竟,此刻还有更重要的东西在等着他。

    他放下手中的花瓶,转头看向了江亭云,眼睛是一阵难以掩饰的狂热:“江……江仙人果真是仙人?”

    他这话,怎么听怎么奇怪。

    但是江亭云也不在意,只是轻笑着摇了摇头:“我说过了,我不是仙人。”

    “那刚才……”

    “那只是普通的剑术罢了,没什么稀奇的。”

    江亭云平静地说道。

    “普通的剑术?”

    张丞相闻言一怔,随后迟疑道:“那不知我可否……”

    江亭云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就拒绝了他:“张丞相,很遗憾,你没有学剑的天赋。”

    “这样啊……”

    张丞相难掩失望。

    不过,他对此也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毕竟,他此刻年过半百,就是真有天赋,此时才开始练剑,也有些晚了。

    因此,他很快就放平了心态。

    想了想,他便看向了张文若,这时候,他看向张文若的眼神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文若跟着江仙……江先生学剑,想必剑法也很高深了?”

    张文若连忙解释道:“很遗憾,我并没有什么天赋,因此,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入门。”

    “这样。”

    张丞相点了点头,宽慰道:“你也不用过分自责,剑术,并非简单的东西,一时半会学不会是很正常。”

    张文若闻言先是一怔,随后便是,一喜:“伯父这是……答应让我退婚了?”

    “嗯。”

    张丞相脸色不悲不喜地点了点头。

    之后,他迟疑了一下,这才看着她,说道:“其实,你当初若是跟我坦白,你不想定亲的话,我也不会强迫你的。”

    真的如此吗?

    这话,只有他自己知道。

    对此,张文若也不深究,只是点了点头,愧疚道:“当时,是我不好……”

    见状,张丞相也不再多说,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随后,他皱着眉头说道:“只是,如今你已经定了婚约,若是突然之间要取消,恐怕……影响有些不好。”

    张文若迟疑道:“那……我应该怎么办?”

    张丞相皱着眉头想了想,便点头说道:“好吧,这件事情既然已经决定了,那么,也就顾不得其他了。明天,我们便登门谢罪去。”

    说罢,他便看向了江亭云,说道:“不知江先生,作何打算?”

    江亭云点了点头,说道:“这件事情因我而起,我自然也是要去登门谢罪的。”

    那就好。

    张丞相在心中暗暗地点了点头。

    ……

    于是第二天,张家便抬了礼物,去退婚。

    而江亭云,自然也要跟着。

    退婚比想象中顺利。

    一方面,是因为,唐代本来就风气开放,并没有把婚约这种东西看得太重。

    至于另一方面嘛……很可能是因为江亭云的存在。

    如今的江亭云不同以往,他是皇帝身边的红人。

    更不用说,他还有着“仙人”的身份。

    他去到那户人家之后,跟人家认真地解释了张文若退婚的原因。

    之后,他又夸那户人家的儿子,也就是张文若原本的夫君,说他是个有福气的人,日后必有所成就。

    那户人家果真喜出望外,谦虚了地说自家儿子其实也没那么好啦……

    而在那之后,他又把那户人家的儿子单独拉到一旁,认真地说了一句:“文若并非郎君的缘分,郎君的缘分,还在后头。”

    听他这么说,那户人家的儿子脸色也好了一些。

    之前,当他知道,自己失去的,是张文若这么一个美娇娘的时候,心中是极度失落的,差点就想说出什么“三十年河东,三石年河西”那样的话来。

    但好在,他最后忍住了,反而对江亭云点了点头:“仙人说的是,世间之事,本来就莫测难明。”

    之后,他又看向张文若,假装大度地说道:“愿娘子此去,终得心中所愿,不负人生一场。”

    “你也一样。”

    张文若点了点头。

    而张丞相看着眼前的场面,也是暗暗点头。

    他之所以答应解除婚约,自然是因为江亭云。

    张文若与那户人家的婚约,是政治联姻,这点毋容置疑。

    而政治联姻,是不会因为其中的一方不愿意,而随意推掉婚约的。

    他对于张文若,是有些亲情的,但是……他是一个政客。

    亲情对于一个政客来说,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更不用说,她只是他的侄女了。

    事实上,他也早就知道张文若不怎么喜欢这次联姻,但是,有什么关系?

    人生在世,本来就是身不由己的。

    好在,张文若是个“懂事”的孩子,没有表示反对,因此,先前,他对她是很满意的。

第七十四章 终南

    但是,果然吗?女人到了一定的年纪之后,就会开始不安分起来。

    先前,听到她在扬州,拜了一个剑客学剑的时候,他就感觉有些不妙了。

    再之后,又听说她拜师的剑客是一个长相英俊的年轻人之后,更是几乎有了石锤——你说你跟这样的一个人学剑,只是学剑,谁信啊?

    因此,他便在给堂弟的信件中,委婉地提了这件事。

    而张刺史也很听他这位堂兄的话,很快就回信说,文若确实到了要成家的时候了……

    张丞相给她找的婆家,是京城的勋贵之家,也是他在朝廷里的盟友。

    如果两家能够结成亲家,那么,对他的仕途会有很大的帮助。

    有人可能会问,你都已经是当朝宰相了,在仕途上还有什么上升空间?

    话不是这么说的,官职,不像武功,得到了就是你的。

    归根结底,官职是皇帝的,他给你的时候,是你的,他不想给你的,也随时可以收回去。

    而李隆基,此时确实有点想把他的官职收回去的意思了。

    去年,他被罢免了中书令的职位,今年,他右丞相的职位看起来也即将不保。

    总之,他的仕途陷入了危机。

    这个时候,就需要朋友了。

    因此,在听到张洎说,张文若想退婚的时候,他是极其恼怒的。

    再听说,跟张文若一起来的人,是她的师傅,“剑仙”江亭云的时候,便更是怒不可遏起来。

    这里,可能就有人要问了,你怒什么呀?

    江亭云不管怎么说,都是皇帝承认的大唐剑仙,他要带你的侄女走,好像也不完全是坏事呀?

    甚至,这件事情对他的仕途可能还会有些好处。

    而这里,就是事情的有趣之处了——哪怕江亭云有“剑仙”的名头,对他的仕途也会有些帮助,但是,只要他认为,江亭云是个骗子,那么,他就羞于与江亭云为伍。

    他有着一个文人的荣誉感,这种荣誉感,从某方面来说,甚至盖过了他的权力欲。

    这也是为什么,他在证明了,江亭云不是骗子之后,态度转变那么快的原因——他本来就不讨厌江亭云,他讨厌的,只是“骗子”罢了。

    而在知道了江亭云不是骗子了之后,他的心思就活络了起来,开始意识道,这件事对于自己来说,真的不是什么坏事了——如果皇帝知道,“剑仙”江亭云是自己侄女的师傅,那么,皇帝对于自己,会不会多一分好感?

    从某方面来说,张文若跟着江亭云走,对于他来说,也是一桩政治联姻——虽然看起来,江亭云不需要他的帮助就是了。

    而且,更妙的还是,如果是“剑仙”江亭云来带走张文若,她原本的亲家,自己的政治盟友,也不会因此过分责怪自己——仙人,总是有些特权的,江亭云要带张文若走,在很多人眼里,都是一段佳话,而不会是丑闻。

    ……

    回到张府以后,张丞相叫仆人给每人倒了一杯茶。

    他拿起茶杯,敬了江亭云一杯,郑重道:“江先生,今后,文若便托付给你了……”

    随后,他又皱了皱眉头,说道:“只可惜,舍弟此刻正在扬州,赶不过来,若是不然,这话应该由他来跟你说的。”

    江亭云微微一怔,随后说道:“若是有机会,我会去扬州一躺,亲口跟他说这件事的。”

    “那就好。”

    张丞相点了点头。

    随后,他又看向张文若,严肃道:“文若,我虽然不是你的父亲,但是,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自然是关心你的。

    我希望,你以后,能够好好地跟着师傅学剑……这条路是你选的,哪怕再苦再累,也要坚持下去。毕竟,这件事情,你即便想要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我明白的。”

    张文若轻轻地点了点头。

    之后,张丞相又问他们今后的打算。

    于是,江亭云便跟他讲了自己的想法,即想要练出内气,需要的,是“静”,绝对的“静”。

    因此,她需要是山上住一段时间。

    “我看,终南山就不错。”

    江亭云说道:“终南山离这里很近,往来也方便。”

    “终南山?”

    张丞相迟疑了一下之后,点了点头:“终南山挺好的,唯一的问题是,终南山……会不会不够清静?”

    终南捷径这个典故,可是很出名的。

    “这倒也是一个问题……只不过,’静’是一个相当抽象的概念,与清静并不完全等同。而且,什么事情都要循序渐进,你让文若一下子就去那种远离人烟的山上住下来,可能也不是什么好事。”

    这种事,张丞相当然不会反驳,因此只是点了点头:“那就依先生之言。”

    ……

    “娘子,你真的要走了吗?”

    张文若的院子里,红云拉着她的衣袖,泪眼汪汪地看着她。

    看着她的眼神,张文若心中也有些不忍,但是最终,她还是笑着伸出手,揉了揉红云的头发,温柔地说道:“是啊,我要走了……你一个人在张府,也要好好的。如果你实在待不下去的话,也可以走,毕竟,说起来,你也到要成家的年龄了。”

    “不!我不要成家!”

    红云剧烈地摇头:“我只想跟娘子在一起!”

    随后,她便可怜兮兮地看着张文若,哀求道:“娘子,我们真的不能一起走吗?我会洗衣做饭,我会锤肩捏脚,我还会……”

    “不行。”

    但是这次,张文若回答得很坚决,也和快。

    她温柔地摸了摸红云的脸,喃喃地说道:“再见了,红云。”

    ……

    最终,红云只能目送她离开。

    另江亭云心中有些异样的是,红云在看见她的时候,眼睛里满是怨气,就好像,是他带走了她的小姐一样……嗯,虽然事实上就是这样就是了。

    几天后,终南山上的一处简陋的小院子建好了,张文若很快便在终南山上住了下来。

    而江亭云,自然还是回到他的小院子。

    唯一不同的是,在他的“剑仙”之名传来以后,来找他的人更多的。

    而且,时不时的,李隆基还会派人来,召他进宫面圣。

    但是,李隆基对于他来说,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因此,自从那次以后,他便再也没有进宫见过皇帝。

    而李隆基对于他这种“仙人”,也极为宽容,因此,也没有责怪于他。

    与此同时,因为他对于皇帝频频的拒绝,他的名声反而更大了起来。

    此时,说他名扬天下,已经一点都不夸张了。

    但是,这时候,江亭云心中却实在开心不起来,因为,火龙真人没有来。

    是的,他如今,已经把自己剑仙的名声传遍了整个大唐,然而,火龙真人依然没有来。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火龙真人极有可能不会来了……

    这对他来说,可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

    这天,有人来敲他的门。

    他有些意外地看了大门的方向一眼。

    因为他从来不见任何拜访者的缘故,这些天来,来敲他门的人已经少了很多,几乎没有了,而今天,竟然又来了一个……

    就在他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张洎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江兄,是我。”

    他走过去打开门一看,果然是张洎。

    “张兄,好久不见了。”

    江亭云的心情有些复杂地说道。

    他确实有一些日子没有见过张洎了,自从他有了“剑仙”的名头之后,与张洎之间,似乎就有了一层隔膜。

    而张洎,也没有再来找过他。

    因此这次他来找自己,对此,江亭云是有些意外的。

    “是啊,好久不见。”

    张洎笑了笑之后,便走了进去转了转,叹了口气说道:“这里还跟以前一样啊……”

    江亭云一边把门掩上,一边随口说道:“一样吗?”

    “对啊,一样。”

    张洎点了点头,随后笑道:“这里还跟一样,什么都没有。”

    江亭云闻言一怔,随后也便笑了起来:“你知道的,我这人很懒,不想把时间花在打理院子上,因此,对我来说,院子当然是越干净越好了。”

    “哈哈,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张洎抚掌大笑。

    随即,两人进了房间,江亭云照例给他倒了一杯茶。

    张洎一边抚摸着茶杯的边缘,一边若无其事地问道:“我听到了一件传闻。”

    江亭云微微一怔:“什么传闻?”

    同时他意思到,这可能才是张洎来找自己的原因。

    张洎斜着眼睛看他,轻声说道:“我听人说,京城的大牢里,死了几个人。”

    “哦?几个人?”

    江亭云不动声色地问。

    张洎看着他,轻声说道:“四个。”

    “四个?”

    江亭云闻言一怔,随后皱了皱眉头:“一下子死四个人……确实有点奇怪。”

    张洎看着他,强忍住了直接问那个问题的冲动,转而不着痕迹地抿了一口茶杯里的茶水,这才继续说道:“说起来,那四个人我们还见过。”

    “哦?”

    江亭云挑了挑眉头,颇为意外。

    “我们还见过?那他们是谁?”

    张洎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他们就是,我们在上已节的时候,抓到了那四个人贩子。”

第七十五章 灾

    “人贩子?”

    江亭云闻言一怔,随后拍手赞叹道:“死得好啊,这等人,死不足惜!”

    张洎眼睛眨都不眨,一直在注意着江亭云脸上细微的的表情变化。

    然而,他并没有什么发现。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江亭云看了他一眼,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

    张洎缓缓地摇了摇头,随即若无其事地说道:“只是,我记得,你之前,问过我大唐的律法……你那个时候,似乎对大唐律法对于人贩子的处罚并不满意。因此,我想着,你在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或许会感到开心?”

    “我当然开心啊。”

    江亭云笑道:“这种事情,又有谁会不开心呢?”

    “确实。”

    张洎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说道:“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本来就是让人开心的事。我只是好奇……”

    他看了江亭云一眼,就想问出那个问题。

    但是这个时候,江亭云先说话了,打断了他:“说起来,那四个人是怎么死的?”

    张洎闻言一怔,随后,他回忆了一下,这才说道:“我听人说,那四个人暴毙而亡的?”

    “暴毙?”

    江亭云微微一怔,之后,皱着眉头说道:“这么看来,那四个人还真的是遭报应了?”

    随即,他又感叹道:“看来,人啊,在这个世界上,还是不要干坏事的好。”

    张洎看着他,并不说话。

    事实上,“他们是暴毙而亡的”这一点,也是他在疑惑的地方。

    那四个人,要是被剑杀死的,那么,他就可以肯定,那四个人是江亭云杀死的了。

    然而,如今,那四个人是暴毙而亡的……这真的是江亭云的手笔吗?

    当然,江亭云有“剑仙”,拥有能让一个人暴毙的能力,也并不奇怪。

    而这,也是张洎依然对江亭云保持了很大的怀疑的原因。

    而如今,江亭云似乎也承认了这一点——他刚才故意打断自己,就是不想自己问出那句话吗?

    如果事情不是他干的,那么,他刚才就没有必要刻意地打断自己。

    张洎懂了。

    江亭云,不希望自己问出那个问题?

    他不希望欺骗自己,又不说说出实情?

    毕竟,偷偷潜入监狱,杀了没有死罪的犯人这件事,是违法的。

    而他要想继续在长安好好地生活,就不应该让别人知道自己干过这种事。

    想到这里,张洎便点了点头,笑道:“是啊,人生在世,还是应该时时记得,举头三尺有神明的。”

    剑仙,也是神明的一种嘛。

    对此,江亭云自然也是点头称是。

    ……

    这几个月,江亭云的生活还是蛮热闹的。

    他重新跟张洎混到一起之后,又重新开始了声色犬马的生活。

    此时,他的剑仙之名已经传开,旁人对他,可是相当的好奇。

    但是,他在与众人的相处中,刻意忽视了自己的剑客身份,而只是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人。

    毕竟,自己的朋友是剑仙这件事,虽然说出去挺有面子,但是真的相处起来,多少还是有些不自然的。

    因此,他还是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人的好。

    但是即便如此,他也多少展现出了一些不凡之处——诸如投壶、蹴鞠、相扑、马球之类的运动,他所向披靡。

    慢慢的,他“投神”、“蹴仙”、“扑魔”、“球鬼”之类的称呼,都快要盖过他“剑仙”的名头了。

    而这段时间里,还有一件事情比较有趣,那就是,张说张丞相依然被罢了相,这点,并不因江亭云的存在而改变。

    而就在江亭云以为,自己这种生活可以永远持续下去的时候,这年秋天,长江决堤,爆发了洪灾。

    而他的故乡,沿江村,赫然便在灾区之中。

    他觉得,自己需要回去看一下了。

    而回去的前一天,他决定去见了一下张文若,看看她的进度如何了,顺便,与她告别。

    这天傍晚,江亭云便上了终南山。

    ……

    江亭云见到张文若时,她正坐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在一颗树下。

    江亭云小心地走近,没有打搅她。

    只见,这时的她,穿着一件粗布衣裳,脸上不着胭脂水粉,皮肤也稍微黑了一些。

    但是即便如此,她依然是一个一等一的大美人,而且,相比于以前的她,此刻的她,又多了自然健康的气质。

    张文若一直打坐都太阳下山,这才睁开了眼睛,随即,她便看到了江亭云。

    “师……师傅?”

    张文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还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是我。”

    但是,江亭云的声音是那样的真实,最终让她确认了他的存在。

    “你、你怎么来了。”

    张文若慌忙站了起来,同时不着痕迹地抹平了自己起皱的衣角。

    “我来看看你。”

    江亭云一边笑着,一边往院子里的石桌走去。

    过了一会儿,他才补充道:“明天我就要走了。”

    “明天?”

    张文若闻言,怔了一会儿之后,这才继续跟在江亭云后面,在石桌旁边坐下。

    “嗯,今年发生了水灾,而我的故乡,就是灾区。”

    江亭云点了点头,简单地解释了一下这件事。

    “这样啊……师傅,请节哀。”

    古时的水灾,是极其可怕的东西,它必定伴随着极大的人员伤亡,而有些比较不幸的村庄,还有可能整个村子都被掩埋,无一活口。

    水灾对于江边的人来说,是正的灭顶之灾。

    “我明白的。”

    闻言,江亭云便轻轻地点了点头。

    其实,要说他对于沿江村发生水灾这件事有多么伤心,也并没有。

    最多,他也就是对沿江村少数的几个人的安危比较担心罢了。

    这些年来,他一直呆在山上,对于沿江村的普通村民并没有很深的感情。

    他之所以想着回去,更多是因为责任感——是沿江村的人把他养大的,那么,无论如何,他都对他们负有责任。

    之后,江亭云便问:“你的内气有什么进展了?”

    这才是他来这里的主要目的。

    “没有。”

    但是果然,答案依然是令人失望的。

    张文若沮丧道:“我依然没有什么进展,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江亭云问。

    “只不过,我挺喜欢现在的生活的。”

    张文若笑道:“在这里,我不必理会闲人,不必想着,明天应该怎么过。在这里,我的人生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练内气、练剑法。在这里,我只是我,只是张文若,不是别人。”

    江亭云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点了点头,说道:“你能这么想就好。”

    是了,他确实感觉张文若有些不一样了。

    这种不一样不只是身体方面的,还是心理方面。

    她“静”了许多,“纯粹”了许多。

    如果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的话,那么,她没有理由练不出内气。

    想了想,他又站起来转了一圈,这才说道:“保持这种状况,你的路子是对的。”

    “真的吗?”

    张文若闻言一喜。

    “嗯。”

    江亭云看着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是了,他的猜想很可能是正确的,而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什么火龙真人不会来找他——如今,他已经名扬天下,然而,火龙真人依然没有来。

    这样的话,就只有三个解释了。

    第一个解释是,火龙真人根本不存在。

    第二个解释是,火龙真人不渴望同类。

    而第三个解释自然是,火龙真人隐居在深山中,根本没有听过自己的名声。

    江亭云觉得,第三个解释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那他为什么会躲在深山中呢?

    自然是因为,内气,在俗世中,几乎没有办法得道提升。

    俗世太杂、太乱、诱惑太多,根本没办法保持内心的宁静。

    就比如江亭云自己,他在长安城呆了半年,在内气、剑法方面,几乎没有提升。

    是的,这是最有可能的解释——火龙真人想必也曾经在俗世历练过,然而,他并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于是,最终决定归隐山林。

    而为了保证自己内心的宁静,他隐居的地方,必须是那种真正的深山老林,是那种完全听不到外界声音的地方。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眼前的情况。

    当然,他这个推理有些主观的成分,毕竟,他是希望火龙真人的存在,因此,没办法做到绝对的公平公正。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推理都有些道理。

    而这里,也就是看出,张文若的天赋来了——并不是谁,都能适应,甚至享受在山上隐居的生活的。

    比如斐旻,就不愿意到山上隐居。

    之前,自己也曾经提醒过他,要想练出内气,可能,需要隐居。

    而那时,斐旻就委婉地拒接了自己的建议。

    “江兄,你有所不知啊,我是个有家室的人了……妻子儿女,都需要我,我是没办法去隐居的。”

    江亭云对此表示了理解。

    一个人身处的环境、顾虑,也是天赋的一部分。

    之后,江亭云又鼓励了张文若一番之后,这才下得山来。

    而在半山腰,他遇到了一辆马车,马车外面,站着一个年轻的丫鬟。

    那丫鬟见他过来之后,掀开帘子,轻声说了一句:“娘子,他来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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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唯一的剑仙介绍:
江亭云原本以为自己穿越到了一个武侠世界,于是躲在深山中苦练了十年剑法,然而,等他出山之后才发现……大唐唯一的剑仙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唐唯一的剑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唐唯一的剑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