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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红楼大玩家     红楼发家致富史txt下载     红楼发家致富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一十四章 郎情妾意(下)

    贾府的男人各个生得俊俏,别的本事没有,这偷香窃玉的本事却是天下第一。

    尤二姐本来就为人轻浮,再则又一心想要嫁入贾府,能光明正大地活在大观园里,再则她又早就爱慕贾琏,如今被他再这么一哄,自然是一万个愿意。

    当下两人也不顾外面有小丫头子,也更顾不上尤老娘与三姐撞,当下就成了好事儿。幸好老娘和三姐这一日被府中的老人请去家里喝酒,直喝到后半夜才回来。二人又都灌多了酒,一回来倒头就睡,再也不知二姐这里已经和贾琏好上了。

    自此以后尤二姐更是一门心思都放在了贾琏身上,恨不得他立刻就休了王熙凤,转头就把她娶进府里去当奶奶呢。

    只是这个贾琏哄人是高手,一到了老婆王熙凤跟前儿就变成了熊包软蛋。如今他在外头有了相好的,更是一听见王熙凤咳嗽就吓出了一身冷汗,就借他几个胆子也不敢提这件事儿的。

    他心里又爱慕二姐春色无边,日日恨不得就生在宁国府这里才好。

    他与二姐待的时间越久,越是爱她温柔美貌,无一不比王熙凤强百倍,容貌更是远胜王熙凤,二人如胶似漆,一刻也不舍得分离。

    可奈何身边尤老娘与三姐就看着呢,他又不敢太放肆。无奈只得偷偷找贾蓉商量。

    贾蓉这里一听便笑道:“你老实交待,是不是和二姐好上了?怪不得她见了我不如往日那般亲密。”

    贾琏听他一问便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把贾蓉馋得直骂:“好啊,好你个贾琏,这就偷偷把我们家的人偷到你被窝里去了。如今你倒厚着脸皮来求我。求我可以,只是你如何谢我?”

    贾琏一听忙就答应道:“好人,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只是求你能撮合我与二姐,叫我们安安好好做一对夫妻。”

    贾蓉听贾琏这么一说,又见他满面的诚恳,居然是一心一意要和二姐过一辈子的意思。

    原来贾蓉也早就想着二姐与三姐的美貌,只是这府里人多眼杂,又不敢太过放肆,如今听说贾琏要和二姐成好事儿,他巴不得就赶紧促成了自己好也能从中混水摸鱼。

    因此他便忙笑道:“果真,你果真是想要娶我二姨么?”

    贾琏听了便忙赌咒发誓道:“自然是真心的,我自打第一眼见了她就从心里喜欢,是要打算和她厮守终生的。”

    贾蓉听了心中更是高兴,但转念一想王熙凤若是知道了这件事儿恐怕自己也脱不了干系,依着那泼妇的醋劲儿,还不把自己生吞活剥了呢。

    一想到王熙凤的厉害,这位蓉爷登时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急忙又摇头道:“不行,不行,这件事儿恐怕弄不成。若是走漏了风声,再叫我婶子知道了,恐怕侄儿我的性命难保呢。”

    贾琏一见贾蓉不干,顿时就急了,忙抚慰道:“傻子,咱们把这消息瞒得死死的,她又能知道?再说,我早就腻烦了这个泼妇,我和你说过不了几年我就要把她休掉,况且我娶了这泼妇这么些年,她也不曾生个儿子出来,我总不能为她绝了后不成?这事儿说到天上去我也占着理呢。还有,我悄悄告诉你知道,你可不敢告诉一个人去!”

    贾蓉听他这么一说,自然也只得王熙凤于子嗣上甚是艰难,听说都小产了几次,如今也只有巧姐儿一个丫头,贾琏若是借着这个由头纳妾谁也说不出什么来。若是这位尤二姐能再生下个一儿半女来,到时候自己也能从中取利。更有他私下里也暗恋二姐的美貌,若是当真能把她留在身边,自己要想偷偷尝个甜头也不是不可能。

    色令智昏,贾蓉一想到二姐如花似玉的美貌顿时忍不住动了心,当即便又问道:“叔叔,你还有什么把握么?”

    贾琏听问,急忙便贴在他耳边小声儿道:“和侄儿你说句实话,你二姨如今腹中已经有了我的亲骨肉,你也多了一个亲兄弟,难道你就人心叫我们父子不得见面么?”

    贾蓉一听更是惊讶万分,一边扯住贾琏追问道:“当真,当真么,你不骗我?你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你们什么时候就好了,我怎么一点子都不知道?”

    贾琏听了更是得意万分道:“你也未必就什么都知道。我只和你说,我和你二姨一见钟情,这辈子有了他再也不稀罕别的女人的……”

    贾蓉听他这么一说登时就有些犹豫起来。若是他和尤二姐当真如此相亲相爱,那自己日后可就不便行事了。再则,自己喝和尤二姐斯缠了那么久都没成事,怎地这个贾琏才几天就得了美人在怀?

    他这里满心惆怅失落,一脸的犹豫不决,这模样落入贾琏眼中,他登时就会错了意,还以为是害怕王熙凤而不肯帮自己,当下一把拉着贾蓉便苦苦央求道:“好侄儿,你就当可怜可怜叔叔如何。我这一辈子还从没遇到过像你二姨那样好的女子,再则她肚子里又有了你兄弟,你就忍心瞧着你叔叔绝后么?你就帮叔叔这一回好不好,我决计不叫你白忙活,这里是二百两银子的谢礼……”

    贾琏一行说一行就忙从怀中掏出一叠子银票递给贾蓉,一行又央求不已。

    事已至此,贾蓉又有了银子可拿,再则就算没了这个二姐还有三姐,大不了以后打三姐的主意就是。

    想到这里贾蓉便伸手接了银子,偏偏又装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道:“好,叔叔都这么说了,侄儿还有什么不答应的,只能帮着叔叔想办法就是了。再则,若是以后走漏了消息,婶子当真闹起来,我可不管了。”

    贾琏见贾蓉答应了,登时欢喜得比升天还高兴,忙就一把拉着贾蓉央求道:“好侄儿,一切都拜托给你了,我和你二姨如今虽是偷偷摸摸的,可我也不想太委屈了她,三媒六聘一样也不能少,就当我娶新媳妇一样操办起来才好。如今我就打发人快去买一所宅子,先接了你二姨过去委屈几天,直等她先安安稳稳把孩子生下来,那时我就休了家里那个母夜叉,和你二姨白头到老,如何?”

第六百一十五章 青楼还是红楼

    贾琏这里滔滔不绝,说得天花乱坠,吐沫横飞,只一心妄想要和尤二姐修成正果,白头偕老。

    贾蓉在一旁见了他这样儿,情不自禁就在心里冷笑:白日做梦!

    就凭王熙凤的狠辣,他这如意算盘能打得成才算见鬼!

    可如今既然都答应了人家,连银子也都拿到手了,哪里还有反悔的余地。

    如今他心里正在打算这二百两银子的花处:前些日子在一家戏院里看上了一个唱青衣的小厮,生得如花似玉,比绝色美女还有风韵,只是他一时手里没银子买不到手。如今这二百两虽然还有些个不够,可借着这事儿和贾琏再借几百两也不算是难事儿。

    想到这里,贾蓉便耐着性子听贾琏瞎说了半天,这才假意替他欢喜道:“叔叔当真是有情有义的,我二姨能碰见叔叔也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分,直等她为叔叔诞下麟儿,那时候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贾琏听了更是欢喜,频频点头。一转脸却又见到贾蓉愁眉苦脸,忙又问道:“好侄儿,你这又是怎么了?”

    贾蓉便故意长吁短叹道:“我见叔叔与二姨修成了正果心里高兴,可一想到你们我却又难受得不行。”

    贾琏一听便奇怪问道:“怎么,你做什么又难受?”

    贾蓉这才拼命挤出几滴眼泪,红着眼睛说道:“叔叔你不知道,我在外头有一个相好,也和叔叔与二姨相似情真意切,也好了有两年了,如今她也怀了我的骨肉,可她妈妈决计不肯成全我们,非要五百两银子不可。叔叔也只得,我们府里前些日子为了秦可卿那个贱人把家底儿都花空了,我哪儿有余钱?叔叔不知道,我今日才告诉她说叫她把腹中的胎儿打了,再找良人相配吧。如今一看叔叔与二姨,我……我……怎不难过……”

    贾蓉当真是戏精,自己把自己都骗信了。再则他以前也不是没做过这样的事情,一想起以前那些个为他打掉胎儿的女人,一时忍不住又想恐怕正是因此他才到如今也没个一儿半女,这正是他的报应。想得他越发伤心难过起来,当真就忍不住眼泪长流,低声呜咽起来。

    这就是所谓的感情挪移大法,贾蓉堪比戏精的始祖。

    贾琏见了他这模样登时就信了,忙就一把拉住贾蓉叫道:“好孩子,你千万不敢如此。咱们贾家本来就男丁稀少,你们府里更是如此,眼见就剩下了你这一根儿独苗,还禁得住如此祸害?你这就快去把那女子带回家来,好好待人家,也为咱们贾家续些个香火……”

    一行说贾琏一行忙又从怀里扯出一叠子银票,数了五百两给他。

    贾蓉一眼瞧见贾琏给了他五百两后手里还剩下许多,顿时后悔万分,只恨自己太胆小,要钱要少了。

    这一次他倒是哭得更情真意切了。

    可话已出口又怎么更改,他也只能接了五百两的银票,哭着就跑去买戏子去了。

    贾琏这里却是感慨万分,只觉自己为贾府又做了一件大有功德的善事。

    荣国府虽说比宁国府稍稍有钱些,可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贾琏如何能有这些银子任他挥霍?

    恐怕连贾琏都不敢叫人知道他这些银子的出处:

    都是王熙凤的!

    没错儿,这些银子都是王熙凤黑了良心赚来的银钱,却叫贾琏给偷来花了。

    自从嫁入贾府的这些年,王熙凤虽然嫁妆丰厚,足够她无忧无虑过一辈子的了,可她天生爱财,想了不知多少赚钱的路数:克扣公款、放高利贷、收受贿赂、贪赃枉法……违心违法的事儿不知做了多少,这才攒了许多银钱出来。

    她这些个钱见不得光,原本都是锁在陪嫁的几口红漆大箱子里,又上了锁,丢在库房最不起眼的角落里。贾琏和她夫妻数年,又怎么会不知道她有许多来财的歪路,只是故意装糊涂罢了。

    他悄悄窥探了许久,这才终于摸清了王熙凤藏钱的地方儿,于是趁着半夜王媳妇睡熟了就偷了钥匙去库房里翻银子。有时还怕老婆睡得不够死,睡前故意多灌她几盅儿酒,灌得凤姐儿烂醉如泥,这才好下手去偷银子。

    王熙凤这些年该下地狱下油锅的坏事儿没少干,再连着从娘家带来的嫁妆,攒了也有十数万两银子。

    贾琏得了这个宝库,那还不是放心去花?

    钱是男人胆儿,因此这才出手阔绰,嘴里嚷嚷着要娶尤二姐为妻,被贾蓉一骗就是几百两也毫不心疼。

    这里贾蓉欢天喜地去戏园子里去赎他心爱的戏子去了。贾琏这里忙也出了宁国府,叫小厮拉了马匹过来,自己亲自出去寻房子去了。

    且说这二人各忙各的,都是才出了宁国府大门,尤氏姐妹所住的院子里就又迎来了贵客。

    贾珍。

    家珍大老爷摇摇摆摆进了这两姐妹的门,只见他身子虽然还算是健壮却也比以前消瘦了许多。脸色也不大好看,一脸的苍白,眼眶儿下头还有些个乌青。不知是因为老父亲仙去了太过伤心,还是因为爱媳秦氏故去而思念过度。

    家珍大老爷才一进门,廊下站着的小丫头不由得就是一愣:

    贾琏大爷和贾蓉少爷将将前脚才出门,贾珍大老爷又来做甚么了?

    小丫头虽然心里迷茫,可也忙就高声呼喊了一声:“老爷,您来了?”

    话一出口,这小丫头子登时有些后悔,总觉得自己语气不对,称呼也不对,怎么倒好像是那青楼老鸨接客的口气?

    这小丫头子自幼在青楼长大,对这些个男男女女的事情早就看得透了也见得惯了。只是这里可是宁国府,自己当年被卖进宁国府里的时候,可是高兴得好几夜都睡不着觉。

    老天,这里可是贾府,是一门双公的贾府,天下能比得过这里的能有几家?

    当年见她因为貌美被贾府买走,不知羡慕坏了多少小丫头子。可在贾府活了这些年,她倒是越来越迷惑了:这就是天下第一贾的贾府?怎么瞧也不大像啊,怎么就有那么多的肮脏事儿?

    就比如现在,家珍大老爷摇摇摆摆走进小姨子的闺房,她怎么就觉得和逛青楼的惯客没什么两样儿?

    而她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像老鸨:

    珍大爷,您来了,您快请进来!

第六百一十六章 贾珍的心思

    小丫头子怎么想怎么觉得别扭,一时又忍不住好笑。可家珍大老爷就在眼前,她哪儿敢笑呢。

    没奈何,小丫头子只能强装出一副含羞带臊的模样,偏偏又故意瞧了家珍一眼,满眼里又都是崇敬与惊喜……

    这副表情很是复杂,一个搞不好就要弄巧成拙,反倒叫人生厌。

    幸好这丫头自幼就在青楼,楼里的那些个得宠的姑娘每每见了恩客都是这么一副表情,她早就看得滚瓜烂熟,随手拈来。

    贾珍猛然见了这小丫头子又是含羞又是惊喜的样儿不由得就是心里一动,又仔细端详了一番,只见这小丫头生得甚是清秀可人,忍不住就有些动心,才要问她是谁,就听耳边有人娇声叫道:“我还道是谁,原来是姐夫来了,快请进来。”

    这声音娇媚异常,勾得贾珍更是心动,忙抬起头来却见一张比花还娇美好看的脸庞,满眼又是惊喜又是羞涩,比之那小丫头子更是动人心弦。

    这美人除了尤三姐这个尤物还能是谁?

    贾珍大老爷登时就把小丫头子抛在了脑后,不觉咧嘴笑道:“原来是三妹妹,倒劳烦你还出来迎接,我自己进去就行了……”

    一行说着,贾珍腾云驾雾一般就进了门,眼里心里直有个尤三姐,再也容不下旁人。

    尤三姐越发娇羞,含笑望着姐夫进了门,这才瞬间冷下了脸,扭头死死盯着小丫头子,伸出尖尖的指甲顶在那小丫头娇嫩的脸蛋儿上,冷声呵斥:“就这一次,再敢有第二次,我先花了你这小脸蛋儿,到时候可莫怪我无情!”

    小丫头子登时吓得双膝一软就跪倒在地上,冷汗瞬间遍体。

    眼前这位三奶奶真比当年园子里最红的头牌姑娘还美艳狠辣。

    眼前的这一出无比熟悉,院子里的姑娘们都是这样抢人的,赢了的拿人又拿钱,输了的一辈子也抬不起头来。

    “你可记住了?别以为你是贾府里头的丫头我就奈何不得你,你放明白些!”

    尤三姐附身靠近小丫头,伸手掐着丫头尖尖的下巴颏儿低声威胁。

    “是……是……知道……奴婢……”

    小丫头子吓得瑟瑟发抖,满眼都是惊恐。一时间她有些恍惚,竟然不知自己究竟身在何处,到底是贾府还是青楼。

    若说是贾府,可这里的人行事怎地与青楼并无差别?

    若说是青楼,可这里明明就是贾府,姑娘虽也多得很,恩客却不见许多,只有贾珍、贾蓉父子二人。

    难道这些年自己都是白高兴了一场?出身于青楼,最后还是来了青楼?

    她这里正胡思乱想,尤三姐却早就轻笑一声,收回身子与尖利的手指甲回去了。

    小丫头子这才缓缓站起了身,满怀疑惑惊惧地偷偷望了一眼偏房。

    那里头正热闹呢,只听尤老娘那个老不知羞耻的正带着两个女儿和贾珍说笑。说笑声中满是献媚,叫人听了就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这一群不知羞耻的下贱货,将将才和人家兄弟儿子勾搭了,又来勾引人家了,好不要脸,不知以后怎么死呢!”

    小丫头子恨恨暗骂。谁知她一语成畿,这一对儿姐妹花果然死得甚是叫人为之叹息。可此刻谁又能知道呢?

    偏房内,尤三姐拉着老娘,半遮半掩,一对儿桃花眼直勾勾盯着贾珍,把他看得浑身轻得没有几两重了。

    尤二姐已经与贾琏私定终身,也算是有了依靠,此刻还算稳重,只是端端正正坐在一旁陪笑不语。

    尤老娘自然是主角,左一句“好女婿”,右一句“好儿子”,把个贾珍当了皇上一般供着。

    有美人在侧,又有甜言蜜语灌耳,贾珍大老爷自然是万分舒畅,只觉眼前这母女三人再好没有。贱内尤氏虽说是一无是处,但好歹还有这一个后母两位妹妹为她增色不少。

    此刻尤二姐早就亲手奉上茶来,尤老娘坐在对面相陪,她身后就是美艳如花的尤三姐,这尤物躲在母亲身后,似乎是满面含羞,却又故意装出许多张致来,一对儿裹得尖尖的三寸金莲在裙中不住乱动,没片刻老实。

    贾珍被这母女三人哄得好悬魂儿都没了,一时也不知自己究竟说了些个什么,直到出了门许久也不能回过神来,满心满眼都是尤三姐的音容笑貌。

    直至到了家庙,跪在生父遗体前,贾珍心里想的依旧还是三姐。若是贾敬魂魄还在恐怕早就一把掐死这个不孝子了。

    然而却始终不见贾敬魂魄现身,因此推断他老人家当真修成了仙也是有的。

    他这里还在发怔,倒是儿子贾蓉的话把他给惊醒了:

    “父亲,贾琏叔叔想着要娶我二姨过门儿呢。”

    贾蓉悄悄伏在父亲耳边嘀咕,叫外人见了还以为他是在劝父亲不必太过伤悲呢。

    不过贾珍那一副低头沉思的样儿看着也算是狠悲痛了。

    “嗯?什么,谁,谁要娶你二姨?什么二姨?”

    贾珍闻言一愣,忍不住悄声咕哝了半日才想明白他儿子说的是什么。

    “贾琏要娶二姐?打得好主意,世人都被他哄了去,什么东西!”

    他很是不满,皱着眉头低声训斥,但随即又问:

    “他娶了二姐,那三姐怎么办,你三姨怎么办?”

    “嗯,什么,父亲说什么?”

    贾蓉被父亲问得一愣,但随即就弄明白了,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是啊,他娶走了二姐,三姐又该怎么办呢?

    咦,不对!

    父亲只说行不行就是了,好端端地又提起三姨做甚么?

    难道他竟然看上了三姨不成?

    这怎么可以,三姨明明是他先想着的。

    怎么可以这样儿?

    秦可卿让给你就算了,毕竟那是您老人家亲自去相中的,与我贾蓉毫无关系,可这一次我是再不能让了。

    凭什么呢,难道说身为父亲就可以如此一直欺压儿子不成?

    老天爷也不容你!

    贾蓉越想越气,不由得就攥紧了拳头,恨不得先就是一拳捣过去。可随即又想起父亲的棍棒,登时又偃旗息鼓,一点儿也不敢乱生气了。

    棍棒底下出孝子,这句古训自然不是凭空来的。

    “三姨,三姨也没有相上人家,想来自然是要和二姨二姨夫住在一起的吧……”

    贾蓉据理推测。

第六百一十七章 扬眉吐气(上)

    “三姨还没有相看上人家,到时候自然是同二姨二姨夫住在一起的吧……”

    贾蓉据理推断。

    “既然如此,那好得很,咱们亲上加亲,这亲事自然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贾珍一听三姐仍然可及,忙开口叫好,一脸的喜不自胜,把贾蓉看得越发怨恨起来。

    “是……父亲……琏叔说了,要三媒六聘风风光光娶二姨过门……儿子……这就去准备去?”

    贾蓉怕父亲看出他的怨恨,忙就低下头,悄声问道,语气也放缓了许多,尽力压着心中的怒火。

    “好,很好,你叔叔既然看得起你,你就去吧,记得用心,到时候把事儿办砸了,莫说我收拾你!”

    贾珍冷哼了一声吩咐,虽说话语不好听,语气却甚是轻快。

    “是……儿子知道了……”

    贾蓉声音一顿,脸色一沉,满肚子的火直往上拱。他脑袋垂得更低,牙齿咬得格格轻响,拳头也握得更紧。

    “儿子……儿子……这就去办去……”

    他哆哆嗦嗦起身就往外走,恐怕一个失态就要扑上去和打他父亲一顿。

    这可是大不孝,要挨棍子的。

    家庙外头阳光刺眼,可说也奇怪,就阳光那么盛,庙里一点儿也觉不出暖和来,甚至还有些阴森,似乎漫天的阳光都被瞧不见的东西隔绝在家庙之外。

    听贾珍等人说这是祖宗余荫庇佑,好叫后人乘凉。贾蓉却觉得这是贾府的列祖列宗死不瞑目,阴魂不散。若非如此,家庙里头怎么那么阴冷?

    就方才在灵堂里头,外头明明是阳光明媚,里头怎么就黑沉沉一片,就对面的人都瞧不清呢?

    他心里愤恨不已,扭头又死死盯着灵堂里头、直挺挺躺着一动不动的祖父,心里暗恨他老人家怎地就能对儿子那么好,一切俗事都不管,任凭儿子在人间折腾也不把他收走。

    而自己的父亲怎么就贪恋红尘、贪恋美色,于俗世中越活越来劲,且还事事约束他。

    难道他就不能和自己的父亲好好学学,也去道观里修行成仙么?

    贾蓉越是这样想就越是悲愤,一时又想起父亲对他管束极严厉,有一点子的错就是非打即骂,还屡屡抢他心爱的东西……

    祖父……祖父……您老人家若是在天有灵……就快点儿把我父亲带走吧……他前世未曾好好孝敬您老人家……难道下一辈子也不补偿么……

    贾蓉悲呦难平,一时又觉得极是委屈,死盯盯瞪着父亲的尸首便流下了眼泪。

    祖父白布盖头,也瞧不清面容,唯一可见的是露在白布外高高翘起的靴子。

    祖父……祖父……你老人家英灵不远……快把这个祸害带走吧……

    贾蓉悲鸣,眼泪长流。

    恰这时不知哪儿吹来一阵风,呼啦一下子就把蒙着家敬头脸的白布吹开。刹那间,贾敬乌黑紫胀的面孔一览无余,双眼圆睁,一派狰狞可怖。

    呀……呀……

    贾蓉登时吓得失声惊呼,好悬尿在裤子里。当下这位不孝子也顾不得诅咒父亲,转身掩面疾奔。

    灵堂里众人见了眼前这一幕俱都是吓得心惊胆战,围着贾敬做法事的道士急忙盖好了白布,心头却也都是惊惧莫名。

    “无量天尊……贾道友恐怕心有不甘……”

    有的道士低声念叨。底下跪的一帮子子孙亲戚也都吓得直哆嗦。当下众人慌忙磕了几个头,忍不住又悄声交头接耳:

    “我……好怕啊……老太爷这是心里有恨啊……死不瞑目啊……”

    “恨谁?”

    “谁知道他老人家恨谁,总是不是你我。”

    “那能是谁,难道是珍老爷不成?再不就是蓉少爷?”

    “去……收声……不许胡说……总是不是你我就是了……”

    窃窃私语不少就溜进贾珍耳朵,气得他也是满脸铁青,表情狰狞,倒有几分像他死不瞑目的父亲。

    畜牲……一定是贾蓉这个畜牲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这才惹怒的祖宗……这小畜牲……等夜里家去了再好好找他算账……!

    珍大爷瞬间就明白了已亡故父亲的心思,迅速锁定贾蓉,不知夜里家去又要怎么收拾他这个逆子了。

    家庙里的事儿也不必多提,无非就是要做七七四十九日道场,欢送贾敬他老人家早日成仙成神。

    荣国府里,贾老太太这几日却有些不痛快,每每不思饮食,总是神情厌厌的,也不大说话,没事儿只是掉眼泪。

    王夫人与邢夫人两个这几日成天都在老太太跟前伺候,寸步不离的。

    如今贾政老爷不在家,王夫人生怕老太太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自己到时候孤掌难鸣恐怕要吃大亏。因此,她不仅伺候得极是用心,把王熙凤也是寸步不离地拽在自己身边,不许她到处去忙乱。

    邢夫人倒是不管这些。老太太好也罢不好也罢,总是贾赦在家呢,万事有他。再则自己是长房媳妇儿,老太太活着的偏心小儿子,总不能死了也不公平吧?若当真是那样,她也不怕闹个鸡飞狗跳也不能叫别人占了便宜!

    不过这都是后话,眼前老太太瞧着倒还好,虽说没什么精神但脸色还有红似白的。都七十来岁的人了,还要怎样呢?

    邢夫人如是想,一屁股就坐在椅子上,冷冷瞧着王夫人与王熙凤在贾母跟前立规矩,嘘寒问暖。

    她不由得就冷笑了两声,不屑一顾地挪开了目光,只瞧着桌子是的玉雕玩赏。

    如今她根本不必如此。她有琮儿呢,琮儿如今是什么人,天下能有几个琮儿?

    她如今越活越滋润,越活越趾高气昂,底气就是她的好儿子贾琮。

    她的琮儿出息得吓人,那就是她的倚靠。她,如今再也不用瞧谁的眼色过日子!相反,别人倒是要看她的脸色行事呢。

    想到这些,邢夫人满心欢喜,顺手拿起茶喝了一口。

    冰凉。

    人还在这里坐着呢,茶就凉了?

    邢氏登时撂了脸子,眼光中冷气森森。

    鸳鸯一眼见了邢氏不愉,再瞧了一眼她手中的茶杯登时会意,忙就过来要给她倒茶。

    邢夫人无声冷笑,目光一扫就看着王夫人面前冒热气的茶杯撇嘴一笑,随即又斜眼儿瞧着王熙凤不语。

    王熙凤被她这一眼瞧得后背直冒凉气。

    王夫人的茶正是她将给倒的,却忘了给自己正经婆婆续茶。

第六百一十八章 扬眉吐气(下)

    王熙凤被正经婆婆这一眼瞅得后背直冒凉气。她立即万分后悔,怎么就忘了给邢氏续上一杯茶?

    虽然说王夫人是她姑姑,且还是亲姑姑,邢氏还是公公续弦,若是真真抠起来,邢氏并不算她的正经婆婆。

    可婆婆就是婆婆,姑姑就是姑姑。姑姑再亲也比不过婆婆大!

    如今婆婆这一眼瞄过来,王熙凤顿时心惊。若是以往,她恐怕还不怎么害怕,可如今她小叔子贾琮混得出色,连婆婆都跟着水涨船高,她是再也惹不起了。

    鸳鸯机灵,一见邢氏不满,急忙就过来要给倒茶却被拦住了:“鸳鸯,你伺候老太太去,且不用管我。我就少喝一口茶也渴不死,况且我那个好媳妇儿还在跟前儿呢,他就动一动也累不死她,你且别动!”

    王熙凤一听忙就含羞强笑着过来给邢氏倒茶,却听她拉长了声音叫道:“哎呦,好媳妇,我可是不敢劳动您呢。虽说我是你婆婆,可我毕竟是小门小户儿出身,没个什么见识。你虽说是媳妇儿,却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又有个好亲戚给你撑腰,我可受不起你的茶,快放在那里吧。”

    王熙凤一听邢氏这番阴阳怪气的腔调,再听她说的话字字犀利如刀,登时就把她羞愧得无地自容。没办法,王熙凤急忙就给邢氏跪下了,含泪央求道:“太太息怒,太太且容我分辨两句……”

    没想到她这么一跪,邢氏登时就从椅子上窜了起来,犹如火烧屁股一般。只听她高声叫道:“好媳妇儿,你可不敢这样,我受不起你这一跪,你这是故意折我的寿不是?况且听说你前两个月才小产了,我如今还盼着你早些将养好身子为我的琏儿传宗接代呢。虽说琏儿不是我亲生的,可我也到底不忍心见他断子绝孙没了后人。我是个粗人,也没念过什么书,恐怕是方才的话说重了,你也别往心里去,只因为小时候家里穷,没受过什么教育。我这就给你赔礼道歉如何?”

    说着话,邢氏当即就要往地上跪。

    此刻围在贾母身边儿的还有李纨、探春两人。众人一见邢氏如此忙就过来搀扶,鸳鸯也吓白了脸,忙就过来劝。

    贾母在一边儿正难受呢,眼见邢氏如此闹登时气得直发抖。若搁在往日,老太太定要发怒。可如今她火刚往上冒转念想到了贾琮,登时就把火强压了下去。

    如今贾琮了不得,就她老人家轻易也不愿意去招惹。况且若不是因为贾琮,邢氏也不敢就这么当着她的面儿闹。

    人家有个好儿子,她没有呵,这能怪谁?

    因此,老太太尽管气得满脸发白,却也只当看不见,低头只装着抹眼泪,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

    王熙凤这里见邢氏如此当中往死里羞辱她,更是拿她生不出儿子来说事儿,当即把个凤姐闹得恨不得一头磕死在当地。

    王夫人见自己亲侄女儿被挤兑成这样儿,登时气得满脸通红,有心想帮着她讨个公道,可话还没出口却又怕邢氏拿捏住了把柄更要整治王熙凤,登时也只得强压着怒火一声不吭了。

    邢氏闹了这么一出,只见老太太和王夫人都不吭气,王熙凤更是脸颊红得要滴出血来,满是乱战,眼见要气死的模样,心里这才舒坦了。旁边李纨与探春早就把她搀扶了起来,李纨又亲自给她捧了一盏茶过来,嘴里不住的劝,邢氏这才稳稳坐好了,扬眉冷笑了一声不再往下闹了。

    探春等人忙又把王熙凤搀扶起来,想劝可又不敢劝,只能看着她万分尴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幸好探春这里对待书使了个眼色,待书忙就悄悄出去寻平儿。可巧平儿又不在,待书便寻了小红,和她把屋子里的情形一说,小红也是为了救主,当即也没顾得上多想,一阵风似的就冲了来,只说府里有急事儿要找二奶奶过去。

    邢氏在贾府了熬了多少年,吃了多少亏,早就熬成了人精。她们这点子小动作哪里瞒得过她的法眼。

    当下她也不吭气,眼瞅着王熙凤随小红出去了,她这才抬头冷冷瞧着探春与待书不说话,把这两人吓出了一身冷汗。

    王夫人在一旁瞧邢氏那意思又要找探春闹事儿,当即便想开口护着探春。可她转念间却又想到探春并非自己亲生女儿,为了她再闹一场也有些不值当。因此王夫人只当看不见,扭头就去劝老太太去了。

    她这么一犹豫,满屋子的人都瞧得明明白白。

    邢氏本来是想着嗔怪探春几句,可一见王夫人如此,她当即便笑了。且见邢氏一行笑一行摇头不已,又低头去小酌了一口茶,再抬头看探春的目光中便满是嘲讽。

    探春精明,自然洞悉众人心中所想。她当即满脸羞愧,深深埋下了头只瞧着自己的脚尖,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好悬便哭了出来。

    可她一转念间又想到自己始终不过是一个庶出的女孩儿,还能奢望什么?

    这么一想,可怜探春满心慘伤,一咬牙就把泪水强憋了回去,再抬头却见她一脸的风轻云淡,似乎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似的。

    探春这一顿首一抬头不过是须臾间,众人见她顷刻间便行若无事,都是又可怜她又佩服她,再看向她的目光便十分复杂。

    邢氏却不再理探春,反倒是皱眉嗔怪道:“方才来找凤丫头的是谁?”

    众人一听都是静悄悄不敢吭气。

    直待邢氏问到第三遍,语气中满是愠怒,探春这才不得已要开口,待书却抢在她前头回道:“回太太,那是小红。”

    邢氏一听便大怒,呵斥道:“什么小红小绿的,不知道我儿媳妇如今身子不好,我每日只愁她不能生养,连盏茶都舍不得她倒,这个贱人倒是一来就把她给拽走了,把她给我叫去东院儿,我好好问问她到底安的什么心?”

    众人一听都知道邢氏还未曾泄火,要拿着小红撒气了。众人虽都为小红暗叫冤枉,可此刻谁又敢来触这个霉头?

    更何况那小红平日里本牙尖嘴利,自从跟了王熙凤后更是张狂得很,也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因此谁也不曾说话。

第六百一十九章 惹不起

    邢夫人大闹了王熙凤一场仍然是意犹未尽,又开始寻小红的把柄。

    这个小红本来是贾宝玉房里的三等丫头,只管烧水打扫,连正房都进不去的。可她父母却是荣国府里的管家,每日为了贾府的事儿忙里忙外,她自然跟着长了不少见识,与别个丫头自然是不同的。也因此为王熙凤赏识,离开了怡红院去凤姐儿跟前伺候去了。

    不仅如此,这丫头胆子大得很,又偷偷与贾芸相好,两家父母也都见过了面,都是十分满意。如今就等着过些日子和王熙凤提了这事儿,小红就要出府去嫁人了。

    谁知道今日小红为了救主招惹了邢氏,眼见就要挨打受罚了。

    屋子里这些人又都和小红没交情,因此谁也不想多嘴多舌招惹邢氏,更没人站出来为她求情。

    当下邢氏把平日里对王夫人和王熙凤两人的气都撒在了这个小红身上。只见她横眉怒目,呵斥待书道:“你不是腿跑得快,方才既然是你去找了那个丫头过来,如今还是你去!别说我不给三小姐面子,一柱香的时辰,我若是见不到那个小贱人,你就别想着能活了!”

    这话一说,待书登时慌了神儿,心中懊悔不已,深深怪罪是自己害了小红。因此被邢氏这么一逼,她登时就跪倒在邢氏跟前求情,探春也忙就过来给跪下了,哭着央求道:“太太,都是我的不好,是我叫待书去找的小红,一切都是我的错,太太若是发怒只管罚我就是,我再无怨恨的。”

    邢氏哪里肯听,当即一甩手便站起身来,冷笑道:“三丫头,我一直瞧着你很好。就如今我也瞧着你不错。且咱们都是一样的人,我自然不会为难你。如今和你说实话,小红那贱人我早就瞧着她不顺眼了,也不知仗了谁的势,从来没把我放在眼里,我早就窝了一肚子的火。如今我儿出息了,我自然再也不受这种窝囊气,以前的帐咱们倒要好好算算。”

    说罢,她也不再搭理探春与待书,一扭头便呵斥自己的小丫头子道:“你还不赶紧去把那个小红给我找去东院儿里去?以往她是怎么狗仗人势给咱们脸子看的,你都忘了不成?还不快去!”

    那小丫头子被邢氏这么一呵斥登时吓得一哆嗦,忙撒腿就跑。

    众人一见邢氏这么一说登时也是心中雪亮,可邢氏如今也把话都挑明了,众人再想想她以前的确是受过王熙凤等人许多的气,恐怕连小红当日也没给过邢氏好脸子。如今人家摆明了要报仇,谁又能说出什么来。

    当下只见邢氏怒气冲冲出了贾母的院子,一阵风似的就去了。众人这才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贾母这时却停了哭泣,黑着脸咬牙切齿道:“好,好,很好,你们如今也都大了,翅膀也早就硬了,如今你们爱做甚么就做甚么去吧,我可是再也管不得了。况且我这一把老骨头谁知还能活几日呢……”

    嘴里这么说着,贾母又想起贾府如今闹得人人不和,鸡飞狗跳,她却谁也管不住,当即又是伤心又是生气,不由得又哭了起来,众人急忙又劝。

    且说小红才把王熙凤接回了院子里,她见自家奶奶脸色极难看,手脚冰凉,忙就先伺候着躺下了,这里将将才给倒了一杯热茶,还未曾送到王熙凤嘴边呢,就听外头有人大喝道:“小红,太太叫你快点子过去呢,迟了就打断你的腿,还不快随我去!”

    这一声大喝登时把王熙凤唬得浑身乱颤,忙一把拉住小红只管摇头,又指着柜子叫她快躲进去。

    小红一听也是吓得不轻,可她也知道邢夫人如今是要报仇了,只因自己平日里对她甚是瞧不上,从来也没给过这位太太什么好脸色,就顶撞也顶撞过不知多少回了。

    谁能想到如今人家竟然就高高在上,自己再也惹不起,如今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眼见王熙凤拖着她不叫她去,小红只得惨然一笑道:“奶奶,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谁叫我平日得罪狠了她,如今什么也不用说了。”

    说罢,小红便奋力挣脱开,一转身就出去了。王熙凤这里见自己的得力干将恐怕就要折了,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又是恨贾琮邢氏一干人,又是后悔自己得意之时不该得罪狠了邢氏,一时又为邢氏得理不饶人而气愤,一时却又为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羞愧……

    她这里见小红一扭头走了,忙就勉强爬起身要去求情,可她才一出了门便觉头昏眼花,两腿发软,实在是一步也挪不动了。

    正这时却见打外面探春与鸳鸯匆匆就走来了。二人一见王熙凤摇摇欲坠,忙就冲过来先扶好了她,一面又忙劝道:“二奶奶,你如今怎么样了?”

    王熙凤见了两人登时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失声痛哭道:“如今我也是活得再没脸了,还不如死了的好……”

    她越说越觉委屈,一时再也忍不住便嚎啕痛哭起来。探春和鸳鸯忙就劝。可这两人也不知自己到底该怎么劝才是,如今邢氏威风,且原本这婆媳本就矛盾重重,实在也说不出个谁是谁非来。

    王熙凤哭了一时这才想起小红来,忙就拉着二人央求道:“我如今是不敢再过去见太太了,你们两个好歹帮我去给太太求个情去,那小红也没什么大的错处,若非说是有也是因为我的缘故。我求求你们两个帮我去救救小红去……”

    她一行哭一行说,把鸳鸯与探春瞧得都心酸无比,二人忙就安慰道:“二奶奶,你先别急,想来小红这丫头平日里厉害些是有的,恐怕言语行动中有不留心的地方得罪了太太也是有的,可说到底也没什么大错,太太未必也就能下死手,奶奶你也先不必着急……”

    这里正说话呢,猛然就听帘子一响,三人忙抬头一看却是平儿掀帘子进来了。

    王熙凤一见是平儿进来了,登时委屈得如同小孩子,一把搂住她痛哭流涕道:“你到底是去哪里了,怎么才回来,你若是再晚一会儿恐怕今世再也见不着我了……”

第六百二十章 一地鸡毛

    府里事物冗杂,今日又有几个婆子丫头因为不知什么鸡毛蒜皮的事儿闹起来,平儿只能前去抚慰众人。

    待她去了一问才知道这几个女人不过是为了一句话不对卯这才互不相让,越吵越厉害,把多少年的恩怨都翻了出来。

    平儿到的时候只见这几个婆子丫头瞪眼拍桌子,对骂得惊天动地,撸胳膊挽袖子正要大干一场。一见是平儿来了,众人这才稍稍平息,却又拉着平儿诉起各自的委屈来。一时间七八张嘴一起吵闹,把她倒听得头大。

    可听了半天也没听出有什么大事儿来,她又是气又是笑,把众人都数落了一顿,这才劝道:“有多大的事儿?如今咱们家虽说大不如以前可也算是有吃有穿,且上个月的月钱也将将发了,你们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就这样闹将起来?你们就连个家和万事兴的道理都没听过么?这亏得是二奶奶忙呢我过来了,若是奶奶来了,她可耐烦听你们诉苦呢,恐怕先就是一顿板子打过了再说道理!”

    众人听平儿这么一说,登时就想起王熙凤的狠辣来,一时都静悄悄地偃旗息鼓,谁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平儿见众人不吭气了,这才又劝了几句,说得众人心服口服,她这才转身要走就见一个小丫头子飞一般跑来,拉着平儿没头没脑便叫道:“平儿姐姐,你还在这里呢,你快回去瞧瞧吧……”

    平儿一见这小丫头子跑得气喘吁吁,神色惶急,不禁吓了一大跳,忙就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你且别急慢慢说……”

    那小丫头子这才喘了几口气,急匆匆叫道:“姐姐不知道呢,大太太今日发了好大的火,把二奶奶弄得没了脸,正在屋子里哭呢。小红也被大太太喊去了,听说是要扒她的皮呢……”

    这小丫头子话语急促,听着甚是着急,可再瞧她神色间却又似乎按捺不住的兴奋,一对儿大眼里神采奕奕。

    平儿一见了她这样儿登时心中雪亮,知道那小红平日里仗着王熙凤看重耀武扬威,恐怕没少得罪人。如今这小丫头子心里指不定怎么痛快呢。

    再说王熙凤仗着王夫人的势,且她娘家又有钱有势的,向来恐怕也没把邢太太放在眼里,明里暗里早就得罪死了她。再有王夫人参和在里头,这婆媳两个早就势同水火、不死不休。

    如今邢太太因为贾琮的缘故且是风光无限,再无人敢小看她的,她受了这许多年的委屈自然是要讨回来的。

    这其中的纠缠麻烦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更是谁也劝不来的。

    因此平儿听了小丫头子这一番话,也不知到底该说什么才好,当即便深深叹出了一口气,哀叹道:“你来找我又能怎么样呢,那都是主子的事儿,咱们哪里敢多言?一个不小心恐怕连死也不知怎么死的呢……”

    她口中虽是如此说,可心里仍旧是放心不下王熙凤,忙跟着小丫头子就走。那几个闹事儿的婆子丫鬟拉了小丫头子还要打听,却被平儿说道:“我的奶奶姑娘们,你们不说装不知道还打听呢?主子们的事儿可是咱们该打听么?如今我倒要劝各位一句,咱们府里这些日子定然不太平,定然要大大地闹上几场才算完,你们可都消停些吧,别到时候吃了大亏,那时候可哭也来不及了。”

    几人听了这才不敢再吭气,眼瞧着平儿急匆匆随那小丫头子走了。

    这里平儿心里烦乱,一路上问了几句可也问不出什么来,那小丫头子只知道二奶奶是哭着被小红回来的。二奶奶回来还没一盏茶的功夫,小红就又被人叫走了。

    平儿大概听了这两句倒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一路走一路便想着这事儿可该怎么办才好。

    王熙凤极是看重小红,这一回去铁定是要叫自己去求邢夫人放人的。可依着邢夫人的脾气,恐怕到时候连自己也能吃了,她又怎么敢去求?

    思来想去,还是去求贾琮最妥当。平儿心里打定了主意,这才疾疾来见王熙凤。

    果然,一见着凤姐儿,这位平日里威风凛凛的二奶奶此时就如同吃了大亏的孩子一般,搂着平儿就是一阵号啕大哭,一面哭一面埋怨她到处乱跑,害得自己吃了这么大的亏也没人管。

    平儿听得一阵无奈,旁边探春和鸳鸯也是听得想笑:就平儿果然就陪着又能如何,还不是也被太太羞辱一顿罢了,更恐怕到时候连平儿也保不住了。

    王熙凤这里哭了一会子,果然就哭求平儿快去求太太放了小红回来。

    平儿在来时已经有了主意,因此见凤姐儿如此可也不意外,忙就安抚她道:“奶奶别急,我这就去。”

    说罢,平儿转身就走。

    探春与鸳鸯见她答应得痛快,忙就跟着撵了出来,一把拉住了低声问道:“傻子,你果真就去求太太去么?今日你不在,没瞧见太太今日发了多大的狠,连老太太和太太都不敢掠其锋芒,你这样就去不是自己送上门让人拾掇么?况且那个小红平日里是什么样儿你不知道,也不值得为了个她倒把你折进去。”

    鸳鸯更是拉着平儿低声道:“如今是太太要把往日受的委屈统统找回来,谁敢碰她都是个死,你何苦要去?再则这是主子们的事儿,咱们当真是掺合不起的,你可万万别去。”

    探春在一旁听了也是忙点头,拉着平儿出主意道:“不如你就去哪里转一圈儿,回来只说太太不依,二奶奶也说不出什么来。”

    平儿见她二人神色间极是真心,不由得满心里感动,拉着二人便笑道:“你们真以为我是傻子么?如今咱们府里什么情形我怎么会不知道?我算个什么就敢送上门儿去找死?太太狠极了我们奶奶,恐怕早就恨不得先拿我开刀呢,我就敢去惹她老人家?”

    二人听她这么一说,更是拉着她道:“既然你明白那还做什么答应二奶奶?如今又该怎么办?”

    平儿这才低声笑道:“我不敢去求太太恩典,还不能去求求琮少爷么?”

    探春与鸳鸯一听顿时恍然大悟,都笑道:“原来如此。我们两个光顾着着急了,倒忘了他。”

第六百二十一章 邢氏复仇(上)

    小红历来是瞧不上邢夫人的。

    在她看来,这位太太一点子也不像个太太,一来并无见识才干,二来又吝啬贪财,三来更是生性愚弱,只以讨好老爷为己任,眼睛里只有个钱字,连一文钱都看得比天还大。

    再则她主子王熙凤又是极瞧不上这位婆婆,当面虽说装作尊敬,实则在背后提起邢氏来没一句话是好听的。

    耳濡目染,小红自然也是一点子也瞧不上这位长房太太,每每言语之中毫无尊敬之意,就行事儿也不知顶了多少次。

    今日她又如同往日一般,风风火火跑去就了王熙凤出来,一点儿没把这位贾府大太太放在眼里,终于激怒了她老人家,将回了自己的院子就被喊了过去受罚。

    这一路上那小丫头子一声不吭,只顾低着头往前跑。小红跟在后头一路心情忐忑,想开口摸摸底细却又不敢问,恐怕叫人家不肯说。

    从西院儿到东院儿能有多远,且大太太又特意吩咐过了,叫一柱香的时辰内就把小红带过去,若是迟了两个人就一起死去。那小丫头子吓得不轻,只嫌自己少长了两条腿走得不够快,哪里还有心思搭理身后的小红。

    就这样两人一路小跑,不过一盏茶的时辰就到了东院儿邢夫人的屋外。

    此刻太阳正高,明晃晃的日头把院子里照得叫人眼晕。小红这时候才有些害怕,不安地四处打量,只见当院儿有几口大缸,里头栽的是莲花,才将将抽出了花骨朵儿,老大的叶片把缸盖得严严实实。另有几大盆美人蕉,在大太阳底下倒是开得如火如荼,只是那颜色并不好看,叫人一见就是胆战心惊的红。

    那小丫头子来至廊下,轻轻喊了一声儿太太,随即就听里头有人问话:

    “怎么,人带来了?”

    声音慵懒,饱含鄙夷,正是邢夫人在问话。

    小红听了她的声音不由得就吓了一跳:往日听这位太太说话总是有些声嘶力竭,一点儿也没有什么力度,就好像是长在百花园里的一朵狗尾巴草,拼尽全力想要引人注意却始终遭人厌弃。

    可这一声话问出来,怎么听都是一位贵太太的动静儿,倒像是花园里最绚烂的牡丹,不用争抢就最夺人所注。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位邢夫人就有了这摄人心魄的气度?

    小红心里暗暗惊讶,冷汗不知不觉就顺着脖子往下流。她忽然才明白了一个道理:

    邢太太就再不堪也是太太,且还是荣国府长房大太太。她就再得宠,再能干,始终也不过是个奴婢。

    王熙凤如今连自己都护不周全,更加不用说顾她了。

    想明白了这一节,小红更是害怕,冷汗越发狂流。她如今能指望上的恐怕只有她父母至亲了。

    可她父母虽说是荣国府的管家可也逃不过“奴才”两个字,且还是二房里的人,这大房能把他们放在眼里?

    小红越发后悔害怕起来,后悔自己不该好仗着老子娘就猖狂起来,后悔自己不该仗着王熙凤看重她就忘了规矩……

    可现时她就是再后悔也没用了,如今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自己老子娘能来救她一救。

    她这里正在深自后悔害怕,却听那小丫头子答应了个“是”,又听屋子里邢太太懒洋洋问道:“怎么,她肯来么,那可是西院儿里二奶奶跟前的红人儿,未必能把咱们放在眼里呢……”

    邢太太腔调拉得极长,话语间满是嘲讽。小红听了更是心惊胆战,双膝一软就跪在地上,想要分辩两句却又吓得说不出话来。

    “太太,凭她是谁跟前的红人,始终不过是个贱婢,是个奴才,太太叫她她怎么敢不来呢?”

    小丫头子听了邢夫人的话急忙就回道,声音里满满的都是讨好的味道。

    邢夫人听了这才“嗤”地冷笑一声道:“她若是像你这般聪明就好了,奈何我那个媳妇儿不会调理人,生生把个丫头教成了傻子。也罢,我就只能自己动手教她一点子做人的道理了……”

    邢夫人越说语气越发冰冷无情,说道最后更是一声段喝:“还不把这个贱人给我叉进来!”

    这一声怒吼登时把那小丫头吓了一大跳,更是惊得小红面无人色。她这里还没反应过来,那小丫头子一把扯着她的衣服就往门里拽,一行拽一行骂道:“你聋了不是,没听见太太叫你进去?!”

    小红被这么一拖一拽,登时踉踉跄跄就进了屋子。她此时满心的害怕,也不敢抬头,一进了屋子便跪倒在当地,浑身忍不住直哆嗦,目光所及却只能见眼前邢夫人裙底下露出来的鞋子。

    邢夫人此刻安适得很,正半躺半坐在榻上,身后有个小丫头子正给她捏肩捶背,一双脚搭在榻边不住轻轻晃动,几乎都要踢到小红的鼻子。

    眼见小红万分狼狈地被拖了进来跪在当地,邢夫人一抬脚就轻轻点在她的下巴颏上,微微一用力就抬起了小红的脸蛋儿。

    她细细看了小红几眼,这才啧啧赞道:“不错,不错,生得真是好,怪不得这么狂。你爹娘加在一起也不如你这般轻狂呢!你倒是告诉我你仰仗的是什么?”

    小红虽是奴婢一流,但好歹爹娘在贾府伺候了主子一辈子,怎么也积攒了些脸面,因此她自打出生过得比小户人家的小姐还滋润些,如此受辱还是生平头一遭。

    因此,她既倍感屈辱又心中害怕,眼泪怎么止也止不住,顺着脸颊往下直流,转眼就湿了邢夫人的鞋子。

    邢夫人见状忙不迭就缩回了脚,皱着眉头一脸的厌弃,冷冷说道:“你哭什么,我是打你一下了还是骂你一句了?你那张狂的劲头儿哪儿去了,你不是有才干么,你不是一向瞧不上我么,每每叫你办点子什么事儿倒要被你申饬半晌,我问问你,是谁给你的倚仗,可是我那个孝顺的儿媳妇么?如今实话和你说,她嫁到我贾家这么些年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我早就想着要休了她呢,你倒跟着她狂?!”

    邢夫人越说越怒,满脑子里都是平日王熙凤耀武扬威,处处拿小话儿堵她的恶心人情形。

    她当下再也忍耐不住,一脚就踢了过去……

第六百二十二章 邢氏复仇(下)

    王熙凤自然是瞧不上邢夫人的。

    虽说邢夫人是她婆婆,可是以她的身价,心里又怎么会拿她这个婆婆当做一回子事情?

    每每邢夫人去吩咐王熙凤办点子什么事情,那王熙凤嘴里答应得痛快却往往总是阳奉阴违,且总是有一大堆话等着呢,堵得她哑口无言只能暗暗憎恨。

    她拿王熙凤毫无办法。

    人家有大靠山:娘家有钱有势自然是首当其冲的缘故。二来王熙凤讨好了老太太和王夫人,且王夫人还是人家的亲姑姑。这三个人拧成了一股绳儿压着她,她邢氏连屁也不敢放一个。再则还有贾政在呢,贾政在贾府里处处稳稳压着她老公贾赦一头,处处向着王夫人和她的侄女儿,她就更是连多说一句话的底气都没有。

    为此,邢氏不知被气得偷偷嚎了多少回,又有多少个夜里翻来覆去从天黑气到天明。有时真真是气得她恨不得死了才干净!

    如今却不一样了,有她的好儿子贾琮异军突起,反把贾政、王夫人、王熙凤一干人压得死死的,连老太太轻易都不舍得多说他一句重话,那她做什么还要受这等窝囊气?

    若是再这么忍气吞声地活着,都丟她儿子的脸!

    老天爷有眼,叫她邢氏也有扬眉吐气挺起腰板儿做人的这一天。

    此时还不清算旧账还等什么?她可不是那满心愚善的大好人!

    首当其冲,小红第一个就没头没脑地撞了上来,那她还客气什么?

    当下邢夫人一脚踹翻了小红,瞪着眼睛骂道:“你个不长眼的小娼妇,我们府里也轮得到你来猖狂?你也没撒泡尿照照自己呢,听说你以前在怡红院里连端茶倒水都不配的下贱东西,不过跟了主子几天就敢这等张牙舞爪起来,看我今天好好教教你怎么做奴才!”

    骂罢,邢夫人登时便喝骂外头的小丫头子:“还不快叫两个有力气些的小厮来?先给我拿棍子好好打一顿,留着脸别打,我还要把她卖进窑子里卖几个钱大家喝茶!”

    此刻屋里屋外早就静悄悄站了十数个婆子并小丫头子。众人这还是第一次见太太如此狠历,登时都吓得浑身乱战,谁也不敢大声喘气儿。

    听了邢夫人令下,早就有人跑去外头找小厮去了。小红这里一听邢夫人如此狠辣,早就吓得软成了一团,想开口求饶都不敢了。

    众人皆不敢言语,不一时就听外头脚步声响,早就有两个小厮拖着棍子进来。就听有小丫头子低声回道:“太太,人过来了,是拖出去打还是……”

    那小丫头子话没说完就听邢夫人怒道:“一起子糊涂东西!这种货色也配在我房里?一会儿倒脏了我的地,还不给我快拖出去打!?”

    她话音刚落,早有几个粗壮有力的婆子一拥而上,把早已吓得瘫软的小红一把揪住往外拖。一时间众人薅头发的薅头发,扯衣服的扯衣服,转眼就把一个利落干净的丫头弄成了蓬头鬼一般。

    待小红被众人拖出去扔在院子里的时候,只见她头发蓬乱,头上别的几支簪子钗子洒了一地,衣服也扯破了,雪白的肌肤露出了一大片。

    可怜她这时候昏昏沉沉,心里一片悲凉:想就在昨日她还满心欢喜,直等着她的如意郎君接她出去婚配,凤姐儿又给她脸面,说是要拿她当嫁女儿一般嫁出去。且她家里并不贫困,又只有她一个女儿,爹娘也都商量等她大婚的时候多多给她陪送银子,叫她和贾芸开个买卖好生过日子。甚至两家连婚娶的日子都叫人去算了,如今就等着大喜的那一日了。

    可谁知道这一切转眼都成了泡影。

    如今她这等狼狈,即便不会挨打,这等丑相都叫人瞧了瞧了去,她一辈子恐怕也不能抬头做人了……

    可怜小红这里披头散发趴在地上,眼泪不知流了多少。

    两个小厮也不敢再等,当下挥舞着粗粗的木棍就冲了上来,将将要落下去,却听有人大声喊道:“且慢,且慢,且等一等再打……”

    两个小厮听了不由得一愣,忙一回头却见打外头跑来一对老夫妻。只见这两人跑得满脸通红,头发凌乱。这一对儿老夫妻一跑进院子便直奔小红过来了。那女人一把搂了小红便跪倒在地上,男人也是跟着跪在地上对着屋子里高声哭道:“大太太,大太太,我们知道错了,且饶过我们这一回。别的不瞧,就瞧我们两夫妻伺候了主子们一辈子,也算是忠心耿耿,就饶了我们这一次……”

    众人仔细一瞧这父妻二人才认出来进来的正是林之孝夫妻二人,是在贾府做了一辈子的人。这夫妻二人平日里行事低调,对人又都和气,远不像他们女儿这般张牙舞爪,因此众人都对这夫妻二人甚是可怜。

    原来凤姐儿见小红被叫走了,不便前来求情,恐怕自己若是当真来了反倒害了她,忙就叫人去找这夫妻二人去。又特意嘱咐二人只管来求邢氏就好,旁人一概是不中用是。这一对儿夫妻这一辈子只有小红一个女儿,得了消息登时心疼得几乎不曾死过去,当下忙就飞也似地赶了过来。

    这里二人跪在院子里不住磕头求饶,只盼着邢氏能网开一面放过女儿这一回。谁知二人这里磕头不迭,里头邢夫人却是冷笑不止:

    “我还当是谁,原来是管家大爷管家奶奶来了。我竟不知我还有这么大的面子,有生之日还能见着您这两位贵人踏足我这贱地,真真是稀罕得很呐……”

    林之孝老两口听见邢夫人语气不善,更是磕头磕得头都破了,一面磕头一面不住求饶。把院子里众人都瞧得心惊不忍。

    谁知屋子里邢太太并无一丝心动,只是冷笑连连,喝问道:“你们如今知道来求我了,倒把我逼成了个罪人!你们这好女儿在我眼前耀武扬威的时候你们哪里去了,就没教教她奴才两个字是怎么写的?你们这好女儿风光无限处处违拗我的时候,你们两夫妻又躲在哪里乐去了,怎么不见你们过来劝劝我别和狗奴才一般见识?如今你们倒来磕头逼我了,可惜太晚了些个……”

第六百二十三章 主子与奴才

    林之孝夫妻二人在邢氏院子里磕头哀鸣,苦苦求饶。众人都瞧得于心不忍,一时都起了兔死狐悲的同情心。就连两个小厮也是大为不忍,呆愣愣举着棍子不忍下手。

    谁知邢夫人瞧着这一幕毫不心软,只是冷笑不已。

    这也怪不得她狠心,只是平日里被王夫人、王熙凤并小红这干人明里暗里欺压得狠了,如今一旦翻身怎么肯善罢甘休?

    虽说小红不过是个奴才,也当真不敢和邢夫人怎样,可她仗着身后有靠山,大不把邢氏瞧在眼里,举止言语之间傲慢无礼,早就把这位大太太得罪死了。

    如今她铁了心要整治小红,打得又何止是她一个人?

    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当下林之孝夫妻苦苦求饶不迭,磕头磕得头都破了,眼泪鼻涕混着血污蹭得到处都是,瞧得人心酸。

    邢太太见这夫妻二人如此举止更是勃然大怒,登时站起身一脚踹开门就走在当院儿,指着二人大骂道:“你们打得好盘算,弄出这可怜相儿来给谁瞧呢?平日里你们瞧不起我的样儿都哪里去了?不是有哪个太太、哪个奶奶给你们撑腰,从来也没把我放在眼里么,如今又来找我做什么?快去找你们那知心的太太奶奶去,别在这里给我弄这恶心样儿给谁瞧呢?叫别人见了还倒要怪我心狠呢,什么东西!”

    邢太太骂了这一家三口,扭头又骂那两个小厮道:“你们两个倒是心善,显得这府里就我一个是恶人了?很好,既然如此我也不怕耽这名声儿了,你们给我照死里打,若是舍不得下手就陪着他们一起挨打,这才真是有情有义的呢!”

    两个小厮被这一通骂登时就变了脸色,高高举起棍子,狠狠就往小红身上打了过去。林之孝两口子哪里舍得看女儿挨打,忙就哭喊着抱住了小红,棍子登时就砸在了他们身上,疼得两人呲牙咧嘴却不敢吭气。

    小红一见父母为她受了这般苦楚登时哭着就要往外挣扎,想着要护着父母,自己挨棍子。可怜天下父母心,这老两口怎么忍心看自己女儿挨打,当下只是死死抱着她不肯撒手。

    一时间这三口人在棍棒下搂成一团瑟瑟发抖,哭爹喊娘声听得人心中无限酸楚。

    旁观众人见了这情景一时都别过头去,不忍再观看。

    邢太太见了更是火往上拱,喝骂众人道:“原来你们都是些个有人心的,只有我是个没人心的么?往日我被这贱人顶得说不出话来,背地里忍气吞声的时候怎么就没见你们放个屁出来?如今倒个个都成了好人了,给我照死里打,天底下别的不多,奴才且多得是,最多死了再买几个回来就是了!”

    两个小厮被邢太太这一声呵斥,只得手上加力,更是往死里打起来。

    院子里一时只听哭声不断,院子外却早有人急得来回直转,却是探春与鸳鸯、待书几人。

    她们心里想着是要进去劝解,可一见邢夫人正在气头上,谁又敢进去?

    这几人听得院子里的哭声更加凄惨,更是急得不得了,一行转一行叫道:“这平儿去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回来,难道是琮儿不在么?”

    此刻院子里两个小厮手起棍落早就打了十几棍子下去,直打得林之孝两口中皮开肉绽,把小红不曾疼死。她此刻终于幡然醒悟,跪在地上死命磕头央求道:“太太,我知错了,今日太太生气全是我的不是,是我不知天高地厚,是我自以为攀附上了高枝,忘了自己是个奴才,这才处处顶撞太太,我死有余辜,太太只打死我就好,先把我爹娘拉开,就打死我也绝不敢有半分埋怨的……”

    邢夫人听了小红这一番哭诉,不禁咬牙切齿冷笑道:“你终于知道自己错了,还真是难得,你可不知道当初我被你这奴才给气得夜夜无法入眠,恨不得一头磕死呢。那种屈辱你如今可尝到了么?”

    小红听了更是大哭着磕头不迭,哭叫道:“太太,我当真知错了,太太饶了我爹娘,我从今给太太当牛做马……”

    邢太太一听这话当即便冷笑道:“你这话当真是有趣得很呢,我并没有要罚他们,且我也打不着他们,是他们为了你非要挨打,与我何干?我告诉你,你父母即便今日死在我院子里也是因为你的缘故,是你害死了他们,你就死了也给我记清楚!”

    说罢,邢太太更是咬牙切齿骂两个小厮:“你们是不是也想陪着死?怎么就不敢照死里给我打?是我这个当太太的说话不管用,还是我无权惩治一个奴才?!”

    两个小厮被这一声呵斥吓得一哆嗦,忙就更死命打起来。可怜林之孝两口子为女儿挨了打却一声也不敢做,只恨平日太过娇惯女儿,这才得罪死了主子,今日受这般苦楚。

    小红此刻更是后悔得一心只想死在当地,可扭头见了父母强忍苦楚却拼死护着自己模样,又不忍就死,这一份煎熬比棍棒之痛更痛了无数倍。

    旁观众人见了眼前三口这般形状,一时都不知该怎么说才好。若说小红可怜,可这丫头平日的确是不知深浅,往死里得罪了太太,也真真可恨。若说是邢夫人太过狠心,可这些人谁又不知道她平日受了小红这干人多少气,如今就是认真要报复可也不能说她不应该。

    若说可怜也只能说是林之孝两口子可怜,但当真追究起来,这两口子今日挨打又何尝不是管教女儿不严之过?

    但众人也都是有父母有儿女的人,谁又不娇惯放纵子女?

    父母之情皆是如此,哪里又有道理可讲?

    只有两个小厮被邢太太一顿呵斥,当下也只能硬起心肠,下手越发狠了,直打得老两口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院子里正闹得不可开交,猛然就见打院门外笑嘻嘻走进来一位公子,满身都是阳光,俊美得叫人睁不开眼睛。

    众人一见这人登时都是心中一喜,就连邢太太当即也忘记了恼怒,一仰脸满脸都是笑容,说话的声音万分温柔宠溺:“琮儿,我的儿,你怎么来了?”

第六百二十四章 活埋

    邢太太院子里林红玉一家三口正饱受皮肉之苦,被一顿棍棒打得皮开肉绽,其苦状不堪忍辱。

    围观众人正不知如何才能了局,就见打院子外来了一个俊美无俦的少年,正是贾琮。

    众人一见是贾琮来了,登时都是心内暗喜,只道这下可都好了。果然,邢氏一见了贾琮登时眉开眼笑,连头发丝儿都冒着欢喜,早把小红的事儿抛在了九霄云外。

    只见邢太太一把抱住贾琮,抬头望着爱儿欢喜异常,欢喜问道:“吾儿,乖乖的吾儿,这大热的天你怎么来了?”

    贾琮见了邢氏也是欢天喜地,眉眼中皆是温情,他反手一把搂住邢氏笑道:“母亲,儿子想你想得厉害,还管什么天热不天热?”

    邢氏听了更是欢喜,瞧着贾琮的目光中满是宠溺,伸手想去摸摸他的头顶却够不着,只得伸手摸了摸他胸口的衣服,问道:“孩儿,这大热的天怎么还穿这么厚的衣裳,看再热着了。”

    贾琮闻言便笑道:“母亲,儿子的畅春园里倒是凉快,穿这些正好。母亲这里当真是热,我那里备下了冰镇的西瓜和葡萄,特地来叫母亲去消暑的。”

    邢氏听了更是欢喜异常,忙就笑道:“好,好,我这就随你去。咱们母子也好几日没坐在一起说说话了。”

    说罢,邢氏也不再理会正低声惨嚎的林之孝一家三口,挽着儿子的手臂就往外走。

    贾琮也是紧紧挽了邢氏的手臂,身子紧紧粘在她身上,母子二人说不出的亲昵。

    将将走到小红身旁,贾琮便忍不住皱眉问道:“母亲,这几个人是怎地惹了母亲生气?”

    邢氏听了便恨声道:“吾儿不知,这几个奴才平日里狗仗人势,把为娘欺负得抬不起头来。如今吾儿你出息了,为娘终于也能抬头做人了,如今她还敢不把我放在眼里,我难道还惯着她不成?”

    贾琮听了便点点头,回首抱着邢氏的脖子便撒娇道:“娘,你的苦楚儿子怎么会不知道?如今儿子大了,也能护着母亲了,谁敢再欺负母亲、给母亲脸色看,直接打死就是!”

    众人一听连贾琮都这么说,登时都吓了一大跳。小红初见贾琮来了,还以为能帮她说两句话,可谁知他竟然这么说,登时满脸死灰一般,一颗心登时就凉透了。

    贾琮这时瞧着众人满脸寒冰,冷声道:“今日你们都听明白了,以前我贾琮年幼无能,我们母子两人只能任由人家欺负,如今却不一样了,我如今也大了,要是我再看谁敢摆脸子给我母亲看,我就敢杀他全家!”

    贾琮容颜俊美,整天又都是笑眯眯的,都拿他当小孩子看,可谁知他这一板脸,阴森森地说了这一番话出来,直如同玉面阎罗一般,把众人吓得浑身直冒冷汗。

    邢氏听贾琮如此回护自己,更是欢喜异常,忙一把挽住了他的手臂笑道:“吾儿,有你这一番话,为娘就是死也甘心了。只是娘可也不是好惹的,谁敢来欺负我,我就能打她个皮开肉绽!”

    贾琮一听忙又问道:“娘,若是有谁敢欺辱你,你一定告诉儿子,儿子替你做主。这三个奴才也不消得母亲为他们生这么大的气,依着我说也不用废这事儿,直接拉出去活埋了就是……”

    众人一听贾琮如此之狠,更是吓得双腿乱战,再瞧着他的目光中满是敬畏。小红听了这话更是满心绝望,当下浑身一软就瘫倒在地上,连哭都忘了。林之孝两口子听了更是吓得面无人色,接连挨了好几棍子也觉不出疼痛了。

    邢氏听贾琮这么一说也是吓了一大跳,还以为他是随口说笑,可转眼望去却见贾琮满脸皆是狠历,正冷着脸死死盯着林之孝三口,其阴狠叫人一见就忍不住满心害怕。

    她此刻心情极好,一时把小红往日得罪她的事情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自然是狠不下心来胡乱杀人。更要紧的是她可不愿意贾琮为了她造杀虐,恐怕与他不祥。

    因此,听了贾琮这一番狠话,邢氏忙就笑道:“吾儿,也不至于的,这几个奴才不过是没眼力价,冲撞过我几次罢了,怎么也不至于就活埋的。”

    说罢,邢氏忙又呵斥两个小厮:“好了,好了,下手也不知道个轻重,我不过是叫你们两个装装样子吓唬吓唬他们罢了,你们怎地还当真就下了死手?”

    两位小厮有口难辩,忙停下了手中的棍子,呆呆望着这母子二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贾琮见两个小厮停了手,当即便冷笑道:“好,很好,打得到处是血反倒脏了院子,你们两个这就去把这一家三口都拉去乱葬岗活埋了,再一人剁下一只手来给我瞧!要是你们敢偷放了他们一家三口,我就杀你们全家!”

    两个小厮一听登时吓得翻身跪在地上不住求饶。旁观众人一见贾琮此刻满身都是寒气,恍如才从地狱中来的死神一般,也都吓得忙跪倒在地,大气也不敢出。

    邢氏一见如此,忙就拉着贾琮劝道:“好琮儿,娘知道你是为了给娘出气,可孩儿你实在不必如此,如今娘早就不生气了。再则,为了这三个狗东西倒凭空给我儿添了杀孽,为娘是万万不肯的,快就放了他们一家三口去吧,我的气已经出了!”

    贾琮听了心里偷笑脸上却依旧是满脸杀气:我若不是如此恐怕你还是不依不饶呢。

    邢氏见他脸上似乎有松动之意,忙就又劝道:“孩儿,你快些叫他们去吧,我当真是不生气了。”

    贾琮听了这才故意又问道:“母亲,你果然不再生气了么?”

    邢氏点头不迭:“是,是,娘真的不再生气了。”

    贾琮这才转头喝道:“我母亲出身高贵,为人大度,不和你们这种人计较,还不快谢了我母亲滚出去?!”

    小红与爹娘此时一听如临大赦,忙爬在地上连磕了数个头,不住口叫道:“谢谢太太不杀之恩,奴才这一辈子不敢忘了太太的恩典……”

    贾琮这才又喝道:“还不快去,还在这里聒噪!”

    小红听了这才忙扶起父母颤颤巍巍出去了。

    见这一家三口缓缓出了院门,贾琮这才扭头笑嘻嘻望着邢氏撒娇道:“娘,您就是这么心善,怪不得连个奴才都敢来欺负娘。往后儿子我给娘做主,若是再有谁敢冒犯娘,就是天王老子我也敢要他的命!”

第六百二十五章 难得有情郎

    贾琮欲擒故纵,把邢氏哄得感激涕零,一把搂住贾琮便抹着眼泪儿哭道:“我的好儿子,娘这一辈子有了你做倚靠,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贾琮见邢氏哭得情真,当下也忍不住动情,忙一边替她擦泪一边劝道:“娘别这么说,我贾琮才是不知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能有您这么好的娘……”

    母子二人相拥而泣,相对着哭了一会子,邢氏这才抹干了眼泪笑道:“好儿子,咱们也别这么说了,倒好像是自个儿夸自个儿似的。”

    贾琮听了也是展颜一笑,搂着邢氏道:“哪里有夸,本来咱们母子就有这么好。”

    邢氏听了也是破涕为笑,母子二人这才相互搀扶着出门往畅春园去了。

    且说众人才被贾琮吓的浑身哆嗦,一转眼却见贾琮雨过天晴,又成了那俊美柔和的翩翩美公子,一时连众人也都糊涂起来,实在说不清这位少爷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只是有一样众人皆是深知:

    贾琮瞧着和善,可若是狠起来恐怕比老虎狮子还狠,千万不要触怒这位公子才好。再则,更是不敢再轻视邢太太一丝一毫,若是惹了她那是要被活埋的。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这消息便传遍了贾府。众人皆是深为警醒:

    从此后这府里最不能招惹的就是这母子二人。

    贾母听了这消息不由得便长叹了一口气:那邢氏本来一无所出,可谁知她竟然能有这么好的命就摊上贾琮这么个好儿子?!她贾老太太自问处处都强过邢氏百倍,为什么就没个好儿子?

    王夫人等听了这消息脸色更黑,当即摔了不知多少茶壶茶杯。

    王熙凤听闻这消息却是面孔瞬间雪白,呆呆坐了半晌,也不知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且说小红扶着爹娘颤颤巍巍才出了邢太太的院子,迎面便来了几人,却原来是平儿、探春等人。

    众人一见了小红一家三口,忙就扶了三人上了轿子。小红一见了她们不免满脸羞愧,啼哭不休。

    平儿忙就劝道:“快些先回家里再说,看一会子太太出来见了恐怕不好。”

    小红当即含羞带臊上了轿,那抬轿子的走得飞快,还不等贾琮与邢夫人出来早就跑得远了。

    探春与平儿等人见轿子走远了,也急忙就躲进了花架子底下。这几个人才躲好就见贾琮扶着邢夫人走了出来,径直就往畅春园的方向去了。

    直等他们二人去得远了,这几人才从花架子里钻出来。鸳鸯一出来就感叹道:“当真是要吓死个人,再也想不到大太太也有一日能这样得意的。”

    平儿等人听了也都叹道:“也不怪太太发狠,那个小红平日里未免也有些猖狂了些,不知该怎么做人,今日这才吃了这个大亏。”

    众人当下又说了几句,待书便说道:“我怎么也没想到琮少爷竟然如此狠历,真真吓死个人……”

    平儿不待她说完便忙道:“傻子,他那是以进为退,故意激太太的。若是他一来就求情,太太虽然一定也会放人,可未免又没了面子,众人心里恐怕又不知该怎么想了。他这样一来又护住了太太的面子又警醒了众人,这才是聪明人行事的法子。”

    平儿如此一说,众人又细细想了想,都称赞贾琮行事周到,不免又都站着夸了几句,这才都散去了。

    且说小红回了家里,见父母为了她被打得甚重,浑身上下破溃了多处。她又是伤心又是寒心又是后悔,不由得抱着爹娘哀哀痛哭。

    爹娘见了她这样忙就忍痛劝道:“快不需哭了,我们并无多大的伤,不是很疼的。”

    小红听了父母这样一说更是伤心欲绝,痛哭不休。一时间又想到因为自己的缘故,爹娘攒了一辈子的脸也丢得一丝不剩,更是再也没了争强好胜的心,只盼望能快些出了贾府,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来过。

    她这里正伤心后悔得要死,突然便见贾芸风风火火来了。一见了贾芸,她更是羞愧欲死,捂着脸放声痛哭。

    贾芸忙低声劝慰不休,一面又忙起身查看两位老人的伤势。一见二人浑身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惊得贾芸脱口而出道:“我的娘,怎么就打得这么狠,这到底是有多大的仇?”

    林之孝夫妻二人听了只是苦笑不已,小红在一旁听了更是羞愧难当,深深后悔自己行事太过轻狂,这才害得爹娘如此。

    贾芸又怎么会不知道小红的脾性,当下略略一想也就知道了缘故。当下他又忙劝道:“小红,你也不必灰心难过,不值当的。这贾府根本就不是人能呆的地方!这样也好,正好趁机一走了之,我已经求了二奶奶,说是要接你出去准备成婚,二奶奶已经准了。”

    小红一听贾芸这么一说登时心中一喜,瞪眼瞧着他心里一时间翻涌起千百般滋味,实在不知自己是喜是蓓,更不知该说些个什么才好,只能又低头饮泣不已。

    林之孝夫妻二人听了却是大喜,忙笑道:“果真么,二奶奶果然准了么?”

    贾芸忙回道:“准了,自然是准了。这次你们为了她才吃了这么大的亏,她自然是准的。”

    说罢,贾芸又犹豫问道:“我还有事儿和两位老人家商量,不知二老答应不答应……”

    这夫妻二人内心里早就把贾芸当成了儿子一般看待,听他这么一问忙就回道:“好孩子,你行事历来妥当得很,我们还有什么会不答应的,你只管说就是。”

    贾芸听了这才说道:“我这些日子也攒了些钱,就我那个小买卖也是获利颇丰,因此就趁机买了一处宅子,虽不是什么深宅大院儿,可住咱们几个人也是宽松富裕。我的意思就接了两位老人家去我那里住去,我母亲如今已经搬进去了,咱们就住在一处,彼此也有个照应,不知两位老人家可愿意?”

    林之孝夫妻一听登时心花怒放,高声笑道:“愿意,有什么不愿意的,我们心里也是想着等出去了就买个院子,把你和你母亲接过来一起住呢。如今你倒是都提前备好了,我们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第六百二十六章 做人难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贾芸虽说是贾府正经子孙,可他因为父亲去世得早,自幼和母亲相依为命,不知吃了多少的苦头,看遍了人情冷暖,早早就立志上进,行事更是稳妥得很,比贾府中贾琏、贾蓉、贾蔷之流不知强了几百倍。

    如今他也算是出息了,把家业整顿得兴旺,为人又极孝顺。林之孝夫妻二人见他生得好又踏实肯干,自然是真心喜欢他。当日一听说来提亲的是他,老两口是一万个愿意。

    如今再听贾芸说起已经买好了房子,还打算接他们一起同住,登时欢喜异常。

    一想到唯一的女儿终身得良人所依,他们老两口就是现在闭眼也能安心了,这夫妻两个忍不住又欢喜得掉下眼泪来。

    贾芸话将说完,林之孝家的当下再忍不住心里的欢喜,一把拉着贾芸便哭道:“好孩子,我上辈子不知积了什么德,竟然能碰见你这么好的孩子。我这就把女儿托付给你,就是我现在立刻就死了也放心了……”

    林孝在一旁也是万分欢喜,一面抹眼泪一面瞧贾芸,越看越觉眼前这青年英姿挺拔,气宇出众,世上再难找出比他好的男子了。

    小红在一旁听了贾芸这番话更是心情激荡,想当初她一见着贾芸就上了心,只觉他是个可倚靠终身的男子汉。因此她这才鼓起胆子想了许多法子来“勾引”,什么故意掉帕子,什么欲擒故纵,什么眉来眼去……总是把个贾芸勾上了手。

    如今看来她总是没有看错人,这个贾芸果然是真心待他,也果真是个铁骨铮铮的男子汉大丈夫。

    看着眼前俊美挺拔的贾琮,小红欢喜异常,却又暗叫侥幸:

    幸亏当日宝玉身边的丫头个个厉害,把个宝玉当稀世珍宝似地看得死死的,她得不了手,若是当日她们没有严防死守,依着她的性子恐怕早就也和她们一起去抢贾宝玉去了。

    若是如此,她又怎么可能得了贾芸这么好的男人?

    如今再看来,贾宝玉虽说是众星捧月般的宝贝大少爷,是荣国府下一代的大老爷,可与她的贾芸一比那是远远不如的了。

    她越想越是欢喜,不觉把方才挨打受辱的事情也抛在了脑后。都说是患难见真情,若不是有了今天的事儿,她又怎么会知道贾芸是真心对她的?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如今有了贾芸这个有情郎,她是什么也不在乎了。虽说当众挨打丢尽了脸面,可脸面又算什么东西,那能值几个钱?

    还有贾府,她在挨打前还觉得贾府是世上最好的地方,觉得能在贾府里住着,即便是做个丫头,那也是高人一等、令无数人羡慕的事情。

    可邢夫人这一顿好打总算是把她给打醒了:

    贾府即便是再好又与她有什么干系?她便是再能干、再衷心,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奴才。主子高兴了拿她当亲人,可若是主子不痛快了,还拿她当人看么?

    恰巧此时贾琮又说起求了二奶奶放她出去婚配,小红巴不得现在就收拾东西离开这地方,远远地离开,这一辈子再也不想回来了。

    若是放在以往,她恐怕还会犹豫、还舍不得离开,可如今她恨不得立即就和贾芸远走高飞!

    小红这里正低着头一面抽泣一面想着自己的心事,猛然却听外头有人问道:“这里可是林管家的住处么?”

    林之孝一家三口听得有外叫门,听说话声却又很是陌生,不由得心中奇怪,忙擦了一把眼泪,林之孝示意老婆和女儿躲去里屋,他与贾芸忙便出来查看。

    一出门却见门前立着一位白胡子老者,二人皆是不识。那老者一见了他们却忙笑道:“老夫姓贺,是宫中的太医,贾琮公子嘱咐我来这里给人瞧病,也不知……”

    老者一句话才出口便见林之孝满是血渍,忙就走上前揭开衣服瞧了瞧便说道:“看着倒是怕人,不过却只是些皮外伤,不打紧的。”

    林之孝一听说居然是贾琮给他们找来的太医,登时就愣了。

    原来他在院子里挨打的时候听了那一通狠辣异常的话语,还以为这位贾琮少爷是个最冷酷无情的人。可如今又见他给自己请来了太医诊治,一时竟然分不清他究竟是个什么人了。

    贾芸在一旁听说是贾琮给请来的太医,登时满心欢喜,忙说道:“多谢您老人家,还辛苦您走了这一趟。”

    那贺太医微微一笑,摆了摆手笑道:“客气什么,琮少爷信得过老夫的手艺,那是给足了老夫的面子,要谢也是该我谢他才是。”

    说罢,贺太医随手便从医药箱中取出一罐儿药膏递给林之孝,笑道:“那这个抹在伤痕处,管保你一天一夜就结痂了。再这几日要多歇着,勿食辛辣,过几日就大好了。”

    说罢贺太医转身就要走,林之孝忙抢上前去几步,还想着叫给他妻子女儿瞧瞧,可又一想男女有别,再则自己不过是贾府的下人,又怎么敢劳动宫中的太医,因此一时又站住了脚步。

    贺太医见了便笑道:“令夫人与令爱也是如此,涂抹到伤处,几日就大好了,包你不留疤痕就是。”

    说罢,太医见林之孝欲言又止,知道他恐怕还有些疑惑,当即便笑道:“放心,我在宫中治疗的棒伤多了。那宫里的人下手可比贵府狠辣十倍不止,只这一瓶子药膏就足够用了。”

    说罢,贺太医也不再多言,背着药箱飘然而去。

    林之孝这里只等再看不见太医的踪迹了,尤是如在梦中一般。

    贾芸见了忙就说道:“咱们快进去拿药膏给林大娘和小红疗伤要紧。”

    林之孝却拉着贾芸疑惑道:“好孩子,我这里怎么也想不通,那个贾琮少爷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贾芸听问便顺口回道:“琮叔自然是个好人,极重情意,人又极是良善,是这世间再难找的。”

    林之孝听了便摇头道:“不是,你未曾见当时的情景……”

    说着,他便把今日的事情原原本本给贾芸说了。贾芸一听便明白了,当下便笑道:“您这是不知道琮叔的为人,我这就和您好好说说……”

第六百二十七章 世外桃源

    贾琮言语狠辣,只叫小厮把她林之孝一家三口拉出去活埋了。可转头却又请太医给医治,林之孝怎么也想不明白。

    贾芸却一听就懂了,当下便笑着说道:“您想想看,若是琮叔一进门就给你们求情,那邢太太总要给琮叔个面子放了你们。可这样一来反倒不美,太太就算是嘴里答应了,心里恐怕也不痛快,倒是伤了她们母子的情份,况且两人本来就不是亲生母子,心还隔着肚皮呢!再则若是她面儿上应了,扭头却又来找麻烦可该怎么办?”

    林之孝听了这才明白贾琮一番苦心,未免又赞叹了几句,这才忙拿着药膏进屋里去给女儿上药去了。

    贺太医给的药果然效验如神,没几日这一家三口的棍棒伤也就痊愈了。这一家人也被这一顿好打给打醒了,一起向主子央求,只说是自己年纪大了,伺候不动主子,求主子把老两口放出去自行过活,并小红又到了婚配的年纪,也求主子放她出去自行嫁人。

    贾母听了沉吟半晌,这才点头答应,放了这他们出去。王熙凤虽然舍不得小红,可又怕留着她在身边反倒是害了她,再则她要嫁的又是本家爷们儿,也就答应了,反倒还送了不少银子。

    这一家三口千恩万谢,去给贾母、王夫人并王熙凤磕了头就要走。谁料贾母却问道:“你们这就要走么?”

    林之孝忙磕头说是,贾母这才又说道:“我知道你们心里恨邢夫人,可她毕竟是我的大媳妇,好歹也去给她磕个头道个别。你们这是离了贾府,又不是从此就不在人间活了,若是她哪一日再想起你们来恼了,再去寻你们的事儿,那时又该怎么办?贾芸恐怕到时候也护不得你们周全。”

    林之孝听了恍然大悟,忙又带着全家去给邢夫人磕头。邢夫人这时候早就知道这一家子已经先和王夫人与王熙凤辞过了行,当下只冷冷瞧了这一家三口半晌才冷声道:“我知道你们心里想来瞧不起我这个大太太,如今又来和我说什么,说到底你们又不是我邢家银子买来的奴才,起去吧,别叫我瞧了恶心!”

    林之孝见邢夫人怒了,当即懊悔不迭,忙又磕了多少个头,这才诚惶诚恐带着妻女出去了。到后来还是贾芸又来求了贾琮,花费了几百两银子买了不少东西孝敬了邢夫人才罢。

    王夫人等人听说了都气的满脸发白,骂道:“不过是个小门小户出身的贱人,既无才干又没见识,眼皮子又浅,偏偏我贾府怎么就娶了这么一个人进来,真正晦气!”

    王熙凤听姑姑大骂婆婆,只坐在一旁低头一声不吭。王夫人见了她这样儿不由得心里有气,反倒又训斥了她几句。

    王熙凤听了便哭道:“姑姑,你是我至亲的人呢,姑姑还不知道我的心思?只是如今人家有钱有势,又是我婆婆,我敢说什么呢?就这样她还成天抱怨我不能生养,姑姑再不疼我我当真就没活路了。”

    王夫人听了当下也是无话可说。偏邢氏这里又和贾赦说起贾琏子嗣艰难,又夸奖琏儿如今办事越发干练。恰巧贾琏如今办的几件事儿很得贾赦的心,因此便赏了他一个丫鬟,正是那个秋桐。

    贾琏与秋桐本来就有旧情,这一下过了明路,二人更是如胶似漆,好得蜜里调油一般,只要是贾琏回家来必定是歇在他的房里,反倒把正经老婆扔在一边不理会了。

    王熙凤这里气得发疯,可偏偏又毫无办法,只能一个人在无人时偷偷饮泣。平儿见了便偷偷劝她道:“奶奶你还瞧不明白么,咱们家的爷可是那有长情的?如今他们两个正热乎着呢,就谁也拆不开的。奶奶也不用急,再过几日那新鲜劲头儿一过,你就是把他们捆在一起恐怕都不能呢。”

    王熙凤听了便抹泪儿笑道:“你这丫头说得倒对,咱们就慢慢等着瞧就是了,说到底不过是几两银子买回来的下贱东西,和她生气倒掉了我的身价!”

    平儿听了虽微笑不语,心里却是一阵酸楚。

    贾府里如今大房二房闹得厉害,贾琮却依旧是静悄悄过自己的日子,旁人不来寻他的事儿,他更不会没事找事儿。每日里只是和黛玉说说笑笑,日子过得甚是逍遥自在。

    偏这日黛玉就和他说起自己已经买好了宅子,里头也都收拾便宜了,叫他先就瞧瞧去。贾琮听了惊喜不已,忙就带着紫娟悄悄出了门。

    原来那宅子距离贾府并不算远,坐车也不过是一顿饭的功夫就到了。待二人进去瞧了瞧,只见那宅子僻静清幽,里头也雅致得很,虽说宅子不大可也有两进院落,后头也带着个不大不小的后花园儿。

    此时黛玉从家带来的几个婆子早就搬了这里来住,众人把宅子收拾得干净整齐,在后花园儿里都种了许多花草,远远就闻见一片花香,水里又养了不少肥大的金鱼,上下呷喋,更觉生动有趣。

    贾琮知道这是黛玉买来准备和自己共同居住的地方,不由得心里更是喜欢。他里里外外到处细细看了半天,看一处喜欢一处,流连忘返,一时竟然都舍不得走了,不住和紫娟叨咕说该把黛玉就接来这里住,也省的在贾府受那份儿闲气。

    紫娟见贾琮喜欢自然更是高兴,忙就笑道:“少爷,你急什么呢。如今咱们有了落脚处,就更不怕贾府那起子小人生事儿了,好不好咱们一刀两断各自过活就是了。可如今老太太还在呢,她老人家舍不得林姑娘,姑娘的意思也是代母尽孝,能多陪老人家一日是一日。”

    贾琮听了忙也点头称是。

    当下二人流连半日,总是看哪里都好,一时舍不得就走。紫娟心里担心黛玉,又耽搁了一阵便笑道:“少爷,你若是喜欢咱们改日再来可好?今日可该回去了,林姑娘一个人在家我总是放心不下。”

    贾琮听了也忙便往外走。谁知他两个将将出了大门还没上马车,便见隔壁宅子哗啦啦来了一众人,领头的正是家珍、贾琏二兄弟。只见两人骑着高头大马,身前身后拥护着多少奴仆,好大的气势!

第六百二十八章 沆瀣一气

    黛玉买的宅子处地清幽,雅致异常。贾琮流连忘返,直到紫娟不断催促他这才出了院子,谁想一出门便见旁边儿有一群人涌来,领头儿的正是家珍、贾琏兄弟两个。

    只见他二人满面春风,都骑着高头骏马,身边儿围着一群奴仆,哗啦啦压地而来,气势甚是惊人。

    这兄弟两个刚来至不远处的一所宅子跟前,早就有下人跑去哐哐砸门,一面大声叫道:“还不快来开门,大爷二爷来了!”

    声音未落,关得严严实实的大门洞开,一对儿老父妻满脸是笑迎了出来,一行走一行便笑问:“是两位爷回家来了,快进,快进,两位奶奶早就把饭菜备好了……”

    家珍、贾琏一听更是喜出望外,笑得一脸明媚,翻身跳下马就要往里冲。

    贾琮这里见了这兄弟二人不由得一怔:

    他们两个据说不是整日为了贾敬的丧事儿忙着呢么,怎么就来了这里?况且瞧他们两个那高兴样儿,真好像是得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儿的。

    他这里正瞧着发呆,家珍恰巧也是一扭头见了贾琮,登时便高声欢叫道:“好兄弟,怎么是你在这里?我还只道是认错了人呢?”

    一行说,家珍一行就奔了过来。贾琏一听见贾琮这个名字,不由自主就先皱了皱眉头,斜眼瞥了贾琮一眼,满脸都是深恶痛绝的神色。

    待他看清果然是贾琮这个人站在不远处,当下更是厌烦,眉头皱得越紧,一扭头便跨进了大门。

    贾琮这里被家珍一叫,只得笑着招呼道:“原来当真是珍大哥,怎么在这里碰见了大哥,这可真真是巧遇呢。”

    说话间,贾珍已经到了近前,他一把拉着贾琮的双手,举止神态间极是亲昵。而贾琮却略略有些尴尬:

    贾敬升仙也有些个日子了,他因为心里厌恶这位长辈平日只顾自己清净而诸事不理,以至于宁国府乱成了一锅粥;再加上从来也不曾见过他,一想起他来就觉得厌烦,因此直到今日也不曾去他灵前上过一柱香。

    平日他故意躲着宁国府的人走,谁知今日居然就碰了个面对面,想躲都没地方躲去!

    贾珍却似乎丝毫不以为怪,拉着他的手虚长问短甚是亲密。

    贾琮越发有些不好意思,只得厚着脸皮笑问道:“珍大哥,你今日不忙么,怎地到这里来了?”

    贾珍闻言便笑道:“咳,可别提了,这里倒是有个缘故,你不如随我进去坐坐,听我再细细和你说如何?”

    贾琮听了更是犹豫:

    一来他对贾珍似有亏欠,连人家老子修炼有成、飞升九天的大事儿都没露面,如今又怎么好意思和人家密谈?

    二来还有他的大仇人贾琏在里头呢。方才他匆匆一瞥,对方满脸厌恶至极的神情他可瞧得一清二楚。

    真是扯淡至极,你厌烦我、我更厌烦你呢!别说是你,就连你媳妇、你媳妇的叔叔婶子我的厌烦得狠!大不了一辈子不碰面就是了,谁又离不开谁是的!

    因此,面对贾珍相邀,他只是一味摇头:“珍大哥,我今日还有事儿呢,暂且就不进了,改日咱们兄弟俩再好好坐坐!”

    贾珍怎么不知道他这不过是敷衍自己,当下一把拉住他的袖子便笑道:“好兄弟,你别想着能哄我。这才我要是放你走了,下一次还不知道何日才能再见面呢。哥哥正巧还有要紧事儿和你说,快走!快走!”

    贾琮推让了数次,可奈何贾珍始终是强拉着他不放手,一味只是要叫他去。

    没法子,贾琮只得回头嘱咐紫娟道:“好姐姐,你快先家里去吧,我这里和珍大哥进去略坐坐就回的。”

    紫娟也是无奈,当下只得点了点头,自行上了马车便去了。

    贾珍这里忙就一把拉了贾琮往里走,一面走一面又叫道:“快叫人给我另备一桌子好酒好菜,我这里有贵客来了。”

    那开门的老父妻忙应了,满脸欢笑迎了贾琮进去。余者众人都是贾府里头的,哪个还不认得贾琮?虽说众人都知道贾琏与他仇深似海,可这毕竟是主子们的事儿,他们哪里敢往里头插脚?当下都是欢笑着迎了贾琮进门。

    贾琮一进院门儿便见这宅子大小与黛玉买的类似,里头却是装饰一味奢华,与那边儿的清幽雅致相差极远。

    当下贾珍领着他进了第二重院落,也不往正屋里头走,一扭身引着贾琮却是往西厢房里去了。

    贾琮一行走一行四处打望,只见这小小的院落里雕梁画栋,颜色缤纷,当院儿又有玉山宝树,热闹富贵得不成样子,不忍目睹,当下便不再多看,低着头跟着就往西厢房里去了。

    只是在路过正房时只听见里头娇声笑语,似乎是有人在和贾琏调笑。

    贾琮听得那声音温柔娇媚异常,一钻进耳朵里就叫人心痒难耐,不由得就扭头透过窗纱往屋子里瞧了一眼,隐约好像是有两个美人儿正和坐在当中的贾琏说话。

    事到如今,他怎么还不知道这里正是贾琏偷娶尤二姐、金屋藏娇的地方?

    他没想到是却是这宅子距离黛玉买的宅子如此之近罢了。

    一时随着贾珍进了屋子里坐下,趁着贾珍忙活着叫人沏茶的空儿,他先就偷偷打量了一眼,只见屋子里头也是摆设甚为华贵,不由得就在心里暗想:“不论是贾珍也好,贾琏也罢,这两位败家子天生就和银子有仇,什么时候手上有过隔夜钱?这宅子光是买下来恐怕花费就不是一笔小数目,再看这屋里屋外焕然一新,恐怕都是买来后才添置的,他们哪里来的这许多银子?”

    他这里正琢磨呢,却见贾珍亲自斟了一盏茶递过来,一面又笑道:“好兄弟,你可真真是贵客,你这一来,咱们这陋室可是蓬荜生辉……”

    贾琮不等他说完,忙就笑道:“珍大哥,咱们俩可是亲亲的兄弟,不分彼此,你若是再这么故意埋汰我,我可就要走了……”

    一面说,他一面就故意站起身要往外走,慌得贾珍忙一把搂住他笑道:“亲兄弟,亲兄弟,你当真是我亲兄弟,你再也不许走的,咱们兄弟俩今日一醉方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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