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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红楼大玩家     红楼发家致富史txt下载     红楼发家致富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二十六章 惹人厌的秦钟

    不知是从哪一日开始,宝玉突然就领了个温柔羞涩的小公子回来,说是秦可卿的弟弟,叫秦钟。

    将将一见面,袭人见这位秦钟公子温柔腼腆,生得比女孩儿还清秀些,每每未语面先红。袭人一开始还喜欢这位小少爷,觉得他行动温柔有礼,宝玉和这样儿的人在一起也出不了什么大错,因此对这位秦钟少爷也是笑脸相迎。

    可谁知一天天过去,许多闲言碎语就传到了袭人的耳朵里,再加上这位秦钟虽然性格腼腆,却会辖制宝玉。每每自己想要什么了,都是哄着宝玉出头。且又惯会耍小脾气,和那位林妹妹倒有几分相似,把这位多情的宝二爷闹得精疲力尽,一边儿要哄这位兄弟知己,一边儿还要哄心上人林妹妹,忙得他一天到晚手忙脚乱的,无心正事。

    先开始还说两人一起去念书,共同上进,袭人还为此暗自高兴不已。可过了这些个日子一看,他们两人哪里是去念书了,就是凑在一起不知道又怎么淘气呢。原来宝玉每日还知道写几篇字,念几行书。自从相跟了这位秦钟公子以后,他每天慌里慌张地连心都不知飞到哪里去了,整日家不知忙乱个什么!

    袭人为此便厌恶起这秦钟来。

    更何况以前宝玉对她虽不是柔情深种,可也是对她极体贴温柔的。可如今呢,一天到晚都不见他对自己有点儿好颜色,那一腔的柔情都拴到秦钟身上去了!

    为此,袭人更是百般厌恶起这个秦钟来了。

    这秦家到底怎么一回子事情,姐姐乱了人家的人伦,弟弟又来别人家胡搅,一窝子狐狸精是怎地?

    可任凭她袭人千般万般厌恶,偏偏这位宝二爷就跟着了魔似的,眼里心里除了林妹妹就是这位秦公子!她再怎么劝9也不肯听的,这可怎么才好?

    今日又听秦钟怂恿宝玉叫贾琮过来说故事听,袭人压了多日的火再也压不住了。她放下手中的针线,抬头便说道:“这恐怕不能的。昨日听人说老太太特地吩咐过了的,说是琮少爷这几日在北静王府累了,叫他安心在畅春园歇着呢,任谁也不许去打搅!”

    宝玉听了还没说什么,那秦钟便摆出一副“遗憾至极、不听贾琮说故事就活不过今日、似乎是立刻就能死在当地”的面孔来,满脸含怨地望着宝玉,拉长了声音叹息道:“原来是这样啊,既然老太太都这么说了,那可就再没法子了。只是这几日我家里有事儿,不得空过来玩儿了,和学里连假都请好了。看来我是听不到这么好听的故事了……”

    秦钟一脸的娇媚之色,眉眼间楚楚动人,把个宝玉看得怜悯不已,忙就叫道:“他有多累,难道是去边疆打仗去了不成?再说也歇了一宿了,就叫他过来说一会子话能把他累成什么样儿,怎么就突然这样娇贵起来了?”

    说罢,贾宝玉扭头就吩咐袭人快去叫贾琮过来,就说是宝二爷请他来一趟,有要紧的事儿,叫他赶紧过来!

    袭人冷眼把秦钟一脸的做作看了个十足十!一见这不要脸的东西又拿腔作调的,袭人瞧得满心的恶心,恨不得拿手里的针把秦钟那张恶心的嘴脸扎烂了才舒心!

    姓秦的就没一个好东西,姐弟两个都是一样的货色!

    袭人心里骂个不住,听宝玉开口吩咐,她便皱眉低头道:“二爷,你没见我这里忙着呢,就差几针这片荷叶就绣好了,你叫旁人去请琮少爷吧。再则我从来也没见过这位少爷,怕人家不认识我,不肯和我来呢。”

    宝玉听了也没多想,当下便又喊晴雯去东院儿里请贾琮过来。

    晴雯恰好在外间闲得发腻,再则她虽然和贾琮闹过,也吃了个大亏,可后来两人总算是化解开了,况且她也知道贾琮不大喜欢袭人,和她是一样的,因此答应了一声儿抬脚就出门了。

    袭人见晴雯去请贾琮了,便又低下头刺绣。宝玉和秦钟两个却小声儿嘀嘀咕咕地去了里间,又放下了帐子,两人躲在里头不知嘻嘻哈哈地在做什么。

    袭人咬牙切齿地瞪了一眼不住晃动的床帐,心里把秦家骂了个狗血喷头,把秦家十八代祖宗都一个一个请出来痛骂不休,其恶毒凶狠连袭人自己都害怕。

    她低头只顾骂人哪里还有心思刺绣。耳听得里间的大木床咯吱咯吱乱响,袭人再也坐不住,索性把手里的活计胡乱一丢也就走了出来。

    麝月这时候正在外间坐着数豆子呢,一抬头见了袭人出来便诧异道:“袭人姐姐,你怎地出来了,不是正绣东西呢?”

    袭人闻言便对着里间怒了努嘴,一脸厌恶地低声骂道:“那不知羞耻的东西又来了,缠着咱们那位二爷不知在做什么,我如今是见不得这位秦少爷,一见他心里就恶心得难受。也不知那饿不死的狗杂种艹的秦家到底是怎么养孩子的,一个女儿养成那样子,叫千万人指着脊梁骨骂。如今连儿子也是这样不要皮不要脸的下贱货,日后一个个不知道要怎么死呢!”

    麝月自从认识袭人那一日起,从来都是见她温顺柔和,无论对谁都是极好极体贴,最是个知道体贴人的好女孩儿。如今忽然听她嘴里骂出这一连串儿恶毒不堪的脏话来,一时间竟然吓呆了。

    她怔了半晌才悄声儿问道:“袭人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谁惹你生这么大的气?”

    袭人听了愈发烦闷,低声和麝月道:“我告诉你说,你可悄悄地别到处乱说去,别惹了祸我可也难保你。”

    麝月忙点头答应了,袭人这才越发把秦可卿和贾珍的事情都说了,又回身指着屋里骂道:“秦家都是一群饿不死的穷鬼,那个在宁国府里祸害,这个又跑来咱们这里,把好好个宝二爷不知带成了什么,你说我能不生气?”

    麝月这还是头一次听说秦可卿的事情,不由得就惊讶得回不过神来,再听袭人骂秦钟,也跟着点头低声儿骂了半天。

    袭人这里骂痛快了,这才皱眉道:“晴雯这个蹄子,就去了这么半天也不见回来,我去东院儿里寻她去,你好好在这里看着屋子,别进去,也别放人进去,知道了么”

第二百二十七章 吃了醋的小丫头

    花袭人乱骂了秦氏姐弟一通,好歹是出了点儿气。她见晴雯去了半日不见消息,便亲自来找她来了。

    她虽说是来找晴雯,实则是想来瞧瞧这位贾琮少爷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儿。再则如今贾琮风头正劲,不仅得贾母欢心,更是和北静王爷也扯上了关系,她怎么也要过来走动走动。

    远远的还没进畅春园的呢,袭人就被这一路的美景惊到了:恰逢初秋,这一路色彩缤纷,红的黄的绿的紫的蓝的……简直如同走在梦幻中一般。不时可见各色的锦鸡和鸟儿在花丛树从中出没。

    待走近了畅春园更可见各色奇花异卉争奇斗艳,把个畅春园装扮得如同仙境一般。

    瞧眼前的美景根本觉不出如今已经是秋季,还以为是盛夏相似。

    原来当初这座畅春园初建之时,贾府的老祖宗别出心裁,把天下所有的花卉都挑了个遍,一年四季春夏秋冬皆有鲜花盛放。因此这座园子才叫畅春园。

    袭人一边走一边赞,越看心里越不是滋味:还说宝玉是荣国府的心肝宝贝儿呢,可也没能住上这么好的地方!

    她这么一路看一路想,一路想一路走,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畅春园。大门开着呢,院子里的景致更是叫人心醉。她悄然闪身进了门,眼睛却忍不住东张西望,只见目光所到之处无一不叫人赞叹万分。

    正瞧着呢,猛然听有人说话,袭人忙抬眼寻声望去,只见一个小巧秀丽的丫鬟含笑走了过来。

    袭人不认得这丫头是谁,但细细打量了一番她的打扮举止,便认定这丫头恐怕也是贴身伺候贾琮的,忙就笑道:“我来找人的,晴雯这丫头可还在这里么?宝二爷叫她过来请琮少爷过去一趟,等了半天也不见她回去,急得二爷不行,这才催我过来看看。”

    锦雀见袭人的打扮气度与众不同,又听她说话的语气,也大致猜到来的是谁,忙笑着问道:“你可是袭人姐姐么?平日总听人说起姐姐来,这可是我第一次见姐姐呢。闻名不如见面见面,姐姐生得真好看!”

    袭人听锦雀会说话,忙也笑问道:“我就是袭人,妹妹也太过夸奖了,我这么丑,哪里就好看了,还是妹妹年轻好看得多!”

    二人寒暄了几句,彼此问过了姓名,袭人便问道:“我们那里的晴雯丫头在这里不在?”

    锦雀忙笑回道:“晴雯姐姐啊,她这不是刚过来,我正要出来给她倒茶呢,姐姐你就来了,正好一起进去喝杯茶……”

    锦雀话还未说完,就听背后门帘子响,有人便笑道:“锦雀妹子,不用麻烦了,这茶也不用喝了,我这就回去了。”

    锦雀忙回头一看,正是晴雯笑眯眯出来了。原来锦雀机灵,拖着袭人在院子里说了半天的话,屋子里晴雯早就听见了,这才忙走了出来。

    锦雀听了便假意笑道:“姐姐有什么要紧的事儿不成,就忙得连喝口茶的功夫都没有?”

    晴雯听了便笑道:“你是不知道我们爷的急脾气呢。如今我已经耽搁了半晌,回去还不知道要怎么埋怨我呢。”

    袭人这里便问晴雯:“怎么,琮少爷呢,他不和咱们一起去么?”

    锦雀听袭人问话,心里暗自腹诽不已:连老太太都亲自吩咐下来,叫谁也不许来打搅自己少爷。这个什么又是秦钟又是宝玉的算怎么一回子事儿,就这么大喇喇打发个丫头过来就要把人叫去?他以为他是谁,北静王么,还是当今皇上?

    她心里暗自冷笑,面上却是笑眯眯说道:“袭人姐姐不知道,我们家少爷这一个来月在北静王府里呆着,那北静王日夜缠着我家少爷说话,可把他累坏了。老太太说了叫他这几日谁都不许见,叫他好生歇着呢。况且昨儿夜里又病了,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好不怕人。莫说是今日了,就是再过几日恐怕也不得出去了呢。”

    袭人听了忙就问道:“果真是病了?可厉害不厉害?要不要叫大夫来瞧瞧,如今天气忽冷忽热的,可大意不得。”

    她嘴里说着,却拿眼睛去瞧晴雯。晴雯心里冷笑,撇了撇嘴道:“可不是病了,我才进去瞧了一眼,还在床上躺着呢。现在看着倒是不要紧,也不烧了,不过也不敢大意了,谁知晚上又烧不烧?”

    袭人这才点头道:“既然是这样就叫琮少爷好生歇着吧,送这就回去瞧瞧可有没有什么药,我记得上次二爷也是热得厉害,从二奶奶那里要的西洋药还管用。”

    锦雀忙谢过袭人,这才送二人出了畅春园。直见到二人一前一后远远的去了,这才转身进了院子。

    她一时走到了门口,想要推门进去瞧瞧贾琮怎样了,可一想到他和晴雯的亲密样儿,心里又是说不出的生气和委屈,一转身就走了。

    可没走几步心里又实在是记挂着,怕他又病得重了,一咬牙就掀帘子要进去。可才跨进去一只脚,锦雀心里又实在是气不过贾琮方才色咪咪搂着晴雯的模样,一赌气又转身出来了,空留门帘子在身后哗啦啦直响。

    晴雯颜色美,府里的丫鬟谁也比不上,怪不得自家少爷一见了就神魂颠倒!

    锦雀边走边想,一时又想到自己紫色平庸,也怪不得不招人待见。想到这些,她又不禁灰心起来。

    可一转念间,她又想起贾琮对自己说过要娶自己当老婆的话,明知他是说着哄自己,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可偏偏又不禁心里喜欢。

    走出去没几步,她蓦然又想起昨日夜里这个没良心的不住口喊自己,叫自己别丢下他一个人……想着想着,她又不忍心起来,咬牙又转了回去,一把摔开帘子就要走进去。

    只是她刚刚迈进门槛,眼前却偏偏又浮现出贾琮看着晴雯的笑容来,又想起晴雯那美艳不可方物的俏脸蛋儿来。

    锦雀心里又气又委屈,忍不住小声儿嘟囔:“既然他这么喜欢晴雯,以后有什么事儿就叫晴雯来好了,我又做什么要在这里自作多情,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恐怕我就是把心都掏给人家,人家也不稀罕呢!”

第二百二十八章 多嘴惹祸

    小丫头锦雀横吃飞醋,在贾琮房门前来来回回数次,始终下不了决心进去,想要转身而去却又实在是放心不下。

    她这里犹豫不决,贾琮却都一一看进了眼里。瞧见了小丫头子这模样,贾琮便猜出她恐怕是吃醋了,不过这也难不得人家:方才他和晴雯举动太过亲密,若说他们两个行出于礼,是纯粹的闺蜜之情,恐怕就连他自己也不信的。

    眼瞧着那小丫头子出出进进,始终不肯到自己跟前来,贾琮憋着笑等了半天,始终等她不来,最后终于是忍不住叫道:“锦雀,你做什么呢,来来回回的,你快过来啊?”

    他这一声儿喊出来,锦雀那小丫头反倒是倚着门不动了。只见她斜眼瞅过来,撇着嘴,咬牙切齿地问道:“少爷,您招呼谁,又有什么事儿?”

    贾琮看她这模样,忍不住好笑:“我自然是叫你过来啊,这屋子里还有旁人么?”

    锦雀听了更气,冷冷哼了一声儿说道:“我怎么知道这屋子里还有没有旁人?或者是您看不上我也说不准,我生得丑人又笨,不如您就叫晴雯姑娘过来伺候如何?”

    贾琮被怼得一时不知如何对答。正在这时候恰好袭人派了个小丫头子过来送药了。锦雀忙接了谢过,那小丫头子这才笑嘻嘻说道:“袭人姐姐吩咐过了,这药需得吃罢晚饭,将睡前吃了才好。”

    锦雀忙点头答应了,那丫头又说道:“那个秦钟少爷实在是想听少爷的故事呢,这时候正吃中饭,一会子或许就来了,你们准备准备吧!”

    说罢,那丫头便大喇喇走了。锦雀这里却听得直皱眉头:这个叫什么秦钟的到底是怎么一回子事儿,这么讨人嫌的,不知天高地厚!

    她手里拿着药,皱眉看那小丫头子走远了,这才一转身进了屋子,远远站定,把手里的药扔到贾琮身边,白了他一眼,说道:“少爷你都听明白了不曾,夜里睡觉前自己倒口水喝了就是,若实在不行,我也能帮着你去叫晴雯姑娘来伺候。”

    说罢,这丫头一转身就要走。贾琮哭笑不得,忙叫道:“你这丫头,今日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怎么就发起脾气来了?”

    锦雀听了这话倒站住了,转身冷笑道:“原来少爷今日才知道我脾气不好?那正好,少爷若是厌烦了,我就再不上少爷跟前来了。我也知道自己生得丑、又笨、脾气如今也不好了,原是不配在少爷跟前伺候的,我这就去厨房烧火去。少爷或是去要好的,或是去买个好的都使得,你贾家多的是钱,再好的人也都能买得来……”

    锦雀这里一行说,心里委屈得再受不住,不由得就哭了起来。

    贾琮见她这样又是后悔又是心疼,知道她是为了晴雯和自己生气,心里一万个后悔:早知道这丫头这么爱吃醋就不和晴雯那么亲热了。就算是亲热,也要背着点儿这丫头。

    眼见这丫头哭着要走,贾琮翻身坐起就要下地去撵。正这时候突然就听院子里有人叫唤:“贾琮在家么?贾琮在不在?”

    贾琮一听有人来了,顿时不耐烦叫道:“这是谁,大大咧咧的叫什么叫?”

    锦雀听见有人来了忙就胡乱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强笑着去掀帘子。她才掀开门帘,便见几个丫鬟前呼后拥着两位年轻公子进了门。

    这些个丫鬟也是极有眼色的,畅春园不来外人,她们就是死人,不知道在哪里挺尸。只要是有外人来了,譬如说贾赦大老爷来了,或是贾琏大爷来了,这些个丫鬟立即就描眉画眼扭扭捏捏地蜂拥而出,叫锦雀怎么也想不明白她们哪儿来的功夫收拾自己。

    锦雀见这一次几个丫鬟迎进门来的是两位面生的公子。头一个皮肤极白皙,比寻常女孩子还要白亮些,脸如满月,浓眉大眼,唇红齿白,说不上有多俊美可也不丑。这位公子衣饰极华贵,项前戴着一块儿亮晶晶的美玉,极是夺人眼目。

    瞧他这打扮,锦雀就再傻也能猜得到来的是荣国府的小祖宗,贾宝玉了。

    锦雀虽然来荣国府将近十年,这却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宝二爷。她不由得又仔细打量了一眼,心里忍不住暗想: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贾宝玉么?怎么就长得这德行?比我家公子可是差得远了。

    她看了几眼随即又看跟在宝玉身后的公子。只见那一位生得比宝玉清瘦得多,眉清目秀的,举止扭捏,一双眼睛却四处乱瞧,一望就知他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估摸这就是那个什么秦钟了。

    锦雀这里心里正不自在呢,强打迭起精神让了这两位进屋。她见跟进屋里的丫鬟众多,想来也不需要自己做什么,因此转身就要走。

    贾琮从始至终眼里就只有个锦雀,眼见她起身要走,贾琮忙就喊道:“你别走,我还有事儿没说呢。”

    锦雀听贾琮当众就叫自己,登时觉得老大没意思,况且她方才一哭,花了脸上擦的粉。再则她昨夜一宿没睡成,眼圈儿乌黑,看起来更是怪异。

    那几个丫鬟见了锦雀这样子心里都忍不住好笑。但她们都知道贾琮最宠爱她,因此也不敢说什么,只是心里偷笑罢了。

    贾宝玉一进门迎面见锦雀这模样,忍不住就先笑道:“你这丫头这是怎么了,一大早就和你家少爷抢糖吃生气了么?”

    锦雀闻言一窘,低头不吭气。

    秦钟见了锦雀这怪异模样,心里吃惊,嘴里跟着就叫道:“好丑个丫头,怎么琮少爷房里的丫头这么丑的么?”

    他这就话才一出口,簇拥着他进来的几个丫头心里都吃了一惊,顿时默不作声:一来众人都惊讶这位公子太过轻浮了些。人家房里的丫头丑不丑与你何干?你又不是贾府正经的主子,贾府的事儿且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呢。

    二来众人都知道贾琮极宠溺这个锦雀的,口口声声要娶她做老婆呢,谁敢得罪?况且众人都知道锦雀是打小就伺候贾琮的,是同疾苦共患难过来的,二人多年的情分任谁也是比不上的。

    秦钟话音一落,锦雀闻言更是羞愧难当,心里一片冰凉。本来她正为了晴雯的事儿不自在,如今更听一位陌生的公子一见面就说自己丑,看来自己是真的奇丑无比了。她越想越伤心,眼泪狂涌而出,一低头就往外冲。

第二百二十九章 打到你服帖

    秦钟这小子就是天生被惯坏了的公子哥儿,眼高于顶,目空一切。

    原来他父母婚后多年无所出,便在育婴堂抱养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谁知男孩儿却没养活,女孩儿却因为生得异常美貌,被这两口子兢兢业业给抚育成人。这女孩儿自然就是也就是秦可卿了。

    更叫这夫妻俩高兴的是,自老秦抱养了秦可卿以后不出几年居然老年得子,在五十三岁得了秦钟这根独苗儿。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儿,老秦连去庙里也不知烧了多少回香,感谢佛祖保佑。回家来对这个秦钟更是百倍的宠溺,当做了祖宗一般供养着。

    这个秦钟自小又生得一副好模样,天生招人喜欢,因此他从小到大竟然不知白眼儿为何物。和宝玉好了以后,就连贾府里这个活祖宗都拿他当珍宝一样娇惯着,未免把他宠得更加无法无天,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了。

    他今日一见着锦雀的样子,张口便嘲笑,也不怕人家女孩儿难堪,更没想到会因此惹怒了贾琮。

    在他看来,锦雀不过是个丫鬟罢了,就说她两句又怕什么。再则这个贾琮就是个庶出的少爷,还怕他能翻了天不成?

    秦钟这么想着,因此言行无状,一张嘴就得罪了两个人。

    锦雀本来自愧,如今被一位陌生的公子哥儿这么一说更是脸上挂不住了,流着泪低头就往外走。

    簇拥着二人进来的几个丫鬟见锦雀被人奚落,心里都是暗暗高兴,自然也没人去拉她,由着她低头跑了。

    秦钟见这丫鬟被自己说得哭着跑了,满脸惊讶,不由得便又开口道:“这丫头好不知礼,怎么一声不吭就跑了?”

    众人皆不语,唯有宝玉尴尬一笑。

    贾琮这里却早就黑了脸,顺手抄起一杯茶水便掷过去,喝问道:“你是什么东西,敢来我房里撒野?”

    秦钟更不会想到贾琮居然会为了一个丫头就能和他翻脸,且翻脸比翻书还快些。他一个不留神就被砸在额头上,疼得“哎呦”一声叫,捂着那张比女孩子还娇嫩些的小脸儿便蹲到地上了。

    众丫鬟一见贾琮不由分说先把秦钟给打了,登时都唬得一声儿大气也不敢出,各自对望了一眼便悄悄退了出去,站在廊下头听动静儿。

    贾宝玉和贾琮只见过几面,他哪里想得到长得清秀到一塌糊涂的这位庶出小公子脾气就这么爆,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

    直见秦钟捂着脸蹲在地上喊叫了半天,他这才回过神来,忙低头查看秦钟的伤势。只见那秦钟额头上青紫了一块儿,满脸溅得都是茶叶沫子。好在那茶水早就凉透了,倒没有烫伤着了。

    宝玉低头抚慰了秦钟半晌,见他额头的青紫愈发明显,疼得他心上的人眼泪汪汪,满脸羞愧难当,宝玉不由得火往上撞,一扭头便沉下脸喝问道:“贾琮,你这是做什么,好端端地怎么就打人?”

    贾琮嘿嘿冷笑道:“怎么,我去你房里打他了?他自己上门来讨打又怪得了谁?咱们贾府可不是什么猫猫狗狗都能钻进来指手画脚的。”

    秦钟在一边听了贾琮这话更是羞愧得无地自容,捂着脸转身就要走。宝玉这里却不干了,他一把拉住秦钟,又一把扯住贾琮,大叫道:“贾琮,你今日非要给我个由头不可,你为什么要打秦钟?”

    贾琮看着宝玉一张满月脸因为生气越发圆满,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一般,看起来十分的滑稽,一时忍不住就想笑。再听他咄咄逼人非要讨个说法,贾琮便伸手弹开宝玉扯着他衣袖的一双小胖手,笑嘻嘻说道:“好二爷,你何苦为了这么下贱的一个人和自家兄弟闹别扭?你以为他真心和你好么,他无非是看中了二爷你脾气好又有钱,不过是想在你身上揩油罢了。这种人最可恶的,比之拦路抢劫的更叫人恶心,抢劫的强人还敢作敢当呢,他这叫什么,又骗钱又骗人的……”

    秦钟听贾琮骂得他如此不堪,当即再也忍不住便哭道:“宝玉,你放开我,我实在是没脸在这里呆了,你听他如此羞辱我,你还不快点儿放手么?”

    贾宝玉何尝和人吵过架,满府数百人都捧着他,谁又敢招惹他。他从小到大连一句重话都没听过,此刻被贾琮这一顿数落,登时气得浑身发抖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嘴了。

    贾琮前生今世和无数人吵架打架,虽说还算不上街头的泼妇,可也是逢吵能赢的好手。这一顿阴损,果然把两位娇生惯养的公子给骂懵了。

    见到秦钟以哭要挟,贾琮即好笑又颇觉恶心,他走上前抬脚就是两脚踹了过去,一边踹一边骂道:“你爹就是这么教你的?没事儿就犯贱,骂不过就哭?你要还算个男人就擦了你那几滴子尿过来和小爷我打一架!”

    恰好宝玉正死死拽着秦钟不许他走,贾琮这两脚狠狠就踹在他大腿上。这厮登时就被踹翻在地上,更是惊天动地般呼痛起来。

    贾琮看了更气,骂道:“怎么,你是水做的还是玻璃做的,这么脆的么,就我这轻轻两脚还能踢坏你怎地?你快给我闭上你的狗嘴,你再敢喊我踢死你信不信?你秦家穷困潦倒,我就打死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赔你家几两银子罢了,你自己值多少钱你自己不知道么?”

    他一边骂果然又重重踢了几脚过去。秦钟吃痛,又听得贾琮威胁,登时强忍着身上的疼痛却不敢吭气了。

    贾琮见他这么快就被打服了,心里不由得一阵鄙夷,更是看不起这小子。

    宝玉在一边见贾琮如此嚣张,把自己带来的人折辱成这样,气得他一张大圆脸血红,指着贾琮直哆嗦,气得连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贾琮见状又笑嘻嘻伸手掐了一把他的胖脸,笑劝道:“好二爷,你如今生气,日后便知道我的一番苦心了。我真是一心为你好呢。可奈何我就是操碎了心也没人知道,唉……”

    说话间,贾琮居然长吁短叹起来,更是把个宝玉不曾气死,直呆呆望着贾琮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贾琮不理宝玉,一扭脸见秦钟还躺在地上悄悄流泪哭泣,登时又是一脚踢过去,喝骂道:“你还不爬起来,还敢装死是不是,非叫我动了真火下黑手打死你才罢?”

    秦钟此时早就被贾琮给唬住了,又挨了一脚也顾不得疼,忙就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一起身便见贾琮正笑嘻嘻看着自己,眼神儿甚是可怖,顿时把他吓得一颤,忙哆哆嗦嗦问道:“琮……琮爷……你……你还想干什么……”

第二百三十章 告状

    可怜秦钟胆小怯懦,被贾琮一顿踹立刻就服服帖帖的了。

    贾琮见他不过稍稍挨了一顿打就泪流满面的脓包样儿,忍不住火起,又踢了他一脚便问着他:“你好端端地哭个什么,我把你怎样了不成?”

    秦钟一抬眼便见贾琮眼神儿吓人得很,慌忙回答道:“没……没什么……我没有哭啊……”

    贾琮一瞪眼喝道:“你没哭脸上怎么就湿漉漉的?”

    秦钟被这么一喝立刻吓了一跳,忙又回道:“没有哭……没有哭……恐怕是刚才洒的茶水。”

    贾琮这才笑了,又问他道:“你一会子回去了,要是你爹问起你来,你怎么说?”

    秦钟忙又回道:“好端端地,我爹问我什么。我今日不过是来贾府和宝二爷一起念罢了书,又吃了顿饭便回去了,我爹自然什么也不会问的。”

    贾琮听了这才满意笑道:“好,既然是这样你就回去吧,记得以后来了贾府乖乖的,再敢怂恿着宝玉调皮捣蛋,小心我揭你的皮!”

    秦钟忙乖乖点头应了,这才掉头就要走。贾宝玉在一边儿早就气得浑身乱战,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眼见秦钟忙不迭就走,他放心不下,只得狠狠瞪了一眼贾琮跟着也撵了出去。

    外头一帮子小丫鬟原见贾琮打了秦钟,还以为要闹出多大的乱子来,俱是心内慌慌。可谁知那秦钟居然脓包如此,被贾琮这一顿收拾了个服服帖帖,居然连屁也不敢放就走了。众丫鬟登时心里老大看不起这位比女孩儿还娇俏的公子哥儿:

    就天生是个脓包,即便被人打了也不至于如此吧,好歹也该奋起反抗一下,哪怕是打输了又能如何,也强于这样不声不响地就走了。

    随即众人见宝玉也火急火燎跟着跑出来,一路“鲸卿,鲸卿”地叫个不停,众丫鬟又是吃惊又是好笑:这宝玉和秦钟两人也太可疑了些,怎么宝玉对他比对女孩子还好些?

    眼见这两位公子一个逃一个追,如丧家犬一般不过眨眼功夫就出了畅春园,几个丫鬟又想起这二人刚来时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个个又都赞叹不已。

    再想起自己少爷居然连贾宝玉和秦钟都给制服了,不由的得对自家少爷更为赞叹。

    正在几人小声嘀咕不停之时,便听见里头少爷的喊叫声又响起:“锦雀,锦雀呢?你们几个堆在门口做什么,还不快把锦雀给我找来?”

    几个小丫头听了顿时一哄而散,忙去厨房里找到了正在独自哭泣的锦雀,围着她乱哄哄说道:“锦雀,你还只顾在这里哭呢,少爷因为你连那个秦钟公子也给打了,把宝二爷也给撵了,你还不知足么,还哭?!”

    锦雀一听吓了一跳,忙擦干眼泪问了几句,起身就跑。几个丫头见她这样都撇嘴道:“现在又这样儿了,也不知使的什么狐媚子手段就把少爷哄得那样儿,也不见她长得有多好,可真是奇怪至极了……”

    锦雀这里火急火燎就往屋子里跑,心里后悔不迭,早知道是这样,就被人骂了两句丑又如何,反正自己生得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她急匆匆一头撞进屋子里,就瞧见贾琮正倒茶吃呢。锦雀忙接过茶壶替他倒茶,急得又哭道:“这是又怎么了,我不过才离开一会子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好端端地,你做什么把秦钟少爷就给打了?你不知道他姐姐是宁国府里当家人么,这下子可把她也得罪了,这可怎么好?”

    贾琮见锦雀一进来登时满心都是欢喜,见她为自己担忧忙又安慰道:“没事儿,没事儿,不过是两个脓包,打就打了,能怎样?再说他姐姐又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来祸害宁国府的妖精,瞧她能有个什么好结果不成?”

    锦雀听了更是着急,流泪哭道:“话是这么说,可她毕竟倍受那边府里珍大爷宠爱,要是她知道了自己弟弟被你打了,她能善罢甘休么?”

    贾琮听了更是撇嘴道:“不怕,你叫她来试试,我张嘴就能骂得她悬梁自尽,你信不信?她要是那个好的,我就瞧在她面子上也不会把她弟弟怎样。可惜她真不是个东西,把我贾府祸祸得够呛,我打她弟弟又能如何。”

    锦雀见贾琮这样说也无可奈何,只得压下满心的害怕,先轻声抚慰了贾琮半天,哄他先上床去躺下歇着。自己却是心里慌乱得不行,恐怕一会儿就有人来找自家少爷算账。可她从晌午一直等到日头将落也没见有什么动静儿,畅春园里始终都是静悄悄地,她这才安下心来。

    眼看到了日落时分,邢夫人却又听说贾琮身子不爽,特地熬了些粥并几样儿精致小菜派人送了过来。

    一时锦雀伺候着贾琮用罢了晚饭,见外头灯笼又点起来了,这才终于心里安定下来,忙又伺候着贾琮吃了药,又看他盖好了被子歇着,她自己又拿了针线坐在他身边一针一线地刺绣起来。

    这时候屋子里也是灯烛高照,橘黄色的火苗不住跳跃,温馨而宁静。

    贾琮躺在锦雀身边儿,一时看着她做针线,一时又和她胡扯几句,逗得她嘻嘻而笑,这么说笑了半天,贾琮困极而眠。锦雀早就倦得睁不开眼,见贾琮睡下了,她这才放心,心里想的是要起身出去睡觉,可谁知还未动身便也伏在贾琮身边睡着了。

    他二人这里一片温馨,宁国府这边儿,秦可卿房里却是闹得不可开交。

    原来那个秦钟自挨了打以后,在贾琮面前不敢多说什么,可一回去了越想越窝火,一转身从宝玉这里离开就去了宁国府找他姐姐诉苦去了。

    秦可卿见秦钟一脸泪痕、气急败坏地闯了进来,登时便吓了一跳,忙就问道:“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又不好好念书,叫爹爹给打了不成?”

    秦钟听姐姐这么一说,当下便放声大哭道:“要是爹爹打的还好,这可是你贾府里的人欺负我!”

    秦可卿一听便奇怪道:“好好地,贾府里谁又来欺负你?”

    秦钟听问更是委屈大哭:“贾琮,贾琮,就是那个贾琮打了我。他不光打我,还句句侮辱姐姐,我实在气不过,可又是在人家府里,我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找姐姐你来给我做主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活成了笑话

    秦可卿被这个弟弟气到头发昏,看他哭哭啼啼地来自己跟前告状,说是被贾琮给打了,她只想说活该,怎么不打死你?

    和秦钟在一个屋檐下活了这么些年,秦钟是什么德行她还不是一清二楚的么?

    这孩子生生被秦老爹惯成了二世祖,以为全天下都该让着他。在家里横行霸道,在外懦弱无能,又小心眼儿,偏偏事事都要掐尖儿要强,处处以己为尊,这种人不挨打谁挨打?

    可再怨再恨他不争气又能怎样,秦钟还不是自己的弟弟?明晃晃的赖都赖不掉的。

    这无能的弟弟一进门来,拉着她就知道哭,指着自己脑门儿上的包,又揭开衣服,指着身上的青紫给自己看,一行哭一行说贾琮怎么霸道无礼,又怎么骂他打他来着,又怎么辱及亲姐,说了许多不堪的话云云。

    秦可卿虽然也心疼他,可却洞若观火:这小王八蛋没本事和人家打,编瞎话的本事却是一流的,指不定又加了多少不堪入耳的话进来。

    这更叫秦可卿难堪:她做的叫什么好事儿不成?拼命把脑袋夹到裤裆里活呢,他这个弟弟倒好,借着自己的势就敢在贾府里横着走!

    贾府里有一个善类么?

    别看众人眼前给她面子,那都是因为有贾珍在,给的是贾珍的面子,背过去谁知道怎么骂她呢。

    秦钟拉着她哭闹不休,非叫她去找贾琮算账去,还说什么不找回这个面子来,她在贾府也没脸云云。

    真真好笑,她秦可卿自从被亲生父母扔在育婴堂那一刻起,她可有过脸么?

    她活得是脸么,只不过是厚着脸皮苟活于世罢了。

    这里正闹着呢,偏偏惜春就拖了迎春、探春姐妹三人来找她说话。

    外头丫鬟回禀了说贾府三位小姐来了,秦可卿忙就往里推秦钟,意思叫他先躲躲,有什么事儿等人走了再说。

    可谁知秦钟这功夫倒来了精神,哭喊着什么她若是不给自己出了这口气,就不是他秦钟的姐姐,说什么贾琮不过是个庶出的,就敢这么张狂,显是没把贾珍放在眼里……

    什么刺耳说什么!

    秦可卿又羞又气,正尴尬万分的时候,贾府三姐妹就进来了。三人一见眼前这情景都是奇怪得很,忙问秦钟怎么了。秦钟便哭着又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把个可卿臊得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生生世世再不出来!

    听了秦钟这一番哭诉,三姐妹都变了脸,迎春先就忙问:“好端端地,贾琮打你做什么?他还是个小孩子,不懂事儿,你莫和他一般见识……”

    探春冷笑了一声,瞅着秦钟便道:“都是男人,不过是淘气打架罢了,也没什么稀奇。想来秦少爷太过娇生惯养,我们府里的男人都土匪一样的,惯了你就知道了。以后还不知有多少架要打呢,别多想!”

    惜春倒是拉着秦钟仔细瞧了瞧,这才说道:“不打紧,一点儿皮外伤,快别哭了。你这样,可不知大嫂心里有多难受呢……”

    她顺口叫了句大嫂,随即想起自己弄错了辈分:贾珍的媳妇儿才叫大嫂;贾蓉的媳妇儿,那该叫侄儿媳妇儿!

    探春偏偏听真了,她似笑非笑看了秦可卿一眼,扭头笑对惜春说:“妹子,你叫错了,这可不是大嫂。你大嫂姓尤!”

    惜春听了便捂嘴偷笑:“叫大嫂叫惯了,一张嘴就叫错了,咱们府里人也多,难免就叫错了。”

    探春听了便道:“你要仔细,亏得大嫂不在这里,否则她不是要恼你?大嫂就是大嫂,侄儿媳妇儿就是侄儿媳妇儿,这可不能错的。”

    说罢,探春又斜眼儿看了秦氏一眼不吭气了。秦可卿心里有鬼,又是个多心的人,听了探春这句话一时又羞又愧,无地自容。

    迎春见她脸色不好看,当即便拉着二人道:“好了,好了,你们不见她这里也乱呢,咱们还是别处去说话吧。”

    探春惜春听了扭身便走,将到门口,探春却又回转过身来,瞧着秦钟道:“这位秦少爷,要我说你也是男子汉大丈夫,谁欺负了你你就欺负回来,光是拉着你姐姐哭什么,没的倒叫她跟着也不好过!况且这府里多少爷们儿呢,哪个和你亲近你就去找谁,哪个不喜欢你你就远着些就是了,何况自寻烦恼呢?”

    说罢,贾府这三姐妹便掀帘子出去了,秦可卿这里羞愧难当,也忘了去送。见三人出了门,她这才扭头问秦钟:“你做甚么这点子事情闹得阖府皆知的,你以为我是谁,你以为我是当家做主的不成?你挨了打来和我说,我和哪个说去?”

    秦钟本以为来找秦可卿能出口气,谁知反遭她数落了一顿,登时也恼了,不管不顾就叫道:“哼,谁不知道你在这府里是怎么一回事儿,贾珍大爷不是宠你爱你么?他就是这么宠你爱你的?连你亲弟弟被人打了你都不敢出头,你这算什么,没得白白叫人笑话!”

    秦可卿听了这话顿时觉得万箭穿心一般难过,气得她透不过气来,伏在桌子上哭道:“我是怎么一回子事情,你回去问爹爹去,他老人家什么不知道。当初为了攀高枝就把我送到这种人家来,如今你倒说这种话,若不是我这么不要脸面苟活于世,恐怕你也进不来这贾府,也不会挨这顿打,都是我的错,你快远远离了我,别带累了你们!”

    秦钟听说,当下一摔帘子就走,临出门前却又冷笑道:“育婴堂抱出来的果然都是些个没人心的,算我秦家养了个白眼儿狼!”

    他在气头上也不管轻重,撂下这句话头也不回便走了,秦可卿却被气得手脚发软,一张嘴就吐了口血出来。吓得旁边宝珠瑞珠二人忙扑过来给收拾,宝珠便叫道:“奶奶,这是怎么了,少爷还小,他的话也能听进去?”

    秦可卿一边哭一边说道:“何止是他,这满府里的人背地里是怎么笑话我的,难道我就不知道么?我不过是忍辱偷生罢了。如今倒好,连自己家人也厌弃我了,我这还活着有什么意思,恐怕我就不该活着,活着也是个笑话!”

第二百三十二章 死志已决

    秦可卿这里被秦钟气得吐血,偏偏这时候贾蓉又不知从哪儿听说了秦钟挨打,风风火火便跑了来。

    正巧秦钟气冲冲便抹眼泪边往外走,二人碰了个面对面。贾蓉一见他这样子便嬉笑问道:“小舅爷,你这好端端地是怎么了,你姐姐惹你了不成?”

    秦钟竟然没听出贾蓉话语中的讽刺之意,当下也停下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末了又说道:“我姐姐不说帮我出气,倒数落了我一通,可不气人?”

    贾蓉听了便笑:“傻子,你找错了人。你来找你姐姐有什么用,她一个妇道人家是能帮你出头去打骂叔叔去还是怎地,你想出气我倒是告诉你一个好法子。”

    秦钟一听忙就问是什么法子,贾蓉便笑道:“你去找你珍大叔啊!我听闻你和宝玉可不是一般的好,他难道也不替你做主么?”

    秦钟听了便道:“他也只是背后骂了几句,说是要找老太太去。可偏偏老太太这两日不大自在,因此也就没说。”

    贾蓉一听更笑:“你们成天就知道依靠女人,那能成什么事儿?你听我的,你珍大叔见你生得这般俊俏,心里早就爱你呢,你和他说去。一来有你姐姐的情分在,二来还有你呢,你们姐弟两个可都是他心坎儿上的人,你去和他一说,管保他就能替你伸张正义!”

    秦钟活了这么些年,这还是头一遭挨打,早就气得他不知东南西北,如今听贾蓉这么一挑唆,登时便信以为真。贾蓉见他蠢笨如此,当即便指点着他去找贾珍去了。

    那秦钟巴不得一声,问明白了贾珍的所在,一阵风似地便去了。

    偏偏二人这一番对话被瑞珠听了个一清二楚。这丫鬟知道贾蓉存心不良,忙回头就去告诉了秦可卿。这下更是气得她浑身发酥,半天说不出话来,到最后一口血喷出来便昏了过去。

    这下子可把宝珠瑞珠两个丫鬟吓得魂飞魄散,忙着又是揉心口又是掐人中,好容易把她救活了过来,却见她含泪叫道:“我这可当真是活到头了,如今闹成这样,再也没脸活着了,你们就叫我死了才干净,又救我做甚么?”

    两个丫鬟见她如此都是哭得死去活来,那秦氏便哭道:“我死了大家都干净,你们哭什么,难道我死了你们还能跟着我去是怎地?”

    这里正闹得不可开交,就听外面有人冷笑道:“贱人,你辱我贾府满门,便是死了也难洗你一身罪孽,你可知道秦家满门都要被你连累得难逃一死,你就是死后也是身负千古骂名!”

    屋里三人听这骂声狠辣无情,一时都吓得不敢再哭。过了半晌宝珠才想起跑出去看了看,却见屋外空无一人,只有满院子的荒草衰衰、冷风默默。

    宝珠见外面无人,不由得更是吓了一跳,细细又琢磨了一番,只觉方才似乎是贾蓉在骂却又不像,不由得心里狐疑起来。

    待她转身回来却见秦可卿面如白纸,和衣闭目而卧,半晌不见动静。

    两个丫头更是心惊,又等了半日才壮起胆子悄声问道:“奶奶,你觉得怎样?”

    谁知直问了数遍,秦氏才微微睁眼,哽咽道:“我能怎样,不过是等死罢了。”

    宝珠瑞珠两个一听更是唬得身子都软了,两个低声正商量着该如何是好却听外头有人叫道:“可卿,可卿,你怎样了,你先别急,我这就找贾琮那小子算账去!”

    听声音正是贾珍来了。果然,话音未落便见贾珍一掀帘子就进了屋子。

    两个丫鬟正吓得混没了主意,一见是贾珍进来了,登时心中大喜,忙就站起来哽咽道:“爷,快来看看我们奶奶吧,刚刚吐了两口血,如今又直说要死要活的,好不怕人!”

    贾珍一听顿时心如刀绞,忙几步就跑过来。待见到秦可卿面如白纸了无生趣地躺在床上不动弹,他更是疼得不行,当即便流下眼泪来,叫道:“可卿,你这是为何,难道就为了那个小畜生么?你放心,今日看我不要他的命!”

    秦可卿闻言忙睁开眼睛,哆嗦着刚想说话,却早就被贾珍一把拥入怀中。

    两个丫头在一边儿顿时满脸通红,刚想要转身回避却猛然间见到身后不声不响站着一个人。

    这一下可把两个丫头几乎要吓死,失声惊叫中却看清那人小小瘦瘦,正是贾琮。

    只见贾琮拍手笑道:“好,好,真是好,你荣国府的人原来如此相亲相爱,公公如此疼爱儿媳,儿媳又……啧啧……真是老祖宗看了也要高兴得从棺材里蹦出来!”

    贾珍一时忘情,刚把秦可卿搂在怀里,猛然听身后有人出言讽刺,羞得他满面通红,忙回声一看却是贾琮。

    见这小子居然还敢上门来挑衅,他气往上撞,正想要开口呵斥却又猛然醒悟过来自己被人抓了把柄,这事儿要是当真闹出去了说不得大家都是没脸!想到这里,贾珍只得把怒火强压下去,先放下怀中的秦氏,这才笑问道:“原来是贾琮兄弟,你怎么不声不响就跑来了,倒吓了我一大跳。”

    秦氏早就更是羞愧难当,一翻身便躺在床上,动也不敢稍动了。

    贾琮瞧着贾珍似笑非笑,回道:“珍大哥真是多情种,连儿媳妇都这么宠溺起来,真是我辈的楷模,不如我就叫咱们贾家子弟都过来看看学学,如何?”

    贾珍一听之下更是大怒,却又不敢怎样,只得强压心头怒火,赔笑道:“好兄弟,你且莫胡乱说笑,我不过一时情急,这才逾越了礼制,兄弟你就不要揪着我这无心之错不放手了,有道是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兄弟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么?”

    贾琮听他这么说心里忍不住好笑,当下便皱眉冷面,“啐”了一口骂道:“呸,这些个道理我自然懂,可这道理是说给人听的,和你这畜牲有什么想干?!你们整日窝在府里高乐,败坏人伦,就贾府十八代祖宗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你还有脸和我说道理?你和这个贱人苟且不说,还把秦家的一窝子贱人都放到府里头来祸害,难道说你把姓秦的一家子都睡了还是怎地?我呸!昨日亏他还有脸敢去我房里撒野,也不知是仗了谁的势,你今日把这事儿给我说清楚,不然咱们现在就闹起来,一根绳子拴了你们去官府里走一遭,叫那些个老爷们评评理,看到底是谁对谁错!”

第二百三十三章 算账

    贾珍还没去找贾琮算账呢,结果贾琮先下手为强,把这公媳二人堵了个现行。

    他进来的时候,老公公正搂着媳妇儿软语安慰呢。就他贾珍再疼儿媳妇儿,也没有这样儿亲然的。

    贾珍被抓,也自知礼亏,当下便苦苦求放过一马。可谁知贾琮平日那么随和的一个人,这一次竟然说死不肯通融,非要闹着去见官去。

    见什么官,这是你贾府的家务事儿,恐怕没人吃饱了撑的会管。可即便如此,贾珍也不敢叫闹大了,到时候没脸的可是他,秦可卿也别想再活命。

    因此,尽管心里再怎么窝火,也只能赔笑软语相求。偏偏贾琮依旧是不依不饶,上前去一把拽了贾珍的衣领非要去见官不可。

    见他闹个不休,秦可卿无奈也只得厚着脸皮爬起来,跪在床上含泪哀求:“叔叔,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叔叔好歹饶了我们这次,我这就叫我那不成器的兄弟去给叔叔赔礼道歉去。叔叔若还是不行,媳妇儿也只能以死谢罪了。”

    说罢,秦可卿站起来就要往柱子上撞去,唬得两个丫鬟忙一把抱住,也一同跪在地上哀求起来。

    贾琮见她们闹成这样,当下便冷了脸,嘿嘿笑道:“秦可卿,你这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么?你寻死觅活的什么意思,难道说是我要逼着你死么?若是你死不了还罢,若是你当真死了,是不是还要说是我逼得?”

    秦可卿一听忙哭道:“不敢,媳妇儿当真不敢威胁叔叔……”

    贾琮看秦可卿此时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动人,心里不由得一软,叹气道:“你也不用这样,我这次来也没别的事儿,不过是因为我打了你兄弟,特意来赔礼的,谁知道贾珍大哥要揪着我不放,我这可是被你们给逼的。”

    秦可卿一听忙说道:“叔叔,没有的事儿。我那个兄弟该打,他一向被家里惯坏了,叔叔就打他也是为了他好,我们再没什么可说的,反倒还要谢谢叔叔呢。”

    贾琮听了便冷笑一声道:“这可不敢当。再说我也没那闲工夫管你们家的破事儿,若是你们不找我的事儿,我才懒待管你们。”

    说罢他便拿眼去看贾珍,贾珍一见忙就笑道:“我不过是说笑罢了,怎么会去找兄弟你的事儿呢,何况你又有什么事儿呢。”

    贾琮见两人如此,也只得见好就收,当下哈哈冷笑了几声,扭头便往外走,贾珍忙又跟着送出来。

    眼见贾珍和贾琮两人出了屋子,秦可卿这才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上,眼泪长流不止。宝珠和瑞珠两个丫头急忙把她扶到床上躺好,又给她盖好了被子,都坐在一边低声相劝。

    秦可卿哭了半晌才哽咽道:“如今我可是罪孽满了,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两个丫头一听都吓了一跳,忙又劝慰道:“奶奶,好好地,怎么就说起这丧气话来?奶奶活得好好的,怎么就活不了了?再则那少爷爱怎样就怎样吧,奶奶也别再为了他操心了。”

    秦可卿听了便摇头哭泣道:“我来了贾府没多久却多行遭天谴之事,如今更是闹得人尽皆知,我还有什么脸活呢?”

    两个丫鬟听她这么一说当下也实是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也只得叹息一声跟着她默默垂泪罢了。

    从此日开始,这秦可卿果真每日懒怠饮食,日日愁思满腹,煎熬了几个月便真的死了。

    这是后话,如今可谁也不知。两个丫头也想着秦可卿恐怕是一时抹不开脸面,不过躺几日就好了,因此也没很往心里去。

    一时贾珍送了贾琮出去又转回来,见到秦可卿伏在枕上哭得可怜,忙又俯身安慰。

    秦可卿见他来了,忙收了泪勉强开口道:“我这里也没什么,这青天白日的,你一直在我房里待着,看再有人撞见了,我可怎么活呢,莫非你真是要逼死我才罢?”

    贾珍听她这么一说,当下也只得站起身抚慰道:“好,那你先好好歇着,我夜里再来看你。”

    秦可卿听了又摇头道:“如今这么一闹,我心里实在是烦乱得狠,咱们就再好也不用非得日日相见,这几日我想着要好好歇一歇,你不必过来了。”

    家珍被贾琮刚才这么一顿折腾也是满心的不自在,如今听秦氏这么说了,当即也便点头道:“也好,这几日你就好生歇着,等过几日我再来看你。”

    说罢,贾珍起身便出去了。秦可卿见他果然走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可心里隐约又有些舍不得,还有些怪他无情……

    一时间千愁万绪,也不知怎么派遣才好。正在她伏于枕上胡思乱想之际,突然就听瑞珠在外头笑道:“二奶奶您怎么来了,可是闲了?”

    秦氏听了这话不由得一愣,心里想着这位二奶奶成日家忙个不休,今日怎么有空儿过来。

    正想着呢,果然就见宝珠瑞珠两个挑起帘子,有一人笑眯眯走进来了。只见她一身暗红色的夹袄,上头用金丝绣着满副暗花,满头都是朱翠,瞧着很是富贵。

    秦可卿忙就往起爬,一面笑道:“果真是二婶子来了?二婶子今日可是稀罕,怎么有空儿来我这里坐坐?”

    来的正是王熙凤。她一见秦可卿便笑道:“你躺着便是,咱们又不是外人。”一面说一面便也坐在秦氏身边,先细细打量了她一番,这才诧异道:“瞧你脸色不大好,倒好像是才哭了,你告诉二婶子,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惹你,你告诉我,我这就帮你出气!”

    秦可卿听王熙凤这么一问,只得强颜欢笑道:“没事儿,自我来了,这里的人对我都很好,哪儿有人欺负我呢?”

    王熙凤听她这么一说便似笑非笑盯着她道:“果真?你我二人之间和别人可是不同,咱们向来是最要好的,你有什么事儿还瞒我不成?”

    秦可卿听她这么一说当下便流泪道:“婶子,不是我故意要瞒你,实在是这些事儿难以启齿呢,我有心要告诉婶子,只是实在无法开口。”

    王熙凤听了便安慰她道:“你也不必说了,我什么都知道,是不是因为你那个兄弟的事儿?”

第二百三十四章 狼狈

    “你和我还有什么好瞒着的,咱们俩从一开始就好,难道我还会害你不成?”

    王熙凤似笑非笑,盯着秦可卿说道,看得秦氏一阵心慌。

    瞧这模样,王熙凤肯定是什么都知道了,若非如此她又巴巴地跑来做甚么。难道她真的闲得慌么,一天上千口子的事儿,啰嗦也啰嗦死了。

    秦氏未语面先红,低头沉思了片刻才抬起头来,满眼含泪道:“婶子,我知道婶子一向和我好,可这事儿不说对不住婶子对我的一片心,说了又怕婶子笑话……”

    王熙凤听了便笑道:“这有个什么可笑话的。我已经听说了,不就是你兄弟昨日被贾琮那小杂种给打了的事儿么?”

    秦可卿听了脸色更是难看,不由得啜泣道:“婶子不是外人,我也不怕婶子笑话了。说来我那个兄弟也太不成话,没事儿老是跑到贾府里来做什么,非要弄个大家没脸才可能罢休。若说我在这府里是个有脸的也就罢了,明明我在这里活得也艰难,日日招人笑话,他却偏偏要开现眼,真是叫人……”

    说着,秦可卿就想起自己处境尴尬,偏偏娘家还要处处给她打脸,借着人家的家塾上学也就罢了,却又不是那省事儿的,前些日子才闹了个不痛快,如今更好,活活叫人家打了脸,更是叫她这张脸也没出安放了。

    若是亲生的父母兄弟还罢了,偏偏她又是个抱养的,原本就隔着一层肚皮呢,叫她又怎么说?说多了,娘家人倒怪她忘了本,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说少了,贾府里的人又要怪她娘家人张狂,借着她来府里蹭东蹭西讨便宜。

    这叫她怎么办才好,谁又知道她的苦楚?

    贾珍和她似乎倒是不错,可他贪恋的不过是枕席之欢罢了,面上瞧着是爱她呢,谁知他心里想的又是什么?

    就她还日日和他好着呢,也没见他少在外面养粉头,就屋子里的小妾丫鬟还不是照样一个一个地买进来,他肯少吃一口是怎地?

    况且如今事情已经是这样了,人人都在逼她,只有她死了或许大家才能干净。

    一想到这些,秦可卿更是心如刀绞,眼泪忍不住流了满腮,她拉着王熙凤哽咽道:“婶子,你不知我心里有多煎熬,恐怕也只有死了才能好受些……”

    王熙凤一见她这模样,心里也忍不住跟着难过:眼前这位秦氏品貌如仙,世所罕见,可偏偏怎么就嫁进了宁国府,到了贾珍手里头,真是可惜了这个人。贾府里的男人有一个好的?只要是见了略有几分姿色的,无不是想方设法要弄到手,等终于吃到嘴里了,没几日也就腻了,就是天仙也当成了庸脂俗粉。

    贾珍和秦可卿是事儿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她不过也只能暗地叹息,这么出色的女子白白背了骂名,到最后也不知是什么结果呢。

    更可恨她的父亲光顾着攀权附贵了,就把女儿往这火坑里推。明知道当日看上秦可卿是贾珍而非贾蓉,却也肯把女儿送进来。

    再看眼前的秦氏哭成了泪人,王熙凤不由得也跟着难受起来,忙搂着她低声劝道:“好人,你莫哭了,哭得我也跟着难受起来。你不知道,如今那个贾琮是惹不起的,在咱们贾府飞扬跋扈,无人敢说。莫说是你兄弟了,就前些日子,我家那位爷不也是着了他算计,在床上足足躺了十多天,好悬把命都没了呢。你听我说,他如今正得意呢,咱们也别理会他,总有他倒霉的时候,到那时咱们在一起算总账……”

    她们二人私语不提,直说贾琮这时候可正躺在床上美着呢。

    秋日阳光正好,不浓不淡、不冷不热,他靠在靠枕上晒太阳,锦雀低着头在他身边儿做针线,一片温馨。

    贾琮偷眼儿看着锦雀做活儿,忍不住便笑道:“丫头,你说这一辈子要是都这么惬意可有多好?我就这么躺着,你就这么在我身边儿刺绣,就咱们两个人这么过一辈子可也不错。”

    锦雀听了抿嘴一笑,抬头白了他一眼,笑道:“少爷,你少哄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呢?”

    贾琮听了便笑道:“我还能想什么,我说的就是我想的呀。”

    锦雀“啐”了一口,笑骂道:“呸,你少在这里口不由心的,你想的是那个晴雯在这里陪你一辈子才是吧?”

    贾琮一见这小丫头又提这茬儿,伸手就去挠她的痒,口中笑道:“你这丫头,就这么点子事儿你一天倒提八回,看我怎么收拾你的……”

    锦雀生来最怕搔痒,贾琮手还没碰到她呢,她已经笑得浑身发软,把绣花的绷子扔到了一边,软在床上笑个不停。

    贾琮一把搂了她在怀中挠痒不迭,只见怀里的锦雀笑得浑身发颤,口中不断求饶:“好少爷,我知错了,你饶了我这回,再也不敢了……”

    锦雀笑靥如花,阳光透过百宝阁端端正正照在她脸上,越发显得她肌肤白腻粉嫩,美不胜收,再看她双眸中满是喜意,眼波撂人。

    贾琮和她四目相对,一时间竟再也舍不得挪开。他呆呆望了锦雀半晌,忍不住就赞叹道:“小丫头,你可真好看……”

    锦雀听了顿时满脸羞得通红,望着贾琮俊美的脸庞一时也舍不得转动目光。

    二人情意绵绵,情不自禁越靠越近,头昏目眩,一时间把世间一切都抛在了脑后。等二人再清醒过来却发现他们二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紧紧贴到一起去了……

    好羞人……

    锦雀脸颊烫得怕人,她嘤咛一声便伸手去推贾琮,可是她那一把子惊人的力气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明明是想要推开贾琮,却不知为什么竟然是搂住了他的脖子……

    贾琮心中一喜,正想要说什么,突然就听外面有人柔声笑道:“琮儿,你在不在?”

    这么柔和亲切的声音,除了他二姐贾迎春再无别个。

    贾琮慌忙就起身,一面慌慌张张回答:“二姐,我不在里面,你别进来……”

    ……

    ……

    鬼才知道贾琮怎么就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锦雀更是羞得无地自容,狠狠瞪了贾琮一眼便跳了下去,慌忙掀开幔帐就钻了进去。

    也亏得古人啰嗦,床架子上左一层右一层到处都是帐子,锦雀身材又苗条,这缩进去一时可也难以发现。

第二百三十五章 元春消息

    贾琮和锦雀一时忘情,恰巧这时候贾迎春居然来了,把二人慌得手忙脚乱,狼狈不堪。

    锦雀刚刚藏好,就听迎春笑眯眯走了进来,探头问贾琮:“琮儿,你一个人在做什么,可吃了饭没有?”

    贾琮心里有鬼,生怕迎春再往里走发现了锦雀,忙起身一把搀了迎春就往外走,一面说道:“二姐,你怎么来了,自己来的么,怎么不见司棋她们?”

    话音未落就听司棋在外面笑道:“难为琮少爷还想着我呢,我这不是在外头呢?”

    贾琮硬是拽了迎春刚出屋,就见司棋果然站在外头,还是人高马大,明丽非常。她一见贾琮便笑道:“好啊,琮少爷这些日子是重新投胎了还是怎地,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如今在贾府也是做大了,我家小姐倒是不用为你担忧了。”

    贾迎春听了,扭头便忙笑着呵斥道:“司棋,不许胡说,琮儿不过是长大懂事儿了。”

    贾琮听了忙也笑嘻嘻说道:“可不是,以前我年纪小不懂事,处处让人家欺负,幸亏有二姐处处帮我。如今我就不能懂事儿么,以后我要护着我二姐,再不叫旁人欺负了她去!”

    迎春听他这么一说,登时眼圈就有些发红,扭头抬手摸了摸他发顶,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旁边司棋却盯着贾琮笑道:“琮少爷,你说话可要算数!”

    贾琮忙答道:“算数,怎么不算数。往后不论是哪个,他要是敢欺负我二姐,我一定先欺负死他!”

    司棋听了更是高兴,破天荒头一次没有耻笑贾琮,反倒是走上前来拍拍他的脑袋笑道:“好,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该办的事儿呢,可别像那个宝二爷似的,每天就知道和我们女孩儿瞎混,成天哭天抹泪的,比我们都娇气,瞧得人心里窝火……”

    她一番话没说完,迎春便呵斥道:“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小心叫人听见了。”

    司棋听了探头往外看看,只见院子里空无一人,当下便笑道:“我省得,外头大太阳明晃晃的,哪儿有个人。小姐放心,除了咱们三个,没人听得到的。”

    贾琮听了心里暗笑:里边还有人呢,你不知道罢了。看来这个司棋果真就是大大咧咧的,做事儿不知道谨慎些个。

    迎春站在一旁一如往日间温柔似水,双眸中隐含秋水,柔柔望着贾琮,轻声细语道:“琮儿,你如今倒是比以往好得多了。老太太、老爷太太都看重你,你又结交了北静王,这往后的日子估计是不难过了,可你也事事都要小心些,不知有多少人恨你入骨,得空就想着要害你呢。”

    迎春语重心长,看着贾琮的目光中满是担忧。贾琮一眼看见二姐迎春的目光,心里不由得一暖:眼前这个言语不多、性情温柔的女子才是真真全心挂念自己的人。不管自己是活得像野狗还是像老虎,与她并无什么分别。只要自己能开开心心活着就好,她对自己一无所求。

    贾琮情不自禁伸手抓住了迎春的双手,她的手纤细无肉,有些冷冰冰的,握在手中甚至有些硌得慌。感觉迎春如此清瘦,他不禁心疼:“好姐姐,你不要总是惦念着我,也该好好照顾些个自己,你瞧你瘦的,手上都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说罢他又回头埋怨司棋道:“司棋,你要死,也不好好伺候我二姐,看把她饿得这样瘦……”

    他话未说完,司棋便不乐意道:“呸,你少怪我,咱们小姐别的没有,这吃的还是不缺的,我也每每劝她多吃两口呢,可咱家小姐胃口就小,每顿饭吃得还不如猫儿多呢,我有什么办法?”

    贾琮听说,当下皱眉想了半天才道:“莫不是二姐脾胃不调,不如叫大夫过来给好好瞧瞧。我听说老太太那里不是每日都配着药呢,不如也给二姐配点子药来吃吃可好?”

    迎春不待他说完便笑道:“呸,越发混说了,这药也是胡乱吃的?我自小就胃口不大,哪儿用吃什么药。你若是说我太瘦了,那我往后多吃两口就是了,还用得着吃药?”

    两人这里正说着,司棋那边又嫌贾琮无故说她,东张西望着大叫道:“锦雀呢,锦雀这丫头跑哪儿去了,客人来了她也不知道出来端茶倒水么?你把你的丫鬟都惯得不像样儿了!”

    听她突然间鬼叫起来,贾琮不由得吓了一大跳,慌忙说道:“她……我叫她去办事儿去了……不在家啊……我给你们倒茶好了……”

    司棋却依旧不依不饶道:“你这么大个园子难道就锦雀一个丫鬟不成,别人哪儿去了,怎么端茶倒水还叫你一个主子动手么,你把她们惯得倒都像是小姐了。就比如我们刚才进来居然连一个人都不见,那么大个园子,走得人都害怕……”

    贾迎春听司棋抱怨不休,知道是因为方才贾琮说了她的缘故,如今正在这里借题发挥呢,因此忙便笑道:“好了,好了,你这丫头一点子亏都不肯吃的,琮儿也不是外人,就平白说你两句也没什么,你倒不依不饶起来了。”

    司棋见小姐说话了,便笑道:“姑娘,我这可是为他好呢。照理说他也该管管那些个丫头了,整日里花枝招展的,见了个爷们儿就往上贴,看见咱们进来了半日也不见个动弹,都成什么了?”

    见她又是絮叨不休,迎春忙笑着拦道:“好了,好了,你把咱们家几个人管理好就是大功一件了,又来操旁人的心做甚么,多歇歇不好么?”

    司棋听迎春这么一说便捂嘴笑起来:“谁叫他无故说我的,自家的事儿还没管明白呢。”

    贾琮站在一边儿听司棋这么一说便笑道:“好,我知道了,原来如此,原来是我方才无意得罪了司棋姐姐,是我的不对。司棋姐姐每日劳心劳力,辛苦不辍,原是我说错了话……”

    他这一番话未说完,三个人倒都笑起来。贾琮忙又给两人斟上茶,这才问道:“二姐,你今日闲了,怎么想起来看我了,可有什么事儿么?”

    迎春听了便微笑道:“我哪一日不闲?今天过来倒是有一件要紧事儿告诉你。”

    贾琮还未问呢,就听迎春又说道:“咱们大姐,元春娘娘,又要高升了,你可知道么?”

第二百三十六章 命运相系

    “什么?贾元春要高升了,谁说的,你怎么知道?”

    贾琮闻言一惊。他是看过红楼梦的人,知道贾元春升腾是在秦可卿死后。未此后世不知有多少红学家在努力钻研秦氏之死和元春升腾到底有无瓜葛。为此事很是折腾出许多花样儿来,但贾琮此刻却敢说,这贾元春不管升到了什么高位都是和秦可卿没有一点儿关系的。

    秦可卿的死,或许和他贾琮有关系?若不是今日他去宁国府这么一闹,秦可卿恐怕也不会就这么快就羞愧得有了必死之心。

    虽说她所行不端,日后必然没有什么好结局,死是必然的,但若不是他贾琮提前一闹,或许她还能厚着脸皮多活些个日子?

    还有贾元春升腾的事情,他记得在北静王府的时候,曾经和北静王提及过这个素未谋面、只是远远地在树上偷窥过的女子,赞扬她是极识大体、极重孝道的女子,北静王似乎也说过要帮衬一二。

    难道说贾元春的升迁居然和自己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么?

    难道说因为他的到来,原本的红楼故事竟然会有所变化么?

    那么贾府的命运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出现而发生转变么?

    千头万绪一时萦绕与脑际,贾琮忽然就觉得沉重起来。本来他想着来到红楼世界不过就是来客串一回,打打酱油,过过舒服日子,可谁知道他竟然和贾府的命运联系如此紧密,密不可分。

    是不是往后他的一举一动都能影响到红楼之中诸多美女的命运?

    他正在胡思乱想却又听贾迎春笑道:“是,这件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宫里娘娘已经派抱琴出来了,说是因为北静王爷和皇上说话时,偶然提及娘娘极重孝道,恭顺柔和,是难得的女子典范,因此皇上才想起咱们家娘娘来。况且皇上平日里对娘娘也是多加垂爱,因此便定下日子来,说是过些日子就要给娘娘进封,合宫都已经知道了。”

    贾琮听到这里更是又惊又喜:果然是自己刚认了的干哥哥给说了话,看来自己不得不再多去他府里给他讲几个故事以资嘉奖了。

    贾迎春见到贾琮听了这消息只顾低头沉思不语,忙便笑问道:“怎么,琮儿你听了这消息不高兴么?”

    贾琮忙抬头笑道:“高兴啊,怎么不高兴,咱们家娘娘升迁了,咱们跟着也有光彩,这么大好的事情我怎么会不欢喜?只是二叔恐怕因为这事情又要得意了,可怜咱们爹爹刚刚好过了些,又要被人家压一头了。”

    贾迎春闻言便笑道:“明眼人都知道,娘娘能升迁都是因为北静王的缘故,可北静王好好地为什么肯为咱们说好话,还不是因为看重你么?二叔他就再得意也不能自欺欺人吧?”

    贾琮听了便摇头:“谁知道呢,或许和我并无关系……”

    这里正说着话呢,就听外头有人笑问道:“小姐,二小姐可在里面么?老太太叫你过去呢!”

    听声音正是绣橘。司棋听了便诧异道:“好好地,这丫头怎么就找过来了,老太太好好的又找咱们家小姐做什么?”

    正说着,就见有人掀帘子笑眯眯进来了,正是迎春身边的大丫鬟,长得甜美可人的绣橘姑娘。

    贾迎春见了绣橘忙就问:“我才从老太太那里过来,也没听说有什么事情,怎么现在又找我?”

    绣橘先给贾琮行了礼,这才笑嘻嘻说道:“小姐,是南安太妃给咱们老太太贺喜来了,指名想见见二小姐你呢。”

    贾迎春听了更是奇怪:向来无论家里来了什么人,她似乎都是可有可无的一个人,在也好不在也罢,都没人关心的,如今这是怎么了,怎么还指名要见自己呢?

    她正疑惑间,司棋便急忙推她道:“小姐,这有什么可多想的,南安太妃要见,小姐就去见见呗,好歹那是长辈,见了面还能管你要见面礼不成?”

    她这一番话说得几个人倒都笑起来。当下贾琮也催着她忙去了。

    一来有贵人相见自然不是什么坏事;二来锦雀可还在帐子里头躲着呢,别一会子再叫人看见了可不妙。

    因此,他只顾催促着迎春快去,又说明天闲了就去看她,急匆匆把迎春推出门,眼见她上了轿子带着两个丫鬟远去了,这才一溜烟儿跑了回来。

    谁曾想一进屋就见锦雀已经从里间钻出来了,正坐在凳子上收拾衣服头发。见贾琮进来,这小丫头狠狠一眼瞪过去,嘴里嗔怪道:“都怪你,幸亏没叫人发现,若是叫人知道了可怎么活?”

    贾琮被这小丫头子一顿好怪,一抬眼便见这小丫头娇嗔满面,说不出的可爱乖巧,情不自禁贴过脸去笑道:“好丫头,你是我房里的人,是我心坎儿上的心肝宝贝呢,谁又能说出什么来不成,咱们两个先亲香亲香。”

    说罢他撅嘴就要去吻。

    锦雀一见他居然如此死皮不要脸了,登时吓了一跳,情不自禁又是满脸通红,一把推开他道:“你是不是要死,这青天白日的就这样,叫人看见可怎么得了?”

    嘴里说着,这丫头就想起刚才二人忘情抱在一起的情形,登时又羞得满脸通红,心里又羞又喜,“呸”了贾琮一口扭身就跑了。

    贾琮见她眼中满是喜光,显然心里极是喜欢,可偏偏又如此怕羞,害得自己心痒难耐却又不得一亲芳泽,不由得就叫道:“好丫头,你羞什么,迟早你也是我的人呢,咱们两个迟早拜天地做夫妻,看你那时候还怎么害羞?”

    锦雀听了这一句更是甜蜜慌乱不堪,一个失神差点儿摔倒,待她跑到门边,这才扶着门框回头笑道:“呸,你少哄我,当我是傻子么,你心里要娶的可是别人,少拉扯上我。我这一辈子能跟着你当个小丫鬟就心满意足了,可不敢奢望呢!”

    说罢,那小丫头一扭头就跑出去了,再怎么叫也不回头的。

    贾琮呆呆看着锦雀跑远了,这才在屋子里来回转起来,心里不住想着贾元春要升为贤德妃的事情。他想了半天可也想不出什么头绪来,猛然却又想起贾环他娘前两日和他说的话来。

    “有什么不解的事儿就来找姨娘,姨娘好歹是个包打听呢,什么消息不知道?”

    一想到赵姨娘虽然举止有些个到三不着两的,可生得却着实是好,忍不住心一热,拔腿就往外跑。

第二百三十七章 瞬息繁华

    一想到赵姨娘貌美如花生人可近,贾琮扭头就往外跑。锦雀恰恰刚出了厨房,见他低头往外猛跑,忙叫住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去?”

    贾琮回头道:“我出去一趟,晌午饭你自己吃吧,不用等我了。”

    锦雀听了刚想要要再嘱咐几句,贾琮却已经一溜烟儿跑远了,气得这丫头直哼哼:是不是着急着要去见晴雯那丫头,就跑得这么快,狼撵了似的。

    她腹诽不已,可奈何她家少爷早就出了东门儿拐到西院儿去了。看门的婆子见是他来了,都笑嘻嘻问道:“琮少爷这么急着做什么去,可是要去给老太太道喜么?今日来的人也多,少爷慢着点儿,看叫人碰着了。”

    贾琮一出东院儿门就见荣宁街上停着满满当当都是马车,无数高头大马的嘶鸣声乱成一片,荣国府那些个守门的个个脸上都是得意洋洋,说不出的欢喜。

    贾元春升腾,由此可见圣意。或许沉寂了许久的贾府又要被皇家重用了。要知道,前朝的贾府可是当年最得宠的臣子,就连许多真正的皇亲国戚都比不上呢。

    既然有了这个苗头,满京城谁不过来走动走动?

    人情事态罢了。

    贾琮见守门的婆子笑嘻嘻问他,忙就站住了回道:“妈妈今日可是劳累辛苦,今日来的人可是不少。”

    那几个婆子见贾琮如此懂礼,都是欢喜道:“也不觉怎样,你不知道以往咱们家日日都是人来人往地热闹得很呢。前些日子人不多,如今这不是又好了?”

    贾琮知道这几个婆子都是贾府的家奴,看了一辈子的大门,亲历贾府兴衰,当下便和众人又闲话了几句,听她们说了说当年贾府辉煌时的盛景。

    其中一个婆子指着铁门槛道:“少爷,你见那铁门槛了没?你年纪小不知道,那时候咱们府里最风光,就这铁门槛每年都被人踏烂了,每年都需换新的。如今这门槛可是用了好多年了,看来今年是要换新的了……”

    贾琮瞧那婆子唏嘘不已,很是为贾府突然间的繁华而欢欣鼓舞,脸上虽然也是露出一副高兴样儿来,心里却是一片悲凉:

    三春过后诸芳尽

    各自须寻各自门。

    贾府陈腐已久,溃败不可避免,如今这一场繁华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就算是自己穿来恐怕以他一己之力也难挽这即将倾倒的大厦。

    三年,他贾琮就算是神仙也难救贾府那些个必死之人啊。

    眼见面前的婆子依旧在絮絮叨叨追忆贾府往昔的泼天富贵,贾琮耐着性子又听了一会子功夫,只见身边贾府大门洞开,来来往往不知有多少人进出,走路的,坐轿的……络绎不绝。

    贾琮忙和几人道别:“几位妈妈快忙吧,你看这人来往不绝,我就不敢耽误妈妈们忙了。”

    几位婆子见他要走,也就忙笑着送他远去了,这才交头接耳道:“这位琮少爷才是真正的大家公子范儿,无论见了谁都知书达礼,哪儿像这府里那几位爷,眼睛都长到天上去了,恐怕除了他姐夫,谁也不入人家的法眼呢。”

    有人听了便疑惑道:“姐夫,什么姐夫妹夫的,哪个是他们的姐夫?”

    有人便低声笑道:“今日这贾府为什么如此热闹,还不是姐夫给姐姐升了位份,他们姐夫可不就是当今的皇上?也不知这姐夫又能宠他们姐姐几日呢……”

    众人听了都是一笑,当下便有人低声劝道:“这人来人往的,就知道胡说,一会子这话再传出去了,你们还要命不要?”

    说罢,几个婆子便四散开各自去忙了。

    再说贾琮,他见荣国府西府内人来人往贺客众多,轿子响声连成一片。他怕自己被轿子带倒了再丢人现眼,因此只贴着路边儿,尽拣些个山石花丛中,人迹难到处小心行走,走了大半天才见人少了些。

    等他再往赵姨娘和贾环住的地方儿拐了拐,越发就不见人了。

    方才还是人声鼎沸,这不过片刻间就不闻人声,眼前是一片秋日的萧瑟景象。小小的贾府里可谓是两层境界两层天啊。

    想来这两日贾府里的下人们都被调去贾母和王夫人那边儿去忙了,顾不上管别处。只见赵姨娘住的这边厢枯草遍地,落叶纷飞,说不出的秋日衰败景象。

    贾琮越走越觉心凉:这赵姨娘还算是得宠的呢,如今就这样了?要是那些个不得宠的姨娘们又如何生存呢?

    一边想着他不觉就走进了贾环和赵姨娘住的小院儿。院子里空无一人,寂然无语。脚底下扑了厚厚一层黄叶,有些已经干透了,脚踩上去便发出“喀喇喀喇”破碎的声音。

    “你个杂种东西,人家瞧不上你,你还巴巴地往上凑什么凑,别说骂你了,就是打死你都活该!”

    贾琮进了院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就听尖锐的叫骂声传来,估摸着又是赵姨娘在骂贾环了。

    这小子喜欢热闹,今日贾府里又来了不少太太小姐,他肯定又是不知哪里去凑热闹去了,却碰了一鼻子灰回来。

    正想着呢,就听贾环叫嚷道:“她们都欺负我不是太太养的,为什么宝玉去了都说好,我去了就不待见我,个个都是横眉冷眼地对我,我说什么也不对,做什么也不对!最可恶那个秦钟,他算什么东西也到我贾府里来抖威风?不过仗着他姐姐和老公公……”

    贾环喝骂声未完就戛然而止,只听传来一阵“呜呜”声,想来是被赵姨娘给捂住了嘴不许他再说了。

    果然,不一刻就听赵姨娘慌里慌张地叫道“:我的祖宗,你不想活了是不是,什么也敢瞎说?那秦钟有宝玉罩着呢,人家的姐姐如今又升了妃,这贾府里更没咱们娘儿倆的落脚之处了,你还只管瞎说,不怕被人听见了打死?”

    贾琮听了赵姨娘的话不由得皱眉:贾政一支本来就是贾府里的天,如今再加上贾元春发达了,旁人可就在这府里头更难活了。也不知这个贾元春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因为什么上位的。要是她当真再替她这一揽子人撑腰做主,那这府里可真就不好待了。

    看这样子,不好好敲打敲打贾政这一支人马是不行了。

    他正琢磨呢,就听贾环突然又叫道:“我才不怕呢,死就死!再说难道我非跟他们玩儿不成,我去找我琮兄弟去,他待我最好,不管我是不是太太养的他都对我好着呢,我平生就认他这一个兄弟!”

第二百三十八章 涂脂抹粉之流

    贾环在外受了委屈,回到家里又被亲娘骂,这小子一怒就叫道:

    “我知道你们都看不上我,都欺负我不是太太养的。就连娘你也看不上我!我走好了,我以后也不在这里碍你老人家的眼了,我去找我兄弟贾琮去,他从来没有看不起我,我以后就和他一起过了……”

    站在院落中的贾琮听到这些心情很复杂:

    尼玛的,我什么时候那么爱你了?

    谁告诉你说我待见你,从来没有看不上你了?

    但他听见贾环如此误解自己,心里一时也颇为感动:没白对这小子好,他还是知道好歹的,老子……有点儿……想哭……

    庶子难活,贾琮也是这么熬过来的。看到贾环处境不堪,处处遭人白眼,他不由得起了侠义心肠,当即便站在院子里大叫道:“贾环兄弟,是哪个又欺负了你的?你告诉我,我帮你出了这口恶气!”

    屋子里赵姨娘和贾环猛然听他在院子里这么一叫,登时都吓出来一身的冷汗。赵姨娘忙就撇下贾环先跑了出来,等她看清院落里站的是贾琮,这才大大放心,脸上堆起笑容招呼道:“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琮哥儿来了,快请进来喝杯茶。”

    贾见赵姨娘满面是笑,站在秋日暖暖的阳光中,身上穿着一件儿七八成新的缎子衣裳,更显得她风姿绰约,可见其年轻时必定也是少有的美人儿了,怪不得能被贾政这厮相中,抬举成了姨太太,且荣宠不衰,还育下了一儿一女。

    贾府丫鬟何其多。

    如今贾府已然衰败,可十数年前贾府正在鼎盛之际,那时候府里的丫鬟恐怕比现在要多出许多,美人更是司空见惯。

    这位赵姨娘能在那时的贾府中脱颖而出,可见其出色之处了。

    贾琮望着赵姨娘一时竟然有些失神。赵姨娘是过来人,一眼就看穿了贾琮的心思,当即又是温柔一笑,心里即得意又有几分失落:想当年自己貌美如花,温柔似水,是一等一的好女孩儿,谁曾想一转眼十来年就这么一晃而逝,自己美貌虽还在,可那时候的她却早就被贾府这一干人碾压得粉碎了。

    贾府上上下下将近千余人,能正眼儿看她,还能发现她的美好的,恐怕也就眼前这个十来岁的少年了。就是她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下的一双儿女恐怕都只知她的粗鄙了。

    若是情非得已,天下哪个女人又愿意活成这样儿呢?

    她这份心酸恐怕也只有眼前这位小公子略懂一二了。

    想及此,赵姨娘看向贾琮的眼波更加柔和欣喜,她微微挥手笑道:“琮哥儿,快来,我这里还藏着上好的茶呢,也就你配喝,他们都不配,你快进来。”

    贾琮见眼前的赵姨娘突然之间容光焕发,言语温柔,更添其丽色,不由得脑子一热就往里走。将将走到门槛处,他却又突然想起贾政那一副生人勿近的死人面孔来,登时又犹豫起来。

    赵姨娘一眼见了便猜出他的心思,忙笑道:“放心,那个老东西白天怎么肯来我这里。何况今日又是他女儿狗长尾巴尖儿的好日子,他应酬还来不及呢,哪儿有空理我们母子,快进来吧!”

    贾琮听了这才不好意思地一笑,嘟囔道:“我可也不是怕他,我是腻歪他,见了他就烦得慌。”

    赵姨娘伸手挽住贾琮瘦弱的小胳膊,亲昵地在他头顶摸了一把,笑道:“我知道,你怎么会怕那个老东西,你若是害怕也不至于就把他也设计了,打得跟个猪头似的了。”

    贾琮听赵姨娘这么一说,忙就问道:“怎么,你怎么知道的,哪个告诉你的?”

    赵姨娘听贾琮问,不由嫣然一笑,伸手抿了抿鬓边黑黝黝的头发,含笑望着贾琮,满脸得意道:“琮哥儿,你以为我这些年在他身上耗的功夫都白费了么,还有什么问不出来的?那老东西当日搂着我当亲娘呢,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什么不跟我说。对了,你日后可要当心,那老东西可是恨你恨得咬牙切齿的,哼唧了一夜说是要收拾你呢。”

    说罢,她又怕贾琮担忧,忙又笑道:“不过你也别怕,我天天在呢,有什么事儿了我就叫环儿去先告诉你去,总是不能叫你吃了亏。”

    贾琮见赵姨娘看他的目光中满是温情,看来是当真怕他吃亏,对他也算是用了真心了,心里一热,忙便笑道:“姨娘别为我担忧,我会怕他不成。要是怕也就不揍他了。”

    说到这里,贾琮猛然想起来:自己和老爹收拾了这个贾政不过几天功夫。况且赦老爹下手又狠,想来那一脸的伤没个十天半月是下不去的,他如何去见人呢?

    他心里疑惑,忙就问了赵姨娘。谁知这么一问,赵姨娘登时乐不可支,笑得弯了腰,半日才终于止住笑说道:“他先是抹了许多药膏,都是从宫里头弄出来的,抹了倒也见效,第二天就不肿了,颜色也好看了许多。这日他急着要见人,可脸上毕竟还有些青黄颜色,没办法,这一大早我给他抹了厚厚一层粉,他这才去见人了。”

    贾琮听了,想到贾政那一张老脸涂了厚厚的脂粉,那可是要多滑稽有多滑稽,当下也忍不住笑起来。

    贾环自从听见贾琮来了早就是欢欣鼓舞,一张嘴乐得都没合上过。待听他娘说了这些事情,更是也跟着拼命傻笑起来。

    一时间三人都笑得满心舒畅,笑声穿出门窗,在院子里打了个回旋又转回来,倒是给这个落寞的小院儿添了许多生机。

    赵姨娘一斜眼儿见儿子咧着大嘴只顾傻笑,一巴掌就拍过去,吼叫道:“你这泥猴子,就一点儿眼色没有的。你琮兄弟来了半日了,茶没喝一口水没沾一滴,你倒笑得欢畅,还不快去烧水去,难道还等着老娘去么?”

    贾环挨了一巴掌,登时满脸的不高兴,跺着脚喊道:“你又打我,你又打我,你若是这么厌弃我,当日又生我下来做什么?你们夫妻俩个光顾着自己快活,却生下我出来活受罪……”

    赵姨娘不妨她这傻儿子居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登时又是好笑又是羞臊,不由得瞪眼扬手又要打,嘴里骂道:“你就是个傻子,娘倒不想生你呢,你那个老爹倒是肯么,不叫他快活了,老娘还怎么活呢?”

    这一对缺心眼儿母子对骂,把站在一旁的贾琮听得目瞪口呆。

第二百三十九章 侍妾难为

    贾琮瞧着贾环和赵姨娘娘儿们俩吵得不可开交,说出来的话娘不像娘,儿子不像儿子的,不由得啼笑皆非,忙一把拉住贾环道:“环哥儿,你这说的都是什么话,别说这府里头,就是放眼全天下,能真正掏心掏肺对你好的,除了生你养你的娘,还能有谁?”

    赵姨娘听了这话登时便流下泪来,一把抓住贾琮哭道:“琮哥儿,可是有人知道我的心了。你可不知道我这心一天有多煎熬,想着是死了算了,可又放心不下我生下来的这两冤孽。你不知道,这环儿还是好的,就能和我犟嘴可心还在我这里。你不知道那个贾探春,我真是白白怀了她十个月!如今她对我什么样儿?连正眼都不肯拿正眼瞅我的,倒好像是我成了她的仇人一般!我这心里……”

    说着说着,赵姨娘越发难过起来,竟然拉着贾琮的手就哭天抹泪起来,把个贾琮尴尬得不行。

    可世情如此。红楼年代的侍妾在家中本来就是毫无地位可言。若是碰着个好一些的主母那还能过得去;若是碰上那真正厉害容不下人的,就打死也是司空见惯。

    侍妾生下的孩子却是主子,是不许把生身母亲叫娘的,要叫姨娘。

    那贾探春虽说是无情,可也怪不得她。她自打生下来就被贾母抱了去扶养,赵姨娘连见都很少见到的。探春怎么会和她亲密?

    再则,贾母和王夫人眼里哪能看得上一个奴才出身的赵姨娘?言传身教,这个小探春自然也是学着看不上自己的生身母亲了,更是连娘也没叫过一声。

    赵姨娘如今伤心可也无奈。贾琮知道这个道理可他也没法子说明,只得不住和贾环使眼色。

    这小子这次倒是大大的机灵,一眼就明白了贾琮的意思,当下便急忙把赵姨娘拉到一边,笑嘻嘻道:“娘,我知道错了,您别老是拽着人家贾琮诉苦啊,他才多大,就能替你老人家申冤是怎地?”

    赵姨娘听了儿子这一番话才醒悟过来,忙收泪擦脸,笑道:“可是,琮哥儿就再懂事儿也是个孩子呢,倒是我一时伤心糊涂了。”

    说罢她又扭头去骂贾环:“你个糊涂下流种子,你要是有人家一半儿聪明懂事儿,我也就不至于这般伤心了。我这往后还指着你活你活呢,谁知你竟是这么个不成器的东西,我这日后还有什么指望……”

    贾环听她娘这抱怨少说也听了千八百次,听得耳朵都磨出茧子来了。当下他也浑不以为意,笑嘻嘻说道:“娘,你就把我看死了是怎地,这不是还有我贾琮兄弟呢么,往后只要他肯带带我,您老人家还愁个什么?”

    说罢,贾环拉着贾琮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对贾琮说道:“琮哥儿,你别听我娘在这里唠叨,你要是再听下去,恐怕到了明日这个时辰也听不完呢。”

    贾琮就势跟着贾环就往外跑,一面也回头安慰赵姨娘道:“姨娘,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一定能帮着环哥儿呢,等环儿以后有了出息,让您老人家做一品诰命夫人呢!”

    赵姨娘见这两人跑得飞快,想拦也拦不住,知道笑道:“好,借你吉言,我就等着那一日呢。”

    一面又骂贾环道:“你个拧种,你倒是慢着点儿跑啊,人家琮儿是个斯文孩子,想你那一天四处飞呢,看再摔了人家……”

    在她一片抱怨声中,两人早就撒腿跑出了院子,踩碎了一地的落叶。二人出了远门儿,跑了一阵,只见前头树木反倒清翠,且地面的落叶也打扫得干干净净,再不复见方才那衰败荒凉的景象。远处有隐隐可闻人声鼎沸,想来是要到正院儿了。

    二人这才停下来,侧耳听了一阵,贾环就先叫道:“外头好热闹,我心里真是想去瞧瞧去。”

    贾琮见了他那模样便笑道:“想去就去呗,怕什么,难道这不是贾府不成?”

    贾环听了登时便想起今日受人白眼儿的事情来,当下便一撇嘴道:“我才不去呢,去了没的叫人欺负。”

    贾琮这才想起一进院儿就听贾环说秦钟瞧不起他,折辱他。当下便扭头问贾环道:“我怎么隐约听你说起是谁欺负你来?是谁这么大胆子连我兄弟都干欺负?”

    贾环一听便急忙告状诉苦:“是秦钟,是秦钟那婊子养的狗东西,他知道你和我交好,撺掇着宝玉当了好多人的面儿给我没脸下不来台。”

    一听又是秦钟站在府里头瞎搅和,贾琮当即便怒道:“他算个什么东西去,就敢来我贾府里调三窝四的,走,咱们找他算账去了!”

    贾环早就巴不得这一声呢,一听登时心花怒放,也不用贾琮吩咐,一把拉了他便走:“那小子在我三姐房里呢。”

    贾琮也就跟着贾环往贾探春的房子里走去了。不多一会子功夫,就到了贾探春放门口,只听得里头欢笑连连,热闹异常。

    原来贾探春住的地方就在贾母的房后,一溜儿数间,住着贾迎春、贾探春、贾惜春三姐妹。

    今日元春高升的消息一传出去,京城里许多人家都过来祝贺。他们知道贾府有不少公子小姐,因此便把自己的公子少爷小姐带了许多过来,叫他们和贾府这第三代人先熟络熟络,万一日后贾府当真又复了宠,好歹也能帮着提携提携。

    二人到的时候,只听见里头甚是热闹,乱哄哄又说又笑的。

    屋外站着的几个小丫头子见了两人忙回进去,屋里众人听了贾环来了并不在意,但是一听说是贾琮来了,众人登时欢天喜地迎接出来,有的便笑道:“都还抱憾今日不能见到你呢,谁想到你果真就来了,快请进来。”

    贾琮没成想众人如此给他面子,竟然一窝蜂似地跑出来迎接,可巧史湘云今日也过来祝贺了。别人还未曾说什么呢,她便一把拉住贾琮笑道:“你可是来了,我这等了你多久了。原本我是一来就要去找你的,可听老太太说你这几日乏得很,不许我去打搅你,这不是也见着了?”

    贾琮见史湘云几日未见似乎又高了一些,容貌比之前几天更是俏丽了不少,当下便忙回道:“我这几日是真的不爽快。这不是一听说你来了就特意来看看你”

第二百四十章 就是挤兑你怎么了

    史湘云和贾琮一见就大说大笑起来,其旁若无人叫人可笑又可气。众人登时就不乐意了,贾探春先就说道:“湘云姐姐,先前也没见你这么高兴的,怎么一见着琮兄弟就换了个人似的?”

    史湘云白了她一眼道:“这你也要和我抢么,你们都姓贾,原是天天见面的,琮兄弟肚子里的好故事不知道被你们掏了多少去呢。我可怜见的,好容易才来这么一趟,可不是要听个过瘾了。”

    众人听了都笑道:“哪儿有的事情,这几日琮兄弟不爽快呢,我们谁也没敢去搅他……”

    史湘云听了只是不信,拉着贾琮问道:“好兄弟,你告诉我,她们说的可是真的?”

    贾琮便笑道:“可不是真,前几日果真病了,今日才好了些。”

    说着话,便被众人一拥而入,贾环可怜兮兮的,见众人都进去了,他倒一个人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进吧也没人理他,不进吧,他又着实想看个热闹。

    正这时候,突然就见帘子一动,原来是贾琮掀帘子叫他:“好兄弟,都是自家人,你有什么害羞的,还不快进来呢!”

    贾环闻言一喜,忙就跟了进去。贾琮携手便拉着他找了一处坐下。

    原来这屋子里早就聚集了许多小姐丫鬟,不单单是贾家的一干女孩儿都在,还有不少京城高官家的千金也都带着丫鬟在屋子里坐着。展眼一看只见到处都是亮光光的漂亮脸蛋儿,香气满屋。

    偏屋子里还有两个男人也在,正是那贾宝玉和秦钟。

    贾宝玉不需说了,自幼就和女孩儿们搅在一起,谁知今日有了外客,他竟然也赖着不肯走。好在他年纪不大,个子也不算高,众人也都不介意。况且这一众千金都听说他一出生就含了一块儿美玉,都是深觉纳罕,因此只是瞧着他稀奇,并未觉失礼。

    这秦钟今日知道贾府热闹,也就过来凑趣,谁知竟被拉到这里来了。他贪恋屋子里美人如画,因此也就厚着脸皮不肯走。

    这贾琮一进来,他登时就觉得脸皮火热,况且又见他拉着贾环进来,二人形状亲热,他心里更是不安,只得躲在角落里默不作声。

    贾琮一进屋子便瞧见了秦钟,立刻便高声叫道:“秦侄儿,乖侄儿,你怎么在这里呢,我听说你姐姐身子不爽利,你不去瞧瞧她么,白费了她还记挂着你,叫我找你呢!”

    秦钟一听登时满脸通红,低着头就要往外钻,却又被贾琮喝住:“你等等,这满屋子的叔叔、大姨小姨大姑小姑的,你也不打声招呼就走,你在我贾家念了这许多年的书竟然是白念了么?”

    贾琮这话一出口,秦钟更是羞得站立不住,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登时僵在当地,一张俏脸红得几乎要滴下血来。

    宝玉见贾琮一进屋子就开始奚落秦钟,心里顿时火起,无奈这贾琮处处又都说的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只得气鼓鼓瞪着他不语。

    贾琮却根本不理他,斜眼瞧着秦钟道:“还不快和众长辈道别再快点子去瞧你姐姐去,她白疼了你一场!”

    屋子里众千金待瞧见贾琮进来便是奇怪:这么小的一个小公子,他来便来了,怎么贾府这些个小姐都如此欢天喜地,倒好像是拣了个宝一样的。

    待众人悄悄一打听才知这位小少爷居然就是那个被北静王“强留”在王府讲了一个月的故事,又赢遍全城贵妇的贾琮,这才恍然大悟。但众人立即又是更加好奇:瞧这位小公子那么小的个子,生得偏又如此好看,难道他当真就有这么大的本事?

    众人当下更是好奇,都在暗地里打量不休,登时把那贾宝玉也扔在一旁顾不上了。

    待看到他这一进来就绷着面孔训斥秦钟,众人又是吃惊又是好笑。那秦钟个子比他要高好些,可在这小子面前竟然像霜打了的茄子似的,一声儿也不敢吭的。

    众人都是势力人,先开始有人见秦钟生得好,还有人偷偷打听,待听说他不过是京城五品穷官儿家的后代,当下便没人肯再多看他一眼的。

    贾府众人见贾琮这一番作为心中都是雪亮:贾琮历来和贾环要好,众人皆知。方才贾环在这里厮混不知怎地惹了秦钟,秦钟挑唆着宝玉把贾环一顿申饬,害得人家哭哭啼啼跑了。这一次贾琮必定是来寻仇来了。

    贾府诸千金心里虽明白,但谁也不肯开口:

    贾迎春平素就不是那多言多语的人,况且她又不大喜欢秦可卿。那秦氏自从一嫁入贾府来以后,不知道多了多少的风言风语,传得极是不堪,迎春也多有耳闻。因此见到秦氏的弟弟吃瘪,她自然不会言语。

    贾探春一开始见自己胞弟受了气就心里不舒服,想要帮着贾环奈何那秦钟身后又有宝玉呢,她惹不起。如今贾琮肯出头为自己亲兄弟出气,她乐不得呢。况且她心中更是深恨那秦氏乱了贾府的风气,对这姐弟俩是一万个看不上呢。

    贾惜春还小,她自然不懂个什么。

    林黛玉和薛宝钗心里更是明白,但她二人是客,不便多言。何况贾氏三姐妹还没开口说话呢,她们更不用多事。

    史湘云是一门心思要贾琮说故事听呢,自然不肯得罪。再说她也瞧不上秦钟这小子,就更不会出头了。

    一众丫鬟见自己主子都一声儿不吭,更是懒得看热闹呢。

    于是,在一众女子或是吃惊,或是好奇,或是鄙夷的目光中,那秦钟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乱响,一时间只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到贾府来凑这个热闹,为什么偏偏又碰到贾琮这个魔星,看来今日自己真是要丟大人了。

    他正深自懊悔呢,突然就听贾琮又冷冷喝斥道:哦我和你说话呢,这一屋子的长辈,你也不知打个招呼再走么?你父亲平日就是这么教你的么?

    宝玉见秦钟被挤兑成这样,当下再也忍不住,一闪身便站在他身前,叫道:“贾琮,秦钟是我好兄弟,你什么时候又成了他长辈了,我怎么不知道?”

    贾琮听了“噗嗤”一声,忍不住笑道:“二爷,你今日是怎么了,怎地就这么糊涂起来了?”

    宝玉一听便怒道:“我怎么糊涂了?”

    贾琮见他脸红脖子粗地和自己吼,眼见是爱这秦钟爱得很,正所谓关心则乱,要不然也不至于问出这种傻话来。当下便冷笑道:“宝儿爷,我请问你,他姐姐是谁?他姐姐到底是贾珍的媳妇儿,还是贾蓉的媳妇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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