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命运
更不用说，昨天晚上，还发生了那样的事……
英雄救美，古来今往，都是一段佳话。
一个女子在那样的情况下，面对着无边的恐惧，几乎以为自己要死了，而在那样的情况下，突然有一个男子站了出来，说：我能救你……
彼时，那名女子心中的感觉，是没有经历过的人绝不能理解的。
那么，现如今，玉环会对江郎，有某种难以言喻的感情，也就不难理解的。
但……也正是这点，让她很是为难。
江郎……她也喜欢啊！
诚然，一开始，初见江郎的时候，她是见色起意，对他的身子感了兴趣。
但是之后，他一直拒绝她的美意，并且表现出一副绝不愿意委身于她的气势，慢慢地，她也就看开了。
毕竟，这世间，也不是只剩下他一个男人了不是？
更何况，她先夫死后，一直没有再嫁，本来也不是重欲之人，没有非要得到他不可的道理。
而她看开了之后，继续于他相处，便发现了更多，他容貌之外的优点来。
慢慢地，她竟然觉得，自己真的有点喜欢上他了。
那种喜欢很淡，与其说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倒不如说，更接近于欣赏。
因此，哪怕她很快就要离开，今后，可能再也无法见他，她在惆怅之余，倒也没有要死要活的，非要在离开之前，与他春风一度……当然，这主要还是因为，她知道，如果她那么去做的话，一定会被拒绝的。
总之，现如今，她已经没有了，非要跟江亭云在一起的心思。
但是，那也不意味着，她就愿意眼睁睁地看着，他与她妹妹走在一起啊！
江郎以后，要是跟她妹妹在一起了，以后，他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尴尬？
但是，要说，要她亲手去阻止他们两个在一起，在他们之间从中作梗，她也做不出来那种事。
她对她这位妹妹，极为宠爱，有什么好处，都愿意分给她。
她只希望她这位妹妹能够开开心心地活下去，不要有什么烦恼。
更不用说，杨玉环才刚刚经历了这样的事，几乎把江亭云当成了全部的精神支柱。
她要是这个时候，从中作梗，不让她妹妹跟江郎呆在一起，那她还是人吗？
不是啊！
这么想着，她便轻轻地叹了口气。
罢了……
就让世界自然发展吧。
反正，以她对江郎的了解来看，他是绝不会与哪个女子结婚的，那么，他大概率，也不会看上杨玉环才对。
只是……这样的话，可就苦了玉环了。
但是事实上，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现如今，最要紧的还是，怎么治好江郎的病。
江郎的病要是治不好，想得再多，都白搭！
这么想着，她便开始在脑海里思索着，治好江郎的方法。
……
一行人就这么走着，过不了几日，便赶到了洛阳。
她们回到洛阳以后，很快，便请了一帮和尚道士，天天给江亭云做法事。
过不了几日，嘿！你猜怎么着？
江亭云这病，好了！
江亭云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幕，是寺庙高耸的天花板，他扭头一看，是十几个光头和尚。
嘿！不得不说，他们的脑袋，可真亮啊！
在烛火的光芒下，闪烁着光芒。
“这里……是哪里？”
他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是这样的……他的演技，到了如今，已经脱胎换骨了，拿个最佳男主角什么的，不成问题。
“施主……醒了？”
闻言，那群和尚先是微微一怔，随后，都是一怔欣喜。
事实上，一开始，对于能不能救活江亭云，他们也没有底，就是照着经文念罢了，没有想到，竟然真的把人救活了过来！
这……这说明，佛祖是真的！
佛祖真的存在！
证明了这一点之后，他们几乎有种泫然欲泣的冲动。
“施主。”
这时，才有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和尚站了起来，走到旁边，轻声说道：“你现在，在洛阳大安国寺。”
“洛阳？安国寺？”
江亭云依旧露出一副茫然的表情，之后，听了老和尚详细的解释之后，他这才“明白”过来，稍微镇定了些。
此时，已是深夜，老和尚一边让小和尚们去休息，一边领着他，走到一边的厢房，指着一个房间说道：“施主，既然你已经醒了过来，而又暂时联系不到杨员外，你便先暂且在这里住下吧。如今，夜已经深了，你夜歇息了。”
“多谢方丈了。”
江亭云感激地朝方丈拱了拱手，之后，打开门，走了进去。
这里是寺庙的客房，很是简陋，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以外，再也没有别的。
他之前，睡了那么久，此刻，哪还有继续睡觉的心思，很快，便搬过来一张椅子，坐在桌子前，打开窗户，看外窗外的，洛阳的黑夜，出了一会儿神。
杨玉环之所以会遇到那种事，他之所以会英雄救美，救完人之后，之所以会昏迷，此刻，为什么会在这里……当然，都是他一手设计的。
可以说，他欺骗了杨玉环，然后，让杨玉环爱上了那个虚假的他。
对此，若说他完全没有愧疚感……是不可能的。
他只能这么安慰自己：虽然看起来，是他骗了杨玉环，但实际上，他是在救她的命。
在原本的历史中，杨玉环的命运，称得上好吗？
很难说，很难说……
她在十五六岁时，被一个陌生的男人看上，然后，成为妃子，之后过不了几年，有被丈夫的父亲看上，被安排出了家。
再然后，她成了丈夫父亲的女人。
然后，在三十来岁时，被皇帝赐死于马嵬坡。
但是与之相对的，她也因此，过上了十来年母仪天下的生活。
这样的人生，真的能说得上“好”吗？
呸！这种人生，要是能说得上好，那么，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不好的人生了！
可以说，她的一生，都在被安排，根本就没有自己做主的机会。
而他，改变了她的人生，并且会在可见的未来，给她选择的权利……
他觉得，自己是对得起她的。
第一百六十四章 斩妖法
过了一会儿，有人敲他的门，他打开一看，是一位小和尚。
他手里拿着一个盘子，上面是一些粥。
他轻声细语地说道：“施主，你昏迷了这么多天，没有吃多少东西，现在，相比也已经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吧？”
“好的，有劳了。”
他伸手接过盘子，感谢道。
“无妨，那……施主，请好好休息。”
“好的，你也好好休息。”
两人互相寒暄了一阵之后，小和尚关上门，退了出去。
江亭云端着盘子，放到桌子上。
他摸了摸肚子，确实，如今，他已经很饿了。
因此，他很快就坐下来，吃了这碗寡淡的白粥。
之后，他看了几个时辰的月亮，快到白天的时候，终于感到了困意，躺在床上，很快地睡着了。
……
第二天，他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砰砰砰！江郎，你在吗？”
是杨玉环的声音。
估计，她已经敲了有一会儿了，见江亭云一直不开门，语气中有些惊慌。
江亭云慢条斯理地起床，打了个哈欠，之后，才给她开了门。
“你……”
见到活蹦乱跳的江亭云，杨玉环先是一阵惊喜，冲进来，似乎想要扑在他身上。
但是随后，她的动作停了下来，有些尴尬。
是了，说起来，她跟他的关系……其实称不上好，每次，他们见了面，不斗上几回嘴，反倒不正常。
现如今，她完全没有了于他斗嘴的心思，但是……如果她不跟他斗嘴的要，究竟要怎么跟他相处？
在这点上，他完全没有经验。
“是你啊……”
江亭云看了她一眼之后，重新走到床边坐了下来，他现在似乎很困。
“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的？”
他问。
“是……”
杨玉环小心翼翼地回答。
她站在门口，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
见状，江亭云有些好笑地摇摇头，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说道：“坐啊。”
“哦，好。”
杨玉环这才乖乖地点了点头，走到椅子旁边坐下。
此时，她坐在椅子上，两条腿紧紧地并在一起，两只手整齐地放在大腿上。
她此时，称得上一声正襟危坐了。
“你……其实没有必要那么紧张……”
迟疑了一下，江亭云安慰道。
“我没有紧张。”
杨玉环很快地摇了摇头，说道。
得，她现在更紧张了。
对此，江亭云有些头疼，但……老实说，对于这种情况，他也没有什么好的方法。
因此，他也只能若无其事地问道：“你……没事吧？”
闻言，杨玉环微微一怔。
他明明遇到了那样的事，昏迷了那么多天，醒来之后，在另一个陌生的地方……但是，他遇到她，首先问的，不是关于他自己的是，而是一句“你没事吧”。
想到这里，杨玉环的心情如同打翻了糖罐一样，心中甜滋滋的。
“没事……”
杨玉环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脚尖，轻轻地摇了摇头。
随后，她才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抬起头来，问道：“那你呢？你没事了吧？”
“我？”
江亭云微微一怔，随后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我应该是没事了……但，我那个时候，为什么会昏迷，如今，又为什么突然醒了过来……我完全搞不懂。”
他睁眼说瞎话道。
“嗯……我觉得，你那个时候，之所以会昏迷，可能是因为，他破坏了鬼神郎君的‘领域’，因此，受到了反噬导致的。”
杨玉环猜测道。
这段时间里，她一直在想这件事，自然，也找到了，一个说得过去的可能。
甚至，她还创造了“领域”这个词，来形容那天晚上她的所见所闻。
“是这样吗？”
江亭云皱着眉头，发出疑问。
“我觉得……应该是这样。”
杨玉环小心翼翼地说道。
“嗯……现如今，也只能这么想了。”
江亭云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
之后，两人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杨玉环抓住机会问道：“说起来……那天晚上，你是怎么发现，我被困在那间屋子里的？”
明明，其他人都没有发现。
闻言，江亭云微微一怔：“我……听到了啊？”
“你……听到了？”
“对啊，我听到了。……怎么？难不成，我听到了你的声音，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江亭云一脸的疑惑。
“嗯……该怎么说呢？”
迟疑了一下，杨玉环才轻声说道：“那天晚上，我确实大声地呼救了，但……其他人都没有听到，只有你听到了。”
“原来……是这样吗？”
江亭云也感到很不可思议。
随后，他猜测道：“那可能是因为，我们离得比较近？毕竟，我住的地方，只与你隔了一堵墙……不，应该不是这个原因，毕竟，你屋子的另一边，可同样也住着人呢。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那就是，我之前修炼过一段时间的斩妖法，起作用了。”
“你……真的会斩妖法？”
杨玉环好奇地问。
“额……也不能说会吧。”
江亭云有些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我之前，在山上遇到一位高人，他传了我一门剑法，叫凭虚剑，我练了之后，没有效果，但……或许，那其实是有效果的，只是，我那个时候没有发现而已。”
“原来如此……那，应该就是这个原因了。”
杨玉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
之后，她拍了拍胸脯，有些后怕地说道：“那天，如果不是你的话，我恐怕……”
“……你没必要感谢我。”
江亭云真挚地说道：“其实我也没帮什么忙。”
“你这话，可就没有道理了。”
杨玉环不满地说道：“反正，我这条命，算是你给了，以后，我……”
说到这里，她说不下去了，瞥了他一眼之后，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脚尖，晃来晃去去。
“……”
虽然她没有把话说完，但江亭云当然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不就是：大恩无以为报，唯以身相取吗？
看着杨玉环这幅娇羞的模样，他突然有些后悔起来。
也许，他不应该用这种方法，来改变历史？
事实上，他也是有其他更好的方法的吧？
为什么，他一定，要用这种方法呢？
第一百六十五章 洛阳
“……”
很快，他就回过了神来。
也许，他解决问题的方法是错误，也许，还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但是，现如今，他既然选择了这种解决方法，那么，就不应该后悔，后悔，也已经没有用了。
那么，他能做的，也就只有一点了，那就是，不要继续沉浸在愧疚中。
他应该往前看，然后，好好地把问题解决。
因此，闻言，江亭云便轻轻笑了笑，说道：“娘子说的什么话？斩妖除魔才我辈中人的义务，没有什么好感谢的，而且……我技艺不精，竟然还昏迷了这么久……对此，我深感愧疚。你把我带到洛阳，帮我治好这个病，我很是感激。因此，我们之间的恩怨，就此两清，如何？”
闻言，杨玉环微微一怔，随后脸色微微一白。
是了，她之前差点忘记了这一点：江亭云是一个无欲无求的道士，他不可能，接受她的示好的。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勉强起来：“郎君……怎么能这么说？你救了我的命，而你之所以会昏迷，也是因为救了我的缘故……那么，我救你，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怎么能算是恩情呢？更不用说，与你救命的恩情相比了……”
“哈哈。”
闻言，江亭云哈哈一笑，一挥手，潇洒道：“恩情二字，不在行为，而在心意。你救命的心意，我很是感激，有何不可与我的心意相提并论的？”
闻言，杨玉环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终，她迟疑了一下，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她当然知道，江亭云的话全是诡辩，但，不蠢的她，自然也明白，江亭云这么说，不是为了跟她讲道理，而仅仅只是表达了，“我不需要你的报答”，那么，她再争辩下去的话，不仅不能解决问题，甚至，还有可能让江亭云对她有恶感，因此，只好作罢。
“那……”
迟疑了一下，杨玉环才说道：“郎君对我的恩情，我会记在心里……在我的心里，你对我的恩情，我是永远不会忘记的。”
闻言，江亭云微微一怔。
但，对于这种话，他也不好否认，只好笑着点了点头：“我也会的。”
“……”
之后，两人之间，便陷入了一阵沉默。
杨玉环低着脑袋，看着自己的脚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跟她一开始的打算可不一样。
在她一开始的打算中，她再次见到江亭云的时候，自己能够与他想普通朋友那样交谈，然后明明地，他们的关系再进一步发展……
但是事到如今，她才发现，这件事情没有那么顺利……或许任何事情，正在做起来，都比在脑海中计划要做，要难得多吧。
等她真见了江亭云之后，才发现，江亭云还是她记忆中那个样子，对她不冷不淡，与她保持着一种不近不远的距离，而且，他完全没有与她亲近的意思。
因此，现如今，她遇到的是这样一种情况：她想要亲近的人，不想与她亲近，那……解决问题的方法，就只有一个了，那就是，她主动去接近他，乃至缠着他，让他不得不与她亲近。
但……这就是问题所在了。
杨玉环是什么人？
大家闺秀，美貌无双。
可以说，从小，她就在别人恭维，觊觎中长大。
从小到大，只有她拒绝别人，没有别人拒绝她的道理。
从小到大，只有别人主动亲近她，没有她主动亲近别人的道理。
她这样一个人……可以说，甚至连怎么主动去亲近别人，都不知道。
那么，她又怎么可能，主动去亲近江亭云。
而江亭云，也同样不用主动，因此，他们之间的沉默，格外地长。
“……”
到最后，还是江亭云受不了了，开口道：“娘子？”
“嗯……啊？”
杨玉环此刻正在心里激烈地挣扎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了江亭云的身体，连忙抬起头来。
“你……刚才说了什么？”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问，眼神乱飘。
“嗯……没有，我就是想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江亭云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打算？
他这是……在赶我走？
杨玉环不是傻子，当然听得出来，江亭云话语间的意思。
同时，她还是一个有傲气的人，就算对他有了些好感，但是，也绝对不会委曲求全！
因此，闻言，她很快就站了起来，冷声说道：“我现在就走。”
说着，她便快步走到门口，猛地推开门，然后，快步走了进去。
“砰！”
很快，她就关上了门，还挺用力。
她离开的速度是如此之快，以至于，江亭云都没有回过神来。
“哎，你……”
江亭云才刚刚伸出手来，想要挽留她，却只听到“砰”的一声，她已经出去了。
“你这……”
江亭云简直了，不过，仔细想要，要把人赶着的，也确实是他，因此，此刻，当然也没有继续冲出门去挽留的道理，因此，也只好就这样了。
另一边，杨玉环走出门，快步离开一段距离之后，没有忍住，回过头来看了一眼。
在她的预料中，这个时候，江亭云应该会冲出门来挽留她才对，如果他愿意对她温柔一点，主动一点，她并不介意，继续跟他回去。
只是，她肯定会耍点小脾气，没那么好哄就是了。
但是……此刻，什么都没有。
江亭云房间的大门，依旧紧紧地锁着，没有丝毫将要打开的迹象。
见状，她先是微微一怔，随后，柳眉倒竖，紧紧咬着嘴唇，更加生气了起来，快步转过身，就往山下“哒哒哒”地快步离开。
此刻，有个正在扫地的小和尚走过来，轻声问道：“施主，那位郎君，应该没事了吧？”
“别跟我提他！”
杨玉环大喝了一句，头也不回地往山下走，甚至，脚步还更快了一些。
只留下小和尚站在原地，愣愣地，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人家了。
……
另一边，江亭云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之后，才突然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他接来下应该去那？不知道啊！
第一百六十六章 云
此时，他身处洛阳，人生地不熟的，能去哪里？
哪里也不能啊！
按理来说，杨玉环在看望过他之后，应该会跟他透露，自己家住何方，甚至，有可能直接让他住进她家去。
这样比较符合逻辑，也比较符合他的期望。
但是，谁能想到，杨玉环来看望过他之后，不仅没有邀请他去她那里住，甚至，连自己住在哪里，都没有透露，就气冲冲地离开了。
那……他能去哪呢？
当然，按理来说，他是哪里都可以去的，毕竟，他本来就是一个“天下之大，无处不可为家”的人。
但问题不在于，他去别的地方，能不能活下去，而在于，他去其他地方的话，杨玉环可就找不到他了呀！
那样的话，他的计划，岂不是完全白费了？
那种事，他不可能干。
因此，他只能继续呆在这里，哪也不能去。
“……”
坐着坐着，他慢慢地，开始回想起刚才的事来。
老实说，刚才杨玉环会走得那么急，是他没有想到的。
在他原本的想象中，杨玉环在听了那句话之后，应该会继续跟他聊了一会儿，把一些该交代的事情交代了，然后才离开，这样比较合理。
但……谁能想到，她会走得那么急，那么突然呢？
她那样的女孩子……确实少见。
不……但很快，他自己又缓缓摇了摇头。
或许，他不应该自从别人身上找原因，也得找找自己的原因。
他那个时候……确实太不留情面，因此，才会刺激到她。
而他之所以会那么不留情面，则可能是因为，习惯。
对，习惯。
杨玉环是个娇生惯养的孩子，因此，对于其他人的恭维，已经习惯了，别人稍微有点不合她的意，就无法忍受。
那么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首先，他是个穿越者，本身就有种天命之子的意味，随后，又捡到了内功心法，用了几年时间，练了出来。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是村民口中的“剑仙”。
再之后，他去了扬州，发现天下之大，竟然找不到一个能与自己匹敌的剑客，那个时候，那个时候，他无疑是孤独的，但同时，无疑也是骄傲的。
但这些，其实都还好，更要命的是，他的长相……
他并不想自己评价自己的长相，但奈何，其他人无时无刻不在告诉他：郎君的长相，不似凡人。
慢慢地，他也就接受了这一点。
他明白，以他的长相，想要赢得女人的喜爱，实在再简单不过了。
甚至，他什么都不用干，只需要往那个女人面前一站，那个女人就有八成的几率对他有了好感。
跟“惹人喜爱”相比，或许，他想要让一个女人讨厌他，才是难事。
以他的经验，就算他对一个女人表现冷淡，百番拒绝，那个女人，也一样会对他笑脸相迎。
虽然他竭力地避免这一点，但是毫无疑问，在漫长的岁月中，他养成了一种潜意识：他总觉得，他压根就不可能被女人讨厌，哪怕他对一个女人再冷淡，那个女人也不会扭头就走……
但是，他在遇到了同样骄傲的杨玉环之后……这个潜意识，终于与现实世界出现了偏差。
人家杨玉环同样也是美貌无双的人儿，没有必要忍受他的臭脾气！
“……”
想到这里，他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他在心中告诫自己：你此次前来，是为了勾引杨玉环，可别人没有勾引到，反倒还惹人讨厌了。
而且，他的那种潜意识，也应该修正一下了……他就是一个人世间的一名普通旅客罢了，没什么特别的，因此，千万不要有什么，自己比其他人尊贵的想法。
他闭上眼睛，好好地消化了这句话之后，才又重新慢慢地睁开眼睛。
如果此刻，他旁边就别人的话，就会发现，他似乎……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但是，他到底哪里不一样，也说不出来。
之后，很快，昨晚的小和尚送来了早餐。
“有劳了。”
他认真地说道。
“不客气。”
小和尚缓缓地摇了摇头，随后，他迟疑了一下，才问道：“刚才，过来的那位女施主，离开的时候，似乎很不开心？”
闻言，江亭云微微一怔，抬头看了他一眼：“是吗？”
“嗯……我看她离去的时候，脸色很不好。你们……发生什么事了吗？”
其实这个时候，他自己也隐隐约约地发觉到，自己问的有点多了，但是，他还是没有忍住，这么问了。
江亭云看了他一会儿之后，也便缓缓摇了摇头，笑道：“我们之间发生了一点争吵……她发了一点脾气。”
“哦，那……”
小和尚迟疑了一下，还想问些什么，但是最终什么都没有问，只是点了点头，说道：“那施主慢用。”
说着，他很快就离开。
江亭云看着关上的房门，看了有一会儿。
他当然看得出来，这位小和尚，对杨玉环有些微妙的好感。
这种好感称不上爱情，但……也可以称得上一声情窦初开了。
小和尚如今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于杨玉环相仿，正是对男女之前懵懵懂懂的时候。
而杨玉环，又是那样的美好，估计，是小和尚见过的，最好看的女人。
这样一个女人，突然闯进了寺庙，闯进了这个只有男人存在的，封闭的世界里，他的世界里，那么，他会对她动情，也就是很自然的事了。
只是……
江亭云缓缓叹了口气想到。
那位小和尚的情绪，是注定没有结果的。
不管在原来的历史中，还是他江将要改写的历史中，都没有小和尚的位置。
小和尚的情绪，甚至不能与其他人诉说，而只能埋藏在自己心底……
或许，这就是普通人的一生吧……
人生在世，只是天地间一位无足轻重过客罢了，在这方面，他与这位小和尚，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之后，他吃了饭，出来外面，在寺院里随便逛了逛，看了一整天大安国寺天上的云。
第一百六十七章 风水
江亭云如今无处可去，于是，便只好暂且先在寺院里住了下来。
而之前，杨玉环应该已经付过钱了，如今，他在寺院住下来之后，寺院里的和尚不仅没有敢他走，甚至还定时跟他送来食物。
因此，他也便先安心住了下来。
寺庙里的生活，当然是无聊的，但是，与他在山上隐居的生活相比，就只是大巫见小巫罢了。
因此，他在寺院里，倒也能自得其乐，并不觉得枯燥。
一直到这天晚上，一个女人的到来，才打断了他着短暂的宁静生活。
这天傍晚，他寺庙里溜达了一圈背着手，慢慢地往回走。
然后，他便在自己的房间门口，见到一个背对着他的女人。
那个女人大概是听到了脚步声，回头一看，笑道：“江郎，你没事就好……”
那个女人，当然是杨玉儿。
见状，他便迎了上去，恭谨地朝她微微一鞠躬，感激道：“我此番能够活下来，还要多谢娘子出手相救。”
闻言，杨玉儿先是微微一怔，随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说道：“江郎……这是哪里的话？如果不是你的话，我妹妹她，大概已经……”
说到这里，她微微一怔，终于想起自己过来这边的主要目的。
她把头重新转了回来，对这他，微微一鞠躬，充满歉意地说到：“我妹妹她不懂礼数，冒犯了郎君，还望郎君见谅。”
她所说的，大概是早上的时候，杨玉环气冲冲地离开这件事。
“无妨。”
江亭云摆了摆手，笑道：“事实上，那也不完全是她的错……白天的时候，我的语气或许也确实僵硬了些。”
闻言，杨玉儿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缓缓地点了点头，说道：“江郎愿意原谅她……我很感激。”
她算是看出了一件事，那就是，江郎还是那样，对于男女之情没有太多兴趣……他并不喜欢杨玉环，就好像，他也不喜欢她一样。
虽然她知道，这么想不太好，但是……当她确定了，江亭云并不喜欢杨玉环的时候，心里还是好好地松了一口气。
“娘子为何要站在这里讲话呢？不如，我们进去坐着说如何？”
江秋雨看了她一眼，提议道。
“那……叨扰郎君了。”
杨玉儿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轻轻地点了点头，让开了位置。
江亭云走上前去，打开了门。
“请进吧。”
“好。”
于是，他便领着杨玉儿进了房间。
之后，他左右看了看，才发现一件尴尬的事，那就是，他的房间里只有一张椅子，坐不了两个人。
因此，他只好先一步坐到了床上，指着椅子说道：“坐啊。”
“……好。”
杨玉儿轻轻地点了点头，坐了下来。
她脸上倒是并没有尴尬的神色，一如往常。
之后，他们便简单寒暄了几句。
“不知……郎君是什么时候醒过了的？”
“嗯……大概是昨天晚上吧。”
“昨天晚上啊……那郎君醒来之后，可有身体不适之感？”
“……并没有，我醒来以后，只觉得做了一场大梦，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
“这样……那，那天发生的事，郎君可否详细地跟她讲一遍？虽然，关于那件事，我也问过玉环了，但是，她那个时候，毕竟心神不定，恐怕会有诸多遗漏。关于那件事，我还是想再听听郎君的讲述。”
“这样啊……行吧。实际上，那件事情很简单。”
他们聊的，都是诸如此类的事。
……
他们聊完了以后，杨玉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就是说，鬼神之说，真的存在吗……”
江亭云看了她一眼，没有纠正她的说法。
一来，他既然做了那样的事，就不能轻易地否定鬼神之说。
二来……他也觉得，对于道德水平略低于常人的人来说，认为这个世界上有鬼神，利大于弊。
毕竟，杨玉儿在历史上，也算半个反面人物，说她“道德水平略低于常人”，还是没有问题的。
而如今，她认为这个世界上有鬼神……那或许，能稍微约束一下自己也说不定？
当然，就算她还是原来的她，也不会再是历史中的她了。
如果他改变了历史，杨玉环做不成杨贵妃了，那么，她，自然也做不成虢国夫人了。
不过这对她来说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就很难说了。
“不过，鬼神郎君竟然连续对我们杨家的人下了两次手……是什么原因？”
杨玉儿突然又想到了这件事，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闻言，江亭云心中一动，问道：“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
“嗯……我看过一些传奇小说，在那些小说里，鬼神侵扰人类，大多是出于报复……但我真的不记得，自己有哪里得罪过那样一位神明……甚至，在这之前，我都不知道这世界上有那样一位神明！……又或者，是有什么人，犯了什么禁忌，因此，被鬼神缠上了？若是这个原因的话，事情会变得很麻烦……毕竟，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得罪了那样一位神灵，自然，也就找不到赔罪的方法。”
闻言，江亭云也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那或许……祂不是出于报复？又或者，被冒犯什么的？”
“不是出于报复？那会是什么原因？”
“或许……是那个地方风水不好？”
江亭云猜测道：“那个地方阴气太重，容易招惹脏东西？”
“也有这个可能……”
杨玉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之后喃喃地说道：“若真是这样……那就好了。若是这个原因，以后，我只需要以后都不住在那里，就解决了问题。若是别的原因的话……事情可就麻烦了。”
她似乎一直在诱导江亭云说出那句话。
而实际上，江亭云也确实说了：“我此次下山，是为了斩妖除魔而来……在你没有彻底安全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的。”
闻言，杨玉儿先是微微一怔，随后，就是一喜。
她站起身来，朝着江亭云深深鞠了躬，柔声说道：“那，我便多谢郎君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度
江亭云能留下来，对她来说，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好事。
不管是从自身安全的角度，又或者，个人意愿的角度，她都很希望，江亭云能够留下来。
而如今，江亭云真的决定留下来了，她怎能不喜？
江亭云见她这幅恭谨的样子，有些尴尬地说道：“其实你没必要这么恭敬……毕竟，我上一次，能够把你妹妹救出来，也只是运气好罢了，说明不了什么的。如果再让我面临一次那样的场景，说不定，我就失败了……毕竟说起来，我连自己那个时候为什么会成功都不知道。”
但是杨玉儿似乎没有什么失望的样子，抬起头来，看着他笑眯眯地说道：“郎君愿意留下来，我已经很开心了，不敢再要求其他。”
“……行吧。”
江亭云只好勉强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
之后，杨玉儿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尴尬，不自觉地移开了视线：“按理来说，郎君愿意帮我，我应该让郎君住进我们家才对，但是……”
说到这里，她不说了。
过了一会儿，她才重新说道：“但是我觉得，郎君刚刚从昏迷中醒来，鬼神郎君的影响，或许还没有完全消失，因此，还是继续留在安国寺，调养一下身体比较好。”
就算是个傻子，也看得出来，她后面所说的这句话，不是前面那句话原来的后半句。
她原本想说，大概只是“我不能带你回杨府”，只是，后来，她大概觉得那样说不太好，因此，临时之下，为自己的做法找了个理由。
为什么呢？
江亭云这么想着？
她为什么，不把他带回杨府，这件事情，不合情理……
不管是从报恩，还是自身安全的角度来看，她都应该把他带在身边才对。
而是，让他再寺院“静养”。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她不能把他带回去？
有人阻止了她。
那么在杨府，话语权比她更大的是谁？
那个人的身份，很快就映入他的脑海：她于杨玉环的叔父，杨府的主人，杨玄璬。
是了，这样的话，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在杨玄璬看来，他是谁？
一个不知来路的，可以斩妖除魔的道士，这种人……怎么想，怎么像江湖骗子。
更不用说，杨玄璬大概是不相信所谓的鬼神郎君的。
那么，他“持剑大破鬼神郎君，救下杨玉环”这件事，就显得更加可疑起来。
在杨玄璬看来，他这么做，要么是为钱，要么是为色，总之，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因此，杨玄璬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也就是很很自然的事了：他不希望江亭云进入降幅，甚至，不想看到这么一个人。
因此，杨玉儿才只好让他继续留在大安国寺。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江亭云便点头笑道：“那我便继续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吧……确实，这样我也会比较安心一些。”
闻言，杨玉儿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笑道：“郎君能这样想，我也就放心了。”
她不是个傻子，当然能看得出来，江亭云已经明白了她这么做的原因。
但是，他既然没有点破这一点，她当然也不会着急着点破。
之后，她看了一眼窗外，站起身来，说道：“如今，天色不早了，我也应该回去了……那么，我便先告别了？”
她当然还想留下来，继续跟他聊聊天。
但，她同时也知道，万物都有一个“度”，过了就不好了。
“好，那我送你出去。”
闻言，江亭云也便站起身来，笑着说了一句。
之后，便推开门，与杨玉儿一起走了出去。
他一直把她送到寺院的大门，才站在那里，目送她离开，然后，慢悠悠地回来。
这天晚上，给他送餐的小和尚，还是之前那个。
他把餐具放下以后，迟疑了一下，没忍住，问道：“施主，刚才……有一位女施主过来……”
看来，他对于杨玉环，还是不死心啊。
见状，江亭云便轻声说道：“你说的那位，是我的一位朋友……就跟早上的时候，那位一样。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这样啊……”
小和尚怔怔地点了点头，有心想继续问下去，但又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问下去。
而他还没有问，江亭云已经回答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说出来你可能会笑话……虽然我跟她们都是朋友，但……其实，早上来的那位，跟我的关系更亲密一些……我们未来，或许会成为夫妻的。”
闻言，小和尚先是微微一怔，随后脸色一百，也不想继续问下去，急匆匆地说道：“那施主，您慢用。”
然后，他便急匆匆地推开门，跑了出去。
江亭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不见，心情有些复杂。
他当然不愿意打击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但……有些东西，长痛不如短痛，更何况，他还是一个和尚……那么，或许，早点看清事实，对小和尚是有好处的。
之后，他吃了晚餐，倒头便睡。
……
第二天，他是自然醒来的，去外面溜达一圈之后，回到房间门口，便看到等在那里的杨玉环。
她很明显，也已经注意倒了他，但是，她却没有立即转过头来，而是等他接近了之后，才不情不愿地转过身，冷冰冰地说道：“你回来了？”
看来，她还在为昨天的事耿耿于怀。
“嗯……”
而江亭云，既然已经不打算再次激怒了，因此，语气也好了很多，笑道：“你今天来得这么早？”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闻言，杨玉环立刻就冷着一张脸，说道：“你不想见我就直说。”
说罢，她转身便在。
“哎哎哎？你干嘛走得这么快？”
因为这次他们离得比较近的缘故，江亭云一伸手，便拉住了她的手腕。
他无奈地说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想见你呢？我也没说我不想见你啊？”
“……”
而杨玉环，却没有立即回答。
如果有人站在她面前的话，就会发现，她的一整张脸已经微微发红起来。
第一百四十九章 温柔
一直到江亭云见她停下来，松开她的手之后，她这才稍微冷静下来。
“进来坐吧。”
江亭云提议道：“就算你真的急着走……也不要那么急，至少，先简单地聊几句之后再走。好不好？”
他几乎像哄小孩似地说道。
“……”
闻言，杨玉环终于转过了身来，但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
“既然你让我留下来……那我就先留下来吧。”
她淡淡地说道。
“这样才对嘛，来，坐。”
江亭云回到床边坐下，指着不远处的椅子说道。
“……”
而杨玉环迟疑了一下之后，终于还是走了回来，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大腿上，很是拘谨。
但，她能愿意回来，江亭云已经很高兴了，不敢要求太多。
“说起来……你今天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江亭云主动挑起话题道。
“……你只是想来看看，你从昏迷中醒来之后，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这应该可以吧？”
她斜了他一眼，淡淡地问道。
“可以可以。”
江亭云连连点头，说道。
随后他想了想，又无奈地补充了一句：“我都说，我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包括昨天，我也没有赶你走的意思……”
他话还没有说完，杨玉环便迅速转过头来，瞪了他一眼，说道：“你有！”
“我有……什么？”
江亭云怔怔地问。
“你昨天！分明就是想赶我走！”
“这……”
他狡辩道：“那或许，是你误会了什么，我从来都没有……”
“你就是有！”
杨玉环再次打断了他，瞪着他，说道：“昨晚，我那么早来看你，就是想看一看，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然后，我再给你想办法，结果……你却只想赶我走！”
一开始说着，她的眼神还是锋利的，语气还是冰冷冷地，但说到后来，她的眼神便慢慢地软了下来，语气中，也有了些微妙的，幽怨的味道。
听着听着，江亭云头都大了。
还别说，虽然他也算有点年纪了，但面对这样的，刁蛮少女的经历，还真是一次都没有。
因此，一时之间，他竟然不知道怎么才好。
过了一会儿，他才点了点头，诚恳道：“是，我昨晚……或许确实有些不耐烦了。那个时候，我刚刚从昏迷中醒来，身体有些虚弱，对于周围的一切，都有些……太过警惕了。因此，暴躁了些，错怪了你的好意，希望你能够见谅。”
杨玉环怔怔地看着他，老实说，这样跟她好好讲话的江亭云，她也没有见过。
今天的江亭云，跟以往有些不一样。
她这么想着，心中一软，便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其实我也没有怪你……我就是，觉得自己的好意，被错怪了，因此，有些生气而已……”
闻言，江亭云长长地松了口气，笑道：“你能这么想就好……要不然，那可是我的罪过了。”
“……哼。”
过了一会儿，杨玉环才轻轻地哼了一声。
之后，他们便很难得地，正常聊了一会儿天。
他们聊的话题，主要还是与江亭云有关。
比如他的伤势，那天晚上他的所见所闻，又或者，他在这里住得还习不习惯？诸如此类的。
有时候，她也会聊到她自己，比如，他昏迷的那几天，她是如何地担惊受怕，听到他醒来以后，又是如何的欢欣雀跃。
但是，她很少聊到她的家庭，特别是，关于杨家之主，扬玄璬，她更是闭口不谈。
每当话题要转向那个方向的时候，她都会迅速地转移开话题，并且，神色肉眼可见地黯淡了下去。
江亭云当然知道她这么做的原因。
她大概，也很是纠结，扬玄璬看不上他这件事吧。
不过，这些事，他并不关心，因此，自然也不介意她把话题引开。
“现在……好像快到中午了？”
过了许久，杨玉环看向窗外炙热的阳光，意犹未尽地说道。
“你……要回去了？”
江亭云问。
“嗯……”
杨玉环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我送你？”
“……好。”
她答应了，然后，站起身来，跟他一起出去。
他们一起走到寺庙的门前，江亭云才停了下来，说道：“那……我就先送到这里了？”
“……好。”
她点了点头。
在离开之前，她没有忍住，又看了他一眼。
今天的江亭云……跟以往有些不一样。
他似乎……温柔了许多。
说来好笑，他们认识这么久了，像今天这样，这么认真地聊天，聊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
以往的时候，他们还没有聊几句，就要打起来，因此只好不欢而散。
今天，她笑的次数，也比以前要多得多，要知道，为了在江亭云面前保持形象，她可是要竭力地忍住笑意的啊！
因为笑得太多的缘故，她此刻的脸部肌肉，甚至有些发麻，做不出太多表情。
“你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
她轻声说道。
为什么呢？
是不是……他也跟她一样，对她有了……别的什么情愫？
要不然，他今天怎么会这么温柔呢？
然而，江亭云的回答，却没有完全地符合她的心意。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这个啊……我就是突然觉得，昨天的我，实在太混蛋了些……昨天，你走了以后，我好好地想了一下，发现，自己那样做，确实不对。不管怎么说，都是你救了我。如果没有你的话，我现在，大概已经不知道在什么地方，默默地死去了吧。在表面上，我对你的救命之恩表示感激，可是在行动上……却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来。你不觉得，那样实在太虚伪了些吗？因此，我觉着，以后对你，多少应该好一些……至少，不应该像昨天那样，轻易地赶你走了。”
杨玉环听完，怔怔地，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才扭过头去，淡淡地说了一句：“是吗？”
接着，她便一言不发地往前走，很快，就离他有些远了。
“……”
但是在那个时候，她突然又停了下来，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轻声叫了一声：“江……郎。”
第一百八十章 容身之处
“嗯？怎么了？”
江亭云微微一怔，问了一句。
“……说起来也正是好笑，事到如今，我还不知道你名字……”
杨玉环突然有些好笑了起来，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我……”
江亭云才刚想说话，便被打断了：“你先别说话！”
杨玉环看着他，轻声说道：“你不愿意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也……能够理解你。因此，我也不会强迫你，一定要把自己的名字告诉我……你想什么时候把名字告诉我，就什么时候再跟我说吧。”
她看着他，眼神清澈见底。
看着她的眼睛，江亭云微微一怔，心中莫名地，有些心虚起来。
但他还没有想太多，杨玉环便继续说话了：“……我之所以，会叫住你，也不是为了这个……你之前，不是说，寺院里的伙食不好吗？明天，我给你带好吃的。”
这句话一说完，她立马就转过身去，小跑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往回走。
……
这天黄昏的时候，杨玉儿来找他。
那个时候，他正在一处栏杆旁看风景，杨玉儿远远地看到了他，然后，慢慢地走过来。
“江郎住得，似乎还挺习惯？”
她同样依靠在他旁边的栏杆上，笑着问道。
这个时候，江亭云才看向了她，同样笑道：“确实……这里挺好的。至少，肯定比在山上好得多。”
闻言，杨玉儿微微一怔，看了他一眼：“说起来，郎君之前在山上的住处……是什么样子的？我还从来没有去过呢。”
他简单地形容道：“那里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个简陋的茅草屋，屋里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吧椅子，都是自己做的。除此之外，屋子外面，还有自己搭的灶台，自己烧的一些陶罐。总之，很普通，没有什么去看的必要。而且……我出来这么久，那个地方，大概也已经被狐狸兔子之类的动物占领了。我回去之后，恐怕还得重新搭建。”
说到这里，他轻轻笑了笑，其中滋味，不足为外人道。
“郎君……还准备回到山上去吗？”
杨玉儿怔怔地问。
“应该会吧……”
他若有所失地问道：“此间事了，我应该还会回去……毕竟，这浩荡尘世，本来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他说的是实话。
此间事了，他就是回去，但是“此间事了”究竟需要多久，他也说不准。
但是，“此间事了”需要的时间，只要不超过三四百年，他终究，还要回到山上的。
而这个世界上，大概很少有事情，需要从三四百年来解决吧？
因此，他本就不是这尘世中人，是有依据的。
杨玉儿怔怔地看着他，很想说，这尘世，其实是有你的容身之处的，你要，你我二人结为夫妻，那么，我这里，就是你的容身之处……
但这种话，她终究没有说出口，只是笑着举起手中的篮子，说道：“那些太复杂的事，就留到以后再想吧……现如今，时间已经不早，你大概，也已经饿了吧？先吃饭如何？”
江亭云看着她手中的篮子，微微一怔：“这是……”
“你之前不是说，寺院的饭菜太素吗？于是，我便给你带了一些肉食过来。”
杨玉儿轻声说道。
“……”
一时之间，江亭云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们姐妹……还真是姐妹啊。
他只能这么想到。
“好啊，那真是多谢了。”
回到现实，他朝杨玉儿微微一笑，这么说道。
“那，我们回去吧？”
她提议。
“好。”
他答应了下来。
于是，他们便往回走。
……
他们回到江亭云的小房间以后，杨玉儿把食盒打开，把其中的部件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然后，她拿起其中装满米饭的木碗，夹了几块肉上去，递到江亭云面前，笑道：“你尝尝？”
“有劳了。”
江亭云点了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地接过饭碗。
他夹了一块肥肉，放到嘴里。
“怎么样？还行吧？”
杨玉儿很快地问，有些期待，也有些紧张。
“很好吃。”
他把肥肉咽了下去，点头笑道。
杨玉儿这才放下心来，想了想，把肥肉啊、青菜啊、鸡汤啊之类的菜肴推向他，催促道：“多吃点，他才刚刚从昏迷中醒来，现在，正是要好好调养的时候。”
“嗯……”
江亭云嘴里掩着米饭，艰难地点了点头。
之后，杨玉儿便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吃饭。
“你……不吃吗？”
他突然意识到了这点，看了她一眼。
“我之前吃过了。”
她笑着摇了摇头：“在这方面，你不用担心我……我只需要好好吃饭就好了。”
“……行吧。”
江亭云接受了她的说法，点了点头之后，继续吃了这顿许久未见的美味晚餐。
他吃完以后，她收拾了一下东西，见天色不早，便跟他告辞，准备离去。
“我送你。”
他当然，照旧要把她送到寺门外。
“……”
两人这一路上，几乎不说话。
两人快要走到寺门，即将分别的时候，她才终于开口了：“玉环……白天的时候，是不是来找过你？”
闻言，江亭云微微一怔，点了点头，说道：“找过……怎么了？”
“找过啊，那，你……对她，是怎么看的？”
她突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她……是个好女孩。”
他只能这么说。
“那你……喜欢她吗？”
她站定，转过身，看着他，认真地说了一句。
“……”
对于这个问题，一时之间，江亭云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按理来说，他应该如实回答的：我并无成家的念头，因此，自然，对她也不会有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但……他不能确定的一件事是，他跟她说的话，她会不会转达到杨玉环耳中？
杨玉环要是知道，他跟她姐姐说，他不喜欢她的话，还不得直接爆炸？
因此，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娘子……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
第一百八十一章 长安故人
“……”
杨玉儿没有直接回答他这个问题。
她只是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之后，才把头扭了回去，若有所失地点了点头：“也就是说，郎君……对她，还是有意的？”
江亭云：“？？？”
我哪里说过说我对她有意了？
“娘子误会了，其实我……”
他想要解释，但是却被打断了：“郎君没必要跟我解释什么。”
杨玉儿看了他一言，笑容有些……勉强：“我小妹她天香国色，郎君会对她有意……也是很正常的事。”
她停顿了一下之后，才继续说道：“只是……这件事，恐怕……不会那么顺利。”
闻言，江亭云微微一怔：“娘子……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
杨玉儿依旧不答。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之后，才说道：“不过，世间之事，大都不会一帆风顺，因此……郎君只需要尽力而为即可。”
说罢，她也不等江亭云说话，朝他行了一个万福，然后，转身往外面而且。
江亭云的声音从身后远远地传来：“娘子慢走。”
闻言，她的脚步微微一顿，然后，继续往前走。
在这个过程中，她没有回头。
她走了以后，江秋雨想了一下，也大概明白过来，她刚才所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指的“不会那么顺利”，大概指的是杨家之主杨玄璬不待见他这件事吧？
因此，他跟杨玉环的“事”，不会发展得那么顺利。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他本来就不打算与杨玉环真的在一起。
因此，像现在这样，他们的关系之间，有杨玄璬拦着，这对他来说，其实是一件好事。
不过这些话，他当然就不会与杨玉儿说了。
这么想着，他微微笑着摇了摇头，往回走。
……
出乎他意料的是，第二天，杨玉环没有来。
一开始，他以为是自己醒得太早了，因此，需要等一会儿。
但他等了一会儿，杨玉环没有来，一直等到中午，杨玉环也还是没有来。
这个时候他终于明白过来，今天，她大抵是不会来了？
为什么呢？
杨玉环移情别恋了？
这个可能性……未必没有，但确实不大。
相比之下，还是另一种可能，可能性更大一些。
那就是，她一直往这边走，被杨玄璬发现了，因此，她被禁足，不再被允许随意外出。
他想了想，觉得大概率就是这个原因。
但是对此，他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因此，只好呆在寺庙里，度过了无聊的一天。
他原本打算，等到傍晚的时候，杨玉儿如果过来，他再问问她，如果她不过来，他再想别的办法。
但是，杨玉儿还没过来呢，他的一位老朋友，便在意料之外的，与他相遇了。
“这是……江兄？”
这天下午，他正在外面吹风呢，突然有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他微微一怔，这个声音……
他回过头去。
“真的是江兄？哈哈！没有想到，分别这么久之后，我会在这里遇见江兄。”
那人爽朗一笑，走上前来。
来人正是许久未见的张垍。
“张兄……真是许久未见了，别来无恙？”
江亭云也慢慢露出了笑容。
当初，在长安的时候，他跟张垍的关系真的挺不错的。
坦诚地说，张垍是一个特别好的朋友候选人，他知情知趣，对待朋友，也很是真诚。
这点，从他能够与江亭云交上朋友久能够看得出来。
江亭云……可不是一个太好客的人。
“张兄，这位是……”
这个时候，江亭云才注意道，张垍的旁边还跟着一个人。
那人华冠丽服，长相俊朗，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哦，李兄，我来为你介绍一下。”
张垍拉过江亭云，指着江亭云笑道：“这位，就是我曾经跟你说过的，大唐剑仙，江亭云。”
“你就是江亭云？”
李兄当然是听过他的，此刻闻言，不禁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了他好几遍。
“久仰大名……当初，江兄在长安的时候，我们未能见面，可算一件憾事。”
李兄朝他拱了拱手，说道。
“李兄言重了，我只是一位普通的江湖剑客罢了，没什么稀奇的。”
江亭云谦虚了一阵，随后，看向张垍，用眼神问道：这位是。
“江兄，我来为你介绍。”
张垍拉过他，指着李兄，笑道：“这位，是当今圣上第十八子，寿王李瑁。”
“李兄，久仰……”
江亭云同样客套道。
随后，他的动作微微一顿。
等等……李瑁！！？
他叫李瑁？
杨玉环的第一任丈夫，被父亲戴了绿帽的李瑁？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想到这里，他看向李瑁的眼神，顿时有些微妙起来。
“江兄……为何这样看我？我脸上有东西吗？”
李瑁有些莫名其妙起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李兄误会了。”
江亭云摇了摇头，迟疑了一下，才说道：“只是，看到李兄，让我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仔细想想，我在长安的生活，离现在，也有好几年了啊……”
“……原来如此。”
李瑁接受了这个说法。
张垍笑道：“时隔多年，江兄，却是一点没变……这就是为什么，我能够一眼认出江兄来。不像我，已经比当初老了不少了。”
他这话，倒也不算完全的客套。
江亭云的长相，与当初相比，确实没有什么变化。
这是因为，与他漫长的寿命相比，三四年的时间，也只是刹那而已。
但张垍，却是真真实实地年长了一些。
如今，他蓄了胡子，气质也沉稳了许多，许久未见的话，确实需要过个两三秒，才能确定，他就是当初的张垍。
江亭云摇了摇头，唏嘘道：“其实我也老了……对了，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转移话题道。
“过几日，咸宜公主的婚礼就要在洛阳举行，我们受邀而来……那江兄，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张垍反问。
“我……此事，就说来话长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传说中人
江亭云看着他们两个，若有所思着。
原来他们是为了咸宜公主的婚礼而来……那么，一切就说得通了。
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而杨玉环又是为什么会被突然禁足……
而且，李瑁竟然也出现在了这里，他也要常见咸宜公主的婚礼，那么，在原本的历史上，他大概率会在这场婚礼上，遇见杨玉环。
然后，历史的车轮开始缓缓前进，碾压尘土。
不过，在这个时空中，既然出现了他这么一个变数，那么，历史的车轮，也就只能拐弯了……
“江兄既然一言难尽……那不如，我们换一个地方说话如何？”
张垍提议道。
江亭云闻言微微一怔，随后笑着点了点头：“那敢情好。”
“好！那我们便去找个好酒家，好好地喝喝酒！”
张垍笑着点了点头，随后看向李瑁，说道：“那李兄呢？不如，李兄也跟我们一起来如何？”
“……”
闻言，李瑁迟疑了一下，低着脑袋想了想，点头道：“也好……反正，今天我也无事可干。”
“那我们还等什么？现在就去如何？反正，这安国寺……也没什么好看的。”
张垍笑道。
他这话要是被安国寺的和尚听见，恐怕，那些和尚们还会伤心一阵子。
但……老实说，江亭云对他的话，是赞同的，他也觉得安国寺没什么意思。
于是，他们三人便一起出去，在洛阳的繁华商业街上找了一家看起来最昂贵的酒楼，一起走了进去，上了二楼。
“小二，把你们这里最好的酒拿过来，不用考虑价钱！”
三人入座以后，张垍招呼小二过来，吩咐道。
闻言，小二微微一怔，但……他看这三人，都是一脸平淡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连忙点头说道：“是……客官稍等。”
说罢，他便快步往楼下走去。
“江兄，现在，你可以跟我们好好说说，你为什么会出现这里了。”
张垍看了他一眼，笑着问道。
“好。”
江亭云点了点头，之后，如实回答：“这事，还得从老君山说起……”
他说的确实是实情，但是，是杨玉环她们知道的“实情”。
听到鬼神郎君的出现，他拔剑迎敌，虽然除去了鬼神郎君，自己也昏迷倒地，张垍惊呼出声：“此事凶险！若是当时，郎君有一个不察，恐怕……我就见不到郎君了。”
“……”
与他相比，李瑁的神情就微妙多了。
他看着一脸坦诚的江亭云，眼中满是狐疑。
诚然，他并不敢说，这个世界上，就一定就没有鬼神。
但毕竟，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见过那种东西，现如今，却有一人在他面前说，“我不仅见过，而且，还杀死了鬼神”……
这种话，怎么听，怎么像骗子吧？
但是，他瞥了张垍一眼，张垍却是一脸深信不疑的表情……这让他也有些顾虑，不敢轻易地质疑江亭云的话。
江亭云一直说到，自己昏迷数日，最终在安国寺庙慢慢醒来，才算结束。
闻言，张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也就是说，安国寺，还是灵验的？”
江亭云微微一怔，迟疑了一下才含糊地说道：“或许吧。”
“这样……那，江兄是准备，在安寺寺住一段时间，确认无碍之后，再回到老君山隐居？”
张垍又问。
“额……”
这个时候，江亭云却有些尴尬起来：“我原本是那样打算的，但……”
“但什么？”
“但……事情出了一点意外。”
江亭云越发尴尬起来：“那件事……在这之前，我从来想过，原来我也会……”
见状，张垍越发好奇起来：“到底是什么事？方便说吗？如果方面说的话，我希望，江兄能跟我说说。毕竟，你把我的好奇心勾了起来，却又不说了，我这……心里痒痒啊！”
李瑁也点了点头，说道：“老实说，我也有点好奇……郎君方面说说吗？”
看着两人求知若渴的神情，迟疑了一下，江亭云才“勉强”说道：“不知，你可还记得，我之前说，那一日，我劈开大门，救下了杨家的小女儿，杨玉环？”
张垍闻言，心中微微一动，难以置信地说道：“江兄是对她……”
“对。”
江亭云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那位娘子，颇和我的心意……”
张垍喃喃地说道：“江兄……竟然也会对女人动情？那位杨家娘子，到底是何许人？”
李瑁也点了点头，说道：“想必，那位杨家娘子，必是美艳非凡。”
他之前，也听过江亭云的一些绯闻。
不管是张文若，还是玉真公主，都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可是，她们都没能折服江亭云。
而她们没有做到的事，这位杨家娘子，却轻易地做到了。
那么，这位杨家娘子，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就很令人好奇了。
“她确实……长得挺好看的。”
江亭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随后他想了想，又说道：“过几天，咸宜公主的婚礼，她也会参加。到时候，你们应该能够见到他。”
“那我可得好好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能够折服江兄了？”
张垍哈哈一笑，说道。
“对于那位杨家娘子，我同样，也很是好奇。”
李瑁同样笑道。
随后，张垍突然想到了什么，笑道：“确实，我对那位张家娘子很是好奇，但，你可以放一百个心，不管她再怎么漂亮，我也不会对她动心的。毕竟，我如今，已经是个有家的人了。”“你……结婚了？”
江亭云很是惊奇。
“是，对方是宁亲公主。”
张垍简单地说了一句之后，看向李瑁，警告道：“但是李兄……可就要注意了。你可还没结婚呢！你想去看那位杨家娘子，可以，但……可千万别有有别的心思。”
闻言，李瑁无语道：“张兄，你这是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朋友看上的女人，我不会出手，这点简单地道理，我还是懂的。”
随后，他看向江亭云，笑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朋友了。”
“呵，不胜荣幸。”
江亭云同样笑道。
第一百八十三章 幼稚
他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
先是，他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突然地就碰到了李瑁。
再之后，他跟李瑁一起去了酒楼，聊了几句。
然后，他把话题引向杨玉环，用高中男生争夺姑娘的幼稚方法，企图直接断了李瑁对杨玉环的心思……至少，以后，他想对杨玉环出手的时候，总归会顾忌一些。
但是，他还没有那么说呢，张垍便仿佛知道他的心意一样，代他说出了那句话——老实说，由张垍说出那句话，效果还要更好一些。
一方面，张垍与李瑁的关系，肯定比他与李瑁的关系亲密，他的话，肯定比江亭云的话好使。
另一方面……这种“我看上的女人你别招惹”的话，也确实……有点幼稚，江亭云有点说不出口。
因此，由张垍帮他说出那句话，再好不过了。
不得不说，张垍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朋友。
而李瑁也很给面子，不仅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动朋友看上的女人，而且，还表示，自己是他的朋友了……
老实说，李瑁这么给面子，反倒让江亭云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不管怎么说，他这都是在抢李瑁的老婆呀……
当然，他很快就回过味来，看着李瑁，想到，李兄，你也别怪我跟你抢老婆，如果你知道，我所知道的历史的话，你对我对的行为表示感谢的……
在原本的历史中，李瑁跟杨玉环过了几年好日子，然后，便被父亲ntr了。
他老婆跟他父亲的故事，在不少人眼中，甚至，还是一段佳话。
甚至，在大诗人白居易的诗歌中，他们的爱情故事被一通渲染，成了传世经典……当然，即便是白居易，也不好说，李隆基扒灰的行为是正确的，在他个名篇《琵琶行》中，隐去了这一段，转而写什么“杨家有女初长成，一朝选在君王侧”。
但是他呢？
他那个时候，是怎么想的？
没人知道，他自己，也不敢说。
如果说，杨玉环的命运，是一出悲喜剧的话，那么他的命运，可就是彻头彻尾的悲剧了。
因此，江亭云这种行为，实际上是在救他……
这么想着，江亭云心里就平衡多了。
“既然江兄对杨家娘子有意……那为何，一个人住在安国寺？”
张垍问道。
江亭云此刻应该住在杨家才对啊！
而且，他救了杨家娘子的命，杨家也没有理由赶他走才对。
“这个啊……一方面，住在佛寺，有助于我散去身上的鬼气……当然，事到如今，我身上的鬼气，已经尽数散去，没有这方面的挂碍了，因此，第二个原因，才是我留在佛师的主要原因。而那个原因是，杨家的主人，杨玉环的叔父，不希望我与他的侄女往来。”
江亭云直白地说道。
闻言，张垍先是微微一怔，随后拍案而起，怒道：“那杨家主人是何许人也？也敢嫌弃江兄？我跟我说说，我去跟他聊聊！”
“别别。”
江亭云连忙摆手阻止他，解释道：“我并未告诉她，我的名字……因此，在杨家主人眼中，我就是不知从何处来的江湖骗子罢了，那么，他会对我有所怀疑，也是很自然的事。”
闻言，张垍微微一怔，随后低着脑袋想了想之后，也便缓缓点了点头：“这倒也是……若是将来，有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江湖骗子，企图接近我的女儿，我也会……”
说到这里，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看向江亭云，问道：“可是，为什么呢？江兄为何要隐瞒自己的身份。”
“……”
沉默了一下之后，江亭云才有些好笑地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说起来，其实……已经有好几年，没有人叫过我‘大唐剑仙’什么的了。所谓的‘大唐剑仙’，本就是其他人以讹传讹传出来的名号，以我的剑法，可称不上什么剑仙。
这几年……我去了一些地方，见了一些人，越加觉得，这样一个名不副实的称号，对我并没有好处……练剑之人，首先应该‘忘我’。因此，这几年，我隐姓埋名，没有跟任何人说自己的身份。
事到如今，我当然也不会对她说出自己的身份。而且，除此之外，我还有另一层顾虑，那就是，‘大唐剑仙’这种称号，确实会给人一种很深的距离感。而我不像她因为这个，让我们之间的关系有隔膜。至于杨家之主对我的看法……我也有别的方法解决。因此，这件事情，你没必要替我担心。”
听完以后，张垍若有所失地点了点头：“其实我并不认为，江兄‘大唐剑仙’名号名不副实，毕竟，江兄的剑法，在我见过的人中，无疑是最高的。不过……江兄既然觉得那个称号不好，那么，我自然不会再提。而杨家的事……也不会多加干扰。”
李瑁也感叹道：“江兄的话……发人深省。所谓的名声，地位，确实只是一种拖累罢了。”
闻言，江亭云倒是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这位李兄……还是个同道中人？
不，也有可能，他只是说说场面话罢了。
具体情况如何，还需要继续观察。
“那就……多谢二位理解了。”
江亭云朝二人拱了拱手，说道。
“江兄说的哪里的话?”
“无妨。”
两人都表示理解。
之后，张垍又笑道：“那我……就祝江兄早日如愿以偿了？”
“承你吉言。”
江秋雨同样笑着说了一句。
李瑁仔细地观察了一下他之后，感叹道：“以郎君的长相……想必，没有女人能够不动心的。现如今，那位杨家娘子，大概也已经与郎君两厢情愿了吧？那么，剩下的事情，也只是需要时间罢了。”
“呵……希望一切顺利吧。”
江秋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瞥了他一眼，轻声说了一句。
之后，这件事情就算是聊完了，他们开始聊别的事情。
“对了。”
这个时候，江亭云突然想到了什么，瞥了张垍一眼，问道：“这几年，你在长安……过得怎么样？”
第一百八十四章 酒
“我？”
闻言，张垍微微一怔，随后无所谓地笑道：“我就是那样……在孩童的时候，就上私垫，成年以后，就到处游学，到了成家的年龄，就成家……与江兄相比，我的人生，可就乏味多了。”
江亭云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其实我也是这样。小时候一直在练剑，大了以后，出来闯荡江湖，结果……发现江湖也没什么意思，便又找了个地方隐居。从某方面来讲，我的生活，可比你的要乏味得多了。”
闻言，张垍微微一怔：“这……倒是我没有想到的。我原本还以为，江兄的生活，就是不断地行侠仗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呢。”
江亭云有些好笑地摇摇头，说道：“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的贼好抓？想要平白无故地遇到歹人，可不是一件易事。”
“哈哈，说的也是。”
张垍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轻轻地点了点头。
“对了。”
江亭云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之前说……你结婚了？”
“对。”
张垍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她……是个好女人。”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方便说说吗？”
江亭云接着问。
张垍还没有回答呢，李瑁便先瞥了他一眼，说道：“这小子，有一天喝醉了酒，胆敢调戏我妹妹，然后，他们可不就认识了？”
张垍胀红了脸，说道：“什么调戏？那不叫调戏……我就是跟她搭个话而已，算什么调戏？”
“呵，只是搭个话？”
李瑁拆台道：“那天，我看见你，眼睛都要冒绿光了。”
“就算冒绿光……我也只是在搭话，没有干别的啊……”
张垍很是冤枉。
江亭云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们两个争辩，没有说话。
他对张垍的故事，当然很感兴趣，但这不是他跟他聊起这个话题的原因。
他之所以跟他聊起“你在长安的生活”这个话题，主要是想借机问一下李白的事。
李白只从一个人去了长安以后，再无音讯。
有时候，他甚至怀疑，李白已经死在哪里的山沟里了。
因为他改变了世界线，所以，李白也迎来了不同的命运。
要是真的这样的话，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因此，可以的话，他还是想确认一下李白的近况。
而李白在长安，就算再落魄，也总是有些消息传出来的，张垍久居长安，没有道理没有听过。
真当他想问起，“你有没有听过李白这个名字”的时候，张垍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他，说道：“对了，在长安的时候，我认识了一个朋友……他说他也认识你。”
江亭云微微一怔：“他是……谁？”
“李白。”
张垍平静地说出了那个名字。
“你……认识他？”
江亭云颇感不可思议。
“当然。”
张垍点头笑道：“李白的诗歌，我早有耳闻，有一天，他找到我，想要我帮他引荐，我哪有不帮的道理？而且，他的性子颇和我的胃口，很快，我们便成了好友。而在一次酒会上，我们不知怎么的，突然聊起了你，然后，我们才发现，原来这个世界是那么的小，他竟然，早就与你相识。”
“原来……如此。”
江亭云有些怔怔地点了点头。
这件事情，确实出乎他的意料。
这个世界，原来这么小的吗？
不过随即，他又觉得，张垍会与李白相识这件事，也在情理之中。
首先，李白到了长安以后，肯定是要到处找人引荐的，而张垍，无疑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而李白，想要得到引荐，恐怕没有那么容易，与其说，他恰好找到了张垍，更有可能，他是找了很多人，而其中恰好有张垍。
而张垍，之前就说过，他很喜欢李白的诗，那么，答应帮李白引荐，也就是很自然的事了。
再加上，他们的性格中，有一些相似之处，比如都是喜欢交朋友的人，那么，他们最终会成为朋友，自然，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说不定，在原本的历史中，他们就是好友。
“那他……在长安过得怎么样？”
迟疑了一些，江亭云才问道。
闻言，张垍的神情微微一滞，神情略微暗淡下来：“老实说，不是很好……我数次帮他引荐，但是没有什么效果……一些人，确实对李白的诗歌，表示赞赏，但是，却并不愿意给他个一官半职，他们推脱的话都是：此人不擅为官之类的，其中，就以当今圣上为代表。而另一些人，甚至连白兄的诗歌也不喜欢。”
这个时候，李瑁的眉头微微一皱，说道：“那位诗人……诗写的怎么样先不说，但是，他确实不是为官的好人选。”
他是个务实的人，看不上李白这种整体喝酒的酒鬼，也是很自然的事。
但是张垍却不这么看，他摇了摇头，说道：“白兄对于世事的看法，颇为通透，若能为官，未必不能造福一方，只是……事到如今，说这个，也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叹了口气，看向江亭云，有些愧疚地说道：“白兄在数年看不到结果的情况下，最终心灰意冷，离开了长安……现如今，他究竟在何处，老实说，我也不知道。”
“原来……如此。”
江亭云只能怔怔地点了点头。
老实说，他对此早有预料——李白的命运，与原本的历史，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当他真的从别人口中，听到李白的遭遇之后，感觉还是颇为不一样的。
读史书的时候，你与史书中的人，毕竟隔着千年的距离，而现如今，他面对的，却是活生生的人。
“……”
他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也便回过了神来，轻轻地笑了笑，举杯笑道：“若是白兄在场，此刻，大概已经一饮三百杯，酩酊大醉了。我们又怎么能放下酒杯，各自伤神呢？来，喝！”
说罢，他便从自己开始，仰头喝下了杯中美酒。
“好，喝……”
闻言，张垍也从回忆从走出来，举起杯中酒，大笑一声，同样饮尽了杯中酒。
而李瑁迟疑了一下，也便跟着他们喝了起来。
他虽然颇为看不上李白，但是，也不想败了朋友的雅兴。
第一百八十五章 来日、今日
三人杯觥交错，不一会儿，便都有了些醉意。
张垍搭着江亭云的肩膀，笑道：“江兄，老实说，我这么几年没有听到你的消息，还以为，你已经羽化登仙，不在尘世了，没有想到，今日再见，你不仅没有遁入空门，反而还对人间有了眷恋……人间好啊！人间好……不求来日登极乐，但求今日纵欢愁！”
江秋雨同样笑道：“张兄说的在理，我之前，确实有些一根筋了。”
李瑁此时，也有了些醉意，但是，在这三人中，他是喝得最少，因此，也最为清醒。
李瑁瞪了张垍一眼，说道：“你这醉得也太快了吧？你的酒量不行，自己应该有点数！别学人家那么喝酒！”
“哈哈，你这就不懂了，人生在世，就得大口吃肉，大口喝醉，像你这样，对什么都浅尝即止的人，根本就不懂人生的真谛！”
张垍只是哈哈一笑，之后自顾自地喝起酒来，根本不在意李瑁的劝说。
“你……你以为我想管你？我只是不想，我妹妹有你这么个酒鬼丈夫罢了！”
李瑁简直无语了，又瞪了他一眼。
不过，李瑁见他还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连回嘴都懒得回，也就没什么办法了。
“……”
迟疑了一下，他看着江亭云，眼神有些复杂：“江兄，老实说，我之前，我曾经怀疑，你是个江湖骗子……但如今看来，或许是我孤陋寡闻了。这世间，或许真有鬼神？”
江亭云看了他一眼，笑道：“这世间，究竟有没有鬼神，还另说，但……你为何这么早就断定，我不是个江湖骗子了？”
他当然看得出来，李瑁之前对他，有那么些怀疑。
“江兄。
李瑁正色道：“我这个人，虽然没什么才能，但是，基本的识人只能，还是有的。我看得出来，你是个有真本事的人，很是自信，而且，眼中并没有丝毫愧疚，你现在在做的事，应该是你认为正确的事情。那么，你自然不是骗子。”
说到这里，他再次停顿了一下，眼神越发复杂起来：“而且……这些都还是次要的，我之所以觉得，你不是个骗子，原因还在张垍身上。”
“哦？此话怎讲？”
江亭云有些好奇，问了一句。
“……喏，你看他。”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此刻已经醉趴在桌子上的张垍:“他其实……不是一个好酒如命的人，至少，相比与李白，他肯定不是个好酒如命的人，平日里，是不会喝得酩酊大醉的。今日，是个意外……而他今天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表现，无疑是因为你。他再次与你相遇，发自内心地觉得高兴，因此，不自觉地就喝多了。他是把你当真朋友的……
而我与你，虽然是初识，但是，跟他可是认识许久了，彼此都很了解对方。总之，我不了解你，但是了解他。他当成朋友的人，肯定不会是骗子。因此，我也相信你。”
说罢，李瑁微微一笑，举起酒杯，跟江亭云碰了碰，然后，轻轻地抿了一口——他还是不喜欢喝酒。
“……看来，你也把他当成真朋友了。”
迟疑了一下，江亭云也便举起酒杯，喝了一口，轻声笑着说了一句。
“我不是……”
哪成想，听他这么说，李瑁似乎还有些羞涩起来，不自觉地移开了视线。
“他毕竟是我的妹夫……那么，我跟他的关系好一点，也是很自然的事。”
闻言，江亭云也是微微一怔，随后笑着点了点头：“说的也是。”
真是没想到，李瑁还是个挺腼腆的人？
呵……这种人，真的很像ntr故事里的苦主啊。
之后，见张垍已经醉趴下了，李瑁便问道：“你还要喝吗？不喝了的话，我们便把他抬上去如何？”
江亭云点了点头，说道：“我也不喝了，我们把他抬上去吧。”
他不是个嗜酒如命的人，甚至，他对酒，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
别人叫他喝，他就喝，别人不叫他喝的时候，他也不会想起来喝。
“好，一、二、三！”
于是，他们便一个抬上半身，一个抬下半身，把张垍抬了起来，往楼上走——楼上是有客房的。
他们把他玩楼上抬的时候，张垍口中还喃喃地说道：“我的酒呢？谁把我的酒拿走了？”
李瑁没好气地说道：“是我！不服的话，就来打我！”
“好啊，原来是你小子！看我不给你好看！”
张垍挣扎了一下，但终究没有挣扎开，于是便服软了，任由他们把自己抬了上去。
“呼！”
他们合力把张垍丢到床上以后，李瑁松了一口气，伸手擦了擦汗。
“那接下来，江兄是要去……”
李瑁瞥了他一眼，问道？
“我回去吧。”
江秋雨笑道：“我回去以后，还有点事情要做……只是，他就要交由你来照顾了？”
他指了指床上的张垍说道。
“好。”
李瑁点了点头，说道：“那，你便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就行……真是的，这人怎么这么麻烦……”
他抱怨了一句。
江亭云权当没听见，笑道：“那我走了？”
“去吧。”
“再见。”
“再见。”
与李瑁告别，下了酒楼以后，江亭云内力一运行，仅有的那点酒意，也便消失无踪了。
他慢悠悠地，往安国寺走去。
老实说，今天的收获，出乎他的意料。
他竟然就这么顺利地，与李瑁交上了朋友。
接下来，他只要按部就班，继续跟他们玩个几天，加强一下他们之间的感情，那么，事情就很容易解决了。
这个时候，他才真真切切地感觉道，当知晓历史之后，想要改变历史，是多么简单的一件事——当然，在这里，他企图改变的历史，只是一次“偶然事件”。
他若是想逆历史潮流，阻止大唐帝国的没落，恐怕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但是无论如何，此刻，他确实正在改变历史，哪怕只是细微的历史，这件事情本身，依旧让他有些振奋。
第一百八十六章 他算到了一切，唯独漏算人心
既然他能够在某个微小的方面改变历史，那么，今后，通过不断的，这种微小的改变，进而改变整个历史的走向，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事了。
他这么想着，慢慢地，回到了安国寺。
然后，他便在自己的房门前，看到了背对着他的杨玉儿。
听到脚步声，杨玉儿转过身来，见了他，微微一笑：“江郎，你可算回来了。”
“……”
江亭云一时之间没有说话，一直走近了，才淡淡地说了一句：“你……还没走啊？”
此刻，他的心情很是复杂。
杨玉儿馋他身子，他是知道的，但……一个女人，每天来给你送餐，有一天，你回来晚了，她一直站在门口等……这个时候，他不动容，是不可能的事。
更不用说，他也知道，事到如今，杨玉儿对他身体的兴趣，已经逐渐地淡了，事到如今，杨玉儿对他的态度，与其说是馋他身子，倒更接近于欣赏。
而他呢？
不仅欺骗了她们姐妹两，甚至，连自己的真名都不愿意告知。
……这个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计划，也不是那么好了。
他原本，想着以最小的代价改变历史，但……他算到了一切，唯独漏算人心。
闻言，杨玉儿微微低下脑袋，伸手撩了撩耳边的头发，微微一笑，说道：“我就是想着，江郎不可能走那么远，肯定会回来了，因此……便多等了一会儿。”
“……”
江亭云无言了一会儿，才从她身旁走过，用钥匙打开了房门。
“请进来吧。”
他对杨玉儿说道。
这个时候，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此时，他的声音，已然柔和了许多。
“多谢郎君。”
杨玉儿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走了进去。
像往常一样，她在桌子旁坐下，打开食盒，把菜肴摆好，然后……
“我来吧。”
江亭云有些不好意思让她动手，便走到他旁边，自己办这些事。
杨玉儿扭头，看了近在咫尺的他一眼，轻轻一点头说道：“那……也好。”
说罢，她便没有动手，让江亭云来处理这些事。
他摆好菜肴以后，自己勺了一碗饭，自己在床上坐下来，扒了一口饭，连连点头道：“嗯！好吃！”
杨玉儿眉眼一弯，笑道：“郎君觉得好吃就好。”
“……”
之后，她们很少说话。
江亭云一直在扒饭，而杨玉儿，在旁边静静地看着。
过了一会儿，她才轻声问道：“郎君……应该已经知道，玉环白天没有过来这件事了吧？”
“……”
江亭云扒饭的动作停了一下，之后，才说道：“知道。”
“那……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她轻声问。
“呵。”
江亭云轻声一笑，说道：“她不方便过来？”
“……是。”
“因为，长辈的原因？”
“……是。”
杨玉儿再次微微点了点头。
“你看？这其实不是什么难猜的事。”
江亭云耸了耸肩膀，微微笑道。
“……”
但是这回，杨玉儿却没有立即回应他。
她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轻声问道：“那……郎君对此，有何打算？”
“关于这件……”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
按照他原本的打算，这个时候，他应该说一句模棱两可，但是微微偏向于“我对杨玉环，确实有点意思”的话。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那种话，他却说不出来了。
他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杨玉环偷偷看向他是，眼底的羞涩；张垍见了他之后，高兴地喝地酩酊大醉；以及，杨玉儿站在他门前，等着他回来的种种景象。
他突然莫名其妙地，对自己的虚伪感到了某种巨大的惭愧。
因为这种惭愧，他一时之间什么都说不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摇了摇头，勉强笑道：“这种事……与我没有关系。”
杨玉儿看着他此刻脸上的神情，一时之间，也分辨不出，他此时心中是何种感受。
她只好微微笑道：“说的也是……郎君对于这种事，大概也并不在意吧？”
“……”
再次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江亭云才微微点头道：“的确。”
之后，他很快吃完了饭，把食盒收拾好，送杨玉儿出去。
今天，他一直把杨玉儿送到门外的楼梯下面，才停止，说道：“那么，娘子就自己回去了？”
“嗯，郎君保重。”
杨玉儿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这才转过身去，往远处走去。
以往的时候，江亭云都只是把杨玉儿送到门口，就转身回去了，但是今天，他一直把她送到了楼梯下面。
对于这点，杨玉儿应该也已经注意到了，又或者没有注意到……
但毫无疑问，江亭云注意到了。
……
这天晚上，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他开始审视自己的这个“计划”。
他当初，为什么要选了这条计划？
难道，就没有更好的，更方便的，解决问题的方法了吗？
其实是有的。
比如，有一个很简单的方法是，他直接去见李隆基，然后对他说，“我预见了未来，名为杨玉环的女子，是大唐衰落的根源”，那么，这个问题，就能基本上得到解决。
又比如，他直接去见李瑁，对他说“我预见了未来，名为杨玉环的女子会给你戴绿帽”，虽然这样做，会麻烦一点，但应该也能够解决问题。
那么为什么，他到最后，没有选择这种方法，而是选择了勾引杨玉环呢？
那个时候，他是这样想的：我要改变历史，但是，应该用尽量“自然”的方向，这样的话，经他改变的历史，也会沿着一个比较“自然”的轨道，往下走去。
就比如，如果他直接跟李隆基说，我预见了未来。这样做确实能够改变未来，但是，之后呢？
之后，李隆基会不会因为那番话，突然地，对鬼神之说感兴趣起来？“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那样的话，事情的结果，可就不是他想要的了。
至于其他的，通过“不自然”的方法来改变历史，也都有这个风险。
因此，他最终选择了如今这种方式。
但……这真的就是正确的事吗？
第一百八十七章 心魔
在做这个计划的时候，他想的是。
自己要尽可能地以不被察觉的，影响最小的方式，来改变历史。
因次，他很快就盯上了杨玉环。
杨玉环在原本的历史上，当然是个大人物，但是，现在她可还不是呢？
他只要在她登上历史舞台之前，接近她，改变她，让她无法成为皇妃，进而无法成为杨贵妃，那么，她身上发生了再多的改变，也不会改变历史。
那么，他要怎么改变她呢？
答案就摆在他眼前……他只需要勾引她，然后，再接近李瑁，与李瑁成为朋友，让他们这对原本历史的苦命鸳鸯，走不到一起，那么，他就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当然，他对自己也没有那么自信，并不认为，自己可以轻易地勾引到杨玉环。
甚至，在他看来，他勾引杨玉环的计划，是大概率要失败的。
那样的话，他也可以借着“为了救杨玉环而昏迷”这件事，随她一起来到洛阳。
之后，他再另寻他法。
他觉得，就是杨玉环没有因为那天晚上的事喜欢上他，应该也不会对他见识不救才对，她不是那样的人。
而且……不是还有杨玉儿吗？
哪成想，他的计划出乎意料的顺利，杨贵妃果然因为“吊桥效应”的缘故，对他有了爱慕之情。
之后，他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轻易地遇见了李瑁，并且初步与其成为了好友。
那么，按理来说，接下来，他只需要按部就班，继续努力，应该很快，就可以完成自己的目标，这个时候，他不应该有丝毫的犹豫的。
但是……这个时候，他还是犹豫了。
在他原本的想象中，这个计划，是“弊大于利”，弊远远大于利。
他通过这个计划，可以安全无害地改变历史，或许可以拯救无数人，同时，也拯救杨玉环。
而他牺牲的人，只是一个女人的一次失恋。
在这个时候，谁没有过爱而不得的经历？这根本……什么都不上！
如果他自己，自己是未来是悲剧的，而只需要用一次失恋，就能够改变历史，他绝对举双手双脚赞同啊！
但……这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还是感到了某种“后悔”的情绪……
这种情绪逐渐滋长，渐渐不可阻拦。
他心下以惊，连忙盘腿坐好，默默运转《忘忧决》。
“……”
很快，他缓缓睁开了眼睛，神情复杂。
整个时候，他已经知道，自己在哪里错了。
他算到了一切，唯独漏算人心。
又或者说，他算到了别人的“人心”，没有算到自己的。
他只知道，对于杨玉环来说，一次失恋，算不得什么大事，但是，他却忘了，欺骗一个单纯的小女孩，对他来说，是一件大事。
是了，他可以通过完美的逻辑来说服自己，他勾引杨玉环，是正确的事情，但是，他的内心深处，他的潜意识，却无法通过任何的逻辑来说服……
他的内心，他的潜意识，认准了这个基本的道理：你不该，伤害任何无辜的了。
此刻，他大错已经酿成，心底的芥蒂，已经形成。
此后，如果他不能解决这个问题，让自己真正地释然，那么，他就再也不能回到山上去，再也不能修炼《忘忧决》，在剑法，再也不会有丝毫的进步。
此之谓，心魔！
想到这点之后，他心中烦躁滋长，再也无法入眠。
“呼……”
他深呼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月光正好，凉风习习，但是，他却没有了丝毫看风景的性质。
这个时候，安国寺已经关门了，他在寺院里走了一圈之后，翻墙而去。
此时，因为实行宵禁的缘故，街上当然是没有人的。
他一个在洛阳的大道上走着，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已经周围的房屋传来的，人们此起彼伏的，细微的鼾声。
忙碌了一天之后，能够好好地睡上一觉，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最大的幸福。
他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一处宅邸前。
他抬头一看，只见，牌匾上写着两个大字：杨府。
杨府？
这是杨玉环住的地方？
该说，这种某种巧合？还是说……是所谓的缘分？
毕竟他之前，可完全不知道，杨府在什么地方呢。
迟疑了一下之后，他便轻轻一跃，跳了进去。
不一会儿，他便找到了杨玉环的房间——他记住了她的呼吸频率，很容易就嫩找到她。
她住在一间小院子里，门也没有锁，看来，虽然说是禁足，但也没有真的把她关在家里。
大概，就是她出门的时候，看门的人会拦着点吧，而她又是个心高气傲的人，杨玄璬都不让她出去了，她也绝不会求情，更不会从什么地方偷偷地出去。
他轻轻地推开她的窗子，轻轻地跳了进去，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此时，杨玉环正侧躺在床上，蜷着身体，双手抱紧身前的杯子，就像……一个婴儿。
他突然有了这样的想象。
他上前去，静静地打量了一下她的面容，她白天的时候，似乎哭过，眼睛周围有点红肿，她一脸倔强，紧紧地锁着眉头，让人想伸手帮她抚平。
……江亭云并没有伸手将她的眉毛抚平，他只是轻轻地帮她捻了捻被子。
看起来，她今天睡得并不安稳，把被子踢到了一边，出了手里紧紧抱着的那一点点以外，她身上一点都没有被盖住。
他看了她一会儿，正想转身离开，突然，他眼睛的余光注意到，旁边的桌子上，有一个竖起来的，圆柱状物体，因为不久之前，他才见过类似物体的缘故，他很快就忍住了那个东西——那是一个食盒。
食盒……
他缓缓走了过去，打开一开，果然，那是一个食盒，里面有些红烧肉、烤鸡、青菜、以及米饭。
“……”
他拿起上面的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尝了尝……久久地没有说话。
之后，他又夹了一块烧鸡、一根白菜，几粒米饭，都尝了一下，这才放下了筷子，缓缓把食盒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