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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红楼大玩家     红楼发家致富史txt下载     红楼发家致富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五十九章 眼前报(上)

    周瑞家的一听雪雁胆敢当众骂她,当即一把薅了头发拖过来就是一顿耳光。也不知打了多少下,只打得雪雁小脸儿红肿不堪,鼻子嘴里全都是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才停手骂道:“**崽子,你也不瞧瞧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和我对嘴,不打死你就算老娘我慈悲了!”

    紫娟这里正看着黛玉呢,转头却见雪雁挨打,只把个紫娟心疼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一时心急登时只觉腔子里一股火直窜上来,一张嘴便也是一口血吐了出来,喷得她和黛玉满身都是。

    周瑞家的见了便冷笑不止:“好,都是做的好戏!贱人就是贱命,连血都这么不值钱!”

    王熙凤此刻见事情越发闹得不可收拾了,不由得心里害怕,只顾蹲在黛玉身旁一声不吭。

    此刻潇湘馆里的丫鬟婆子们早就都被吵醒了,众人一进门只见黛玉直挺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紫娟跪在一旁满身满脸是血,看得骇人。更有雪雁头发被扯得四散,地上到处落的都是头发,一张漂亮的小脸蛋儿此刻又红又肿,瞧着说不出的吓人。

    这几人身旁却是周瑞家的高高昂首挺胸而立,满眼皆是不屑。身旁地上却是王熙凤蹲着一声不作,只管伸手去摇死活不知的黛玉。

    众人一时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进屋忙就都跪下了,静悄悄不敢多问。

    周瑞家的见了更是得意,又见她带来的人也呆立观看,当即便喝道:“你们做甚么,看戏不成,还不快给我搜,看看这穷丫头可曾偷了咱们贾府什么东西不成……”

    众人忙答应了就要去搜,谁想才转身就听身后有人暴喝:“你们敢,谁敢动我姐姐东西一下子,我就杀她全家!”

    这一声暴喝声如同炸雷一般,震得众人脑袋嗡嗡乱响,这些个丫鬟婆子当即都被吓得两腿一软纷纷摔倒在地上,哪里还有一个人敢乱动?

    就连周瑞家的并王熙凤也被这喝声吓了一大跳,忙都扭回头去看,却见自打门外冲进来一个两眼通红的少年。

    这少年也不搭理众人,直冲到黛玉身旁,狠狠一脚先把王熙凤踢在一旁,这才弯腰轻轻抱起了黛玉。他见黛玉满身是血,美目紧闭,任他低声呼唤了半日也不见醒来,当即便放声哭道:“姐姐,都怪我,要是我早点子听你的话把你接出去,你也不用受这份儿罪了,如今可怎么办啊?姐姐,姐姐,你倒是醒一醒……”

    这少年正是贾琮。

    原来他心里一时冲动便决意要去找贾母,商量着想把黛玉接出去同住。可才走出潇湘馆没有多远,心里慢慢又犹豫起来。他一时只想到贾母高龄,如今满打满算又能活几年?她老人家又最是喜欢黛玉,若是自己当真一意孤行接了黛玉出去,那贾母她老人家可有多伤心难过,若是再因为这个缘故有什么三长两短,那别说自己,就黛玉恐怕一辈子也要内疚。

    因此,他越走越是心里犹豫,到最后便又掉头回来,想先和黛玉好好商量商量再说。

    谁知他一进门就见黛玉满身是血躺在地上死活不知。这一下可把贾琮给惹怒了,当即也顾不得多问,先狠狠一脚先把王熙凤踢在一旁,这才抱起黛玉放声大哭起来。

    紫娟一见是贾琮回来了,登时便放了心,忙就爬过去先把雪雁从地上抱起来,一见小丫头被打得满脸红肿,登时也是心疼得哀哀痛哭。

    王熙凤被贾琮一脚踢在一旁,只觉肩膀疼得似乎是折了一般巨痛难忍。可一见贾琮怒气冲天,登时吓得她一声也不敢吭,白着脸悄悄就往门边挪去。

    谁想她才动了动,就听贾琮冷冷说道:“王熙凤,你敢走?等一会子我姐姐醒过来,咱们把话说明白了再走!若是你把我姐姐伤成了这样儿,我一定把你的巧姐儿卖到窑子里去,不止是你女儿,连你我都有手段把你卖进窑子里去,不信你就试试!”

    王熙凤一听这话登时吓得满脸惨白,双腿一软就瘫倒在地上,身不由己磕头求饶道:“好琮大爷,真真和我无关,是太太叫周家姐姐来搜捡林妹妹的东西,我还拦着来,可是太太不肯听,我又有什么法子,林妹妹这样也与我并无一点儿干系,都是周姐姐她……都是她……与我无干……”

    周瑞家的在旁边一见连被人称作母夜叉的王熙凤都成了这样儿,登时把她也吓了一大跳。可她却怎么也想不明吧,这林丫头不是家里人都死绝了么,她什么时候就钻出来个弟弟,且这个弟弟还是贾琮?

    再想想如今贾琮深得皇上宠信,别说是王夫人并王熙凤,就满京城谁敢来招惹他?

    一想到这里,周瑞家的登时也吓得双腿发软,扑腾一声也跪下了。

    一时间满屋子或跪或瘫了一群人,当中唯有贾琮抱着黛玉长身而立。贾琮抱着黛玉痛哭不休、后悔不已。只听他一面哭一面恨恨骂道:“姐姐,好姐姐,你若是当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贾府这群猪猡一个也别想跑,我一定把他们一个一个杀了给你陪葬!”

    他这里后悔不已,当着众人的面嚎啕大哭,眼泪一串串全都流到了黛玉脸颊。

    他正伤心难过懊悔万分之时,猛然就听黛玉低声呼唤道:“琮……琮儿……你来了……你回来了……真好……咱们这就走……这里我一刻……也不想多待了……”

    贾琮听到黛玉呼唤欣喜万分,忙含泪低头一看,只见黛玉满眼满脸都是泪水,美目微睁,娇喘吁吁,瞧的贾琮心都要疼碎了,忙不迭就开口答应道:“好,好,咱们收拾收拾连夜就走!”

    说罢,一脚便把周瑞家的踢倒在一旁,扭脸骂众人道:“都给我滚出去!”

    这一声断喝,登时吓得众人连滚带爬逃了个一干二净,众人出了屋子正要往潇湘馆门外逃,却听贾琮冷冷说道:“你们都给我跪在院子里,等我送姐姐先出去了再回来慢慢寻你们算账,哪个敢走我就剁哪个的腿……”

    众人一听忙都跪在了院子里,就连王熙凤也是乖乖跪在当院儿不敢乱动。不为别的,就为了她的巧姐儿,她也丝毫不敢反抗……

第六百六十章 眼前报(中)

    贾琮怎么也想不到,他才稍存善心,结果就害得黛玉平白受辱。看到黛玉眼前这模样,他恨不得一耳光就抽死自己!

    听黛玉哽咽着要离开贾府,贾琮当即什么也顾不得了,忙就叫紫娟一起收拾起东西来。

    紫娟这时候正抱着雪雁哭呢,一听贾琮吩咐忙就轻轻把雪雁先放在炕上,贾琮也忙轻轻把黛玉斜靠在一旁,流着眼泪看平日乖巧可爱的雪雁被人打成这样,心里又是痛又是恼怒万分,当即走到窗边对外头冷冷说道:“是谁把雪雁打成这样儿的,周姐姐,是你么?”

    周瑞家的一听登时吓得吭也不敢吭,只听贾琮又冷笑道:“人人都是父母所生,你对一个孩子居然能下这么狠的手,很好,很好。我记得好像周姐姐有两个儿子都在刑部当着什么小官儿吧,原来如此,怪不得周姐姐打人这么有底气!你放心,我明日一定叫人把你那两个儿子先各打一百军棍,然后再拖回家来,看周姐姐心疼不心疼。”

    周瑞家的一听忙就磕头不已,口中连叫饶命。贾琮越发冷笑道:“你再惹得我心烦,你这一辈子也别想再见你儿子!我记得周姐姐好像还有孙子孙女,真好,这么一大家子人,天天能享受天伦之乐。怪不得一点儿也不心疼别人家的孩子,我明日就能叫你孙子孙女入奴籍,女子为娼,男子为役,生生世世不能翻身,周姐姐可高兴了么?”

    周瑞家的一听顿时吓得浑身瘫软,屎尿齐流,连求饶声也说不出了。

    旁边众人一听更是吓得浑身乱战,生怕贾琮怒火波及到自己。就王熙凤也是吓得满脸惨白,生怕他要发落自己的女儿。

    正这时,突然就听院门外有人高声骂道:“贾琮,放你娘的狗屁,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以为皇上不过和你多说了几句话,你就能有如此大的权势么?我告诉你,老娘我一生见过的高官厚禄多了,你又在这里装哪门子的大瓣蒜!周瑞家的,你别怕,这小子不过是胡吹大气罢了,他也不过就是个平头老百姓,比咱们家的奴才稍强一点子罢了,你忘了他娘不过是个烧火的不要脸的贱货?不过是仗着不要脸勾引主子,这才生下了这个狗杂种,你比他可高贵得多了!你们都给我爬起来,跪在这里做什么,就凭他们也配!”

    众人猛闻这叫骂声先是一怔随即又是大喜,周瑞家的急忙就头一个先跳了起来,大哭着先奔了过去,便跑边哭道:“太太,您可算是来了,奴才一家子都要被这杂种给害死了呀!太太您亲耳可听见了,也亲眼瞧见了,这杂种可有多嚣张……”

    来的正是王夫人,她今天特意吩咐周瑞家的去各处查夜,顺带也怕自己府里当真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因此便借口丢了要紧东西,第一个就先来了潇湘馆,想给黛玉一个难堪,给老太太一个下马威,也想叫全府的人都瞧瞧这贾府到底是谁说了算!

    再则,她也隐约听说黛玉那里好像有不少林家的好东西,想来必定是值不少钱的,偏东宫这里又急着招兵买马,想要早日揭竿而起,天天都派人过来催促贾府给捐钱捐物。王夫人哪里舍得把自己的东西送出去,第一个她就想到了黛玉,因此便也想着趁查夜的借口在这里讨些个便宜。

    她本来以为这么晚了,潇湘馆里必定是个只有黛玉一人,可以由着她欺负。谁知贾琮在这里不说,连紫娟和雪雁都敢拼命拦着不许叫人搜捡,这才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

    她在家里左等右等,始终不见凤姐儿和周瑞家的回来复命,因此一急之下带着几个丫头就赶到潇湘馆里来了。谁知一进门就碰见贾琮在喝骂周瑞家的,她这才恼羞成怒,开口就骂。

    地下跪的一众奴仆一见是太太来了,忙就都围拢过来纷纷求饶告状,把个王夫人更是气得发抖,指着贾琮又是一阵怒骂,越骂越难听,越骂越放肆。

    王熙凤见王夫人如此,当下仍然是缩在一旁一声儿也不敢吭气。在她看来贾琮固然不是什么好东西,王夫人又何尝是了?

    人还不都是一样,只要事不关己都是高高挂起,可一旦事要关己,谁不是只顾自己?!

    既然她两边都惹不起,那也就只能闭着嘴当哑巴,哪边儿也不得罪!

    屋子里林黛玉一听是王夫人在外头骂上了,登时就颤声嘱咐贾琮道:“好琮儿,是太太来了,她为人很坏,面儿上装得菩萨一样,背过人去什么恶毒的事儿做不出?琮儿你千万别和她硬碰硬,省的吃了大亏。一切只等见了老太太再说……”

    贾琮一见黛玉急得直掉眼泪,忙就安慰道:“好姐姐,你别担忧,我才不会和这种泼妇对骂,没得失了自己的身架儿。你放心,我可不怕她,一会儿可有她哭的时候呢。”

    因此,王夫人在院子里越骂越凶狠恶毒的时候,贾琮却忙着抚慰黛玉,一声儿也没吭,只当是有狗在外头乱叫一般。

    王夫人这般大骂了半晌,却听不见贾琮回嘴,还只当这小子被自己骂得羞愧,不敢还嘴,因此越发得意,骂得更凶狠了,益发连黛玉也顺带骂上了。

    院子里众人见王夫人越骂越厉害,贾琮却始终不敢吭气,连一声儿回话也没有,当即都会错了意,周瑞家的更是得意万分,也叉腰帮着王夫人一起破口大骂起来,甚至比王夫人骂得更凶更难听。

    王熙凤在一旁冷笑不已,她知道贾琮的厉害。他这么半天不吭气也不知道后头有什么厉害的招数跟着呢,到时候就看这两个人怎么收场就是了。

    却说屋子里头黛玉听见外头骂得越发难听,生怕贾琮忍不住生气去和人打架:一来对方是女流之辈,就赢了也不见得有什么光彩;二来那位满口污言秽语的王太太毕竟是长辈,不论怎样总是打不得的。

    因此黛玉始终只是扯着他的衣袖不肯放他过去。

第六百六十一章 是悲是喜

    王夫人本来就厌恶黛玉与贾琮,从心底里瞧不起二人,只觉二人是赖在贾府的讨吃鬼,寄生虫,最是不要脸皮的。

    她平日里因为有老太太宠溺二人的缘故,始终隐忍不发,甚至有时还故作大方,对二人略加施舍,好叫人夸她心善,夸她是活菩萨。

    可谁知后来她那没出息的儿子被黛玉迷得神魂颠倒,不肯娶宝钗为妻,一心只想与她白头偕老,这可惹怒了王夫人。她不怪自己儿子,反倒深恨黛玉,只觉她是狐狸精,天生就是勾引男人的货色。

    直到后来贾琮居然又横空出世,光芒万丈,把她的儿子压得黯淡无光。一想到当初自己不知受了多大的罪,这才捧出来的明珠美玉转眼就成了瓦砾砖石,她更是恨得牙根儿痒痒,恨不得把贾琮撕碎了喂狗。

    只可惜这二人平日与她并无多大交集,又有贾母多加照拂,她便再有万般怨恨可也没法子出气。可巧今日就有了这个时机,因此这王夫人抖擞精神,把憋了多少年的狠话都放了出来,越骂越是解气,越骂越是凶悍。

    更有周瑞家的跳着脚儿在一旁助阵,这两个泼妇叫骂声一浪高过一浪,骂声远远传了出去,整个儿大观园皆可闻。众人都被惊醒,待听出这是王夫人的叫骂声,一众佳人更是骇然,却也只能悄悄蛰伏与各自居所中偷听而已。

    贾琮先开始还被黛玉扯着不肯叫他出去回嘴对骂,可后来听王夫人辱及黛玉,他这下子可就立即炸毛了,瞪着眼睛低声吼道:“姐姐,你松开我!她怎么骂我都行,我只当是狗叫罢了。可她如今连你也骂在里头,我若是还不吭气,那我从今往后再也不用当你弟弟了!你也不用担心,我决计不会和这种泼妇对打对骂,我有的是办法制她!”

    黛玉虽然不甘心,可一见贾琮眼睛都红了,况且这王夫人骂人的话也太过不堪,无中生有,恶毒下流异常。况且还不止于此,她甚至于连自己的父亲母亲也牵扯出来一起辱骂,若是再不出头那真就妄为人子女了。

    因此,贾琮再次要出去讨个公道,黛玉也就不再拦着,只是嘱咐他小心些,莫和泼妇一般见识。

    贾琮忙就答应了一声儿,转头就推门而出。

    王夫人这里和周瑞家的骂得正自过瘾,猛地见房门洞开,不由得就吓了一大跳,忙先住了口。待看清走出来的人是贾琮,她一张嘴刚想要破口大骂,却听贾琮冷声说道:“王夫人,你如此有恃无恐,对我们姐弟百般刁难辱骂,想来是仗了贾元春的势么?”

    王夫人听贾琮好端端突然提起元春的名头来,不由得一呆,刚想要接着骂,就听贾琮又冷声说道:“我听说元春已经身怀有孕,想必王夫人是因为这个缘故才百无禁忌,是么?您老人家难道也不为那未出世的外孙积点子德么?”

    原来王夫人并不知贾元春身怀有孕,猛然听贾琮这么一说登时又惊又喜,刚想要开口询问,可一想就知道这小子决计不会和自己说实话,她刚想要反唇相讥,却听贾琮又开口说道:“今日皇上亲口和我说贾元春已经身怀龙种。想必王夫人定然是听你们家娘娘说起,这才如此大胆,敢在我面前放肆叫嚣,想着你们家娘娘如今身怀皇嗣,皇上必定会百般呵护她,所以您才敢恃宠而骄,是么?”

    王夫人这里猛然听贾琮说起元春已然身怀有孕的事儿,虽说是半信半疑,可心里忍不住狂喜,一时间怒气大消,竟然连骂人都不想了,只是呆呆站在原地,也不知到底该怎么欢喜庆贺一番才好。

    王熙凤在一旁突然听贾琮说起元春有孕,登时更是满腹疑惑,怎么也想不通这小子被骂了这许久,一出来不说回骂,怎么反倒还说起元春的事情来,其中必定有蹊跷。可她在暗自死死盯着贾琮瞧了半天,却也看不出他究竟想要做甚么,更看不出贾琮说的是真是假。

    那周瑞家的一听到这消息,登时忙就跪下给王夫人道喜。旁边众人一见慌忙也都纷纷下跪贺喜。

    被众人这么一道喜,王夫人更是心中大乐,连瞧着贾琮都顺眼了几分,当即再也没有一丝一毫骂人的心思,转身就要往外走。可是她将将迈出一步,却听身后贾琮冷笑不止:“王夫人,你着什么急,我话还没说完呢,后头还有天大的喜事儿呢!”

    王夫人一听忙就站定了脚步,不由自主回头得意问道:“还有什么喜事儿,你只管说便是。”

    贾琮听问,当即便含笑又道:“贾元春有孕这事儿千真万确,我决计不会骗你。你若是不信只等明日进宫一问便知。不过,我怎么听皇上说起似乎是并不想叫这个孩子生下来?”

    王夫人本来大喜,可突然间听贾琮如此一说,登时脑子便炸开了,忙就问道:“放屁,放屁!我女儿肚子里怀的可是皇上的骨血,是真正的龙种,皇上就再怎样也舍不得不要的。你放这种屁出来,不怕皇上知道了把你千刀万剐么?”

    贾琮听了王夫人这一通怒骂,更是冷冷笑道:“太太,本来皇上自然是极珍视自己的子嗣,可是您这些日子频繁进宫,你和你的好女儿说了些个什么,你自己不知道么?”

    王夫人猛听贾琮这么一问,心头登时打了个疾雷,惊得她脸色登时惨白,忙就颤声叫道:“我……我……入宫去……不过是去瞧我的女儿……我又何尝说什么来……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你也不怕老天爷打雷劈死你么……”

    贾琮见这婆娘霎那间慌得浑身乱抖,心里顿时雪亮,看来她与元春密谋的事情不仅是真的,且必定是暴露无遗的了,并非是皇上一味胡乱猜疑。

    可贾琮怎么也想不明白,以王夫人的精明,她怎么就敢去宫里和贾元春商量谋反的事儿,更想不通贾元春又怎么会答应。难道当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么?

    难道说眼前的富贵还不够她们消受,她们这样贪得无厌,难道还当真想要当了皇后才满足?

    她们也不想想,就贾元春这身份,即便是新皇上位,她第一个就是要被秘密处死的。

    还是说东宫老太子给她们的许诺太过丰厚,这才叫她们母女都变成了睁眼儿瞎?

第六百六十二章 利令智昏

    王夫人站在原地吓得老脸雪白,比新刷的墙还要白净上许多,身子瑟瑟发抖,如同寒冬大风中树枝残留的枯叶,一时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此刻别说是贾琮,就任谁也能看出她们这位太太一定是在宫里说了不该说的话,这才不仅害了自己,更是害了贾元春,害了贾元春腹内的孩子。

    如今贾元春已经是妃子,若是当真能为皇上诞下一子亦或是一女,那她这一辈子必定安枕无忧。贾元春无忧,贾府自然也是无恙。

    可谁知这位糊涂且大胆的太太不知发什么疯,竟然跑去宫里胡说八道,把本已是到手的富贵全给毁得一干二净。不仅如此,更是为贾府惹来了滔天巨祸。

    众人或是疑惑、或是不解、或是鄙夷、或是同情、或是害怕……各色目光纷纷落在不断发抖的王夫人身上,几乎要把这位精打细算的王太太压塌了。

    贾琮更是冷冷说道:“太太好盘算,也不知到底是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去宫里挑拨是非去了,是贾政么?还是你的宝贝儿子贾宝玉?要不然定然是您那好哥哥王子腾了,对不对?我听说王子腾最近在皇上眼前红得发紫,是皇上最信任不过的。可皇上眼前的大红人居然也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太太,倘若易地而处,您会怎么做呢?”

    王夫人被贾琮这一问,登时更是骇怕异常。原来她做事一向只凭个人喜恶。这些日子贾赦、邢夫人、贾琮等人在荣国府的地位水涨船高,日益把她们二房压得几乎要无翻身之地,眼看连宝玉世袭官职的机会都要被抢走了,她一向是独断专横惯了的,怎能容忍这情况发生?

    恰巧这时候东宫老太妃又对她频频示好,更有东宫老太子也亲自上阵,海阔天空给她许诺下天大好处。这王夫人一时糊涂,更是出于激愤,出于贪婪,当即就答应了人家,平白送钱送物,只等着东宫谋逆事成后自己坐收巨大利益。

    这才真真叫利令智昏。

    这位自诩精明的王夫人被人家几句凭空许诺就哄得脑子发热,一时也没想到这事情有多大,若是有朝一日东窗事发又会闯出多大的祸来。她只是一味想着事成后她的宝玉封王封爵,却从没想过若是事情败露,或是东宫一行人最终落败,那她娘家婆家会有多少人头落地。

    或许她也仔细思量过,可东宫给她承诺的好处太大,叫她无法拒绝。

    直到此刻贾琮把她至亲一个一个都点出来,王夫人这才幡然醒悟,骇怕异常。

    贾琮每说出一个人,都引得她怒吼连连。直至提起王子腾,王太太终于彻底崩溃,歇斯底里嘶吼道:“放屁,放屁,你个小杂种胡说八道,不知在皇上跟前编排了什么瞎话污蔑我!我什么都没说过,什么都没做过,你纯粹是放屁,你这个该死的狗杂种,你怎么不和你那贱货娘一起去死?我无论做什么也都是被你这杂种逼的,我这就撕碎你……”

    怒吼声中,王夫人疯了一样就冲着贾琮飞奔过来,只见她张牙舞爪,面目狰狞,只吓得众人纷纷后退,似乎眼前这个疯狂的女人不是她们太太,却是个失了心智的猛兽一般。

    只是她年老体胖,平日又养尊处优,连喝水恐怕都要人伺候,就再发怒又有什么用,且她此刻又骇怕到了极处,还没扑到贾琮身旁,脚底下就一滑,直飞出去许远才重重摔在地上,疼得她顿时一阵鬼哭狼嚎。

    众人还从未见过太太如此失态疯狂过,登时吓得纷纷后退,眼见她趴在地上疼得直叫唤却没有谁敢上前去扶一把。就连周瑞家的听了他二人的对答,心里也在惊疑害怕,只呆站在原地思虑,顾不得去扶她的主子了。

    王夫人这一跤摔得虽狠,却因为她肉厚倒也没受什么伤,只是皮肉疼得厉害些罢了。她见自己摔了却没人来扶,当下更是恼羞成怒,嘶吼着就爬起来,再次冲着贾琮扑打过来。

    只是她这时心里害怕慌乱至极,还没碰到贾琮,倒被贾琮狠狠一脚踹翻在地上。

    这一脚踹得极狠,好悬没把她踹断了气,当真就如同王熙凤平日里骂的“一脚把你肠子不踹出来的”。

    虽说贾琮没有把王夫人肠子踹出来,可这一脚也把她疼得半天喘不过气来。好容易痛楚才缓了一些,贾琮却又是一脚踏在她胸口,低头冷冷瞧着她冷笑不已。

    王夫人何时受过这种屈辱?

    自打她出娘胎开始,就一直是她打骂旁人,何时被人这样踏翻在地上过?况且还是被她一向瞧不起,视之为下贱货色的贾琮踩踏在地上?

    更何况一瞧见贾琮高高在上、满怀鄙夷的目光,王夫人更是气得发了疯,拼命扭动着肥硕的身子,嘴里更是叫骂连连,污言秽语之下流歹毒叫一群下人听了都是为之脸红。

    贾琮听她骂得太过恶毒,且又辱骂到自己的爹娘,当即再也忍不住,狠狠又踹了两脚,随即弯腰下死命扇了几个耳光。

    一阵清脆响亮的耳光声过后,王夫人顿时满嘴都是血,嘴脸迅速红肿。

    贾琮居然当真敢打她?

    这一下她又惊又痛,连叫骂声都停歇了下来。围观众人更是吓得一声不敢作,忙都又跪了下来。

    贾琮冷冷瞧着王夫人,不屑地冷笑道:“我敬你是太太、是长辈,这才一直隐忍。可你一再辱及我父母,我这才不得不动手。如今你给我听仔细了,你再敢骂我父母一句,我就扇你一个耳光,你若是不怕挨打,那就使劲儿骂!”

    王夫人好容易才回过神来,才听贾琮说了这番话,当即又尖声叫骂道:“你个狗杂种,你娘就是个……”

    一句话未曾骂完,她便觉眼前一黑,两耳嗡嗡乱响,脸皮上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原来是贾琮当真就扇了她一个耳光。

    众人皆惊,周瑞家的更是比旁人更惊恐万状:

    她早就惹怒了贾琮,本来她还想着太太来了能给她做主,这才敢不要命地骂了贾琮和林黛玉多时,那些恶毒的话有些连她都不敢细想。

    可如今看来她真真是错了,这个贾琮连王夫人都敢踩在脚底下狂扇,自己又算个什么东西?

第六百六十三章 欢喜

    王夫人被贾琮踩在脚下暴打,别人不说,就周瑞家的几乎不曾把自己吓死。

    她方才还跟着太太一起大口辱骂黛玉和贾琮,脏话连篇,不堪入耳。

    如今眼见贾琮连太太都敢这么往死里打,那么她就更是百死而无一生了。周瑞家的越想越是害怕,一时又想起贾琮说过要拿她宝贝儿子孙子开刀的话,更是吓得浑身抽搐、口吐白沫,一翻身就栽倒在地上人事不知了。

    只是众人此刻都在看贾琮怒打王夫人,却是谁也没留意到这个婆子先就吓得昏死过去。

    这边王太太老而弥坚,天生不信邪,挨了重重一个耳光后反倒骂得更加恶毒了。

    贾琮自打见黛玉被人欺负得吐血,早就恼怒异常,此刻再被王夫人这么一激登时一并发作起来,耳光打得又狠又准,不一会儿功夫就把脚底下的王夫人打成了猪头一般。可怜这位出生高贵的太太嘴唇肿起了多高,至此再也骂不出声儿来了。

    贾琮直到这时候才抬起了脚,把手上沾的血在王夫人身上胡乱抹了几把,满脸鄙夷地骂道:“我怎么就打了你这种人,真叫人恶心!恐怕有些日子要做噩梦了……”

    众人见了他这一番举动更是无言以对。

    王熙凤独自跪在一旁,从头到尾一声不作,惨白着一张脸,冷冷瞧着她的亲姑姑挨打。在她看来这两个人没一个好东西,无非是狗咬狗罢了,他们爱怎么打就怎么打,死了一个才好,两个都死了更好!

    因此,直到贾琮嫌弃地一脚踢开被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的王夫人,她依旧是冷眼旁观,不发一语。

    众人见二奶奶都不敢作声,更都是乖乖跪在地上不敢随意乱动一下。贾琮望了望跪了一地的人,又瞥了一眼在地上不断抽搐的贾府二太太,这才厌恶地呵斥道:“你们都是死人么?看你们主子被打成这样儿也不快点子抬她回去?都只顾看热闹不是?”

    众人一听忙都轰然起身去抬躺在地上的王夫人,王熙凤这时才也缓缓从地上站起身。她抬头瞧了一眼贾琮,似乎是想要问他什么话,可最终不过只是动了动嘴唇便转身出去了。

    众人这里七手八脚忙抬起了王夫人要走,这才见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吐了一地白沫子的周瑞家的。

    诸人这时才惊讶万分,忙推了她半日不见动静,说不得只好又分了几个人手出来,另抬了她一齐要走。

    贾琮这才又吩咐道:“去叫人给我备好马车,我要出门去一趟!”

    众婆子丫鬟此刻把贾琮看得比阎王还要害怕几分,听了吩咐忙就答应了,这才乱哄哄抬着王夫人并周瑞家的出了潇湘馆。

    再说贾琮进了屋子,只见黛玉这时候已经洗漱利索,也换了干净的衣裳,满眼含泪,此刻正坐在炕沿儿不知在想些个什么。

    雪雁这丫头此时也醒过来了,也换了干净衣裳,重新梳好了头。只是她一张小脸儿红肿,头上又被扯去了不少头发,头皮疼得很是厉害,紫娟正坐在一边儿帮她揉呢。

    一见贾琮进来,黛玉顿时眸子一亮,正要开口说话,雪雁却先就忍痛跳了下来,几步跑到近前,一把扯住他的袖子欢声叫道:“好少爷,你真厉害,真真是打得叫个痛快!那老虔婆最不是个东西,平日里没少欺压我们姑娘。就今天夜里的事儿一定也是她主使的,还好有少爷你给我们做主,要不然我们不知怎样被她欺负死了呢!”

    雪雁这番话说得轻快,只是她肿了一张脸,说话间又牵扯着头皮疼得厉害,忍不住时不时“哎呦”、“哎呦”呼痛,叫人见了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贾琮见了她这模样儿,忍不住就伸手搂过她来,低声抚慰道:“好雪雁,往后有我照看着你们,我可看看谁还敢来欺压你们!”

    紫娟这是也忙就走过来,拉了雪雁笑道:“罢了,罢了,我的小姑奶奶,你瞧你如今都这样儿了,还是说个不停,咱们还是快忙正经事儿要紧。”

    黛玉这时也早就走了过来,先拉着贾琮上上下下查看了一番,见他浑身无损,这才放下心来,不免又柔声劝道:“你也是,和那种人叫什么真儿,不值当的,倒脏了你的手,以后万万不可如此了。”

    贾琮听了便笑道:“谁叫她嘴贱,挨打也是活该。我这还是轻的,等过些个日子,他们王家、贾家一个个人头不保的时候,她这才知道厉害呢。”

    黛玉听了更是不忍,当下想问却又颇觉烦躁,当即只得叹了一口气,低声问道:“琮儿,咱们如今却要怎样才好?”

    贾琮一听便笑道:“姐姐,咱们不是说好了要走么,还不赶紧收拾东西?”

    黛玉一听顿时满脸浮上欢喜之色,忙紧着追问:“当真么?”

    贾琮闻言便笑道:“可不是当真,快收拾东西,咱们即刻就走,这里我是一刻也不想多待了。”

    黛玉等人一听更是欢喜,忙就开柜子的开柜子,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顿时忙了个不可开交。不只是贾琮和紫娟,就连黛玉和雪雁都忙乱个不停。

    贾琮见黛玉此刻脸色依旧不好,且雪雁又受伤不轻,每动一动都是呲牙咧嘴,忙就笑道:“姐姐,你就坐一旁指挥就好,我和紫娟且能忙得过来呢。”

    说罢又扭头说雪雁:“丫头,你也别乱动了,瞧你伤的不轻,一动弹就呲牙咧嘴的。”

    黛玉听了便先笑道:“多个人就能快一些儿,这里我也是一刻也不想多待了。”

    雪雁听了也是欢声笑道:“如今咱们真的要离开这个鬼地方,我心里高兴得很,受这点子伤算什么呢,就是再重些我心里也是高兴的。”

    贾琮几次三番劝说,可两人始终是不肯听,没奈何也只得随她二人去了。好在此刻她们精神极佳,看着倒也不打紧。

    四个人手忙脚乱,不一刻就把东西都收拾好了。黛玉又再三检查了几遍,这才笑道:“这可都打理好了,是我的东西我都带走,不是我的东西,哪怕是一枚针、一根线我也不会拿的。”

    众人听了都说是。黛玉又扭头笑问贾琮:“你呢,你的东西怎么办?”

    贾琮听了便摊手道:“我却没什么东西,一概有的都是我爹爹给的,就留在这里吧,日后我需要什么再自己挣去。”

    黛玉听他这么一说,也深知贾赦夫妻对贾琮极好,虽说贾琮如今肯和自己搬出去住,却万万不能叫他和贾赦父子二人因此闹得不痛快了。想到这里,黛玉这才又愁道:“琮儿,我是决意要走的,可是你又怎么办呢?”

第六百六十四章 情愫已坚

    贾琮听了黛玉这么一问,忙便笑道:“我自然也是要跟着姐姐一齐走的,且我住在这里时父母也不用我晨醒昏定地去问安,大不了我隔三差五过来瞧瞧他二老就是了。再则,等我日后有了钱就再买一座大宅子,把他们两位老人家也接到身边来住就是了。”

    黛玉听了更是泪水涟涟,哭道:“琮儿,你在这里住的安逸,可为了我又不得不搬出去,我……我这心里……”

    贾琮一见黛玉又哭得眼睛红肿,当下心疼不已,忙就劝解道:“好姐姐,你可万万不要这么想。一来姐姐不知道我心里有多想着能和姐姐住到一处呢;二来这里虽好,可日日要看人眼色讨生活,我早就憋屈得快死了,如今离开不是更好?姐姐你千万别多想,倒是我住着姐姐花钱买来的宅子,日夜难安呢。”

    黛玉听了忙抹了一把眼泪,破涕为笑,将要开口说话,紫娟在一旁先就笑道:“我是你们二位先别光顾着说这没意思的话了,咱们先就收拾东西准备可好?等到了新家,多少话没功夫儿说的?”

    听了紫娟这一番话,二人相视一笑,贾琮忙就叫道:“紫娟姐姐说的是,姐姐你快再好好点点东西,是咱们的东西一点子也不能落在这里,不是咱们的,咱们可一点子也不稀罕!”

    黛玉听了忙就又细细检视了一番,却是越瞧越酸楚。原来包袱里这些个东西都是数年前离开苏州老家之时,父亲亲自一样一样给她打包妥当,包一件说一件,千叮咛万嘱咐要她仔细谨慎,不要叫旁人哄骗去了,这些或许都是她救命的东西。

    她还记得当日自己哭成了个泪人儿一般,爹爹也是哭得老泪纵横,一面哭一面交待道:“好女儿,爹爹如今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恐怕不久就要去和你母亲、弟弟相会了,都怪爹爹不好,竟然要留你一个人在这世间了。好女儿,你千万记得,这些个东西都是咱们林家多少辈子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如今爹爹就交给你了。这些个东西虽然值钱,可在爹爹眼里它们不如你万分之一珍贵,你才是爹爹心中唯一的宝贝!日后你若是有了什么难处,万万不可胶柱鼓瑟、本末倒置,只顾着爱惜东西,拿了它们换钱使用就是……”

    自从她来到贾府后,因为怕睹物思人,所以这些个宝贝大都深置于箱柜之中,隔了近十年的光阴,这才又见了。且许多物事依旧都是原封不动,还是父亲多年前打包密封的原样儿,父亲手际依稀恍若当年。

    看到这些,黛玉越发酸楚难忍,泪水成串成串滑落。一想到父亲当日说的对她不住,连母亲和幼弟也早早离世,她又忍不住回头瞧了贾琮一眼,不由得想起他当日说的是自己弟弟回魂转世的事情来。

    黛玉冰雪聪明,世上少有。当年她因为孤苦无依,又着实喜欢贾琮明媚阳光的少年样儿,这才相信了他的话,当真拿他当亲生弟弟看待。可是日后黛玉总是有意无意提起从前的事情来,贾琮却总是闪烁其辞,要么就是说年幼不记得了。虽然她心里早就起了疑。却依旧待他如亲生弟弟般宠溺,贾琮对她更是比自己性命还要珍视。因此,黛玉索性也就不揭穿他那里小小的诡计了。

    只是连黛玉自己都说不清,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对贾琮情愫早已大异,不但如同亲人般关爱,更是生出了别样的情怀,隐约间已经视其为终生伴侣。

    只是一来这事儿太过羞人,她就于夜深人静时也不敢多想,二来贾琮与自己年纪也都不大,这种事儿也不急于苦思,因此此刻连黛玉自己也都是糊里糊涂,不知到底要怎样才好,只是依稀觉得这一生一世都追随着贾琮就万分的喜悦满足,别的也不愿意多想。

    更有贾琮是男子,她是弱女子,这种事儿该当男子主动,她又着什么急?

    黛玉明面上瞧着是个极娇柔怯弱的女孩儿,实则她内心早就刚强异常,要不然也不能在贾府活了这么久。这一次她决意带着贾琮而去,实在是大有与他终生相伴的心思在里头。

    如今眼见父亲遗物,她心中既酸楚又有些彷徨,不知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可事到如今,总是和贾府已经彻底撕破了脸,不走也不行的。因此,黛玉当下便暗暗咬牙,一横心暗暗对着父亲的遗物祷告:

    父亲、母亲,您们二老如今可也不知道是在天上瞧着我呢,还是已经投胎转世去了。女儿我今日铁定是要离开贾府的,女儿不孝,不能替母亲行孝道。如今女儿身边倒是有了良配,可他究竟能不能靠得住女儿却不知道,也只能往后走着瞧了。若是女儿命好,当真寻到了良人,日后定去二老坟前告知……

    黛玉在这里心有千千结,情思烦乱,贾琮在一旁却又检视了半天,只见箱柜之中皆是空空,再没有多余的东西了,连黛玉从南边儿带来的书都收拾好了,这才放心。他一扭头便见黛玉怔怔瞅着眼前的东西发愣,满脸光辉,一双眸子更是溢彩连连,再被窗外透进来的月华一照,更显得她超凡绝俗,空明幽丽,其美色直媲仙子。

    贾琮一时瞧得心痴神醉,心里不由得赞叹黛玉怎么能美貌如此。直到紫娟在旁边笑着推了他一把,他这才回过神来,不由得俊脸微红,尴尬一笑道:“姐姐实在是美得惊世绝艳,我倒瞧傻了。”

    紫娟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更是欢喜,却瞪了他一眼嗔怪道:“这里忙着呢,你倒是美呀丑呀的……”

    一句话还未说完,突然就见雪雁肿着一张小脸儿,不知从哪里捧了一堆东西出来,撅着嘴支支吾吾问道:“这些个东西怎么处,要拿走还是怎地?”

    紫娟忙接过来打开细细一看,原来都是些个小男孩儿的衣物配饰等,另有几本书还有一沓写满字迹的旧纸。

    她翻了翻便道:“这都是宝玉的东西,小时候他日日在咱们这里淘气,恐怕不知是什么时候落下的……”

    此时黛玉被众人惊醒,忙也扭过头来看了看,这才点头道:“不错,那都是宝二爷小时候淘气,弄脏了的衣服、掉在这里的东西,另有他胡乱写的字,还是放在这里等他自行拿回去吧……”

    贾琮听了不觉心里一动:若不是自己横插一腿,黛玉和宝玉还不知怎样呢,况且宝玉对黛玉又确是一片真心,如今离别在即,也应当和他辞别。

第六百六十五章 依依惜别

    世人读红楼梦,恐怕十之八九都为宝黛二人的情事所慨叹,都为二人终究姻缘无果而扼腕叹息。

    可宝玉、黛玉即便当真成了眷侣,也难说是好事还是坏事,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罢了。

    如今贾琮横空穿越,先就把黛玉给抢到了手,他自己心里或多或少总是有些个觉得对不住宝玉。最起码,在这偌大的贾府之中,真心待黛玉的,除了贾母,恐怕也只有宝玉了。

    不为了别的,就为了他这份真情,也该去和他辞行。

    想到这里,贾琮当即便扭头问黛玉道:“姐姐,咱们如今这么一走,恐怕是再也不会回贾府来了,其中许多故人,姐姐要不要前去辞行?”

    黛玉怎么会听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当即便低头沉思了一会子功夫,这才抬头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罢了,也不用再见了,即便是见了又能怎样,不过是徒惹伤悲,害得大家都难受,还是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走了便是。”

    贾琮见黛玉眼中含悲,当下也只得叹息点头。紫娟却在一旁小声儿问道:“姑娘,宝二爷见不见倒也没大要紧,他还小呢,又是孩子心性,即便是难过几日也就丢开手了。可老太太那里又怎么办,姑娘不过去说一声儿、磕个头么?”

    黛玉一听更是难过,不由得又滴下眼泪来,哽咽难言:“我于这贾府之中……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她老人家……可贾府早已容不下我……如今又闹成这样子……我又怎么有脸去见她老人家……况且依理我本该代母行孝……日夜伺候在她老人家床前榻下……我不孝之至……实在没脸见她老人家……可我心里又着实放不下……”

    黛玉越说越伤怀,不由得想起自打自己来了贾府全靠贾母悉心照拂,这才好好活到今日,贾母对她恩重如山,她却无以为报,当下更觉羞愧遗憾,不由得更是哭得撕心裂肺。

    贾琮几人见了忙就过去搂了黛玉安慰,正这时突然就听门外有人哭道:“好孩子,你有这份儿心可比什么都好,我老太婆身子还硬朗得很,且还不用你床前床后地伺候呢……”

    众人一听都是大吃一惊,忙都回头望去,却见是贾母扶着鸳鸯颤颤巍巍走了进来。只见老太太一行走一行哭,老泪纵横,早就把胸前衣襟湿了一大片。

    黛玉一见是贾母来了,当即更是万分的不舍与难过,紧忙几步扑入老太太怀中放声痛哭起来。

    原来贾母得知王夫人今夜闹事儿,先就拿她的宝贝外孙女试刀,早就气恼万分。奈何又听说贾府中处处都要严查,且又拿今日皇上来府的事儿当由头,老太太深明大义,心里再恼再疼黛玉也只能先忍下了这口气。她心里想着自己还在,那姓王的就再恨黛玉也不敢怎样,因此也就先按兵不动。

    再到后来听说王夫人和周瑞家的在潇湘馆里大闹,气坏了黛玉。又听人说起贾琮护着黛玉,把王夫人好一顿打,打得连路都走不了,老太太这才暗自高兴,直赞贾琮果然对黛玉极好,甚至暗想就日后把宝贝外孙女儿交到这小子手里也是放心。

    可后来又听下人们吞吞吐吐说起贾琮叫备马车,又说黛玉众人似乎是在房里收拾东西,瞧他们那样子是要离开贾府,老太太这才慌张起来,一时间只觉心口巨痛,似乎被人凭空把心都掏去了一般。

    当下老太太忙喊了鸳鸯就要往潇湘馆里来,可谁知将站起来,老人家一时双腿发软眼前发黑,一屁股又摔倒在榻上人事不知,半晌才好容易醒转过来。

    鸳鸯在一旁见了差点儿唬死,一面紧忙给揉胸捶背一面忙又喊人去给请太医过来诊治。

    可如今一来已经是深夜,二来贾府一众下人都已经得知贾琮打坏了王夫人、吓昏了周瑞家的,早就都乱哄哄闹起来,个个如同没头的苍蝇一般乱转,偏王熙凤又自顾自回了自家的院子紧闭大门万事不理,那鸳鸯空喊了半日却找不到人可以使唤的。

    她这里急得火上房,好在老太太不多时悠悠转醒,一把拉了鸳鸯便哭喊着要去瞧黛玉去。

    鸳鸯忙就劝着要她老人家好歹再歇歇,等明日早起再说。可贾母听了便哭道:“鸳鸯好丫头,你这回一定听我的。黛玉那丫头我知道,你瞧她面儿上温和柔顺,实则心里最是个刚强有主意的。如今那姓王的泼妇撕破了脸闹成这样,她定然是一刻不肯多待,哪怕日后就是沿街乞讨度日也不肯再在我身旁了。好丫头,我求求你,快些扶我过去再瞧一眼我的林丫头去,若是迟了,恐怕我这辈子也再难见她一面,就死了也闭不上眼睛……”

    鸳鸯见贾母哭得凄惨,说出的话又极是灰心丧气,往日再也没见过老太太这样儿的,当即也害了怕不敢再劝,忙就吼叫着丫鬟们快去抬了轿子,抬着贾母飞一般就来了潇湘馆。

    这一路上鸳鸯心里急得着了火一般,又见眼前灯火暗淡,夜风四起,平日里看着如同仙境一般的大观园,此刻瞧来竟然如同一座鬼城一般,当下把她也吓得直流了一身的冷汗,心里说不出的难过只恨这王夫人吃饱了撑得没事儿干,不把好好一个贾府搅散了就不甘心!

    她不由得也是哭着跟着轿子一阵猛跑,才进了潇湘馆的院子,就听黛玉在屋子里哭诉,当下老太太更是心如刀割,也不等轿子停稳,忙就一步跨了出去,直奔着屋子里便冲了进去。

    鸳鸯在一旁见老太太满头白发在风中乱舞,脚步踉跄,每跨出一步都叫人心惊胆战,一时又是心疼又是伤心,忙追上前去,扶了老太太便一同进了屋子。

    才一进屋子就见满地收拾的都是大大小小的包袱,一见便知这位林姑娘是铁了心要走,任谁也留不下的。

    此刻别说是贾母,就鸳鸯见了也不由得想起黛玉平日的娇俏可疼,更想起如今一别日后恐怕再难相见,不由得心中大痛,眼泪止不住就流了下来。

第六百六十六章 托付

    黛玉铁心要走,贾母一见了这个她打小捧在手心里怕冻着、含在嘴里怕化了,千娇百宠养大的女孩儿,心里说不出的难过,一把搂了黛玉便哭道:“我的好丫头,我的好人啊,你这是生生要把我疼死啊,你如今这么一走,留下我这个老东西在这里做甚么啊,我真真是要疼死啊,我的好丫头……”

    黛玉见了贾母如此更是万箭攒心一般,一把搂着贾母便跪下哭道:“祖母,是我不好,是我不孝,是我闹脾气耍小性儿,我自幼父母双亡,若不是祖母教养我也活不到今日,祖母别伤心,我不走了,我这就陪着你老人家,再也不走了的……”

    一时间这祖孙两个搂在一起哭得字字锥心,声声泣血。只把屋子里一众人也都哭得肝肠寸断,也不由得都跟着大哭了一场。

    不知哭了多久,黛玉与贾母这才收了悲声,贾母早就被人扶着坐在了榻上,紧紧抱着黛玉不肯撒手,生怕一松手她就要跑得再也见不到一般。

    旁边众人也都默默站着无言抹泪,黛玉半晌才从贾母怀中探出头来,吩咐紫娟雪雁道:“把东西都放回去吧,咱们不走了……”

    紫娟雪雁听了忙就低头去拿地上的东西,虽然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多问。贾琮在一旁也是大有疑惑,想劝两句可见了眼前贾母与黛玉骨肉难分的情景,也只得暗暗叹了口气,低头思索着日后要在贾府生存的对策来。

    谁知贾母听了黛玉的话,忙就开口问道:“傻孩子,你这是又要做甚么?”

    黛玉闻言便落泪道:“外祖母,我再不走啦,我就要在这里陪着外祖母。”

    贾母听了登时便皱眉叹息道:“傻孩子,如今闹成了这样儿,你还怎么在这里住?快别收拾了,我这就叫人备马车送你们出去……”

    黛玉不等贾母把话说完便忙拉着贾母的手哭道:“外祖母,我这回当真是不准备走的。先前二舅妈来我这里闹了一场,我实在也没脸再呆在这里了,因此才闹着要走。可如今一见外祖母我才想明白了,我是为了外祖母您老人家才留下来的,并不为别个,因此旁人再说什么做什么又与我何干?”

    贾母一听黛玉的话忍不住心里既是高兴又是酸楚,忙一把搂了黛玉劝道:“傻丫头,我一个老婆子了,你有什么好看的,再则你不论去了哪里,我老婆子还没长腿不成,我就不能去看你去,还是不能在你那里住几日?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这么一出去可往哪儿住呢?”

    紫娟一听忙就走上前去,把黛玉买了宅子,并贾琮也要跟着一齐住的事儿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贾母听了当下便点头叹息道:“甚好,甚好,既然你们也都收拾好了住处,又又琮儿陪着,那我更是放心,你们还是快些走的是!”

    说罢又扭头瞪着贾琮呵斥道:“琮小子,我信得过你,虽说你年纪还小,可行事稳重,机灵又大胆,我贾府当真所有男子加起来也抵不过你,如今你可把我的心肝宝贝黛玉丫头护好了,她若是少了一根汗毛,我老婆子做鬼也放你不过,听见了么?”

    贾母越说越是神色郑重,语气严厉,贾琮忙就跪下回道:“老太太尽管放心,我贾琮就是命都不要也要护好了姐姐,老太太放一百个心!”

    贾母听了这才点头,深深看了贾琮一眼叹息道:“如此甚好,若是连你都护不得林丫头周全,那我贾府更是万万不能了。林丫头跟了你我是一万个放心。只是你如今年纪还小,还未经人事,往后你若是人大了心大了,要是对不住林丫头,我第一个容不下你!”

    贾琮听了忙又磕头发誓,只说这一辈子都视黛玉为珍宝,决不辜负。

    林黛玉在贾母怀中听她老人家这一番话隐约竟然似乎是把自己终身都托付给了贾琮一样,不由得心里又是甜蜜又是羞涩,却又有几分茫然,不由得便红了脸低声说道:“老太太别说了,我这一辈子再不离开老太太的,我……”

    可贾母并不听她言语,当下又从怀中掏出一大把银票来,硬塞进黛玉手中,低声嘱咐道:“我知道你林家必定是有东西在你手上的,可那些个东西用起来到底不如银子来得便易,这些个银子你拿着用就是,也不用心里过不去。如今既然你要走了,我也告诉你句实话,早些年你爹爹偷偷给了我许多银子,托我代你保管,只等日后你大了,出阁的时候再给你当陪嫁。可如今你既然要自立门户了,这些个银子也该物归原主了。再则,你这些年在贾府所有的吃穿用度都是在这笔钱里头出的,你并未占他们贾府一文钱的便宜,日后你也不必为此自责自怜……”

    黛玉听到这里当下忍不住又抱着贾母痛哭流涕起来,惹得贾母也是跟着又痛哭了一场。

    原来贾母深明大义,虽然心里舍不得黛玉,原想着是把黛玉许配给贾宝玉,也算是把她一世安排妥当了。可谁知王夫人百般瞧不上黛玉,一心里只想把宝钗许给宝玉。老太太知道这事儿恐怕不成,幸好贾府出了个贾琮,比之宝玉又不知强了多少倍,因此这才又决意把黛玉托付给贾琮。

    且老太太如今也明白贾府恐怕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再则王夫人与王熙凤背着她做下的那些个反叛的事儿她也有所耳闻,一心更怕哪一日触怒了皇上,未免贾府满门获罪,到时候只怕黛玉也要大受牵连,与其如此倒不如早早把她送出去,又有贾琮护着,日后贾府便再有什么巨变,黛玉也可保无虞。

    更有贾母也存了心思,如今黛玉与贾琮先出去,贾府也就多了一条退路。这两个孩子的心性她比谁都清楚。她打算得是往后若是贾府当真保不住了,那宝玉等人日后也多了个人搭救,有个落脚的地方。

    贾母想通了这几节,不但不再强留黛玉,倒是一力撺掇着她快走。

    黛玉与贾琮如今又猜不透老人家的心思?当下黛玉虽未明说,贾琮却磕头谢贾母道:“老太太放心,只要我这番出去了,我就不信我不能做起来。到时候我再建一座更大更好的贾府,到时候接你老人家住去?”

第六百六十七章 离别在即

    黛玉本来是一心要离开贾府,可见了白发苍苍的外祖母,终究是心疼她老人家,怕她过度伤心再有个什么闪失,因此又不肯走了。

    反倒是贾母想通了其中关窍,催着她快些离开贾府。见黛玉伏在自己怀中只顾哀哀欲绝,老太太摸着她的头发便劝道:“好孩子,你先别忙着哭,听外祖母和你说。”

    黛玉听了忙就抹了一把肆意横流的泪水,抬起头来望着外祖母,却依旧是泪眼婆娑,只听她老人家劝道:“傻孩子,虽说琮儿年纪小,却最是个能靠得住的人,跟着他决计不会吃什么苦。丫头你眼光不错,慧眼识英雄,你跟着他一起住我很是放心,这是其一。其二,如今贾府是什么样儿,我就不信丫头你心里没数儿,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迟走不如早走得好,若是迟了到怕万一有什么变故,到时候再连累了你岂不是冤枉么?其三,好孩子,你又不是走得天南海北再也不能见了。如今不过是城东挪到城西,我想你的时候大不了坐车你们家里看你去,若是喜欢了就在你那里好好住几天,可不是更清净痛快些么?我知道丫头你心里想的是要替母尽孝,可若是你坚持要住在这里,反倒是叫我成天挂记着,为了你和那些个不是人的东西多生气,反倒把你的孝心弄坏了,你说是不是?”

    黛玉听了贾母这一番话,登时心里也明白过来,知道自己走竟比不走要好得多,因此也就安心想要离开了。可是眼前贾母白发如银、老态龙钟,她见了更是心疼不已、情难自己,又断然舍不得分离。

    道理谁都明白,可若是参杂了感情,道理也实在难通。

    贾琮见黛玉伤情难以自控,犹豫不决,忙就过来也劝道:“姐姐,老祖宗说的句句在理,你在老祖宗身边,她老人家虽说能享受天伦,可也为你更不知要多操多少的心,反倒不美。再则你总是要离开贾府的,就如老祖宗说的,迟不如早!”

    一行劝,贾琮一行强拉了黛玉起来,又回头给紫娟和雪雁使眼色。两个丫头会意,忙就一左一右搀扶着黛玉走开。

    贾母一眼瞧见雪雁这小丫头被人打成这样儿,忙便惊问缘故。贾琮忙说是周瑞家的打的,贾母登时便发作道:“我平日里给她们脸,不愿意多说什么,反倒叫她们成了精怪!看来往后我不狠下心来收拾几个是不成的了。”

    贾琮听了忙就劝道:“老祖宗,这点子小事儿还用得着你老人家出手不成?您老人家放心,等过了今日,我叫她好好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贾母闻言点头,又见贾琮咬牙切齿的样子倒是怕人得紧,也知道他平日里虽是个好脾气的,可一旦发起狠来真比阎王还辣手些个,因此当下便点了点头,又一把拉住他的手千叮咛万嘱咐道:“贾琮,我的黛玉可是就托付给你了,你这一辈子都要好好待她,不许她受一丁点儿的委屈,若是有朝一日你敢对不住她,我当真做了鬼也放你不过!”

    贾琮忙点头发誓不绝,贾母这才不再多言。

    恰巧此时外头就有人回话说马车都备好了。贾琮忙就招呼众人搬了东西出去要走。

    贾母虽然深明大义,也着实是为了黛玉好才肯放她离去,可一旦当真要离别,老人家心里的不舍与难过登时便如同洪水般汹涌而至。可她又怕黛玉见了难过,只得强忍着锥心刺骨般的痛楚,反倒是强笑着劝黛玉快走。只是她一句话没说完,眼泪早就决堤而出。

    贾琮这里怕黛玉见了又要难过,忙叫紫娟雪雁两个扶着她快出去,先乘了轿子出府再说。

    可怜黛玉这时候早就哭得呜咽难言,泪水湿透衣襟,双腿软得连站都站不住了。紫娟和雪雁忙使出吃奶的力气,好容易连抱带拽,把黛玉送上了轿子。

    眼见那小轿儿被几个婆子抬起飞也似地走了,贾母这里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了鸳鸯哭得肝肠寸断,几乎不曾把这一生的眼泪都哭干了。

    鸳鸯也是疼得眼泪长流,抱着贾母哭作一团。

    贾琮见了眼前这番情景,心里也是难受得紧,好在他是男子,虽然也重情却更理智一些,当下只含着眼泪指挥着一众下人把黛玉的东西一样一样都装上了马车,复又细细清点了几遍,直到再无遗漏,这才翻转回来给贾母磕了几个头,起身快步出去了。

    此刻贾母再看潇湘馆内人去楼空,只剩下一座空屋子悄然而立,心里登时说不出的伤心,哭着吩咐鸳鸯道:“好丫头,咱们也走吧,人都走了,这屋子可再也不能待了,咱们快走!”

    说着说着,老人家忍不住又嚎啕痛哭起来。

    好在鸳鸯早就吩咐人叫了几个粗壮有力的婆子过来,众人一起使力,这才把贾母也抬上了轿子,一齐簇拥着离开了潇湘馆。出大门的时候,潇湘馆外千万杆翠竹被夜风吹得刷啦啦直响,早黄的枯叶四处纷飞,说不出的凄凉冷清。

    鸳鸯见了这一幕更是伤心,突然就生出许多的绝望来,隐隐就觉得贾府末日将至。到了那一日,这大观园中的人恐怕都不知要流落何方,更不知有几人能熬过这个隆冬了。

    贾母回去后自然是一夜悲戚,黛玉恐怕也是整夜无眠。人之情深,不可以理计算。

    却说第二日一大早,大观园中众人便都得知黛玉离开贾府的事情。宝玉第一个便大哭着飞奔到潇湘馆,见到潇湘馆里人去楼空,桌子上却整整齐齐摆着他小时候用过的东西,不由得就放声痛哭道:“林妹妹,你竟然如此绝情么,你就算是当真要走,只要你心里欢喜,我总是不拦着你的,可你竟然连我最后一面也不肯见么?”

    宝玉越说越是伤心,当下趴在桌上嚎啕痛哭流涕,伤心欲绝。

    袭人一见宝玉哭着跑出了怡红院,她怎么能放心,自然也是跟着前后脚进了潇湘馆。眼见宝玉如此伤心,她忙就劝道:“好二爷,人各有志,林姑娘自然是不喜欢咱们贾府,觉得在这里活得不快活,这才下了决心要走的。你若是当真为她好,就该依着她的性子才是。若是叫林姑娘知道你为了她这么只顾着伤痛,不知保重,林姑娘就在外头也过得不安心,你这又是何必呢?”

第六百六十八章 迫爱

    宝玉得知黛玉离去,在潇湘馆内哭得肝肠寸断。袭人在一旁忙就劝道:“二爷,您这么不知保重,可不是又要叫林姑娘心里不安么?她走的时候不肯和你见面,就是怕你太过悲痛伤了身子。二爷,难道你直到如今还不明白林姑娘的心思么?”

    宝玉这时候哪里还听得进去人劝,当下更是自顾自哭得声嘶力竭,只恨不得哭死在当地才算尽情。袭人见左劝右劝宝玉却始终听不进去,不禁便冷笑道:“二爷,我知道你心里只有林姑娘一个人,旁人就是对你再好也进不了你的心。可你知道林姑娘她为什么总是远着你,不肯和你相好么?”

    宝玉突然听袭人如此一说,当即便强忍住了伤悲,抬头瞧了过来。说实话,宝玉自以为一颗心都扑在了黛玉身上,事事为她着想,可黛玉却始终对他不冷不热、不远不近的,他就是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此刻突然听袭人说起来,他当下再也忍不住多年的疑惑,忙就抬头询问。

    袭人这才叹了口气说道:“好二爷,你是个实心眼儿的人,喜欢谁就一心对谁好,再不肯留一点子余地,也不肯设身处地为人家多想一点。这虽然不错,可你也未免有些太由着自己的性子了,从来说话做事再不顾旁人的。就譬如说林姑娘,你一心喜欢她,要对她好,可你想没想过林姑娘又是如何想你对她的好?”

    贾宝玉听得糊里糊涂,当下便哭着问道:“怎么,难道我喜欢林妹妹,一心对她好也是错么?”

    袭人听了便摇头道:“这自然是不错的,可就如我说的,你喜欢人从来是只由着你的性子,也不管身边有没有人,什么话也敢说、什么事儿也敢做!说句不怕二爷生气的话,那林姑娘再好,她也不过是个亲戚,又是个无父无母的人,住在咱们家里本来就有多少人瞧她不起,哪里还经得住你这样对她好?!反倒是招得人都笑话她,更甚至于有人说她是狐媚子,专门勾搭二爷你呢。林姑娘清清白白的一个好女孩儿,她经得起这些流言蜚语么?因此也只能远着你一些。我劝了你多少回,你就是不听。若是没有你对她的这份好,恐怕也就没那么多人咒骂诽谤她,她也能活的好一些,也不至于就非要走不可了……”

    贾宝玉听了袭人的话当下就目瞪口呆,半日才喃喃哭道:“若是依你这么说,反倒是我逼走了她不成?”

    袭人叹气不语,贾宝玉更是伤心,可他哭了一阵子突然又哭叫道:“不是,不是我的错。那贾琮不也是和我一般处处护着林妹妹?阖府谁不知道,林妹妹为什么又肯和他亲近?”

    袭人听了更是叹气道:“傻二爷,贾琮是贾琮,你是你,他能你却不能,难道你连这个道理也想不明白吗?”

    贾宝玉听了更是哭着叫喊道:“不明白,我不明白,为什么他能我就不能,你怎么不说是贾琮逼走了林妹妹?”

    袭人闻言只能苦笑着叹气道:“我的二爷,说句不怕你灰心难过的实话,你拿什么和贾琮比呢?东院儿里的大老爷大太太,就连咱们老太太,哪个不是拿他当祖宗似的供着,他要怎样就能怎样,阖府谁敢动他,谁又敢在背后闲话?再则人家上面还有皇上,还有什么北静王、忠顺王、南安王……一大堆王爷都肯和他交好,谁敢惹他,谁敢在嚼他的舌根,不想活了么?二爷你还不知道呢吧,如今就连周大娘都吃了他的大亏了,如今只后悔得恨不得一死,且都死了几回也没死能成罢了。”

    贾宝玉听了满心都是不服气,可又不得不服,当下便一声不作,恨得他牙根儿都痒痒。

    袭人见他不吭气,当下便又接着说道:“二爷,听说昨个夜里周大娘打了林姑娘的丫头几下子,惹恼了贾琮。今日一大早周大娘的两个当官的儿子就被人打得奄奄一息送了回来,又说她这两个儿子贪赃枉法,把家都抄了,说是永不复用。本来人家还要拉了周大娘的孙子孙女去为奴为婢,听说是贾琮心软了,这才放过了那几个孩子。二爷,你听听,这位贾琮少爷可有多大的势力?!你又怎能和他相比?”

    贾宝玉听到这里更是满心的不忿,刚想要开口反驳,袭人便忙又劝道:“好二爷,如今你可悄悄的吧,那贾琮少爷的一句坏话也不敢说了。我听说如今就连咱们贾府上上下下数百口的性命都在他手上呢。你若是还只顾着自己的性子胡说八道,再传入他耳朵里去,莫说是你自己,恐怕太太老爷、甚至是老太太都要丟了性命呢!”

    贾宝玉一听更是骇异,忙就开口想问其中的缘故,袭人却连忙摇头道:“二爷别问我,我也不知道其中的缘故。连老太太和太太,并二奶奶都亲自吩咐下来,以后这件事儿谁也不许再提,已经有几个多嘴的婆子丫鬟为此连命都丢了。好二爷,你若是想害死我,就尽管去打听,去四处胡说八道去就是了。”

    贾宝玉听袭人如此一说,这才不得不闭嘴不问,一时又想起日后恐怕再也见不到黛玉,又哀哀痛哭起来。他一行哭一行琢磨袭人说的话,心里又是追悔莫及,万分的懊恼与后悔,可事到如今说什么也晚了,也只能痛哭一场罢了。

    谁知自此以后,贾宝玉便如同换了一个人似的,整日不是独坐发愣,便是低头看书发呆,言语却少之又了。

    袭人等人先时还暗自欢喜,只道宝玉终于懂事儿转了性子。可到后来越发见宝玉整日一句话也没有,只是抱着一本儿佛经研读,都不由得担忧害怕起来。可这时候贾府人人自危,连老太太和太太并二奶奶都是黑着一张脸一句话也不多说,袭人也不敢与众主子回禀,也只能整日叹息,默默陪着贾宝玉罢了。

    这是后话不必多说。

    只说贾迎春一听说贾琮也离府出去住了,当下忙就跑去畅春园查看。却见畅春园虽说打扫得干干净净,却不见一个人影儿,连小丫头碧萝都不知去向。她一时心急,忙就跑去找贾赦与邢太太相询……

第六百六十九章 家和万事兴

    贾迎春一听说贾琮居然和黛玉一齐都搬出去住了,当下把这位大小姐急得几乎发疯,忙先就跑到畅春园里去找。可谁知到了畅春园一瞧,只见屋子里头的东西倒都摆放得整整齐齐、纤尘不染,却不见有人在,连碧萝那个小丫头都不知哪里去了。

    迎春慌忙喊了几句却见从偏房里慢慢吞吞走出一个老婆子来,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贾琮昨个夜里就回来接了碧萝一同走了,到现在也不见回来。

    迎春今日一大早就听人说起贾琮和黛玉一齐离府的事情,本来还心里疑惑,如今一看当下就笃定众人说的都是真话了。

    这一下她心里更加着急又难受,忙起身就往贾赦与邢夫人的房里跑。

    这时候天色还早,这老两夫妻将将起来,正坐在屋子里喝茶呢。一见是迎春跑来了,贾赦忙就先笑问道:“好丫头,你怎么这一大早就跑来了,可用过了早饭么?”

    邢氏见了迎春也甚是亲热,忙就拉了她的手让先坐下再说话。

    迎春哪里还顾得这许多,忙就开口问道:“老爷,太太,我听说琮儿搬出去住了,到底有没有这事儿?”

    二人一听便笑眯眯点头回道:“是,昨夜琮儿倒是过来和我们说了一句,说是和林丫头一起搬出去住了。这样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迎春一听登时急得跳脚,也不等这两夫妻说完,当下便忙不迭叫道:“老爷太太,琮儿还小呢,他才多大年纪,怎么就能出去独立门户,若是有个什么事儿可怎么办?老爷太太,我知道你们宠他,可也不能事事都由着他的性子,还是快把他叫回家来住得好……”

    迎春越说越是着急,忍不住就哭了起来,眼泪流得满腮都是。贾赦夫妻二人见她这样忍不住都笑起来,邢氏忙就起身搂着迎春低声劝道:“傻孩子,你总想着你兄弟还是小孩子,可你瞧瞧他办的事儿哪一件是小孩子能干出来的?连你爹爹都差他差得远呢。再则,琮儿又不是一个人出去住了,他不是和林丫头在一起住么?黛玉那丫头你还不知道,那是天下少有的好姑娘,你兄弟如今拐了她出去,她迟早是你兄弟的媳妇儿,是你的弟媳妇儿。这琮儿小小年纪就骗了个好媳妇儿,一点子也不用爹妈跟着操心,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又拦着他做甚么?再则你兄弟又不是不回来了,他隔三差五就能回来转一遭,咱们又能见面。就是你想他了,大不了咱们去瞧他去又能如何,咱们家又不是养不起马车的人家……”

    邢氏越是越是高兴,眉飞色舞,很为贾琮能“骗”了个黛玉这样儿的老婆高兴。贾赦在一旁也是随声附和,点头不迭,一面还不住赞叹,只说贾琮小小年纪就如此能干,往后长大了恐怕更不得了。

    迎春这时倒被这两夫妻说得啼笑皆非。不过听说贾琮能经常回家来,她这才稍稍放下了心。至于夫妻二人说的骗媳妇什么话,她倒是不以为然。在迎春看来,贾琮风采绝世,是人间罕有的美男子,更加之精明强干,这世间哪一个女子不爱?只要贾琮肯找媳妇,天下所有的女子还不是任由着他挑么?

    想到这里,迎春总是还有些个不放心,忍不住就又抱怨道:“就以琮儿的才干样貌,还愁找不到媳妇儿么?再说他还小呢,这事儿也不着急。如今咱们家里都好,又不是不能住,好端端地非要搬出去做甚么。他不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就算是再精明可到底叫人日夜悬心。”

    贾赦见迎春始终是不能释怀,当即便招手道:“丫头,你过来,爹爹有事儿正想要叫你呢,可巧你就来了。”

    迎春突然见老爹举止神秘,连说话儿的声音都压得极低,不由得心里好奇,忙就凑近问道:“爹爹,您有什么事儿要同我说么?”

    邢氏在一旁一见贾赦神神秘秘的模样儿,忙就招呼小丫头子出去守好了大门,不许放一个人进来,自己起身也就要往外走。贾赦见了忙就招呼她道:“我这里要说正经事儿呢,你又要往哪里去?”

    邢氏一听登时又惊又喜,泪花儿忍不住就往外飘。原来她虽说是贾赦正房,可毕竟是个填房,是人家正经老婆死了以后续的弦。加之娘家是个没权没势的,出身不够高贵,因此贾赦向来有什么大事儿都不肯和她说的。谁知如今贾赦突然就转了性子,肯叫她在一旁听,邢氏心中之惊喜委屈刹那间难以自抑。

    贾赦一见了邢氏眼泪婆娑,当下便笑道:“你如今越发像个当家的主母了,且两个孩子也都拿你当亲生母亲看待,往后咱们家的大小事件自然你都要知道,要不然可怎么管家呢?”

    贾赦这么一说,邢氏当下更是受宠若惊,她在贾府熬了多少年岁月,整日低三下四,处处矮人一头,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如今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一时间,邢氏只觉心里酸楚得厉害,眼泪止不住汹涌而出。迎春见了忙就掏出帕子帮她擦眼泪,一面又劝道:“母亲,快莫伤心了,如今咱们一家子这样和和美美的可有多好,快莫再哭了……”

    她口里劝着邢氏,却突然想起如今家人和美却唯独贾琮又搬出去了,未免太过遗憾。

    再想到多年前贾琮过得万般凄苦,也不知吃了多少苦,挨了多少打骂。那时候就自己也是每日胆战心惊地过日子,生怕贾琮就活不下去了……

    可谁知如今贾琮竟然能这么出息,就全家能如此合乐安美也都是因为他的缘故,可他却偏偏要搬出去……

    迎春越想越是伤心难过,忍不住也跟着邢氏抽抽搭搭哭了起来。

    贾赦这里正要说话呢,却见这两母子倒搂着哭起来了,忍不住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当下便呵斥道:“你们两个可真是怪,如今咱们都好好地,你们又哭个什么?再则我这些年可也没叫你们饿着冻着了,有什么可委屈的,还不快过来听我说正经事儿呢。这可是琮儿千叮咛万嘱咐地叫我务必和你们说呢,你们到底听不听?”

    邢氏与迎春一听忙就抹了一把眼泪,破涕为笑道:“原来是琮儿嘱咐老爷说的,那想来必定很是要紧的,我们怎么会不听?”

    贾赦听了便皱眉道:“既然要听,还不快过来呢。琮儿这次要交待的事情实在要紧得很,你们都细细听好,这可是和咱们身家性命有关的大事儿!”

第六百七十章 同室操戈

    邢氏与迎春一听说贾琮还有事情交待,忙都贴耳过来细听。邢氏细心,忙又大声嘱咐门口守着的小丫头子:“好好在外头守着,谁也不许放进来!”

    待那小丫头子答应了一声儿,贾赦颇为满意地瞧了邢氏一眼,这才放低了声音说道:“你们可知道琮儿为什么执意要带着林家姑娘离开贾府么?”

    二人一听不由得对望了一眼,邢氏便先笑道:“难道不是为了黛玉那丫头么?”

    迎春听问却是一脸茫然,浑然不知贾琮为什么要走。

    贾赦望了她二人一眼,这才摇头道:“要不说你们是女人家,就是没个见识。琮儿才多大年纪,怎么就能一心想到媳妇儿的事情上去?我儿那是有大出息的孩子,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就乱了方寸?你瞧你们遇见了事情也不知道多想一想,只知道哭闹!”

    迎春听父亲言语中似乎是在教训她,不由得满面羞红,微微低下了头。

    邢氏见了忙便一把搂了迎春在怀,一面又抱怨道:“老爷,我们两个都是女人家,可不就是女人见识?您倒是快些子告诉我们一声儿,琮儿到底为什么非要走不可?”

    贾赦这才低声道:“他不走不行。不止是琮儿,再过些个日子,咱们也要离开贾府了。”

    邢氏与迎春听了贾赦这一番话不由得大吃一惊,忙就问道:“怎么了,难道是出了什么大事么,咱们又要去哪里去?”

    贾赦这才又低声道:“你们不知道,姓王的那个泼妇有多大的胆子,居然背着咱们和东宫联系上了,商量着要谋逆反叛呢!”

    邢氏与元春一听登时更是吃惊,迎春当即吓得满脸惨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邢氏更是吓得失声惊呼道:“什么,老爷您说什么?那姓王的泼妇居然那么大的胆子,她……她……不要命了么?”

    贾赦听了当下冷笑不止,恨声说道:“她不是胆大包天,是痴心妄想!她见皇上宠爱咱们琮儿,怕往后这贾府里没了她们的立足之地,因此这才想着要再拥护一个皇上出来,好能把他们家宝玉封王封爵呢。”

    邢氏与迎春听了都是忍不住直吸冷气,登时便都慨叹道:“如今府里都是他们说了算,还不满足么,难道还要一辈子都把咱们家踩在脚底下才痛快么?这也忒不知足了些……”

    贾赦听了更是冷笑不止,恨声骂道:“这帮子败家的,如今为了支持东宫起事造反,她们把老祖宗留下来的好东西悄悄不知运了多少出去,都换成了钱给东宫招兵买马了,嘿嘿,真是忠心耿耿,若是那东宫往后当真成了事儿,恐怕不得给他们一个异姓王当当?嘿嘿,想得也太美了些!”

    邢氏听了忙便颤声问道:“老爷……老爷……我倒是听说那东宫太子才是名正言顺的皇上……若是到时候他真的揭竿而起……到时候一呼百应……当真把如今的皇上……那咱们可怎么办才好……到了那时候咱们可真的要任人宰割了……”

    迎春听了邢氏的话登时更是害怕。如今二房还不算怎样呢,就已经死死压了她们一头,若是日后当真成了事儿,那贾琮首当其冲第一个就恐怕不知要被迫害成什么样子……

    她越想越害怕,忙一把扯住贾赦低声哭道:“爹爹,这可如何是好……若是他们当真成了事儿,那琮儿可怎么办?他已经把二房的罪得死死的了,要是真有那么一天……”

    说着话,迎春忍不住又哀哀痛哭起来。

    邢氏见状忙就搂了迎春劝道:“好女儿,如今不是还没到那步天地呢么?再则琮儿如今不是已经先行离去了?咱们这就是和他说,叫他带着林姑娘快些走吧,走得越远越好,等事情有了一定再回来……”

    迎春忙流泪点头,当即便要起身,却被贾赦笑着呵斥住了。只听赦老爹笑骂道:“快坐下,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如今事情还没一定呢,究竟鹿死谁手难说得很,你们两个怎么倒先乱起来了?”

    邢氏听了忙便说道:“老爷,这不是您常说的未雨绸缪么,总是先避一避风头决计不会错的……”

    贾赦不得她说完便笑着打断道:“话是这样说,可琮儿肯这么着么?那孩子极孝顺,咱们还在这里,他就死也不肯走远的。”

    邢氏一听登时急得也哭了起来,拉扯住贾赦的袖子哭道:“老爷,那您倒是给出个主意,到底要怎样才好呢?”

    此刻邢氏拉着贾赦左手,迎春拉着他的右手,二人都是啼哭惊慌,都催他快想出个主意来救贾琮。

    贾赦被这两个女人闹得又是好笑又是生气,登时便不耐烦叫道:“你们这两个女人,事儿还没弄明白呢,就只知道哭哭啼啼的,能不能先听我把话说完再哭?!”

    邢氏与迎春见贾赦急了,且听说还有话没说完,当即也只得先松开了手,耐着性子往下听。

    这是却听贾赦先是抱怨了她们两个几句,这才又接着说道:“她们倒是打得如意算盘呢,可惜就她们这黑心肠的,连老天也不能容。你们还不知道呢,这些个胆大包天的狗东西,不仅变卖咱们贾家的财产给反叛起兵用,还叫她们在宫里的女儿做内应,到时候里应外合,一举就把皇上给拿下了。”

    邢氏二人听得惊心动魄,不由得惊呼连连:“她们当真好大的胆子,难道当真不怕死么?”

    贾赦听了更是气愤,猛地往地上“啐”了一口骂道:“呸,她们做的春秋大梦,想得美!如今皇上已经知道了她们的事儿,正想着先要把她们家的娘娘处死了再说呢!”

    迎春听了登时更是吓得颤声叫道:“怎么……难道说……皇上要先拿元春……元春大姐开刀么……”

    贾赦听了更是嘿嘿直笑,恶狠狠骂道:“可不是贾元春,除了她还能有谁?这些年他们二房仗着这个贱人的威风,处处欺压咱们。如今又怎么样,这贱人好日子可是到头了吧,我听说她肚子里都怀上龙种了,可那又怎么样?皇上决计是不会叫她把孩子生下来的,到时候母子两个恐怕要一起丢了性命……嘿嘿……”

    贾赦越说越是语气阴森面色狰狞,吓得邢氏与迎春好悬都昏厥过去。

第六百七十一章 心乱

    同是女人,且还是姐妹,迎春一听说元春已然怀有身孕,可即便如此皇上还是不肯饶她性命,甚至于连孩子都不许她生下来,当即更是吓得几乎不曾昏厥过去。

    元春离家之时她年纪尚幼,可也依稀记得那个容貌极美,脾气又极温柔的大姐。

    虽说她是长房的女儿,与元春是堂姐妹,可元春待她也是极好,每每总是拉着她在院子里四处游玩。

    直到后来元春进宫去了,一别经年,可上次一见面,她姊妹二人还是说不出的亲热缠绵。

    元春一入宫就是十数年,渺无音讯,如今好容易升了贵妃,她心里不知有多高兴,心想着好人总是有好报,这位堂姐终是熬出了头,可谁知噩耗随之即来,这叫迎春如何不心疼得要死。

    贾赦这里阴气森森说罢了,邢氏也是吓得心头乱跳,不觉一把拉住老爷,颤声问道:“当真连孩子也不肯留么?孩子又有什么罪呢?都是大人做的孽,与孩子无干,皇上他……他……总不会连自己的亲骨肉都不肯放过吧,那也太狠心了些……”

    贾赦闻言更是冷笑不住,慨然叹息道:“当真是女人见识!皇上若是不狠心,他就能当皇上了?要怪就怪那孩子投错了胎,要怪就怪他又这么一堆好亲人,生生把他给害死在肚子里了……!”

    邢氏听贾赦这么一说,更是说不出的害怕,迎春却是更加心疼得厉害,冷汗刹那间湿透了衣衫。她只觉心烦意乱,心里一阵阵的恶心,只觉这世间实在是险恶无比,根本不值得一来。

    邢氏到底年纪大些,且又厌恶贾政一干人,因此很快就稳住了心神,又问贾赦道:“即便是这样,琮儿他也不必这么急着走吧……”

    她话还没说完,贾赦便打断她的话语,嘲笑道:“你到底在想些个什么?连他们家的娘娘都保不住,那贾政那一干人可有一个能保得住的么?还不是都要或杀或卖,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不止是他们,就和他们有干的人,什么王家、史家、薛家……只要是和贾政一干人相好的,哪一个能逃得性命?琮儿就是怕黛玉那丫头被牵连了,这才先带着她离开了。”

    邢氏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可一转念间又是大惊失色,忙又颤声问道:“老爷,那咱们呢,咱们可怎么办才好,若是当真论起来,谁还比得过咱们与他们亲近?”

    贾赦听问,顿时又得意起来,哈哈一笑说道:“我说你是个傻子呢,咱们还有琮儿呢。皇上如此宠爱他,又怎么会杀他的父母姐弟?再则,你老爷与贾政就是死敌,这许多年来从来也没和东宫来往过,这些个事情皇上早就调查得一清二楚,他又怎么会治咱们的罪呢?”

    邢氏听到这里才终于放下心来,不住念佛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多亏了琮儿……”

    贾赦也是笑道:“可不是这样说,除了咱们,那些个王家、史家、薛家,凡是和贾政王夫人来往密切的,恐怕都要掉脑袋了……”

    邢氏一听更是感慨万千,不住口说道:“他们一气连枝,当年可是说不出的威风,谁又能想得到转眼之间他们就要一起掉脑袋呢?别个死就死了,可是那宝钗、湘云丫头岂不是冤枉得很……”

    贾赦听了也是叹息道:“这又有什么法子呢,谁叫她们自己酿成了大错,如今又能怪谁呢……”

    夫妻二人正为自己侥幸逃脱感慨连连,猛然就听“扑腾”一声,把他们两个倒吓了一大跳,忙扭头去看却见是迎春满脸惨白昏倒在地上。

    原来迎春越听越是害怕心疼,再听到居然连薛宝钗、史湘云这么好的女孩儿也逃不过这一劫,顿时便悲愤欲绝,一口气出不上来便昏厥了过去。

    贾赦与邢氏见了忙起身去就迎春,邢氏这里吓得就忙叫小丫头子进来救人,一时间众人都乱成了一锅粥。

    不说贾赦这里忙乱,只说探春听说贾琮带着林黛玉出府去了,不由得出了半天的神,这才羡慕万分道:“林姐姐虽说命薄,自幼失却了双亲,可老天也算是垂怜她了,偏偏把个贾琮又送到了她身旁。如今她倒是脱离了苦海,再也不用待再府里受这腌臜气了。我却还是要一如往常,日日瞧着府里头这些个浑人你吃我、我吃你地斗来斗去,不到死绝了再不肯罢休的。”

    待书本来在一旁帮着研磨,等小姐写字。一听自家小姐这么一说,忙就开口劝道:“好小姐,你可万万别这么想。你和林姑娘如何比?她毕竟是姓林的,与咱们不过是亲戚想处,她在咱们家不过是做客而已。可小姐你姓贾,是咱们贾府的主子,这贾府就是小姐的家,你又能去哪里呢?”

    探春听了更是羡慕万分,不禁长长叹息道:“我才不喜欢这个贾府,我巴不得自己也是在这里做客,只要想走扭头就走,一点儿也不受束缚。如今可好,我就被牢牢栓在这里,不等我死的那一天就不得逃脱。”

    待书听她这话说得不像,本想要再劝劝,可略略一想才知道探春竟然句句说的都是实情,她一句也无法反驳的。

    说不得,待书也只好低着头研磨不止,探春却是也呆呆望着窗外,不知心里究竟再想什么,她手中的毛笔已经握了许久,饱蘸的浓墨缓缓汇集,嘀嗒一声掉在桌子上的宣纸上,瞬间晕染成了一大片黑焦焦的墨渍。

    贾琮与黛玉离府的消息长了翅膀似地四处传开,王熙凤自然也是一早就听说了。那时候她正用早饭呢,平儿依照惯例正站在一边儿伺候呢。

    猛然就见一个小丫头子进来传信说林姑娘和贾琮少爷昨夜个离开贾府了,林姑娘益发把所有东西都搬空了,看样子这一世是再不会来了。

    平儿一听登时惊得满脸惨白,却怕王熙凤见了骂她,忙强稳住心神,低着头一声不吭。只是她此刻心乱如麻,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一般,好几次差点儿把手里的碗都摔在地上。

第六百七十二章 托孤

    听说贾琮带着黛玉搬离贾府,凤姐儿怔了半日才恨恨说道:“这小子倒是乖觉,自己躲得远远的就罢了,还把咱们府里最好的姑娘也拐跑了,嘿嘿,还真是厉害!”

    平儿此刻心中烦乱不堪,一时为贾琮欢喜,一时又为日后再难相见而伤心,更多的却是落寞与自怜,脑子里不知为什么总是想着贾琮那一日和她发的誓言来。

    那个小小的少年,在那个午后曾经拉着她的手一遍又一遍说,说要照顾她一生一世,说要叫她一生快活……

    然而,他还是这么悄无声息地远去了……

    一刹那,平儿只觉心里刀割一样难受,眼泪止不住就流了出来。可她又怕凤姐儿见了,忙就低垂下头,假装收拾衣衫,泪水却不知什么时候早就湿了一大片衣襟。

    正这时候却听凤姐儿冷笑着嘲讽道:“平儿,依我说你也不必伤心了。你又不是没经历过男人?那男人哪儿有一个好东西?你瞧瞧我就知道了,我倒是明媒正娶过门儿的老婆呢,那又怎么样,咱们家爷还不是一天到晚不见人影儿?如今却不知又在谁家炕上搂着谁开心呢……嘿嘿……那小子就对你再好,还不是带了别的姑娘走了?”

    听了这番嘲讽,平儿更觉刺心,想着是要开口解释一番,可一开口眼泪更是纷纷如雨,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凤姐儿见了更是大怒,当即便骂道:“你还嚎什么丧,我这里还活着呢,你就哭个不住,难道是想把我先哭死,你倒扶了正不成?”

    平儿见凤姐儿怒了,忙就跪在地上,只是一时心里难受得气也喘不过来,唯有饮泣罢了。

    王熙凤定定瞧了她半日,虽然心里怒极,可一转念间想到因为王夫人的缘故,如今大错已然铸成,荣国府再也没有活路。等到贾府大厦倾倒的那一日,莫说是府中诸人,就连自家娘家,老太太娘家还有薛家,恐怕一个也逃不脱性命,登时便脸色惨白,灰心至极。

    她死就死了,总是这世上有的她都见过了,坏事也做得絕了,死在她手里的人也数不清,也算是因果循环。可是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巧姐儿一个,那个孩子却是干干净净,从没做过孽的!

    一想到巧姐儿到时候恐怕也难逃恶运,一想到那么小的孩子到时候恐怕要受尽万般苦楚,连死都不能,王熙凤更是万箭攒心般痛楚,连手中的筷子不知不觉被折断也不曾发觉。

    她越想越是惨伤,不觉便想到了贾琮。说来也怪得很,她与这小子可是死敌,一见面就打得难解难分,且每每一想到这人气就不打一处来。可如今到了生死之际,她心里唯一觉得可靠的竟然也是这小子!

    更何况如今贾府大难临头,除了贾琮这小子,竟然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是可靠的!

    为了孩子,王熙凤此刻也不得不低头了。瞧着平儿白着一张脸跪在地上不吭气,眼中皆是灰心绝望,她更是心中一动:

    这丫头自来就与贾琮交好,且贾琮活得最艰难的时候,她也没少接济那小子。且她每每冷眼旁观,也能看出二人情谊深厚。若是叫平儿去投靠他,那是再也稳妥不过的。

    想到这里,凤姐儿当即便换了一副脸色,亲自下地搀扶了平儿起来,一面又忙满怀歉意嗔怪道:“你这丫头就是个最会熬人的,平日里咱们两人是如何好来着?如今我不过是心里不爽快,呵斥了你两句,你就当真又是下跪又是磕头的,你叫我心里可有多难过?”

    平儿不妨王熙凤竟然忽然之间就变了脸,一时就有些个不知所措,忙就擦泪道:“奶奶心里不痛快,我怎么会不知道?若是平日我也不会如此……”

    王熙凤也不等她说完,忙就弯腰亲生帮她扑打身上的灰尘,又扶着她就要坐下。平儿这下更是惊疑不定,也不知凤姐儿此举到底是为了什么,忙就去拉她道:“奶奶,我自己来,你快坐,看一会子再头晕……”

    王熙凤并不理会,依旧是把平儿身上的土拍打干净了,这才死活叫平儿坐了。平儿摸不透这位二奶奶这是要做甚么,也不敢问,只得半坐了,只瞧着她不吭气。

    王熙凤一套戏做足了,这才也坐在平儿对面,未说话先就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平丫头,我知道你心里的苦说不出,咱们二人打小儿就吃在一处、睡在一处,虽说我平日里不肯说,可你的心思我都明白。如今贾琮这小子带着林姑娘搬出去住了,你是因为这个才心里不痛快吧?”

    平儿听了凤姐儿这一番话忍不住又是心里一阵巨疼,扯得她弯腰蹙眉,半天才喘上来这口气。她万分不想承认,可这番忍不住的痛楚又怎么能瞒得住精明的二奶奶?

    当下平儿认也不想不认又不能,只能垂头不语,眼泪不知道何时已经模糊了双眼。

    王熙凤见了平儿这情形,心里忍不住叹息:瞧这丫头这样子,难不成还真对贾琮那小子动了真情不成?

    可这丫头又不傻,她怎么就能对贾琮动了真心?且不说二人般配不般配,平儿是贾琏的通房大丫头,连个侍妾都不是,她怎么能和贾琮在一处去?

    再说贾琮,那小子胆子也太大胆了些个,连亲哥哥房里的人也敢勾引,还当真是贾府的风气!

    原来王熙凤又没对谁动过真心,就和贾琏成了夫妻,那也不过是因为到了婚娶的年龄,又和贾琏门当户对,因此便嫁了过来,二人一起搭伙过日子罢了,世人皆是如此,她可也没觉出有什么不妥。

    因此,她一见平儿为了贾琮如此伤痛,心里很是奇怪,甚至都起了龌蹉的念头,还以为这两个人已经偷偷摸摸成了好事儿。

    可如今也不是追究这些事情的时候,只见她满脸温柔,一把握住了平儿的手轻声抚慰道:“好平儿,你的心思我都明白,你心里有贾琮,一直也忘不了他,只想和他在一处,可是不是?”

    平儿猛然间被王熙凤说破了心事,当下把她吓得浑身冰凉,忙就失口叫道:“没有,哪儿有这种事儿,奶奶可不敢浑说!”

第六百七十三章 劝合

    平儿被王熙凤一席话说破了心事,登时把她吓得魂飞魄散,忙就低声叫道:“奶奶,哪儿有这样的事,我心里不畅快是有的,可决计不是为了贾琮少爷,奶奶万万不敢乱说。奶奶若是厌弃了我,我就去自寻了断就是,这种事儿我是万万担不起的……”

    一行说,平儿一行忙又滑下地跪在了凤姐儿面前,不住口地求饶。

    王熙凤瞧见平儿竟然吓成了这样,心里不由得便恼怒起来,暗自想这可有什么不能叫人知道的?难道贾府里这种事儿还稀罕不成么?

    公公勾搭了儿媳妇,儿子勾搭了父亲的女人,哥哥占了弟弟的女人……这在贾府里可不是司空见惯么,平儿这丫头又不是头一天来的,怎么就学得如此矫情?

    她一时忍不住想发火,恨不得先就打平儿几下子再问她实话,可眼前又有天大的事儿要求人家呢,且又是为了爱女一辈子的生死大事,她当下也不得不强压下满心的怒火,拿出耐心来,又下地把平儿死活拽了起来搂在怀中劝慰道:“傻丫头,你当我是谁呢,你还这样防备着我?咱们俩从小一起长这么大,那是多深厚的情意,我还能害你不成?”

    平儿此刻心里伤痛难忍,实在没心思再和王熙凤这里打哑迷,当下一行哭一行就哭问道:“奶奶,我这一辈子都是情愿伺候奶奶的,若是奶奶怪我,不想再叫我伺候了,奶奶直说就是,我任凭奶奶处置。如今奶奶到底心里是怎么看我,不如就告诉我,不要叫我害怕了……”

    王熙凤听她问,当下便笑道:“傻子,我巴不得你一辈子伺候我呢,可是如今看来却是真不能够了。”

    平儿一听心里更是惨痛,忙就起身跪下,哭道:“不论奶奶怎么处罚,平儿都不敢有怨言的,奶奶……奶奶……”

    平儿越说越是难过,心里一片死灰,眼泪流成了河一般。

    凤姐儿见她又跪下了,当下一把就拉了她起来,再也忍不住火,呵斥道:“你这丫头平日不是好好的,今日怎么就和傻了一样?我何时说过要处罚你的话?你总是不肯听我把话说完,只顾自己混乱,你到底能不能好好听我把话说完?”

    平儿听了便哭道:“奶奶请说……我……我……”

    话未说完,平儿已经又是眼泪滂沱。王熙凤见了她这样儿忍不住又有些心疼起来,忙把她拉至自己身边坐下,亲自帮她擦干了眼泪,这才低声说道:“平儿,我的意思是叫你跟了贾琮去过活,你可愿意么?”

    平儿听凤姐儿突然这么一说不由得就愣住了,一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忙就问道:“奶奶说什么?”

    王熙凤这才又说道:“我说要放你出去,你自去寻贾琮去,往后就同他一起过日子,可好?”

    平儿一听这话,先是一阵狂喜,但随即又是无限失落,当下便叹息道:“奶奶可是说笑么,这种事儿怎么使得?”

    王熙凤一听便问道:“怎么使不得?当年那小子穷困潦倒走投无路、差点儿就要饿死的日子,你接济了他多少回,我不说就是了,难道你还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么?”

    平儿听王熙凤这么一说登时便不吭气了。她过去的确是没少帮贾琮,为此也偷过王熙凤不少银子,可这事儿她又怎么敢提?

    王熙凤见她不吭气了,这才忙又劝道:“我说的是吧,那小子但凡是个有人心的就不会把你拒之门外。我虽然对这小杂种厌恶万分,可说句实话,他人品倒也不错,只是我不喜欢他罢了。你现在若是投奔了他去,他是一定会好好待你的,到那时候你既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又能离我这个母夜叉远远的,你还有什么迟疑的?”

    听了自己奶奶这番话,平儿一时心里纷乱异常,低垂着头只是不肯说话,脸一阵红一阵白,眼泪又一滴滴滴落,瞧得王熙凤也忍不住心疼。

    只见平儿一张原本清丽绝伦的脸被泪水洗净了铅华,更显得娇美异常,且她一身温柔,就如同月夜雨荷般娇艳动人。就连王熙凤一时也瞧得心动不已,不知这丫头何时就偷偷生得这么好了,平日里她顶了一脸的脂粉,反倒是遮盖了原本的颜色,自己竟然瞎了一般没瞧出来。

    她眼里瞧着平儿的美色,脑子里猛然就想起平日里李纨等人说笑的话来:我瞧你给平儿提鞋也不配呢,你倒敢伸手打她,我瞧你们两个竟然是掉个个儿才是……

    想到这些个玩笑话,王熙凤不由得更是心动,猛然间又想起平日贾琏痴痴瞧平儿的色鬼样儿来,更是心中大为不安。

    她一时又想到自己为了贾府日夜操劳,如今镜子里的自己面黄肌瘦,当女儿时的好颜色早就一去不复返,再与眼前这娇媚难言的丫头一比,自己当真是该卷进席子里扔去乱葬岗了,自己瞧着自己都觉得恶心,瞧了第一眼段然不想再看第二眼的。

    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身边最熟悉的人居然也生成了这般千娇百媚的狐狸精模样儿,自己却始终不曾发觉……王熙凤越想越是心惊,当下更决意要把平儿送出去才能放心。

    心意已决,王熙凤当即强压住满腹的妒忌与怒火,一把搂住平儿假意亲热道:“好丫头,你瞧瞧你如今生得可有多好,我就不信天下的男人们还有个不爱的道理!好丫头,你听我说,你这就快擦干了眼泪,去换件儿好衣裳,去好好收拾收拾,我这就送你去贾琮那小子那里……”

    平儿听了王熙凤这么一说登时更是心慌意乱,忙一把扯住王熙凤哭道:“奶奶,我不去,既然奶奶不是嫌弃了我,我轻愿一辈子都跟着奶奶伺候,就哪里也不肯去的……”

    王熙凤听平儿依旧是死活不肯听话,当即气得七窍生烟,再加上心里的妒意再难压制,当下伸手就打了平儿几下子,瞪着眼睛呵斥怒骂道:“扯你娘的臊,我又不是你亲娘,又不是七老八十了,我且能动弹呢,难道就离不开你么?再则你去了自然有更好的来伺候,稀罕呢!你这丫头今日怎地说什么死活都不肯听,非要惹得我当真起了火把你发卖了才行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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