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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半卷残篇     我真不想当天师啊txt下载     我真不想当天师啊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两百二十六章 呵,幼稚

    “……尚毅,我们来玩警察抓小偷的游戏吧?”

    “哼,幼稚。”

    时至中午,太阳已攀升至正空,在公园游玩的人少了些,从公园里穿过的行人渐多。

    几名约莫七八岁的学生,背着书包从廉歌身前的小道走过,

    其中一个学生倒退走着,有些兴奋地提议道,

    而他正对着的七八岁的学生,则显得嗤之以鼻,

    “……还是让你当警察,怎么样?”

    倒退着走着的学生再次出声道,而旁侧几名学生,同样将目光投向了那嗤之以鼻的学生。

    那学生闻言有些意动,犹豫,

    但紧接着,又转过头,故作不屑地说道。

    “那才不是真正的警察,那不过是你们幼稚的游戏,我要当就当真正的警察!”

    闻言,那提议的学生和其他几名同伴对视了几眼,

    “……那玩吗?”提议的学生再次问道,

    “你们自己玩吧。”

    说着,中间那学生尚毅停下了步伐,朝着四周望了望后,朝着廉歌所在的长椅方向跑了过来。

    看了看正翻看着书页的廉歌,尚毅将书包取下,放下了长椅上,自己也在长椅另一头,紧靠着长椅边缘坐了下来。

    “……尚毅,你去那干嘛啊?”

    路边的几名学生朝着尚毅走了过来,同时出声问道,

    “你们几个先回去吧,我自己在这坐会儿。”尚毅挥了挥手,坐在长椅上说道。

    闻言,背着书包的几名学生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那……我们就先走了啊?”之前提议的那名学生看向尚毅说道,

    “走吧,走吧……”尚毅挥了挥手,看着几名同伴,似乎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几名同伴闻言,再看了看尚毅,便挪动着脚步,沿着小道走开了。

    “……那我来当警察吧,你们就是小偷……”

    其中一名学生出声说道,

    “抓小偷咯……”

    随着小孩清脆的声音,几名学生背着书包,渐渐跑远了。

    ……

    “呵,幼稚……”

    尚毅一只手捂着书包,看着几名远去的同伴,再次低声说了声,

    但紧接着,同伴消失在视线内,尚毅又渐渐低下头,情绪变得有些低落起来。

    ……

    翻动着书页,再看完一页书上的内容后,廉歌抬起头,转过视线,看向坐在自己身侧的这小孩,

    “……怎么不和你同学一起去玩?”

    看了眼这小孩,廉歌重新收回了目光,同时出声问道,

    “他们幼稚。警察才不是他们那样,才不是整天就抓小偷。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我才不要玩这种幼稚的游戏,我要当真正的警察!”

    尚毅抬起头,看了眼廉歌,又低下头说道。

    “家里有警察?”

    廉歌再翻开一页,一边看着,一边语气平静地问道,

    “我爸爸妈妈都是警察,真正的警察!”尚毅抬起头,有些骄傲自豪地说道,

    闻声,廉歌再看了眼这小孩,不禁微微笑了笑,

    “……所以你也想做真正的警察?”

    收回目光,廉歌问道。

    “嗯!我一定得当上警察才行!”

    尚毅重重点了点头,目光中透着坚定。

    ……

    “……怎么不回家?”看着手里的书,廉歌也没转过目光,继续出声和这小孩说着话,

    “家里又没人,回去干嘛?”

    尚毅先是回了句,紧接着情绪有些低落下来,

    “……这时候,我妈都还在上班,要晚上很晚才会回来,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我不想回去。”

    “你爸爸呢?”

    廉歌再出声问了句。

    ……

    话音落下,长椅周围,似乎骤然安静下来。

    尚毅许久没有答话,只是低着头。

    廉歌也没继续追问,一页页轻轻翻动着书页,

    四下,唯有书页翻动声,和远处隐隐约约的话语声。

    “他们说……我爸爸牺牲了。”

    低着头,尚毅出声说道,

    闻声,廉歌翻动书页的动作微微顿了顿,没转过视线,也没出声询问。

    “说我爸爸在追捕歹徒的时候牺牲了……在去年的时候,我在学校里,还在上课的时候,我妈妈突然来学校接我。

    她看到我的时候,就一直抱着我哭,我很害怕……然后我妈妈跟我说,要带我去见爸爸……”

    “……我妈妈还告诉我,他们把我爸爸的警号封存了,只要我能当上警察,就能解封我爸爸的警号,我就能用上和我爸爸同样的警号,帮他继续做警察,抓坏人……”

    尚毅低着头,说着,眼神愈加坚定,

    “所以我一定要当上警察,当上真正的警察……”

    廉歌闻言,转过了视线,看了眼这小孩,

    尚毅说完,便重新沉默下来,

    视线微微后移,廉歌看向身后椅背互相倚靠着的长椅,

    就在那小孩身后的长椅上,还坐着另一道身影,

    那道身影穿着警服,听着小孩的话语声,脸上带着笑容,

    注意到廉歌投来的视线,顿了顿过后,朝着廉歌点了点头。

    “其实……我很想我爸爸,好多次我都梦到他了,但是我不敢跟我妈妈说……因为跟她讲,她就会哭……”

    尚毅低着头说着,

    闻声,廉歌重新转回了头,看向尚毅,

    “……只是,我发现,我最近梦到爸爸的时候,都已经看不清楚他的脸了……”

    说着话,尚毅情绪有些低落,

    “而且,好几次,我看到他……他的胸口都在流血,我想用手帮他捂住,可是怎么捂也捂不住。”

    闻声,尚毅背后长椅上,背对着的那道身影转过了头,看着尚毅,眼神中有些心疼。

    “尚毅对吧?”

    廉歌看着尚毅,又看了看其身后那道身影,微微笑着出声说道。

    闻声,尚毅抬起了头,有些疑惑地看向廉歌,

    而廉歌则是转回了视线,重新看向了手里摊开的《初级术法》

    “难得遇上,也算是一场缘分,我就送你一场好梦吧。”

    看着手里的《初级术法》,廉歌笑着说道,

    只见,书页上,正好停留在‘入梦术’篇章。

    闻言,尚毅眼神愈加疑惑地望着廉歌,其身后那道身影也转过目光,看向了廉歌。

    没抬头,也没做什么解释,

    一只手拿着书,驱使着法力,另一只手,一轻挥。

    随之,尚毅眼皮变得沉重,缓缓闭上了眼睛,趴在那书包上,沉沉睡了过去,

    而尚毅那身后那道身影,也靠着长椅的闭上眼睛,渐渐睡着。

    看着身侧身后,睡着的两人,廉歌微微笑了笑,

    收回目光,摊开书,继续缓缓翻动着书页。

    ……

    而随着书页翻动声,尚毅连同他身后那道身影一起,渐渐进入梦乡。

    梦里,尚毅已经长大,他如愿以偿地当上了警察。

    此刻,梦中,正是他的入警授衔仪式。

    他穿着警服,站在红旗下,另一道身影站在他身前,拿着肩章,同样穿着警服,

    两人警服胸口,绣着相同的警号……

第两百二十七章 梦

    “……尚毅,恭喜你,成为了一名真正的警察。”

    红旗下,尚毅面前,那道穿着警服,胸口镌刻着同样警服的身影,看着尚毅,脸上带着笑容,

    “爸……爸爸……”

    尚毅看着他身穿着警服的父亲,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警服,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这一次,在梦中,他父亲的脸不再模糊,

    “爸,我做到了,您看到了吗?我也当上警察了……”

    尚毅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警服上的警号,激动着说道,

    “我看到了,看到了……”

    尚毅父亲看着尚毅,脸上带着笑容,伸出手,想要抚摸下尚毅的头发,但伸到一半,顿了顿后,用手拍了拍尚毅的肩膀,

    “小毅,你做得很好,爸爸很高兴。”

    “来,爸爸给你把警衔佩戴上。”

    “好!”

    尚毅应了声,身子直直立着。

    尚毅父亲看着尚毅,走上前,拿着手里的肩章,仔细地给尚毅佩戴上后,又小心地理了理,才收回了手。

    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尚毅的模样,尚毅父亲脸上再次露出笑容,

    “来,尚毅,跟着爸爸我宣誓……”

    “好。”

    “向左转!”

    “我宣誓:我志愿成为……”

    “我宣誓:我志愿……”

    红旗下,面朝着红旗,

    一道浑厚的声音和较为青涩声音交织着,接替着,回荡着,

    这是两个人的梦。

    ……

    公园草坪旁,

    长椅上,廉歌半靠着椅背,轻轻翻动着书页,

    书页翻动声混杂着清风扰动林荫枝叶的飒飒声,仿佛隔绝了远处的喧嚣,让周围显得安静。

    长椅旁侧,那小孩尚毅正趴在书包上,沉沉睡着,似乎是梦到些美好的画面,脸上勾勒出一丝笑容。

    长椅背后,紧靠着的另一张长椅上,那道穿着警服的身影,靠着椅背睡着,脸上同样带着笑容。

    没有转回头,廉歌就这么捧着摊开的书,一页页继续翻看着。

    ……

    “爸爸,我现在也是一名警察了。”

    梦里,宣誓的仪式已经结束。

    扭头看了看自己肩上的肩章警衔,尚毅有些激动着说道,

    “以后我就能帮爸爸您一起抓坏人了!”

    听着尚毅的话,尚毅父亲脸上笑着,点了点头,

    “……好,一起抓坏人。”

    “等你老了,跑不动了,我就去帮你追那些坏蛋,帮你继续当警察。”

    “好。”

    穿着相同警服,佩着相同警号的两道身影,青涩的声音说着,年长的声音说着,

    交织着的声音,一遍遍回荡着。

    ……

    许久,红旗下,两道身影相对着,再次安静下来。

    看着尚毅,尚毅父亲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愧疚和心疼,但很快又掩盖了过去,脸上重新露出笑容,

    “小毅,你的授衔仪式已经结束了,爸爸也该走了。”

    尚毅父亲看着尚毅,笑着,“能看到你穿着警服,站在红旗下宣誓,爸爸很高兴。”

    “爸爸,你要去哪?”尚毅有些紧张。

    “……去抓坏人。”尚毅父亲看着尚毅,出声说道。

    “我和你一起去吧,我现在也是警察啊。”尚毅出声说道。

    看着尚毅,尚毅父亲顿了顿,然后露出笑容,

    “好……”

    话音落下,两个人并着肩,朝着红旗之外走去。

    梦境随之变得模糊。

    ……

    公园草坪旁,长椅上,

    后侧靠着椅背,睡着的那道身影缓缓睁开了眼睛,

    坐在长椅上,停顿了片刻后,站起了身,

    绕过长椅,走到了正面,看着趴在长椅上,仍旧睡着的尚毅,他脸上再出浮现出一丝笑容。

    蹲下身,伸出手,虚抚了下尚毅的头发,

    转过头,穿着警服的身影看向了廉歌,

    “谢谢……”

    闻声,廉歌从书页上收回了目光,转过视线,看向这道穿着警服的身影,摇了摇头,也没多说什么。

    而穿着警服的身影,则是再看了眼沉沉睡着的尚毅,重新站起了身。

    “阴魂滞留阳世,终究于人与魂皆不利。”

    看了眼这穿着警服的身影,廉歌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手里的书页,

    “静心凝神,就能感受到该去的地方。”

    说完,廉歌便没再多说,也没再劝说,再翻开了一页书页,继续看了下去。

    “谢谢先生你,我想我也是时候该走了,都已经逗留这么久了……”

    穿着警服的身影闻言再看向廉歌,感激道,

    闻声,廉歌顿了顿,但也没多说什么。

    那道身影则是转过头,再看了眼尚毅,

    看着沉沉睡着的尚毅脸上带着笑容,

    他的眼神愈加温柔,脸上同样浮现出一些笑容。

    紧随着,

    穿着警服的身影骤然消失,朝着远处离去。

    ……

    拿着书的动作微微顿了顿,廉歌抬起头,看了眼远处,又收回了视线,看了眼随着的小孩尚毅。

    而就在这时候,尚毅也从睡梦中醒来,

    “爸爸……”

    呢喃着的声音响起,紧随着,尚毅睁开了眼睛。

    坐起身,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尚毅有些沉默,低着头,似乎在回想着之前那个清晰的梦。

    ……

    “醒了?”廉歌看着书上的内容,语气平静地问道。

    闻声,尚毅转过头,看向了廉歌,也瞬间想起了睡着之前廉歌和他说得话,

    “……哥哥,刚才我做得梦是不是……你能不能让我再梦到我爸爸,我好久没有在梦里那么清楚看到他了,而且,在梦里,我还当上了警察,一名真正的警察……解封了我爸爸的警号……”尚毅说着说着,情绪重新变得有些低落。

    “我能给你的只有一场梦,”廉歌翻开又一页书,同时出声说道,

    “而将梦化为现实,只能靠你自己。”

    闻言,尚毅重新抬起头,看向廉歌,紧接着,又看向远处,眼神愈加变得坚定起来,

    “嗯!我一定要当上一名真正的警察。”

    ……

    “小毅,小毅……”

    而就在这时候,一道带着焦急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妈,我在这儿……”

    尚毅站起身,朝着远处喊了声,

    很快,远处那道身影便迅速走了过来。

    ……

    “吓死妈妈了,小毅,你放学了怎么不回家。”

    走近的身影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穿着警服,看着尚毅,松了口气,

    “妈妈,你今天不是要上班吗?”尚毅有些惊喜。

    “你不是说想去图书馆吗,今天局里正好没事,我就请了半天假。到了家才发现你没回来,问了你同学,才知道你还在公园,怎么不回家啊,小毅?”

    尚毅的母亲蹲下身,对着尚毅说着。

    “……家里就我一个人,我不想回去……”尚毅低着头说道,“我就和这位哥哥在这儿聊了会儿天。”

    闻声,尚毅母亲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尚毅的头发,然后又转过身,看向廉歌,

    “谢谢你啊,小哥,谢谢你帮我照看小毅。”站起身,尚毅母亲朝着廉歌道谢道,

    闻言,廉歌摇了摇头。

    “小毅,来,给这位哥哥道声谢。”牵着尚毅,尚毅母亲转过头看向尚毅说道,

    “谢谢哥哥。”看着廉歌,尚毅道谢道,

    廉歌闻言,笑着再摇了摇头。

    “那小哥,我们这就不打扰你了,就先走了。”

    ……

    说完话,尚毅母亲便牵上尚毅,沿着公园里的小道朝着公园外走去。

    尚毅还转过头,再看了眼廉歌。

    “……小毅,你之前不是说要去图书馆吗?”

    “嗯,我要去图书馆,多看点关于警察的书……”

    身影渐行渐远,话语声也随之渐渐远去。

第两百二十八章 年轻人

    “……来两个肉夹馍吧。”

    “好嘞,您稍等。”

    公园小广场上,时值中午,小吃摊上前人头攒动着。

    廉歌在一家肉夹馍小吃摊前重新停留,

    说了声后,摊主便转过身,快速忙活起来。

    而蹲在廉歌肩上的小白鼠,则是眼馋地看着,脑袋随着摊主的动作转动着。

    “……给,您的两个肉夹馍,一共十六块,微信支付宝都行……”

    说着话,摊主将两个装进袋子里的肉夹馍递给了廉歌。

    ……

    付了钱后,廉歌拿着肉夹馍朝着之前所坐的长椅位置走了过去。

    而肩上蹲着的小白鼠,则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廉歌手里提着的肉夹馍。

    还未走至长椅,长椅上坐着的一道身影便出现在视线内,

    才刚离开片刻,廉歌之前所坐长椅上便又坐下一人,

    那人穿着有些发皱的黑色西装西裤,脚上的黑色皮鞋上沾着些灰,坐在长椅的边缘,靠着椅背,失神地看着远处。

    ……

    也没停下脚步,廉歌不急不缓地走回长椅,在之前所坐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吱吱,吱吱……”蹲在肩上的小白鼠叫了两声,用立着的前肢碰了碰廉歌。

    闻声,廉歌转过视线,看了眼小白鼠不禁笑了笑,

    收回目光,廉歌将手里其中一个肉夹馍连带着塑料袋放到了旁侧长椅扶手上。

    瞬间,小白鼠便从肩上窜下,拨开了肉夹馍上塑料袋的遮掩,对着肉夹馍战斗起来。

    笑了笑,廉歌也拿起另一个肉夹馍吃了起来,同时转过视线,看了眼身侧坐着的这人。

    ……

    这是个年轻男人,约莫二十来岁,看着远处的目光中,有麻木,还有些迷茫。

    转过视线,廉歌朝着这年轻男人所看得方向看了眼,

    那是公园外的繁华城市,一座座高楼耸立着,间隙间还有些寺,墙,塔的古建筑。

    “……先生,你是来长安旅游的吧?”

    或许是感受到廉歌的目光,年轻男人出声搭话道,

    “算是。”廉歌看了眼这年轻男人,吃着肉夹馍,应了声。

    “这长安啊,旅游是个好地方……但如果在这儿工作的话,一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年轻男人看着远处,出声说了句。

    话音落下后,又陷入沉默,只是如同之前一样,看着远处,眼里透着迷茫。

    闻言,廉歌看了眼这年轻男人,也没多说什么,收回视线,拿着肉夹馍继续吃了起来,

    ……

    “……好累啊,我们休息会儿吧。”

    “行,我也累了,那边有根长椅,我们过去歇歇。”

    草坪上,在公园里拍着婚纱照的那对新人,说着话,朝着长椅边走了过来。

    新娘提着婚纱的裙摆,新郎也帮忙提着。

    走至长椅处,新郎和新娘在廉歌身后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而摄影师团队,则在不远处另一根长椅上歇息着。

    “……老婆,想不想吃点什么,那边广场上有卖小吃,我过去给你买。”

    “太累了,感觉没什么胃口。”

    “那我去给你买瓶水。”

    “好吧。”

    新郎额头上的汗水还未干,便再次站起身,朝着小广场那侧小跑了过去,顺道还问了声坐在另一边的摄影师团队。

    摄影师团队也起身走出个人,跟了过去。

    ……

    长椅周围,重新安静下来,

    廉歌吃着手里的肉夹馍,听着随着清风传来的远处喧嚣声,

    旁侧,小白鼠专心致志地对付着眼前的肉夹馍。

    而年轻男人,依旧眼神迷茫地看着远处的一栋栋高楼。

    ……

    “嗡嗡……嗡嗡嗡。”

    手机震动声响起,是那年轻男人的手机。

    闻声,年轻男人先是顿了顿,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机响了,然后伸出手有些木然地从西装兜里摸出了手机。

    看了眼来电显示,年轻男人动作顿住,眼神有些变化,

    然后用手狠狠地搓了搓自己的脸,深深呼吸了口气,才按下了接听,将手机贴到了耳边,

    “……喂,爸……没事儿,今天不是放假吗?你打电话过来,我还在睡觉呢。”

    年轻男人埋着头,捂着手机,语气轻松地说道,

    “……前天?前天我那不是喝多了吗?没事儿,真没事儿……嗯,工作挺好的,老板对我也不错……好,我知道,少喝点酒……”

    年轻男人的声音在长椅周围响着,

    灵敏的听觉下,年轻男人电话那头的声音,也传至廉歌耳侧,那是道较为苍老的男声,

    “……娃,地里这两天没什么活,你妈正好有些空,我让她过来看看你,顺便给你带点吃得过来。”

    “不用了。不用让妈专程过来跑一趟……我这什么都有,用不着给我拿什么吃得过来。”年轻男人语气轻松地说道,

    听到年轻男人的话,电话那头,那道苍老的男声陷入沉默。

    默然许久,

    “……娃,要是实在不行就回来吧。”

    “爸……”

    年轻男人闻声,变得有些哽咽,话梗在喉咙里,只是叫了声,便再次顿住了声,

    “回家吧,等回来了,我让你妈给你包饺子……”

    听着电话那头的话,年轻男人的眼眶泛红着,胸口起伏着,手捂着手机,深呼吸着,

    “……爸,说什么呢,回来了我还咋挣大钱啊。”年轻男人眼眶红着,声音颤着,语气轻松着,“我还要给你买大房子呢,”

    “……爸不想要大房子,爸就想你高兴。”电话那头,苍老的声音说道。

    “高兴,怎么会不高兴呢……这大城市啥都有,被咱们那小县城,要繁华多了,热闹多了。”

    年轻男人擦着眼里快涌出的泪水,笑着说道,

    “……好了,爸,不说了啊,这都大中午了,我还没吃饭呢,我去吃饭了啊。”

    说着,年轻男人便捂着手机,挂掉了电话。

    ……

    周围,骤然再次安静下来,

    将手机揣回兜里,年轻男人重新沉默下来,还红着的眼眶看着远处,眼神愈加变得迷茫。

    “……有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看着远处,年轻男人似乎在和廉歌说话,也似乎在自言自语,

    “来长安这么久,每天六点钟起,然后坐地铁去上班……一天过后,回到租住的房间里,对着墙壁……”

    “……现在,工作还没了……我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年轻男人看着远处的一栋栋高楼,说着。

    “……小兄弟,可不能这么说。”

    之前那去买水的新郎在之前年轻男人打电话时,刻意放缓了脚步,此刻听到年轻男人的话,出声说道,

    “……谁都有不容易的时候,挺过去就好了。”

    新郎拿着几瓶水,走到长椅后重新坐了下来,

    “……来,喝口水吧。”

    将手里的水递给自己妻子一瓶后,新郎又将手里的水,递了一瓶给廉歌,和那年轻男人,

    年轻男人闻声,转过了头,看着这笑着的新郎,又看了眼其递过来的水,

    伸手接了过来,

    “谢谢……谢谢。”

    拿着水,年轻男人低下头,说着。

    “谢什么啊,都有不容易的时候。”新郎摇了摇头,

第两百二十九章 新人

    “……小哥,给。”

    说着话,新郎将另一瓶饮料递给了廉歌。

    看了眼这新郎,廉歌笑了笑,伸出手接了过来。

    “谢谢了。”

    “别客气。”

    新郎笑了笑,收回目光,看向一旁仍然低着头,紧握着那瓶水的年轻男人,

    “……生活嘛,谁都有难得时候。”

    说着话,新郎拧开了手里矿水泉的瓶盖,喝了口后,视线看向了远处,

    “小兄弟,我刚听你是在跟你父亲打电话吧?”

    年轻男人闻声,动作顿了顿,然后点了点头,

    “……对。”

    “我刚到这座城市的时候,受了什么委屈,也喜欢瞒着家里,不想让家里担心。”

    新郎眺望着远处,似乎陷入了回忆,

    “那时候,我跟家里讲,我工作挺好的,挺轻松,早上九点钟上班,晚上七点钟就下班。但实际上,早得时候我晚上九点才能下班,晚得时候得在公司待到十二点。

    结果,那天晚上,十点钟的时候,我母亲给打电话过来,我正在回出租屋的路上,那路上,车水马龙着,我想这不是要露馅了吗?平日里这种情况,我都是跟我母亲讲,我是在和朋友同事出去玩,但那天晚上,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想得……”

    新郎说着,脸上露出一些笑容,

    而年轻男人听着,则动作再次顿了顿,

    “……我看到那公路旁边有个公共厕所,就想着公共厕所里不是隔音吗,就拿着手机跑进了厕所,找了个厕所隔间,反锁了过后,蹲在那冲水马桶旁边,接通了电话……”

    旁边的新娘听着新郎的话,伸出手握紧了新郎的手,

    新郎轻轻拍了拍新娘的手,对新娘笑了笑后,继续说道,

    “……我母亲问我,这么久才接电话,是已经睡了吗?我说对,已经睡了,正在床上呢……”

    新郎看着远处,脸上笑着,说道,

    “然后,我问我母亲,这么晚打电话,是有什么事情吗?”

    “然后,我母亲沉默了好一会儿……她跟我说,没什么事情,就是很久没给我打电话,想听听我的声音。”

    “……她跟我说,她看天气预告,说我这升温了,让我注意防暑。我跟她讲,有空调呢,不热,现在我在屋子里就吹着呢。”

    新郎说着话,拿着矿泉水再喝了口,

    “……我就在那厕所隔间里,跟我妈说了很久……最后我说我困了,才挂得电话。

    等把电话过了过后,我就蹲在那厕所隔间里发愣,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停顿了下,新郎脸上再次露出一丝笑容,

    “……就在这时候,厕所隔间旁边一道隔间,突然响起一道声音,他压低着声音问我,电话打完了吗,他腿麻得实在是蹲不住了。

    原来,从我进厕所过后,旁边里那隔间里就一直有人,但那半个多钟头,他愣是一点声儿没出,帮我撒了这个谎。

    ……最后,从厕所里出来的时候,才看到那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他走得时候跟我讲,生活不容易,谁都有难得时候,挺过去就好了。”

    说着话,新郎转过了头,看向了那年轻人,

    “……小兄弟,生活是不容易,有时候也很难,挺过去就好了。”

    说着,新郎还伸出手,拍了拍那年轻人的肩膀,

    “手里的水别光拿着了,喝一口吧。”

    闻言,那年轻人抬起头,看了眼新郎后,点了点头,

    “……谢谢,谢谢。”

    拧开瓶盖,年轻人喝了口瓶里的水,眼眶泛红着,道着谢。

    ……

    旁侧,听着这新郎和年轻男人的交流,廉歌拧开了瓶盖,

    而蹲在长椅扶手上,吃着肉夹馍的小白鼠听到动静,脑袋动了动,立起前肢,看向了廉歌手里的饮料,

    见状,廉歌不禁笑了笑,就着瓶盖给小白鼠倒了一瓶盖,放到了旁边,

    小白鼠随之,便窜到了瓶盖旁,嗅着喝了起来,

    “……小哥,你这儿小白鼠还挺有灵性的啊。”旁侧,那新郎见状,笑着说了句。

    闻声,廉歌笑了笑,也没接话。

    ……

    坐在长椅后侧的新郎重新转过目光,看向了那年轻人,

    年轻人喝着瓶里的水,依旧沉默着,

    “……再那过后,没多久,我就遇到了我的妻子。”说着话,新郎伸出手,握紧了新娘的手,新娘也笑着看着新郎,

    “……刚和我妻子约会那会儿,我还是个穷鬼,每个月那点工资,也就勉强够自己花,那时候,约会之前,我总是绞空心思的琢磨,怎么省钱,还有去一些有意思的地方。

    一个人的时候,没钱就是自己吃得差些,你说苦吧,好像也就那样,但两个人的时候,就忍不住自责……

    不过我妻子还不错,每次我说我请客,她就说AA,我要坚持,她就教训我,说,男女平等啊,你懂不懂……”

    说着,新郎笑了笑,新娘眼里也噙着笑意,望着新郎,

    “……就那么,我们两个人的感情逐渐升温,她家里人也知道了我的存在,不过她家里是不太同意的,怕他们女儿受了委屈。

    然后,有那么天,我和我妻子在外面约会,她突然跟我讲,我们私奔吧,然后从包里摸出了本户口本,说要来个先斩后奏。

    那时候,我先是愣了下,然后就忍不住笑了,我说,我要是有这么个女儿,我腿都给她打断。

    然后,我跟她讲,我要娶她,也是明媒正娶,让她父母同意,放心的把他们女儿交到我手里……

    最后,我亲自把她送回了家里,也是第一次见她父母,我岳父第一次见我的时候,那脸黑得,都吓人,看着我那眼神,都恨不得把我吞了,等我如实把原委说了遍后,她父亲的脸色才好了些……”

    说着话,新郎再转过视线,看向那沉默着的年轻人,

    “小兄弟,生活有时候是很难,但更要挺下去。你看我,现在不也娶了我妻子,挺过来了吗?”

    “谢谢……”

    年轻人点了点头。

    ……

    “……这也歇息得差不多了,您看我们是去下一个地方接着拍还是?”

    坐在旁侧不远另一张长椅上的摄影师团队中,走出一人,走了过来,询问道。

    新郎闻声,转过头,看向了他的妻子,

    新娘见状,站起了身,

    “我休息好了,我们去下一个地方吧。”

    “……那好。”

    新郎点了点头,然后转过头,看向长椅前坐着的廉歌和那年轻人,

    “那小哥,还有这位小兄弟,我们就先走了啊。”

    说着话,新郎似乎想起什么,

    “……对了,我们两的婚礼就在一周后,今天遇到两位也是缘分,要是两位有空的话,到时候可以来喝杯喜酒。”

    说着话,新郎从怀里摸出两张请帖,递给了廉歌和那年轻人,

    “……我只是个过路的游客,就不去了。不过,祝两位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廉歌转过视线,看了眼这对新人,笑着说道,

    而那年轻人,则是犹豫了下后,伸手接过了请帖,

    “那行,那我们就先走了啊。”

    收回手,新郎笑着招呼了声,便伸手帮着他妻子提着婚纱裙摆,朝着远处离去。

第两百三十章 女人

    长椅周围,重新安静下来。

    看了眼那远去的新人,又看了眼旁侧这年轻人,廉歌收回了目光。

    而那年轻人拿着手里的请帖,愣愣望着那对新人离开的方向,许久才重新低下头,看着手里的请帖,

    拿着请帖,年轻人顿了顿动作,然后有些小心地将请帖放进了西服怀兜里,放好后,还有手隔着衣服按了按,确认放好没问题,才收回了手。

    另一只手拿着那瓶水,年轻人从长椅上站起了身,似乎也准备离开,

    “嗡嗡……嗡嗡嗡。”

    就在这时,年轻人兜里的手机再次响起了起来,

    摸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年轻人愣了愣,但还是有些小心地按下了接听,将手机放到了耳边,

    “喂……”

    年轻人刚出声,便被电话那头一道似乎气势汹汹的话语声打断。

    在敏锐的听觉下,那声音,清晰在廉歌耳边响起,

    “……你还想不想干了,啊,上班时间,你给我又跑哪去了?我跟你说,你要是不想干有得是人想干……”

    “可是,客户那边……”年轻人闻言,有些犹豫地说道,

    “他给你发工资还是老子给你发工资啊,他说要开老子公司的人老子就让他开?赶紧给我滚回来,一天天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说着话,电话那头便挂了电话。

    拿着手机,年轻人愣愣站在原地,

    ……

    “小伙子,你这儿瓶子还要不要?”

    一个提着编织口袋的老人走了过来,对着那年轻人说道,

    听到声音,年轻人从愣神中回过神来,紧接着露出笑容,

    看了看老人,又看了看手里的这瓶水,直接拧开盖子,一口就将瓶子里的水喝完,将空瓶子递给了老人,

    “给……”

    说完,等老人接过,那年轻人拿着手里的手机,转过身便朝着公园外走去,步伐渐快,那年轻人渐渐跑了起来,快速消失在公园内。

    老人接过瓶子,拧开瓶盖,甩了甩瓶子里残余的水,扔进了编织袋里,又转过头,看向了廉歌。

    ……

    看着那年轻人身影消失在视线内,廉歌转过了目光,看着身前老人投来的视线,微微笑着,将手里的空瓶递了过去。

    “谢谢。”

    老人接过空瓶,扔进编织袋里,便继续沿着公园的小道,朝着远处走去,

    ……

    长椅周围,随之再次安静下来,

    唯有清风扰动着公园林荫枝叶的声音不时响着,

    “吱吱……吱吱吱。”

    长椅扶手上,解决完那肉夹馍的小白鼠前肢嘴边沾着油渍,立着前肢,看着廉歌,叫了两声,

    “还想吃也没了。”笑了笑,廉歌便朝着小白鼠一挥手,

    瞬间,小白鼠身上沾染着的油渍消失,而那扶手上残留着的塑料口袋,仿佛是在一阵清风的作用下,飘进了长椅不远处的垃圾桶。

    小白鼠转动了下脑袋,随之从扶手上,沿着廉歌的手臂,重新窜上了肩膀,如之前一样,蹲着。

    看了眼小白鼠,廉歌微微笑了笑,

    收回目光,廉歌如之前一样,从系统中取出本书,一页页翻动起来。

    ……

    轻轻翻动着书页的声音混杂着清风扰动枝叶声,长椅前,公园小道上,稀落着的行人不时走过,

    头顶上正当空的太阳也逐渐西斜,被云层遮挡。

    之前在那公园林荫间下着象棋的几位老人,在小广场的小吃摊上吃了些东西后,也走到了林荫外,

    就在那林荫边,之前下着象棋的几位老人间隔着,在那路边槛上坐了下来,摸索着,从怀里各自掏出一张红纸,平铺在身前,还从那灌木从下找了几个石头,压住了红纸边,以免被阵阵袭来的风吹走。

    只见,那相隔不远的几张红纸上,各自上各自写着些黑字:‘解卦算命,看姻缘合八字,布风水看日子……’

    每张红纸上内容都有些细微差别,但大体却差不多。

    引得从不时从公园路过些老太太,不时顿足,蹲下身。

    只是这间隔着不远的几位老人似乎仍然对之前的象棋念念不忘,每当过路的人走开,便左右争执起之前下的象棋棋局,

    “……那最后一句就是你丁老头耍赖,落子无悔,你还悔棋,眼看这都没棋走了,你还给我说重新来。”

    “放屁,一局棋悔三子是不是你说得,还说我耍赖。下个棋别输不起啊。”

    “老陈你那局没什么好说得,我那局才是冤……”

    “你冤,你冤个屁你冤……就你那臭棋篓子你还冤。”

    “什么臭棋篓子,要不是你在旁边瞎指挥,我那局能输?”

    ……

    草坪旁,听着公园小道对面清晰传到耳边的话语声,又看了眼这几人身前那用石头压着的红纸,

    收回视线,廉歌笑了笑,继续翻动着手里的书页。

    而就在那坐在道路旁的几位老人争执的同时,又一个人站在了其中一位老人的红纸前,

    ……

    “……怪我瞎指挥,要不是我这指挥你那局早就没了,我瞎指挥你别听啊是不是……”

    说着话,感觉到身侧光线的变化,老人转过身,看向了站在他‘摊位’前的来人,

    “……姑娘,你是要……”

    “你这儿是能算命吗?”

    “对对对,”老人来了兴致,“姻缘事业学业,合八字,看风水,都行,大姑娘你要算点什么?”

    “算命,我要算算我的命……”

    “……这,算命算什么,姻缘还是事业?”老人看着摊位前的人,再次问道,

    “就算算……我的命还有多长吧。”

    ……

    公园小道旁,长椅上,听着小道对面传来的那道女声,廉歌微微顿了顿翻动书页的动作,

    转过视线,朝着那小道对面看了眼,

    驻足在那摊位前的是位女人,脚上踩着黑色长筒靴,下身穿着类皮质的包臀裙和厚实的黑色丝袜,只是其腿略显臃肿,凸显身材的服饰反而让其腿脚看起来有些难看,上身则是披着见黄色的大衣,脸上浓妆艳抹,粉底涂得很厚,却掩盖不住其眼角的皱纹,

    这是个风尘气很重的女人,看起来已经四十岁左右,此刻正半侧着身,看着红纸后的老人,眼神里透着麻木,

    “……这个……”

    听着这女人的话,看着这女人这副模样,老人脸上有些犹豫,

    “……这老头就是个半吊子,这种东西他算不了,是吧,丁老头?”旁侧另一位老人见状立刻帮腔道,

    “对对对,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女人面前的老人瞬间应声道,

    “他算不了,那你呢?”女人转过头,看向另一位老人,

    “我也算不了,”另一位老人果断摇头,然后脸上又露出一丝犹豫的神情,“不过……大姑娘,有些事情还是看开点,你说是吧?”

    “看开点?呵呵……看开点……”

    女人挪动着步子,有些颠三倒四地从几张红纸前走开了,脸上笑着,眼里却依旧如之前一样麻木。

第两百三十一章 哪来的家

    挪着步子,女人呢喃着老人的话语,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脸上笑着。

    红纸后的几位老人看着这有些奇怪的女人,互相看了眼,没再说话,

    那女人从红纸前转过了身,浓妆艳抹着的脸上,笑容重新消失,眼里透着麻木,表情木然着,缓缓转着头,打量着身前的道路,似乎在考虑去处。

    女人目光在道路对面的长椅上重新停留,拖着步子,一步步朝着长椅边走了过来,

    ……

    踩着黑色长筒靴,女人走至长椅边,顿了顿,看了眼长椅上坐着的廉歌,女人重新挪开脚步,绕过了长椅。

    走至长椅后侧,女人就像是失去浑身力气般,瘫软着坐在了长椅上。

    靠着椅背,女人仰着头,看着草坪里玩闹着的小孩,依偎着的情侣,神情依旧木然着,沉默着。

    ……

    “你说,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得有报应?”

    女人看着远处,神情没什么变化,不知是自言自语,亦或者是在和廉歌说话。

    闻声,廉歌顿了顿动作,转过视线,看了眼坐在长椅后侧的女人,

    女人的眼睛正注视着远处,眼里就如同一潭死水,一片死灰般,看不到半点光彩,

    涂着浓厚粉底脸上显得苍白,神情木然。

    收回视线,廉歌也没多说什么,再次翻开了一页书页。

    而那女人,似乎也没想要听到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你知道吗,我就要死了……嗬嗬……我就要死了。”

    女人看着远处,脸上笑着,嘴里说着,

    笑着笑着,女人脸上笑容重新消失,沉默了下来,

    瘫靠着长椅椅背,无神地看着远处。

    ……

    而就在这时,之前那提着编织袋,捡着饮料瓶的老人重新走了回来,

    一只手提着编织袋,一只手擦了擦脸上的汗,老人站在道路边,转动着视线,看着草坪边的一张张长椅,似乎想找张空长椅歇息,

    在廉歌所坐长椅上微微顿了顿视线,老人犹豫了下,还是攥着编织口袋,佝偻着身子,走了过来。

    走至长椅旁侧,老人将装着饮料瓶的编制口袋放得稍远了些,又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才走近,

    看了看长椅后侧坐着的女人,又看了眼长椅前侧坐着的廉歌,犹豫了下,老人看向廉歌,

    “……小哥,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人坐,要是有人坐的话……”老人看着廉歌,询问道,

    “没人坐,老人家自便吧。”廉歌看了眼老人,摇了摇头说道。

    “谢谢……”老人点着头,说了声,然后转过身,才长椅边上,紧靠着扶手的位置,小心坐了下来。

    “这天气,还真是热啊……”老人擦着汗水,说着话,

    “是挺热的。”

    廉歌应了声,又转过视线,看了眼那长椅后的女人,女人依旧木然地看着远处。

    那老人也不禁转过身,看了眼长椅后坐着的女人,

    “……姑娘,有心事啊,是家里出什么事儿了吗?”老人看着女人,出声问了句。

    “家?嗬嗬,家……”

    女人闻声,身体抽动着笑了起来,

    “你看不出来吗?我就是个婊子,就是个妓女!是双破鞋,婊子会有家吗?”

    女人笑着,似乎眼泪都要笑出来,

    “……还是个人老珠黄,得了病的破鞋,想要和我上床吗,八十块钱就行!”女人笑得有些癫狂,

    老人看着那女人,听着那女人的话,先是愣了下,紧接着陷入沉默,

    “……姑娘,我活这么大岁数了,见过的事情也不少。有什么事情,你可以跟我讲讲。”

    看着那女人,老人出声说道。

    闻声,女人笑声渐渐平息,脸上笑容渐渐消失,转过头,看了眼那老人,陷入沉默。

    长椅周围,随之骤然安静下来。

    ……

    “……二十多年前,我还有家,住在一个小山坳里,周围就那么几户人,邻居家有个男孩,比我大两岁,”

    女人转回了头,瘫靠在椅背上,看着远处,眼神依旧木然着,

    “……从小我就喜欢他,但是家里父母不同意,说他家里穷,人也不好,等我才十八九岁,就早早给我安排了相亲,想让我嫁到隔壁村子的一户人家……那天,他跟我讲,他要出去挣钱,挣钱回来娶我,让我等他,我答应了,第二天,他就走了,离开了小山坳里,去了大城市。

    我就在家,一直拖着,不管父母说什么,我都不同意,在那等他……”

    说着,女人笑了起来,笑得有些凄凉,

    “你说……那时候,我是不是太蠢了……”

    “……从十八岁,得到二十岁的时候,他回来了……那天晚上,他跟我说,他要带我走,离开那小山坳里,去他打工的大城市,去那一起生活……

    他跟我讲,我们可以在那结婚,然后生一个孩子,然后他负责工作,我就在家里陪着孩子。开始的时候,我们可以先租一套房子,然后攒一些钱,在买一套小房子……

    我答应了,第二天晚上,我就带着行李跟着他,离开了家……离开的时候,还被我爹发现,我爹在后面撵,但也没追上。

    他朝着山喊,跟我说,以后后悔了不要回来,他就当没生过我这么个女儿……那时候我在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后悔。”

    “……我跟着他,走了十几里的山路,到了镇上,又从镇上坐车,到了县城,从县城坐上了火车……那时候,是我第一次走那么远的远门,一切都很新奇,觉得城市里的建筑都好高,人也好多……

    坐了两天的火车,我和他到了长安,刚来的时候,我觉得这座城市特别繁华,热别漂亮,我一下子就被这城市给迷住了……”

    看着远处,女人眼睛依旧如死灰般麻木,表情也没什么变化,

    “……他带着我,去了他住得地方,那是一处城中村,沿着那路边,到处都是些污水和垃圾,房子也像是好久以前的,墙上的灰要么拱起,要么就已经从墙上掉下来了,还有些……那种女人站在那种小屋子门口,穿着很漂亮,很艳丽,脸上也涂着妆,嘴里叼着烟,招揽着客人,小屋子的门就用床单遮着……”

    “他住得屋子,就在一个那里面的一个小巷子里,巷子里堆着很多杂物,很乱,过人都困难……屋子就在一楼,屋子里也很乱,有张床,有个小厨房,卧室里还有个很老的那种电视,但是在那以前,村子里就只有村长家有台电视……他教我怎么用,虽然只能搜到几个台,但是我也特别开心……”

    “……在他住得屋子对面,也住着个那种女人,经常都能看到,有人在她屋子里进进出出,有老得,有年轻的……”

第两百三十二章 床单

    “……刚开始的时候,一切都挺好的。虽然待得地方比较差,但总归和他在一起了。”

    女人神情木然,眼里透着麻木,语气没什么起伏地说着,

    “……他出去干活的时候,我就在家收拾屋子,买菜,等他回来了,就一起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吃饭……”

    “……有天,他晚上回来得很晚,回来之后,也不说话,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讲……好一会儿,他跟我说,我们住得房子快到期了,但是我们没钱交房租,如果接下来几天不找点钱,我们就得流落到街头了……

    我问他,那怎么办……我跟他说,不行的话,我们可以回去,重新找个地方……他说不行,他不能回去……

    然后我也着急了,问他怎么办……他告诉我,他有个办法……”

    说着,女人脸上眼神麻木着,脸上露出如之前一样的笑容。

    ……

    听着女人的叙说,廉歌翻动书页的动作顿了顿,也没回头,也没多说什么。

    而旁侧坐着的老人,则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

    “他说,他有个办法,只要我像住在对面的那种女人一样,出去卖,我们就能很快有钱。

    到时候,我们就能从城中村搬出去,搬到那种高楼里去住。”

    女人笑着,说着,

    “那时候,我们住得卧室,侧面有个窗,窗框上的玻璃已经碎了,只能勉强用两张肥料口袋,绷在上面挡风,那时候,我总喜欢把那窗户开着,因为那窗户正对着城中村外面,每天晚上,那些高楼里,灯光亮起的时候,我都能看到……

    那天晚上,也一样,窗开着,我看着那亮着灯的高楼,心动了。”

    “……他跟我说,只要赚到足够的钱,我们就不干了,到时候我们就去那高楼里买套房子,开始新的生活,他还跟我保证,他说他绝对不会嫌弃我。”

    “……我没说话,也没拒绝……然后,他就出门,去叫了那对面的那种女人过来,说要让她教教我。

    那女人看着我,就叹了口气,说让我想清楚,跳进泥潭里,即便能再爬出来,也得沾一身泥,这泥一辈子都洗不干净,说那话的时候,那女人还看了眼他,只是我当时脑子里,眼前闪过地都是那亮着灯的楼……”

    “……我自己作孽,我爱慕虚荣……这就是报应,报应啊。”

    女人笑着,眼泪却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紧随着,女人笑容又是一滞,眼神麻木着,继续叙说起来,

    “……从那以后,我和他住得地方,也拉起来了一张床单,我就站在那巷子口,穿着暴露的衣服,抹着浓妆,招揽客人……任由那胖得瘦得,在我身上折腾……他就站在床单后,收着钱,数着钱,笑着……

    开始的时候,我不让别得人亲我,我还想留个干净的地方……

    第一个月的时候,他给我买了件大衣,我还挺高兴,然后问他,我们还要多久能搬出去,能不干这个,他跟我说,快了……再只要几个月就行,然后他跟我说……有个客人想亲我,说他给了很多钱……还告诉我,他不介意……那以后,我最后一个干净的地方也没了……”

    “从我接第一个客人开始,他就不怎么碰我了……那时候,我也不怪他,因为我自己也觉得自己恶心,觉得自己就是个人尽可夫的婊子……”

    女人看着远处,说着,

    “……第三个月的时候,我又问他,还要多久,他还是跟我说,快了……再只要几个月,我们就能不干了……慢慢地,我麻木了,认命了,觉得这或许就是自己的命……每天除了接客人,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透过那扇窗,看着远处的城市……”

    “……有天,警察来扫黄,我被抓住了,他跑了……我被查到的时候,正被一个人按在身下……一个人在警察局的时候,我很害怕,我以为他会来找我,但到最后,我也没能等到他……我被拘留了五天,等从警察局出来的时候,我以为,他会在家里等我……”

    说着,女人再次笑了起来,笑得有些癫狂,

    “……等我再走进那城中村的时候,我正好看到他从一个拉着床单的小屋子里走出来,腰上的裤子都还没系好……嗬嗬嗬……哈哈哈……”

    ……

    “真是个畜生东西!”听着话的老人忍不住骂了句,

    “那男的呢?现在在哪?”

    “在哪……嗬嗬嗬……”女人脸上笑着,

    “……就那么没多久,他就被车给撞死了。”

    “……本来那城中村里都没几辆车会过,而撞死他的那辆车,正好就是我之前招揽过来的一位客人,

    那天,他开着车来我那儿,那男人从一个拉着床单的屋子里走出来,正好就被那辆车给撞死了,你说好笑不好笑……嗬嗬嗬……”

    “……报应啊,活该!”老人义愤填膺地说了句。

    “是啊,报应……现在这报应也该轮到我了,轮到我这个人尽可夫的婊子。”

    女人笑着,说着,

    “姑娘……”老人看着这女人,想在劝说下,但终究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而那女人,则是脸上笑容消失,木然着,麻木着,望着远处,继续说了下去,

    “……当初,他死了过后,我才想明白,我爹说得对,这个人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但那时候,我已经没地方可去了,家已经回不去了……

    找那男人收起来的钱时,我才发现,好多钱都已经被那男人花了……我从那城中村里搬了出来……但就像是那女人说得一样,我已经陷在泥潭里了……嗬嗬嗬……

    当初是我爱慕虚荣,自甘堕落……现在报应也是时候到了……就快死了,却连家也回不去,我甚至快要忘了我爹娘的模样,我甚至不知道我爹娘是否还活着。

    你说好不好笑……我这婊子人尽可夫,临到死了,报应来了,我只能一个人烂在屋子里,死了都没人知道,没人收尸……”

    ……

    “……姑娘,回去吧,回家吧。”老人看着这女人,摇了摇头,劝道,

    “回家……我哪还有家,你看我这样子,看不到吗?我是个婊子啊?我哪还有脸回去……”女人眼神麻木着,摇着头说道,

    “……姑娘,即便你爹娘再怄气,你都到现在这样了,又还有什么意义,回去吧,至少不用客死异乡,也算是落叶归根了。”

    女人听着老人的话,眼睛动了动,紧随着,又摇了摇头,

    “……回不去了,早就回不去了……”

    摇着头,说着话,女人撑着长椅的扶手,踉跄地站起了身,

    “就让我一个烂在屋子里吧,……我活该,我自己做得孽,就让我烂在屋子里吧……”

    说着话,女人踩着草坪,有些踉跄地走远了。

    “……诶,姑娘……”老人站起身,喊了声,但那女人,依旧自顾自地渐渐远去。

第两百三十三章 老人

    “真是……”

    长椅旁,站起身的老人看着踉跄着远去的女人,摇了摇头,想要说些什么,但也只是叹了口气,

    “……人这一辈子啊,可真是……命运弄人啊。”

    老人缓缓着,重新坐下了身。

    “……不是命运弄人,而是自己的选择。”

    长椅前侧,坐着的廉歌拿着手里摊开的书,看着那女人消失在视线内,收回了目光,

    再看了眼身侧坐着的老人后,将目光重新投向了手里摊开的书上。

    “……也是。”

    老人想了想,沉默了下,点头应道,

    “……人啊,总是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责任。”

    说完,老人再次沉默下来,只是仰着头,看着远处,

    廉歌也没再说话,只是翻动着书页,看着书上的内容,

    ……

    周围,随之重新安静下来,

    只有远处小广场上隐隐传来的话语声,混杂草坪上小孩的欢笑声响着。

    道路对面,沿着路边坐着的几个算命老人,经过之前那女人后,也停止了对象棋地争论,低声说着之前那女人,

    公园小道上,依旧人来人往,行人或是匆匆而过,或是沿着林荫散着步,

    或是急匆匆掠过的年轻人,或是带着孩子的父母,说着子女的老人,

    ……

    头顶的太阳也在身前小道上的人来人往中,渐渐西斜,临近着傍晚。

    “……小哥,这也不早了,我也歇息够了,你慢坐,我就先走了。”

    身侧坐着的老人,看着已西斜了的太阳,锤了锤自己的腿,从长椅上重新站起了身,

    闻声,廉歌顿了顿,看向老人,点了点头,

    老人笑了笑,转过身,用手拍了拍自己刚才所坐位置可能有的灰后,直了直腰,眺望了眼远处的草坪和公园外,

    紧接着,老人重新拿起了放在稍远处的编织袋,攥紧袋口后,老人提着,佝偻着身子,重新朝着远处走去。

    ……

    “吱吱……吱吱吱。”

    蹲在肩上的小白鼠立着前肢,转动着脑袋,看了眼已经逐渐西斜,逼近地平线的太阳,又转过头,看向廉歌,叫了两声。

    “是啊,时候不早了……”

    看着老人沿着小道,一张长椅一张长椅的走过,廉歌收回了目光,看了眼小白鼠,不禁笑了笑说道,

    合上书,廉歌重新站起了身,挪动着脚步,朝着那小广场上,重新走了过去。

    ……

    小广场上,临近傍晚,行人变得多了起来,小吃摊上,愈加显得热闹,

    “……再来两个肉夹馍吧。”

    “诶,好嘞,您稍等。”

    肉夹馍摊上,摊主忙活着,应了声廉歌的话后,便转过身,拿起了个割开的馍饼,往里面加上卤好的肉。

    廉歌说了声后,便让开了身,

    转过视线,由近及远的看去,

    近处,一家家小吃摊上,愈多的行人驻足,摊主忙活着,招呼着客人,各种小吃的香气随着热闹嘈杂萦绕扩散着。

    远处,天空之上,除了西面还映照着晚霞,天色已经变得昏黑,远处公园外的一栋栋楼宇间,已亮起灯火,如星光般,点缀着远处繁华的城市,

    收回视线,廉歌微微顿了顿目光,

    在一家家小吃摊的间隙道路间,那提着编织口袋,佝偻着身子,拾捡着些塑料瓶的老人再次出现在视线内,

    “……小哥,你也认识那丁老头?”

    装好肉夹馍的摊主顺着廉歌的视线,朝那老人看了眼,搭了句话,

    “说过几句话。”廉歌摇了摇头,收回目光,看向摊主,

    “哎,那老头也是个可怜人啊,妻子死得早,就剩下个儿子,结果白发人送黑发人,儿子才二十几岁,就得癌症,也死了,就剩下老头这么一个人,造孽啊。”摊主摇了摇头,说着,

    “……小哥,这是您要的肉夹馍。”

    将肉夹馍递给了廉歌,摊主便收回了视线,继续忙活了起来。

    ……

    接过肉夹馍,廉歌转过视线,再看了眼那正躬身捡着瓶子的老人,顿了顿目光,

    收回视线,廉歌重新挪动了脚步,

    摊位间隙的小道上,廉歌和老人再次遇上,老人也注意到廉歌,笑着朝廉歌点了点头,紧接着便提着编织口袋,渐渐走远了。

    同样对老人笑了笑,廉歌收回了目光,再扫了眼热闹着的小广场,

    收回视线,廉歌挪开了脚步,朝着公园外走去。

    ……

    沿着公园小道向前,天色愈加昏黑,

    再路过之前的长椅旁,长椅对面,那摆着几张红纸,给人算命解卦着的老人正收着摊,

    “……之前那大姑娘,可是真吓人,你看她那样子,还没死呢,就跟死了一样,眼里看不到一点亮。”

    “……就是不会算命我也看得出来,那女人估计是命不长了……那眼睛看得老头我瘆得慌,我看这两天还是不给人算命了吧,总感觉邪性地慌。”

    “……老头我现在想着还忍不住冒冷汗呢,那眼睛真是……”

    听着那几个算命老人一边卷着红纸,一边的窃窃私语,廉歌也未停下脚步,不急不缓地继续朝着公园外走去。

    ……

    “吱吱……吱吱吱。”

    蹲在肩上的小白鼠立着前肢,朝着廉歌叫了两声,

    “……地方选得确实不错。”

    “吱吱……”

    “拿去吧。”

    迎着夜色,一人一鼠踏出了公园,城市的喧嚣嘈杂重新在耳边响起,

    听着小白鼠的叫声,廉歌转过视线,看了眼小白鼠,笑了笑,将手里提着的肉夹馍中的一个,连带着塑料袋递给了小白鼠,

    小白鼠立着前肢,直接用前肢稳稳勾住装着肉夹馍的塑料袋,

    看着小白鼠,廉歌顿了顿目光,再次笑了笑。

    ……

    片刻过后,

    之前入住的酒店房间里,

    廉歌半靠着,坐在沙发椅上,一边吃着手里的肉夹馍,一边透过窗,看着窗外繁华的城市夜景,

    而一旁的桌上,小白鼠则是专心致志地对付着面前的肉夹馍,前爪抱着,嘴一嗅一嗅地啃着。

    窗外,城市的夜景如之前一样,栋栋高楼中,万家灯火亮着,从横交错的道路上,行人和车流如城市的血液般涌动着,

    隔着窗,似乎也能感受到这座城市的喧嚣,

    吃完手里的肉夹馍,廉歌重新站起了身,收回了视线,朝着床边走去,

    “是时候该离开长安,去别得地方看看了……”

    一边挪动着脚步,廉歌一边说着,

    “吱吱……吱吱吱”

    小白鼠闻声,吃着肉夹馍地动作先是顿了顿,紧接着,转动着脑袋,看了看前爪捧着的肉夹馍,又看了看廉歌后,还是吱吱叫了两声,

    然后以更快的速度,抱着手里的肉夹馍啃了起来。

    看了眼小白鼠,廉歌笑了笑,熄掉了灯,

    随之,房间里渐渐安静下来,

    而房间外的繁华城市,依旧喧嚣着。

第两百三十四章 活着

    “……工头,我能不能请半钟头假,”

    某处工地上,混凝土搅拌机轰隆作响,面容黝黑的男人讨好地笑着,对着一旁同样戴着黄色安全帽的包工头说着,

    “……我去给我闺女再打点钱过去,去晚了,银行就该关门了。”

    听着男人的话,正招呼着其他的工头转过头,看向了男人,

    男人见状,脸上笑容愈加堆着。

    “……去吧。”

    工头点了点头,说道,

    “那工头,我去了,我汇了钱马上就回来,一定不耽搁。”男人脸上笑着,说了声,便赶紧往工地外走。

    “……等等。”

    工头看着男人,突然出声将男人叫住,

    男人闻声,顿住了脚,回过身,有些疑惑地看着工头。

    而工头,则是挪着脚步,走到了男人身前,

    看了眼男人,工头伸出手,在自己满是灰尘的衣服怀里摸索出,摸出了几张钞票,

    “……拿着吧。”

    拿着几张百元钞票,稍微卷了下,工头递给了男人,

    “……这,工头,还没到发工钱的时候吧?”男人看着钱,有些迟疑。

    “这不是工钱,你就当是给你的奖金吧。”工头摇了摇头说道,

    “工头,这……这我不能要。”男人摆了摆手,

    “让你拿着就拿着,你在这儿给我装什么大方呢,快收起来,一会儿让其他人看到了。”工头瞪了男人一眼,将钱直接塞进了男人外衣兜里,

    紧接着,语气又软了下来,

    “……拿着吧,都不容易,你供个女儿读书,更不容易。平日里出去吃饭喝酒,你都不去,这裤子衣服你这也不知道穿了多久了……都不容易,多得我也没有,这点钱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吧。”

    闻言,男人摸着兜里的几张钞票,眼眶有些泛红,

    “谢谢,工头……”

    “赶紧去吧,这半钟头我就不给你算请假了。”工头摆手说道,

    “谢谢……”

    红着眼眶,男人再说了句,才转过身,快步朝着工地外走去。

    ……

    踏出工地,男人重新顿住了脚,从怀兜里摸出了几张整齐折着的八张百元钞票,又从衣服外兜里摸出之前工头给得几张钞票,

    从工头给的钱里拿出四张,和那八张整齐折叠着的钱放在一起后,男人顿了顿,又从工头给的钱里拿出一张,放了进去,

    工头给的钱仅剩下一张,男人将它揣进了裤兜里,然后将那十几张整齐折叠着的钞票重新放回怀兜里,隔着衣服又按了按,确认没问题后,

    有些黝黑的脸上露出笑容,朝着银行走了过去。

    ……

    傍晚,

    尚毅和他母亲从图书馆里走出来,手里还捧着一本厚厚的书籍,封面写着《犯罪现场勘查手册》。

    看着尚毅,尚毅母亲脸上笑容,伸出手还摸了摸尚毅的头发,

    “妈妈……我今天梦到爸爸了。”尚毅仰起头,看向他母亲,

    闻言,尚母的动作停顿了下,紧接着,又看着尚毅,脸上挤出些笑容,

    “梦到爸爸了啊,梦到爸爸什么了?”

    “我梦到我长大了,当上了警察,爸爸站在我面前,给我授衔,还带着我一起宣誓……而且,我们胸口上,还有相同的警号。”

    尚毅仰着头,说道,

    “……我一定要当上警察,让梦变成现实!”

    尚毅说着话,还紧紧搂了搂手里厚重的书,眼里透着坚定,

    尚毅母亲听着尚毅的话,看着尚毅和尚毅手里那拿着有些费劲地书,有些心疼地蹲下身,

    “……小毅,你不用为了爸爸妈妈当警察,明白吗?爸爸还有妈妈都不会想小毅你委屈自己,那么辛苦,去实现爸爸妈妈的梦想,明白吗?”

    搂着尚毅的肩膀,尚毅母亲心疼地说道,

    “不,妈妈,你说错了。”尚毅看着他母亲,摇了摇头,

    “这不是爸爸的梦想,这是我和爸爸两个人的梦想。”尚毅目光坚定着,说道。

    闻言,尚毅母亲,看着尚毅,先是沉默了下,然后脸上露出笑容,

    “小毅你说得对,是妈妈错了。”

    尚毅母亲摸了摸尚毅的头发,重新站起了身,

    “……那我们的小警察要努力学习啊,以后才能当上真正的警察。”尚毅母亲说着,牵着尚毅重新朝着前侧走去。

    “嗯!”尚毅重重点了点头,

    “……需要妈妈帮你拿手里的书吗?”

    “不用,我能拿动的,可以一直拿到家……”

    ……

    “……跑哪去了,真是的,这么多工作不用做是不是?一天天的……”

    某间公司里,年轻男人一踏入公司门,在门后等待着的公司老板便没好气地将一沓文件甩给了他,

    抱着文件,看着老板,年轻男人笑着,

    “……笑笑笑,笑个屁你笑,赶紧做……”老板没好气地说着,走到旁边接了杯水,又重新走回了年轻男人的办公桌旁,

    “……下个月我准备去隔壁市开拓市场,建个分公司年,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老板端着水,若无其事地说道,

    “啊?”闻言,年轻男人有些惊喜地抬起了头,然后赶紧回答道,“去!”

    ……

    夜幕降临,女人踩着黑色长筒靴,踉跄着在一座桥上来回,

    几次在桥边顿足,看着桥下滚滚流动着的河水,

    但终究,未曾一跃而下。

    不知怎么,在离开桥后,女人走着走着便走到了市区边的火车站,

    看着火车站的人来人往,女人顿住了脚,火车站外,对着旁侧来往行人侧目的视线浑然不觉,

    “……同志,您需要帮助吗?”

    一位在火车站值守的警察走了过来,看着女人出声问道。

    “……没事……没事儿。”

    说着话,女人有些踉跄着,朝着火车站内走了进去。

    ……

    “……请问您去哪?”窗后的售票员问道,

    “……江北省……”女人看着售票员,说出了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地名,

    “高铁票已经没了,但是还有直达的卧铺票,您要吗?”

    “要,要……”女人慌忙着应道,从兜里摸着钱,眼泪从眼眶中涌出,冲刷着她脸上厚涂着的粉底。

    ……

    市区边的一座山上的公墓,

    老人停在两个相邻的墓碑前,在一个墓碑前放上了一碟卤猪耳,在另一个墓碑前,放上了一些花,

    “……老婆子,儿子,我来看你们两了。”

    说着话,老人佝偻着腰,清理了墓碑旁的杂草,

    “现在山上不让烧纸钱点蜡了,我想也对,总不能为了死人,把别人活人给害了,你们说对吧,我就给你们带了点你们喜欢的东西……”

    说着话,老人佝偻着腰,摸着地面,在墓碑前,坐了下来,

    老人没再说话,沉默着,看着两个墓碑,有些发皱的手轻轻拂拭着,

    墓碑前,随之,重新安静下来,唯有阵阵清风不时拂过,

    ……

    夜幕降临,在墓碑前坐了许久的老人,看着墓碑,

    “有时候,活着真得挺难的……但总归是要活着,你们说对吧……”

    摸索着,老人摸索着,佝偻着身子,重新站起了身,

    “我就先走了,下次……下次再来看你们吧。”

    说着话,老人佝偻着的身影渐渐融入夜色。

第两百三十五章 再也不回去

    “……先生,这是退给您的押金,欢迎您下次再入住我们酒店。”

    翌日清晨,酒店前台,

    前台服务员将押金递还给了廉歌,伸手接过,随意放进兜里,廉歌转过身,挪动着脚步,朝着酒店外走去。

    ……

    踏出酒店,初升朝阳洒下的阳光便透过酒店门前,路边树荫的繁密枝叶,挥洒在身上,

    城市的喧嚣和嘈杂再次在耳边响起,

    道路上,车流涌动,行人步伐或是匆匆,或是互相说着话,散着步,

    道路对面的公交站台上,一辆公交车正好停下,站台处等待着的人,蜂拥了过去,

    背着书包的学生,拿着手机的年轻人,互相说着话,似乎准备去菜市场的老太太,

    ……

    扫了眼这喧嚣热闹的街道,廉歌微微顿足,

    收回视线,廉歌挪开脚步,朝着对面的公交牌走了过去。

    ……

    “……廉歌,廉歌……小哥哥?能听到么?你是离开酒店了么?”

    耳朵上还戴着的耳机里,传出顾小影的声音,

    “能听到。”

    一边挪动着脚步,一边听着电话那头,顾小影的声音,廉歌微微笑了笑,应了声,

    “……廉歌,你是准备今天就离开长安吗?”

    “也已经停留过一段时间,是时候该走了。”

    说着话,廉歌走至了街道对面的公交站牌,

    刚才那辆公交车过后,站台等候的人已经少了许多,仅剩下几个拿着手机,不时朝着路口张望一眼的年轻人,和提着布口袋,互相说着话的老人,

    “……那接下来廉歌你准备去哪啊?”

    “顾小影同学总是这么问,有什么建议吗?”笑了笑,廉歌看了眼公交站台等候着的一些人,出声说道,

    “建议……”顾小影似乎来了兴致,兴致勃勃地琢磨起来,

    “……廉歌你现在是在长安……我打开地图看看,山城怎么样……嗯,要不,荆楚省,廉歌你朝着这个方向走,一路去沿海地区,据说沿海地区,风水算命之类的盛行,说不定廉歌你还能遇到几个真正有法力的真修……好像往中原方向走也不错……廉歌你自己选吧。”

    听着耳机里响起的顾小影声音,廉歌不禁笑了笑,

    “……所以,廉歌,你准备去哪……”

    “和之前一样,走到哪算哪吧。”

    “那你还问我,呵,男人……我生气了!”

    ……

    站在公交站台旁,廉歌一边和顾小影说着话,一边看着眼前不时掠过的行人,车辆,繁华喧嚣的街道,远处的城市,

    没过多久,又两辆公交车在站台停下,

    扫了眼,廉歌挪动着脚步,踏上了一辆人稍少些的公交车,

    “……请上车的乘客向车厢后侧移动……请给您身边需要帮助的乘客让座……”

    虽然人稍少,但公交车内,依旧早已没有空位,不少乘客站着,靠着,拥挤在车厢内,

    车内的广播混杂着乘客的交谈声,在车厢里,嘈杂着,喧嚣着,

    随意在车厢中部的车门旁顿住脚,廉歌转过视线,透过车窗,看着窗外,

    窗外,街道旁的一栋栋建筑,一道道行人的身影在眼前不断掠过,

    车内,喧嚣嘈杂的声音在耳边响着,

    “……一会儿去了学校,好好听老师的话,等放了学,妈妈就来接你,知不知道?”

    “知道了,知道了……说了不用让你送的,别人不用让家长送了,一会儿他们肯定要笑话我……”

    ……

    “……昨天去菜市场买菜,二荆条又涨了两毛……可不是,现在啥都涨得厉害……哎,对了,你儿子今年不是毕业了,工作找到了吗?”

    “……真是伺候完老得,伺候小的,天天给他们做菜做饭的,我还落不着一个好你说……昨天人家啊,又嫌弃我没把前晚上的剩菜给倒了……你说我又不让你吃是不是,你不吃我吃还不行……”

    “……老陈,你女儿啥时候结婚啊,到时候我来讨杯喜酒啊。”

    ……

    “……廉歌,我好像有点明白你游历的感觉了。”

    耳机里,顾小影的声音再次响起,

    “……隔着耳机,听着这些声音,我好像也听到了形形色色,百态众生……不同的人,不同的事……”

    听着车内的声音,也听着耳机里顾小影说着的话,廉歌微微笑了笑,也没多说什么。

    电话那头的顾小影也没再出声,

    电话两头的人,就这样静静听着。

    ……

    公交车走走停停,乘客或上车,或下车,来来往往,换了一批又一批,

    车内从人渐多到人渐少,从喧嚣嘈杂到重新归于平静,

    行至临近公交总站的前几站,车内已仅剩廉歌一个乘客,偌大的车厢里,显得空旷,

    “……小哥,要到站了,你是进站再下,还是就在公交站外就下。”

    开着公交车的司机朝着车厢后的廉歌喊了声,

    “就在这儿下吧。”

    扫了眼车窗外的道路,廉歌从座位上站起了身。

    ……

    走下公交车,廉歌也结束了和顾小影的电话,

    微微顿足,

    身前不远,道路另一侧便是公交总站,

    而公交站所处的位置,已是城市边缘,

    转过身,廉歌重新挪开了脚步,沿着道路,朝着长安市区外走去。

    ……

    沿途,道路旁建筑愈加低矮稀疏,行人和车辆渐少,

    繁华热闹的城市在身后,渐行渐远,

    隐没在远处的连绵山岭在身前,重新靠近,

    四下,城市的嘈杂喧嚣渐渐远去,愈加变得安静起来,

    ……

    从清晨到中午,又到朝阳化为夕阳,朝着地平线斜去。

    一人一鼠,沿着道路,不断向前,

    身侧,人烟渐渐寥寥,车辆驶过的声音渐渐被虫鸣鸟叫替代,

    ……

    再次顿足,身前已是一座植被覆盖着的山岭,脚下的道路蜿蜒着,盘绕着一座座山丘,一直绵延至群山深处,

    “啾啾……”

    “飒飒……”

    虫鸟隐匿在繁枝密叶中,鸣叫着,清风扰动着山林的枝叶,也扰动着,道路外,远处连绵山脉环绕山谷中的云雾,

    在身侧山峰的遮挡下,已近地平线的太阳被遮挡,近处显得昏暗,而远处,却依旧在晚霞的映照下,辉映着,

    道路上,已许久看不到车辆驶过,仅有不时几位背着背篓的行人,朝廉歌投来目光,

    看着近处远处的山景,廉歌微微笑了笑,挪动着脚步,继续沿着蜿蜒的山道,朝着群山深处走去。

    ……

    一座座山峰丛林被绕过,路上行人愈加寥寥,

    夕阳逐渐没入了地平线,天色渐渐变得昏暗,唯有西面的晚霞还挥洒着些光亮,

    廉歌迎着渐笼罩连绵山丘的夜色,一步步沿着蜿蜒山路向前走着,

    再绕过一座山丘,

    夜幕已经降临,夜色彻底淹没远处近处的山林。

    一道声音从不远处响起,传至廉歌耳边,

    “……又不是我的错,凭什么冤枉我,凭什么打我……

    我再也不要回去,再也不会回去了……”

第两百三十六章 离家出走

    声音带着哭腔,语气很是委屈,是个不大孩子的声音,

    紧随着声音,蜿蜒山路的拐角,遮挡视线的山丘后,一道不高的身影出现在视线内,

    看起来约莫十一二岁的男孩,上身穿着棉袄,下身穿着长裤,身上沾着灰,脚上穿着双有些脏旧的鞋子。

    正哭着鼻子,一边带着委屈地说着,一边闷着头,朝着道路前侧走着,

    眼泪不断从他眼眶里涌出,顺着他泛红的脸上往下滴落,那脸上,还隐隐来看出一道还未消散的巴掌印,

    “……我再也不要回去,再也不要回家了!”

    小男孩闷着头,从廉歌身侧走了过去,似乎浑然不在意,或不注意道路旁的廉歌。

    ……

    看着那小男孩,廉歌微微顿了顿目光,看着那小男孩闷着头走远,消失在视线内后,廉歌转过了目光,

    转回身,廉歌看着蜿蜒的山路,顿了顿后,重新朝着前侧挪动了脚步,

    而就在这时,

    “……又不是我的错,凭什么冤枉我,凭什么打我……我再也不要回去……”

    之前消失在廉歌身后蜿蜒山路上的小男孩再次在廉歌身前出现,如同之前一样,从那拐角后,走了出来,

    “……我再也不要回去,再也不要回家了!”

    闷着头,带着哭腔地说着,那小男孩再一次从廉歌身侧走过。

    ……

    看着那小男孩,廉歌重新顿足,视线随着那小男孩渐远,直到那小男孩彻底消失在视线内,

    紧接着,身后,那带着哭腔,委屈的声音再次随着那小男孩的身影出现,

    “……又不是我的错……”

    看了眼这哭着,闷头走着的小男孩,廉歌挪开了步子,在这小男孩的身后,随着这小男孩的身影,沿着来时的道路走去,

    “……又不是我做得,凭什么打我……”

    小男孩一边说着,一边闷着头,朝前快步走着,

    廉歌也随着小男孩身后,一步步挪动步子,

    又走至一个蜿蜒山道的拐角处,小男孩忽然想是听到身后什么声音,顿住了脚步,转过了头,朝着身后看了过来,

    只是视线的焦距,却没在廉歌身上停留,仿佛看着更远处,

    看着那处,小男孩抽了抽鼻子,脸上愈加委屈,

    “……我才不要回去,我才不要回去,你们都不相信我……”

    说着话,小男孩快步跑了起来,冲过了山道拐角,

    紧接着,廉歌视线内,小男孩的身影便像是受到了撞击般,往后飞了起来,越过了山道拐角处的护栏,朝着那悬崖边坠落了下去。

    顿了顿,廉歌挪动着脚步,走至那路边的护栏边,朝着那道路边的悬崖下看去,

    那小男孩的身影早已消失,

    看着悬崖下,廉歌顿了顿目光,

    紧接着,身后远处,带着哭腔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才不要回去,你们都不相信我……”

    转回头,廉歌看向了如之前一样,从山道拐角处冲出的小男孩,

    “……离开家这么久,你也是时候该回家了。”

    看着小男孩,廉歌出声说道,

    话音落下,小男孩一遍遍重复着的动作停了下来,愣愣站在原地,眼神浑噩地望着远处,

    “……跟我走吧。”

    看了眼愣在原地的小男孩,廉歌挪动着脚步,顺着那蜿蜒的山路,朝着前侧走去,

    “吱吱……吱吱吱。”

    蹲在廉歌肩上的小白鼠,也转动着脑袋,看着那小男孩,朝着其叫了两声,

    紧随着,小男孩也愣愣地挪开了脚步,一步步跟在廉歌身后,朝着前侧走着。

    ……

    顺着蜿蜒的道路向前,天色愈加漆黑,身侧山峰丛林的遮挡下,眼前道路愈加昏暗,

    又绕过一座山丘,廉歌微微顿了顿脚步,转过视线,眺望着,扫了眼远处,

    收回目光,又看了眼身后,浑噩着,迷茫着,一步步跟着的小男孩,廉歌没再继续沿着身前蜿蜒的山道向前,

    转过身,廉歌顺着山道旁的陡坡,朝着丛林密布着的山谷谷底向下走去,身后的小男孩也跟了上来,

    ……

    一步步朝着山谷丛林深处向下,在枝繁叶茂的丛林遮挡下,夜幕中洒下的月光也难以透过枝叶的层层阻挡,眼前愈加显得漆黑,

    不过,对于廉歌,倒是没什么影响,

    “……哗啦…飒飒”

    拨动着灌木枝叶,廉歌沿着前侧不断走着,身侧愈加安静,唯有虫鸣鸟叫声,混杂着枝叶被扰动的声音响着。

    ……

    又走了片刻,眼前丛林渐渐稀疏,廉歌重新顿住了脚步,

    扫了眼四周,又看了眼一旁愣愣站着的小男孩,

    “……就在这儿休息一晚上吧,明天再走。”

    转过视线,廉歌看着丛林之外,说道,

    小男孩没有什么反应,依旧愣愣站在原地。

    ……

    从那远处丛林之外收回视线,廉歌再看了眼小男孩,

    挪动着脚步,廉歌走至旁侧,驱使着体内法力,提身一跃,从旁侧果树上摘下两颗拳头大的果实。

    重新站在地面上,廉歌顺手将其中一个果实递给了小白鼠,

    “吱吱……吱吱吱。”

    立着前肢,小白鼠捧着果实,看了看廉歌,又看看了果实,叫了两声,

    闻声,看了眼小白鼠,廉歌拿起果实咬了口,

    小白鼠见状,立刻转过头,捧着手里的果实,试探着咬了口,紧接着,快速吃了起来。

    ……

    一边吃着手里的果实,廉歌一边驱使着法力,手在身前轻轻一挥,紧接着,拂尘术作用下,树下腐叶被一扫而空,空出一片干燥的地面,

    将剩下的果核顺手抛在旁边,廉歌在树下盘腿坐了下来。

    “……吱吱,吱吱吱。”

    小白鼠也学着廉歌,将果核扔到了旁侧,紧接着,转过脑袋,看着廉歌叫了两声,

    “要吃自己去摘。”廉歌看了眼小白鼠,收回目光,说道。

    “吱吱……”

    小白鼠闻声,看了看廉歌,又转过脑袋看了看身后的树,

    紧随着,小白鼠飞快地从廉歌肩上窜了下来,一跃,便窜上了身后果树的树干上,然后顺着树干,便窜上了树冠林荫中,

    “啪嗒。”

    一颗果实从树枝上被小白鼠拨弄了下来,掉在了廉歌怀里。

    “吱吱……吱吱吱。”

    闻声,廉歌拿起掉在怀里的果实,笑了笑,

    将其放在一旁,廉歌收回视线,再看了眼浑噩着,立着一旁,愣愣看着丛林外的小男孩,

    闭上眼睛,廉歌搬运着体内法力,如往常一样,遵循着修行法,修炼起来。

    ……

    夜色渐深,小白鼠趴在树上,对付着一颗颗果实,直到肚子吃得滚圆,才在树枝上趴了下来。

    树下,廉歌盘腿坐着,修炼着,

    树荫外,小男孩依旧愣愣站着,望着,望着那丛林之外的远处。

    “啾啾……飒飒……”

    丛林中,虫鸣声,风扰动枝叶的声音,响着。

第两百三十七章 **岁了吧

    “……啾啾……”

    翌日清晨,朝阳透过繁枝密叶的遮挡,挥洒在树下廉歌身上,

    虫鸣鸟啼随着清风扰动枝叶的声音,在林间响着,

    林间的露水也或是随着枝叶的摇曳而滴落,或是随着阳光的出现而蒸腾。

    靠躺着树干,休息了一夜的廉歌重新睁开了眼睛,

    扫了眼透着斑驳阳光的丛林,又看了眼,依旧在旁侧林荫下,愣愣站着的小男孩,

    收回视线,廉歌重新站起了身,

    “吱吱……吱吱吱。”

    树枝上,趴着的小白鼠听到动静立起了身,紧接着便从树上窜了下来,重新跃到了廉歌肩上。

    “走吧。”

    看了眼肩上的小白鼠,廉歌转过了身,重新挪开了步子,朝着已渐稀疏的丛林外走去,

    身后,那小男孩,也紧随着迈出了脚步,愣愣跟在廉歌身后,一步步走着。

    ……

    一步步向前,丛林边缘逐渐在眼前逼近,身周的树木愈渐稀疏,

    脚下也隐约出现一条条被人为踩出的林间小径,

    沿着蜿蜒的小径不断向前,小径愈加变得清晰,

    在越过泾渭分明的丛林边缘后,廉歌顿下了脚步。

    ……

    身后,是枝繁叶茂,草木丛生的丛林,不时还有鸟从其中飞出,

    身前,是一块块被开垦出来的田地,田地里长着成片绿麦苗,种着些应季的蔬菜,

    田埂纵横交错着,分割着或大或小的田地,

    视线顺着田埂,继续向前,在这田地之后,是一些散落的房子,山上石头混着黄土砌成墙支撑着的平房,盖着黑瓦的瓦房……

    这是一处,在山谷谷底的村落,在村子边缘,还有条蜿蜒的泥路,一直朝着山谷外延伸着。

    看着远处,顿了顿视线,廉歌转过目光,看了眼身侧的小男孩,

    小男孩正站在原地,愣愣看着远处那村落,

    “走吧。”

    收回目光,廉歌再次挪动了脚步,沿着这田埂,朝着山谷中的村落走去。

    而身后的小男孩也愣愣看着远处的村子,一步步挪着步子,跟了上来。

    ……

    沿着田埂不断向前,一块块田地在身侧不断掠过,那村落也在眼前逐渐逼近。

    走至村子边缘,村子里村民的身影出现在视线范围内,

    或是背着背篓,或是拿着锄头,或是下地里干活,或是出村,

    从廉歌身侧掠过时,都不禁为之侧目,看着廉歌。

    ……

    微微顿足,廉歌扫了眼这村子,和身侧掠过的村民,

    村子里不算富裕,村民的衣着很是朴素,放眼望去,各家院子里,田地里,都看不到什么年轻人,

    收回视线,廉歌看向旁侧站着的小男孩,

    小男孩依旧愣愣看着眼前的村子,呆愣着站在原地,

    许久,小男孩自己挪开了脚步,顺着村子里的泥路,朝着村子内走了进去。

    廉歌也随之,走在小男孩身侧,朝着村子内走去。

    ……

    一座座房子在身侧不断掠过,一家家院子里忙活着的村民也不时朝着廉歌投来目光。

    沿着村里的泥路走了片刻过后,小男孩在一家院子前停了下来,愣愣地看着院子里的一道身影。

    廉歌也随之顿下了脚步,朝着这身前院子里看去,

    院子里堆着些,晒干还未脱去橞轴的玉米,

    院子边,屋檐边的台阶上,坐着个中年男人,下身穿着黑色长裤,裤脚上沾着些泥灰,手上皮肤有些粗糙,正拿着一卷干烟草在手里卷着,视线却眺望着远处,正沉默着,出神着,

    “……当家的,把玉米剥一点,把鸡喂一喂吧。”

    堂屋里,一个系着围裙的女人走了出来,一边朝着中年男人说着话,一边还用袖套擦了擦自己泛红的眼眶,

    “……诶。”男人听到声音,站起身,点着头应了声,紧接着便转过身,弯下腰,捡过一个玉米,沉默着,用粗糙着的手,剥起了玉米。

    而女人则是擦着眼眶,挪着步子,朝着院子外走去,

    “……孩子他娘……媳妇。”称呼出口,男人不禁沉默了下,紧接着又换了句,“你是去……山上。”

    “……我去看看他,今天一年了……”说着话,女人眼眶又有些红,

    “我也一起去吧。”沉默了下,男人站起了身,说道。

    “……你不准去!”女人听到这话,瞬间有些激动,“要不是你,要不是你,小木他怎么会……”

    说着话,女人又渐渐控制住了情绪,只是眼眶又红了些,

    “……我自己去,你把鸡喂喂吧。”

    说走,女人便转过身,朝着院子外走了出去,

    而那中年男人,则是沉默着,重新坐了下来,

    “……媳妇……中午吃点什么,我做好等你回来。”中年男人又朝着女人喊了声,

    闻声,女人顿了顿脚步,但没回话,紧接着,继续朝着院子外走了去。

    ……

    看着从身侧快速掠过,朝着远处山上走去的女人,顿了顿,廉歌收回了目光,看向院子边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重新在院子边坐了下来,低着头,看着身前的玉米,沉默了下,又从旁边,拿起了刚才卷着的草烟卷,

    也不抽,就只是用手捻着,沉默着,发着神。

    转过目光,廉歌再看了眼身侧的小男孩,

    小男孩依旧愣愣看着那中年男人,也发着神,

    顿了顿,廉歌重新挪开了脚步,绕开院子里铺着的玉米,走进了这家院子,小男孩也紧跟着,目光愣愣看着,一步步向前走着,

    “……这位大哥,我是个过路的游客,走到这实在是有些口渴,不知道能不能给口水喝。”

    廉歌走至近前,出声说道,

    而这中年男人发着神,似乎在廉歌出声之后,才察觉到身前的廉歌,

    抬起头,中年男人看了眼廉歌,紧接着站起了身,

    “你等等。”

    点了点头,中年男人也没多说什么,便朝着身后堂屋里走了进去,

    ……

    没多久,男人便拿着个碗,端了碗水走至堂屋门后,

    又看了眼廉歌,男人将碗递给了廉歌,

    “……天气热,进来坐坐吧。”

    男人说着,便让开了身,自己在堂屋外,台阶上坐了下来,拿着玉米,一言不发地剥了起来,

    廉歌接过水碗,也走进了房檐下,台阶上的阴凉处,

    “谢谢了……”

    道了声谢,廉歌喝了口碗里的水,同时透过堂屋门,朝着堂屋里看了眼,

    堂屋里,摆设很是简单,仅有张方桌,方桌边摆着几张长凳,墙上贴着几幅已经泛黄的墙画,

    而在那方桌上,还摆着个相框,相框看起来与周围的陈旧不同,看起来宛如崭新,似乎被保护着很好。

    而那相框上嵌着的相片,便是廉歌身侧这小男孩的,只是看起来比小男孩还有稍小一些,似乎是更早时候拍得。

    “……老哥,这是你孩子吧,看起来**岁了吧?”

    廉歌喝了口水,看着那相片,出声说道。

    闻声,中年男人剥着玉米的动作顿住了。

第两百三十八章 我没拿

    沉默着,中年男人转过了身,遥遥望着那相框里的相片,有些出神,

    “……今年该十三岁了。”

    许久,中年男人转回了视线,低着头,用手搓着玉米棒,出声说道,

    “这么大了,该上初中了吧?”

    廉歌端着水碗,再看了眼这男人,出声说道。

    话音落下,中年男人再次顿住了动作,院子里骤然安静下来,

    “……没,没有……”

    男人将手里的玉米放下了下来,拿起了旁侧卷好的烟草,说了句后,再次陷入沉默,

    拿着烟卷,想要放进嘴里,但手拿到一半,又重新放了下来。

    “老哥,你想抽就抽吧,我不介意。”廉歌端着水碗,看着这中年男人说道。

    闻言,中年男人摇了摇头,将烟卷放到了旁边,

    “他不喜欢我抽烟,觉得呛……”

    说着,中年男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廉歌则是转过视线,再看了眼旁边的小男孩,

    愣愣站着的小男孩,鼻子有些抽动,浑噩的眼神再次流露出委屈。

    ……

    “……已经没了,去年这时候人就没了。”中年男人没再剥玉米,只是眺望着远处,愣愣出神着,说着,

    廉歌听着中年男人的话,也没接话,只是端着水碗,也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去年这个时候,也是这天,他正在这院子里,陪着我剥着苞米,孩子他娘在屋里喊我,说孩子他老师打电话来了……”

    中年男人也没回头,只是眺望着远处,说着不知道在心里憋了多久的话,仿佛陷入了回忆,

    廉歌也坐在台阶上,喝着水碗里的水,看着远处,静静听着,

    “……我就让他继续在院子里剥苞米,他应得好好的,就在坐在那小凳子上……山里冷,怕他着凉,还特意给他穿了件厚衣服……

    我就进了屋,去接电话,

    电话一拿起来,就听到他班主任气汹汹地跟我讲,说孩子他拿了别人的东西……我再仔细问,他老师就告诉我,他拿了他前面一桌同学的手表,还有另外一个同学也看到是他拿得。

    现在人家长带着孩子,找到学校里来了,要让孩子他拿了别人的手表还给别人,不然就赔钱……那手表要两千多,这是地里好几个月的收成……”

    “……我们家是穷,但再穷不能穷志气,再穷也不能去拿别人东西,做偷鸡摸狗的事情,背了良心。”

    中年男人看着远处,说着。

    “……我没有,我没拿!不是我拿的……”

    听着他父亲的话,愣愣站在一旁的小男孩带着哭腔,委屈着,哭着喊了起来,

    但这声音,只有廉歌能听到。

    “……我挂了电话,心里很气,就走到了院子里,一把把他从凳子上提了起来。”

    说到这里,中年男人闭了闭眼睛,眼眶红了起来,

    “……我问他,是不是拿了别人的东西,拿了别人的手表,他说没有……我跟他说,你同学都说看到你拿得,你老师都打电话到家里来了,咱们家就是再穷,也不能去偷别人的东西……

    我让他把东西拿出来,问他把东西藏在哪儿了……

    他还是说没有,没有拿……我看他到这种时候了,还不承认,很生气,就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说着,中年男人闭上了眼睛,眼泪从眼眶中流了出来,

    廉歌坐在一旁,喝了口碗里的水,看了眼旁边重新委屈哭着小男孩脸上那个还未消散的巴掌印,

    “……然后他哭了,挣开了我的手,哭着朝着我喊,说他没拿,不是他拿得……我打了他……他母亲在旁边哭着拉我……让我别打孩子了。”

    “……我拿着竹条,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是不承认的孩子,还有旁边拉着我的孩子他妈……我狠狠给了自己两下,我觉得自己没用……一点用都没有!”

    中年男人闭着眼睛,眼泪不断流着,

    “……我把竹条扔了,就进了堂屋……然后,然后……孩子他就跑了,从家里跑了出去。”

    “……孩子他妈跑进堂屋里,来拉我,让我去追孩子,我没动……孩子他妈就自己追了过去……过了会儿,我才追了过去。”

    “等我快追上他的时候,他已经在山上的公路上,他一路哭着一路向前走着,我朝着他喊,让他回来……孩子娘也哭着,朝着他跑了过去,让他回来……

    他转回头,哭着朝着我喊,说自己没拿别人的东西,说我们都不相信他,他再也不要回来……

    说完,他就朝着前面跑了过去……就在那时候,那公路上过来一辆汽车……我就看着他,我就看着他被撞下了悬崖……找到他的时候,人就已经没了。”

    说着话,中年男人闭着眼睛,仰着头,眼泪再次从眼眶中涌出,

    “……等把他的事情处理完了,我从那司机赔得钱里,拿了钱,去找了丢了手表的人……他告诉我,后来他发现他孩子的手表没有丢,就在他自己的书包里……”

    “我没用……我就是个废物!我没用……我不相信他,没相信他……”

    中年男人说着话,粗糙地手紧攥着,一拳砸在了台阶上,手背被蹭破了皮。

    ……

    听着中年男人的话,廉歌端着手里的水碗,再转过视线,看了眼身侧站着的小男孩,

    小男孩委屈地哭着,用手擦着眼泪,激动着,嘴里依旧带着哭腔,重复着之前的话。

    ……

    “……所以老哥你,为什么之前不相信自己的孩子,反而相信外人呢?”

    转过视线,喝了口水,廉歌看着远处,语气平静地问道。

    闻言,中年男人沉默了下来,看着远处,

    许久,又是泪水从眼眶中涌出,

    “……家里穷,别人看不起我们,掉了什么东西就觉得是我们偷得,我们自己也看不起自己……”

    眼泪流着,男人紧攥着拳头,说着,

    “……我没用,都怪我,都怪我……我连自己孩子都不相信,连自己孩子都不相信……他都跟我说了,说他没拿,我还是打了他……”

    ……

    转过目光,廉歌看了眼身侧的中年男人,重新站起了身,

    端着水碗,廉歌挪动着步子,从中年男人和小男孩之间重新走开,

    “敕令……”

    驱使着法力,廉歌手一挥,

    “……我没拿!我没拿别人的东西,没拿别人的手表……凭什么打我,凭什么冤枉我……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你们都不相信我!”

    带着哭腔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这一次,不再仅仅是廉歌一人能听到,

    中年男人听到记忆深处的声音,猛然转回了头,看向身侧,

    那熟悉的身影瞬间映入眼帘,中年男人眼眶中瞬间涌出泪水。

    “……我错了,爸爸错了,爸爸错了……”

第两百三十九章 错了

    “……爸爸不该怀疑你,不该打你。”

    房檐下,台阶边,

    中年男人站起了身,眼眶红着,伸出手想要搂住小男孩,但手抬起一半,又重新放了下来,只是自责着,痛苦地对着男孩说着,

    “……小木,爸爸对不起你,爸爸错了……错了。”

    中年男人愧疚着,自责着,眼泪从红着的眼眶中不断涌出。

    “……凭什么冤枉我,凭什么打我……”

    小男孩愈加委屈,哭着,一边用手擦着眼泪,一边带着哭腔对着他父亲喊着,

    “……是爸爸错了,爸爸没相信你,反而相信了别人……”

    “……凭什么冤枉我,凭什么……”

    虽然小男孩愈加委屈,但却仍然反复重复着之前的话,

    即便是沉浸在悲痛中,中年男人也渐渐意识到了不对劲,转过头,看向了院子里廉歌。

    ……

    “你儿子已经死了。”

    看了眼中年男人,廉歌端着水碗里的水喝了口,语气平静地说道,

    “……现在你面前的,不过是他残缺的魂魄,只能反复重复着死前的过程,一遍遍经历死前的痛苦,周而复始。”

    听着廉歌的话,中年男人转过头,看向他自己的儿子,眼眶愈加红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爸爸错了,爸爸错了……”中年男人看着他儿子,嘴巴张了张,想要说出什么,但终究只能自责着,一遍遍道着歉,

    ……

    “小哥……先生,先生您能不能……先生您大慈大悲,能不能救救我儿子,让他不用再这么痛苦,先生,求求你,求求你……”

    中年男人转过了身,弯着腰,看着廉歌,哀求道,说话间,便要朝着廉歌跪下,

    端着水碗,看了眼中年男人,廉歌也没阻止,只是转过视线,看向了院落另一旁,

    “……先生,你救救他,救救他吧……”

    中年男人哀求着,跪在了一旁,朝着廉歌磕了一个响头,

    “……求求你,先生,求求你……”

    说着话,男人便要再次向廉歌磕头。

    看了眼这中年男人,廉歌手一挥,其响头没能再磕下去。

    “起来吧。”

    “先生……”中年男人闻声,看着廉歌,眼神哀求着,犹豫着,从地上重新站起了身。

    “……你儿子缺失的那一魂一魄也在院子里,回头看看吧。”

    收回视线,廉歌将目光投向了院落里的另一侧,

    中年男人听到廉歌的话,也骤然转过了身,循着廉歌的视线,朝着那处望去。

    只见,在铺着玉米棒的院落边,摆着个小凳子,

    在那小凳子上,便坐着小男孩的另一道身影,

    其眼神迷茫着,神情浑噩着,愣愣看着眼前的玉米,不时还缓缓伸出手,似乎想拿起一个,但其手,却只能穿过玉米。

    “……小木……”看着小凳子上的那道身影,中年男人神情有些痛苦,眼眶红着,唤了声,

    那小凳子上坐着的身影,听到中年男人的呼唤,顿了顿动作,有些迷茫着,转过了头,朝着中年男人看了眼,但紧接着,又重新低下了头,如之前一样,愣愣看着眼前院子里的玉米,

    “……那天,那天也是这样,他就坐在院子里,陪着我剥着苞米……我……”中年男人说着,再也说不下去,只是转过头,看向廉歌,

    “先生……”

    中年男人看着廉歌,哀求着,喊了声。

    看了眼中年男人,廉歌收回目光,看向院子里两侧,一个迷茫着的小男孩身影,一个激动着,委屈着,哭着的小男孩,

    “敕令,魂体归一!”

    驱使着法力,手一挥,

    瞬间,凳子上的那一魂一魄一闪,朝着一旁委屈着的身影激射而去,

    三魂七魄重新融为一体,委屈着的小男孩先是止住了哭声,

    紧接着,缓缓转过了身,抬起头,看向了他父亲,眼底透着委屈,伤心,但却咬着牙,强装着坚强,脸上还带着些倔强,

    “……爸爸……”

    不过最终,小男孩还是带着哭腔,朝着他父亲喊了声。

    “……诶,爸爸在,小木,爸爸在。”

    紧张着,看着他儿子的中年男人,听着他儿子带着哭腔的叫声,瞬间眼眶便红了,紧走了两步,在他儿子身前蹲下了身,

    “……爸爸,你为什么要冤枉我,我都告诉你了,我没有拿,我没有拿别人的东西。”

    看着他父亲,小男孩带着哭腔,继续说着,眼泪从眼眶中涌出,顺着脸颊往下流淌,滴落在地面上,化作阴气溢散消失,

    “……我知道了,爸爸知道了,小木你没有拿,是我错了,是爸爸错了,爸爸对不起你,爸爸什么都不知道,就冤枉了你。”

    “……你一直都告诉我,让我不要撒谎,我从来都没有,从来都没有撒过谎,这次也没有,但是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

    小男孩哭着,委屈着,说着,

    “……是爸爸错了,爸爸不该不相信你,还打你……”中年男人自责着,道着歉,

    “爸爸没用,爸爸没用……”中年男人眼眶红着,

    ……

    “……小木?小木……”

    就在这时,之前踏出院子里的女人重新走了回来,廉歌看了其一眼,便驱使着法力,朝着其也施加了一道术法,

    瞬间,女人便注意到了男人身前,那道熟悉的身影,

    女人的眼眶瞬间红了起来,踉跄着,浑然不在意其他的朝着小男孩跑了过去,

    “……妈妈。”

    小男孩转过头,看了眼女人,哭着朝着女人喊了声,

    “诶,小木……小木……”

    应着声,女人在小男孩身前蹲了下来,红着眼眶,看着小男孩,一遍遍叫着他的名字,

    伸出手,女人想要搂住小男孩,但手却只是直接穿过,没能触碰到小男孩,

    “小木……”

    女人瞬间便反应了过来,只是收回了手,眼眶红着再朝着她儿子喊了声,

    “小木,妈妈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女人眼眶红着,收回了手,虽然寒意彻骨,但还是虚搂着她儿子,

    “妈妈……”小男孩带着哭腔,再朝着他母亲喊了声,

    “……诶,小木……都怪妈妈当初没能拦住你爸爸,没能追上你,不然,你也不会,你也不会……”

    眼眶红着,女人说着说着,便再也说不下去,只是转过头,看了眼她在丈夫,

    而中年男人则是看着他妻子和孩子,脸上痛苦着,内疚着,伸出手想要搂住他的妻子,

    “……姓杜的,你别过来,要不是你,要不是你,也不会……”

    女人虚搂着小男孩,看向旁侧的中年男人,带着哭腔喊着,

    中年男人伸出的手顿住,看着他妻子,愈加自责。

    “……没事儿的,妈妈,爸爸他已经道歉了,他已经道歉了……”小男孩看了看他父亲,又看了看他母亲,擦着眼泪说着,

    闻言,女人转回头,没再对着中年男人说什么,只是看着她儿子,泛红着的眼眶里流着眼泪,

    中年男人也伸出手,搂着他妻子,虚搂着他的孩子,低着头,痛苦着,

    “……对不起,对不起……爸爸错了,错了……”

第两百四十章 睡吧睡吧

    院子边,

    廉歌看了眼这一家子,转过了视线,望向远处,

    没出声打扰,静静等待着,

    男人歉疚的话语声,混杂哭声,在廉歌耳侧响着,

    “……小木,爸爸不该打你……”

    房檐边,台阶下,男人伸出手虚触着小男孩脸上那消散不去的巴掌印,心疼而愧疚地看着小男孩,

    小男孩闻声,看了看他父亲,没说话,只是缓缓低下了头。

    旁侧,女人虚抚着小男孩的脸颊,一遍又一遍,泛红这的眼眶里带着眼泪,

    “……小木,我的儿子……疼吗?”

    “疼。”小男孩抬起头,看着他母亲,点了点头说道,

    “……怪妈妈,怪妈妈没保护好小木。”女人眼眶中的泪水止不住地再次流了出来,

    “……妈妈,你别哭了……”小男孩说着话,重新低下了头,“……没事的,只要你们相信我,相信我就好了。”

    “妈妈相信你,相信你……”

    听着他妻子和儿子的对话,男人忍不住狠狠给了自己一拳,脸上痛苦着,看着他儿子,内疚着,

    “……小木,爸爸对不起你,冤枉了你,还打了你。你骂爸爸吧……打爸爸吧……爸爸对不起你……”

    听着他父母的话,小男孩抬起头,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父亲,紧随着,又重新低下了头,

    “……你们别哭了……”

    “好,妈妈不哭,妈妈不哭……”

    女人强忍着情绪,用手上的袖套擦了擦泛红的眼眶,

    “……小木,你饿不饿……那天你走得时候,还没吃晚饭。妈给你包饺子吧,你最喜欢吃饺子了……”

    说着话,女人站起了身,便要朝着堂屋里去,

    “妈……”小男孩叫住了他母亲,“我吃不了了……”

    女人顿住了脚步,站在堂屋门外,背对着小男孩,听着话,眼泪止不住再次流出眼眶,

    用袖子擦了擦,女人深吸了口气,转过了身,眼眶红着,挤出笑容,看着她儿子说道,

    “……那咱们就不吃,小木你想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我想和爸爸一起玩陀螺,去沟里抓螃蟹,想帮妈妈你烧火,然后在火堆里埋两个红薯……可是这些,我都做不了了。”

    小男孩说着,重新低下了头,

    “……没事儿的,小木可以慢慢想,一定有能做得,一定有得。”

    女人红着眼眶,重新蹲下了身,笑着,对着小男孩说着。

    “……对了。妈妈你跟我哼首歌吧,就像是以前那样,在夏天中午的时候,爸爸在屋檐边台阶上坐着,剥着苞米,我就拿着一张凉席,躺在屋檐下面,吹着风,睡着午觉……有时候我睡不着的时候,妈妈你就会给我哼歌,哄我睡觉……”

    小男孩抬起头,有些惊喜地说道,然后带着期待的目光望向了他母亲,

    “……好,妈妈去拿凉席。”女人挤出些笑容,对着小男孩笑了笑,便重新站起了身,

    “不用拿凉席了,就这样吧。”

    小男孩说着话,一下子躺在了房檐下的地面上,

    “……嘿嘿,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小男孩躺在地上,笑着看着他母亲,说道,

    女人看着小男孩,也笑了笑,

    “……就这一次啊,以后可不能直接躺地上……”

    说着话,女人在小男孩身旁蹲下了身,

    “好!”小男孩笑着应了声,

    “爸爸,你继续剥苞米吧,我在睡觉的时候,想听你剥苞米的声音,这样就会感觉一直都在旁边。”小男孩抬起头,朝着他父亲喊了声。

    “诶,好……”

    中年男人也从地上站起了起来,转过了身,

    “……先生,谢谢。”

    再看到院子边廉歌的身影,中年男人感激地说道,

    蹲在房檐下的女人听着男人的声音,也注意到了廉歌的身影,

    看着廉歌,又看了看身侧的小男孩,也反应了过来,

    “……谢谢,先生,谢谢你能让我再看到小木……”

    “……大哥哥,谢谢你,谢谢你带我回家。”小男孩也坐起身,朝着廉歌说道。

    闻声,廉歌转过身,看了眼这一家子,微微笑了笑,

    摇了摇头,廉歌挪动着脚步,走到了三人近前,

    “你们一家子难得团圆,我就不继续叨扰,也该走了。”

    “……先生,这怎么行,我们还没能好好感谢下您……”男人闻言,出声挽留道,

    “是啊,先生,您再留一会儿,让我们好好款待款待您,表达下谢意吧……”女人也出声说道。

    闻言,廉歌摇了摇头,将手里的水碗重新递还给了这中年男人,

    “已经足够了。”

    “这……”中年男人接过水碗,还想再出声挽留,

    “……接下来的时间,好好陪陪孩子吧。”廉歌看了眼这一家子,顿了顿,

    “你们还有半个小时。”

    声音不大,但院落里的夫妇和小男孩却都听得很清楚,

    闻言,中年男人的动作顿住了,紧接着,又转过头,看了看自己的孩子,

    “……那先生,我送送你吧。”

    “不用。”

    看着中年男人,廉歌摇了摇头,也没再多停留,转过身,便朝着院子外走去,

    “……先生……”

    身后,中年男人朝着廉歌呼唤了声,

    “谢谢……”

    看着廉歌远去的背影,中年男人再次低声地说了句。

    ……

    “……那小木你乖乖躺好,妈妈给你哼歌。”

    “好!”

    房檐下,小男孩应着声,躺了下来,

    女人看着小男孩,也蹲下了身,

    中年男人在台阶边坐下,拿起了一根玉米,一边用粗糙的手剥落着玉米粒,一边转过头,望着躺在屋檐下的小男孩,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蹲在小男孩身侧,女人脸上笑着,看着小男孩,一边轻轻哼唱着,一边伸出手,轻轻虚拍着小男孩的胸口,

    小男孩听着他母亲哼着歌,缓缓闭上了眼睛,有些惬意地动了动身子,脸上露出些笑容,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女人看着闭上眼睛,睡着的儿子,看着这张脸庞,不禁再次眼眶有些红,眼里泪水噙着。

    ……

    女人的哼唱声,混杂着玉米粒剥落的声音在院子里响着,伴随着远处穿过山林的清风,反而让院子里愈加安静。

    院落边,小男孩午睡着,他母亲轻哼着歌,轻拍着他的胸口,他的父亲剥着玉米,笑着望着他的妻儿……

    ……

    听着远处随着风传来的声音,

    泥路上,正朝着山谷外走着的廉歌,顿了顿手里的动作,

    微微抬起头,眺望着远处,看着远处的山林,感受着阵阵清风,

    顿了顿过后,廉歌还是驱使着法力,朝着兜里的地府通讯器灌输了一道法力,

    “走吧。”

    收回手,廉歌轻声说了句,再次挪动了脚步,

    “吱吱……吱吱吱。”

    踏出了村子,廉歌朝着山谷外继续走去,一人一鼠的身影渐行渐远,山谷中的村子随之远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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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头看了眼自家老宅屋顶上,那根据说是金丝楠木的横梁。又低头看了眼视线内,这据说是老祖宗传下来的系统。廉歌不禁陷入深深的思考,我家不是祖传神棍吗,现在这是……祖传神仙?我真不想当天师啊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真不想当天师啊,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真不想当天师啊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