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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发家致富史全文阅读

作者:红楼大玩家     红楼发家致富史txt下载     红楼发家致富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八章 我是宝玉的影儿?

    荣国府里的下人们历来就习惯欺软怕硬。若是遇上王熙凤这种没人心的主子,个个儿管包都战战兢兢,一点错儿也不敢有的。若是遇上了贾迎春这样懦弱些的,个个都比主子还要厉害几分,谁还管什么利益尊卑?

    贾琮如今虽说是“抬正”了,摇身一变做了正经主子,有了嫡出的身份,但众人谁不知他的底细?况且那贾赦、邢夫人夫妻两个是什么人众人也都清楚,再加上王熙凤那里扣着众人的钱不发,大家就更是小瞧了他。

    况且他年纪还小呢,整日又都是笑嘻嘻的好脾气;锦雀更是成日家一句话不肯多说,就知道低着头干活儿,众人就跟不把这一对儿主仆放在眼里,先是背地里嘲讽,到如今都明着来了。

    贾琮这一日竟然发了好大的脾气,把众人都吓了一大跳,都伏在地上不敢吭气了。

    锦雀在一边儿还待要劝,贾琮便冷笑道:“你是个傻子不成?如今这群狗眼看人低的奴才们都欺压到咱们头上来了,你还要为她们说好话么?看哪日人家就吃了你,你还做梦呢!”

    众人伏在地上静悄悄不敢说话,暗地里却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头老大的不服气:就像二奶奶王熙凤说的,你也没撒泡尿照照,看就你这样的穷酸少爷,也配使唤人?况且,你抖什么威风?你亲生的娘也去不过是个烧火丫头,比我们还远远不如呢。

    贾琮瞧出众人心里不服,当下便冷笑道:“我也知道你们的心思,无非不就是惦记那几百个钱的月钱,那不值什么,等我夜里回来双倍给你们就是!还有那不愿意呆在这里的现在就说明白了,我贾琮绝不强留。”

    一众丫鬟婆子见他动了真气,一时也不敢说话。锦雀见了满心的不忍,忙悄声劝道:“快罢了生气,这一大早起地上可是凉着呢,别再把人冻坏了,你这样一直叫人家跪着,叫人见了也不好。”

    贾琮心里虽气,但也禁不住锦雀这样软语相求,只得瞪了她一眼,抱怨道:“我这可是为了你呢,你倒替人家求起情来了,这算什么呢?”

    锦雀微微一笑,忙道:“谢谢了,她们很好,快叫她们起来吧,地上又凉又硬,看再硌着了。”

    贾琮无奈,只得转头说道:“要不是锦雀为你们求情,今天不叫你们跪上一天我也不算是贾府的少爷了。”

    众人闻言急忙都从地上爬起来,悄悄各自去忙了。

    锦雀怕贾琮再骂人,急忙拖着他就走,一面走一面催促道:“少爷,我说咱们还是快着点儿走吧,你看你这么一多事儿耽误了多少时间,再叫老太太等急了可是更麻烦。”

    贾琮听了,再抬头看看天光已经放亮,忙一把拖着锦雀就跑。这时辰还早,各房各处的下人都在洒扫,因此路上也不见什么人。二人一溜烟跑出东院儿的角门,又转身进了西院儿的门,不多时就来到了贾母居住的院落。

    二人刚刚进了院子,正巧就见鸳鸯出来。她一见二人便笑道:“正要去找你们呢,可可就来了,快进屋去吧,老太太和史大姑娘已经收拾好了,稍坐坐这就走的……”

    鸳鸯话音未落,突然就听有人大声笑问道:“姐姐,是谁来了,可是贾琮么?快叫他进来!”

    听这人语音清脆,笑声爽朗,除了史湘云再没别个。昨日贾琮和这帮子女孩儿厮混了一整天,就对这个新来的史大姑娘印象最深,也最喜欢她。

    虽然史湘云身为女子,但其言语行事大有男孩儿的爽快,叫人一经接触就喜欢。

    听见是她在屋里,贾琮当即便欢声应道:“湘云姐姐,正是我来了,你也不出来接接我么?”

    他话语刚出口就听见门帘子“哗啦”一声大响,有人自屋子里探出头来,笑眯眯道:“你又搞怪,好端端地,你又不是没长腿,叫人接怎地?”

    贾琮抬眼望去,只见史湘云略施脂粉,更添了几分女孩儿的柔美,其眉宇间的英气却依旧丝毫不减。贾府中美人遍地,若当真要说谁最美恐怕有些为难,可要说哪个气质最独特、最叫人一见难忘的,除了这位史大姑娘再无旁人。

    二人一见各自欣喜,贾琮嘴里还在打着招呼,史湘云早就一把将他拖进屋子里去贾琮一个不留神差点儿绊倒在门槛儿上,把个锦雀吓得变了颜色,忙跟了进去扶住。

    史湘云见了锦雀,笑嘻嘻打量了几眼便赞道:“好个漂亮的小丫鬟,你叫什么名字?”

    锦雀虽然心里怪这位姑娘莽撞,但脸上可一点儿也不敢露出来,忙低声回道:“回小姐的话,奴婢叫锦雀……”

    史湘云听了又深深看了她一眼,笑道:“好名字。”

    说罢,这位史姑娘早又扭头去看贾琮,嘴里一个劲儿地追问:“琮兄弟,昨日听了你讲的故事,害得我一夜没睡好。小龙女离开杨过到底是去了什么地方?两人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啊?”

    屋子里贾母一见二人如此和睦,自然是心中大乐,笑眯眯说道:“你们二人和睦自然是好,可也小心着点儿,看再摔了……”

    贾琮见了贾母忙躬身行礼问安。贾母早见他穿的是自己送过去的衣裳,又见他被这衣裳一衬更显得俊美难言,心里自然是高兴得紧,忙便说道:“好孩子,快直起身叫我细细看看,瞧着怎么这样好看?”

    一面说一面回头叫鸳鸯给拿眼镜。鸳鸯忙答应着寻着了眼镜给递过来,一面也夸道:“衣裳好,人更好,琮少爷穿上这衣服倒有几分宝二爷的影子呢。”

    贾母这时候已经戴上了眼镜儿,对着贾琮上下仔细打量了半天,也不由得点头赞道:“是好,当真好。我原还担心这孩子衬不起红色来,没想到就这么合适,真好。”

    贾琮听了便忙道:“老太太是最见多识广又最有眼光的人,既然是老太太给做的,一定是天下最好的,怎么会不好看?”

    贾母听了甚喜,一转眼又看见站在一旁的锦雀,忙又问道:“这丫头是谁,怎么没见过的?”

第一百七十二章 贾琮,要点儿脸行么?

    贾琮被逼着七步成诗,惊艳万分。

    众人再想不到他当真如此有才情,居然能作出这么好的五言绝句来。有人便疑惑道:“这当真是你写的诗么?”

    贾琮听了便笑道:“不然还能是谁,即便我要作弊,可也不知道你们要出什么题目,怎么作弊?”

    众人听了便细想一番,知道贾琮说的是实情,况且这些个夫人小姐里头,饱读诗书的大有人在,谁可也没听过这几句诗,因此众人便也相信了。

    这时便又有人问道:“还有没有,难道就这四句么?”

    贾琮便摇头:“还有四句呢,你们老是打岔,我忘记了,不和你们说了!”

    众人一听忙都笑道:“好,好,是我们的不对,不该打扰你的诗兴,请你好好想一想,念给我们听听可好?”

    贾琮当即便翻了个白眼儿道:“这作诗最讲究的就是灵光一动间,妙句偶天成。你们老是和我说个不停,问东问西的,把我的好诗都给弄丢了,我不给你们说了。”

    今日来北静王府做客的一干女眷,无不是出自于当朝权贵,其中有才情能作诗的不在少数,此时她们听了贾琮这一番话,个个都暗中点头称赞,知道他说的都是实情。就凭他这几句话,众人便知道贾琮的确是会作诗的,而且就听他念的这四句诗,恐怕其才情还远在众人之上。

    当下众人暗自叹服,其中那些个真有才情的都忍不住想听听贾琮后四句诗有多妙,因此便陪着笑央求道:“小公子,原是我们的错,不该打搅公子的诗兴,还请公子好好想一想,把后四句一齐念出来,叫我们见识见识,如何?”

    贾琮见人家恳求之意甚诚恳,且个个都是娇滴滴的美人,当下见好就收,故意装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沉思了片刻才欢然叫道:“有了,可是想起来了!”

    众人此时可谁也不敢再插嘴,都静悄悄听贾琮念道:“香融金谷酒,花媚玉堂人。何幸邀恩宠,宫车过往频。”

    他这四句诗才念罢,众人登时便齐声喝彩,都纷纷赞道:“好诗,好诗,当真是极好的诗,贴情贴景,再合适不过了。我们可都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贾母至此时心里的一块石头才终于落了地,不由得又是满脸得意,笑容满面。

    众人称赞过了贾琮,忙又转身恭贺贾母道:“老太太贵府居然能有如此才思敏捷的大才子,当真是可喜可贺!我们个个都输得心服口服,直等明日便把欠贵府的东西奉上。”

    贾母听了未免更加得意,笑着摆手道:“不过是玩笑罢了,诸位何必当真呢?”

    众人忙都纷纷叫道:“这可使不得,人生必要有诚信,况且都是些个玩物,就当是我们送给小公子闲暇时把玩的的吧。”

    当下贾母又推辞了数次,可众人皆是不依,她老人家也只得含笑受了。偏老太妃也来凑趣,非要丫鬟把那一树小珊瑚搬到贾母身边,说是自己输给她了。

    贾母忙起身推辞:“老姐姐,这可千万使不得,这个太贵重了些,我当真不能收!”

    老太妃听了便故意沉下脸说道:“怎么,别人的能收,我的就不能收了?况且这是我输给孩子的,我一个祖母辈的人,怎么好出尔反尔?再说,这不过一个玩物罢了,也没什么了不得的。”

    贾母听了她这番话,也只得告罪收下,忙又叫贾琮谢过了。

    老太妃这才高兴道:“认赌服输,你们收下才对了,又谢我做什么?”

    当下众人各自坐定,又纷纷夸赞贾琮当真是有真才实学,方才作的歪诗不过是逗人一笑罢了。

    史湘云见贾琮赢了个盆满钵满,当下便满脸是笑,得意洋洋道:“你们都不知道,我这小兄弟作诗还不算是厉害的,他讲故事说书的本事那才是天下一等一的好……”

    众人一听更是惊讶,忙都扭头缠着湘云问道:“当真?贵府的小少爷还会说书么?他会讲什么故事?是不是什么才子佳人的,那可没什么意思……”

    湘云不等众人说完便笑道:“才不是呢,那些个故事有什么好听的,不过都是满纸潘安子建的胡编乱造,我兄弟讲的故事可比这有趣一百倍!他说的可是江湖中的故事,你们听过么?”

    这些女子每日里念的是女训,听的是列女传,最了不起也就是偷偷看过西厢记,哪里会知道江湖?

    此刻听史湘云说起什么江湖,都睁大了眼睛问道:“江湖,什么江湖,江湖是什么?”

    众人这么一问,湘云登时也傻了眼,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众人见她也不知道,便又扭头去看贾琮。贾琮微微一笑,心知这帮子小姐夫人们和史湘云性情可不一样,哪儿能给她们大讲江湖上的打打杀杀,于是便微微一笑说道:“别听她胡说,什么江湖不江湖的,她都不知道江湖是什么呢。不过是她一直缠着我讲故事,不得已胡编了个哄她的。”

    众人听了皆不相信,都纷纷叫道:“那你也给我们编个故事出来,可好么?”

    贾琮听了便忙摇头道:“不好,不好,我的故事一编就收不住,非要连着讲个几天几夜才能讲完,太累了,不讲,不讲!”

    可惜他越是这么说,众人越是好奇,纷纷叫道:“那你给我们短一点儿的故事可好?”

    贾琮听了便苦笑:“没有短的呀,都是长的,我自己闲着没事儿倒是编了几个故事,可惜都太长了些……”

    贾琮越是推辞,众人越是难忍心痒,不住逼迫贾琮,非要他讲个故事来听听。

    贾琮便皱着眉头碎碎念道:“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讲什么才好呢?”

    众人见他皱着眉头,也听不懂他到底说的是什么,有人便好奇地问道:“小公子,你嘴里念叨的是什么,难道又是公子即兴作的诗么?”

    贾琮听了便摇头道:“不是,不是,这是我平日里闲着没事儿,瞎编出来的十几个故事,把这些故事的名字胡乱串成了两句诗罢了。”

    他这话一说来,莫说是旁人,就连史湘云都惊讶得合不拢嘴,失声问道:“怎么,你竟然编了十几个故事?快说来听听,到底都有些个什么故事?”

    贾琮,你丫真不要脸!

第一百七十四章 贾府奇才?

    众人都正缠着贾琮讲故事,北静王却不声不响地来了,惊得众人急忙接驾。

    贾琮却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位王爷,不由得就仔细打量了一番:只见北静王身材高大,面皮白静,五官俊朗,气质温润,不经意间却又流露出上位者的狠辣与霸气。

    亲近不得,却又不忍远离。

    北静王给贾琮感觉就是如此。

    见众人纷纷施礼,北静王温和一笑,忙说道:“倒是我来得鲁莽了,实在是我听得这厢欢笑声一浪高过一浪,着实心中纳闷,不知诸位因何如此欢愉,这才过来一看,倒是搅了各位,还望海涵。”

    这些个夫人小姐之中,十之七八倒没见过北静王真人,如今一见到他年轻英俊、光彩照人,一时都有些羞涩害怕,忙都低下头去。

    唯有爵爷夫人和北静王最为熟悉,听他问起,这位夫人便笑着说道:“王爷还不知道呢,今日贾府的老太君带了一位小少爷过来,文采惊人自不必说,更难得的是这位小少爷口齿又极佳,不仅会说笑话儿,还会讲故事。方才就是他逗得我们几乎不曾笑死,这不是我们又欺负人家,逼人家孩子给我们讲故事听呢?”

    夫人一面说一面指着贾琮给北静王爷看。

    北静王“哦”了一声,显然是大为惊讶。他们这座王府集天下精粹,奢华无比,却每日间都是冷冷清清。他知道母亲人老了喜欢热闹,但他身份尴尬,当今圣上又多疑,因此就很少与人来往,偌大的府邸每日访客不多,还尽是些个女流之辈。

    这一日,老太妃宴请众人,厅堂之中笑声爆棚,把北静王府数年的清冷沉寂都吵成了碎片,似乎连透进来阳光都炙烈了许多。

    北静王诧异万分,尽管明知道老太妃这里是一屋子的女眷,他若出现肯定是不合时宜,但他一忍再忍,可偏偏那欢笑声一阵高过一阵,引得他再也无法忍耐心中的好奇,不由自主就来到了门前,推门而入。

    待听到爵爷夫人说起引着众人欢笑的竟然是贾府的小公子,北静王越发诧异,定睛打量了贾琮一番后,他更是惊讶:

    眼前的小人儿才多大点儿,十一岁?十二岁?最大也不会超过十三岁,怎么就能逗得这些人笑成这样?

    眼前这些个女子,无一不是豪门贵府的大家闺秀,平日里最是斯文规矩的,今日怎能笑得如此欢畅,甚至有些失礼了。

    扭头再看母亲,只见老太妃容光焕发,满脸都是笑意,一上午不见,她老人家倒像是年轻了十岁!

    北静王越是看越是心中讶异,忙拱手对贾琮道:“原来贾府这位小公子竟然如此有才华,真是叫人惊叹,失敬,失敬!”

    贾琮见他如此,忙施礼道:“在下荣国府贾赦之子,单名一个琮字,今日得见北静王实乃三生有幸,王爷谬赞了,小子哪里有什么才华,最多不过是有些个歪才罢了。王爷太抬举小子了。”

    北静王见贾琮举止落落大方,言语间进退有度,心中更是喜欢,忙笑道:“小公子太过自谦了,我只知道贵府有个衔玉而诞的公子,敢就是你么?”

    贾琮忙回道:“那是小子的堂兄,堂兄才华何止十倍于我,我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不敢于堂兄比肩。若是改日堂兄有幸能见王爷一面,王爷就知小子所言不虚。”

    北静王听他这么一说,心中更加赞叹。说实话,他可不相信什么含着玉出生的鬼话。在宫里住过那些年,什么样的手段计谋他没见过,怎么会被这点子手段给蒙了?

    眼前这个小公子侃侃而谈,不卑不亢,他就感觉很好。至于贾宝玉,他早就暗地里打听过,知道他不过是个被祖母宠溺上了天的纨绔子弟,有些歪才倒是真的,不过并没有什么惊人的才华。

    相较之下,倒是眼前这个小子更叫他觉得有趣。当下,他便笑眯眯盯着贾琮问道:“方才听人说你还会讲故事?”

    贾琮忙回道:“回王爷,那都是小子闲着没事儿做的时候瞎编的,无非都是些个江湖恩怨、儿女情长的故事,都是假的,没一件是真的,没什么可听的,我怕污了王爷的耳朵……”

    谁料他这么一说,北静王的好奇心更被吊得老高,忙追问道:“什么是江湖,江湖在哪里?”

    贾琮顿时被问得满脸尴尬,摊开双手道:“江湖,谁知道江湖在哪里,有人的地方就要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恩怨。”

    贾琏可有多无耻,什么话经典就照搬什么话。

    可惜北静王并不知此话的出处,听了这句话反而品出了很深的哲理,且更是看重贾琮,以为贾府这位小公子心胸大有沟壑,实在不是寻常人物。

    两世为人,怎么可能寻常?

    废话!

    北静王还是太单纯了。

    他正想要再开口说话,那位爵爷夫人便笑道:“王爷,我们也等着他讲故事听呢。这不是逼了多久才逼出来?哎呦呦……这位小公子厉害得很,居然就编了十几个江湖恩怨的故事呢,不如王爷就坐下来,和我们一起听听,如何?”

    北静王听了心中更是惊讶,当下又细细打量了贾琮一番,见到贾琮小小瘦瘦,眉目如画,却想不到如此有才情,实在想坐下来听听这么点儿个小娃子能编出什么故事来,但转念想到屋子里都是一群女眷,自己呆在这里诸多不便,恐怕更让旁人尴尬,反倒不尽兴了。于是,他便微微一笑道:“不急,不急,你们先听贾府的小公子讲,日后我特请他来给我讲。”

    说罢,这位北静王拱了拱手便转身出了房门,隐身于一片日光之中。

    屋里的一干女眷偷眼瞧见北静王这一片光彩,个个心中暗自称赞,暗生情愫的也不在少数,有些个甚至于在心里暗自打定主意:嫁人就要嫁给北静王。

    他还没有正室妻子呢!

    这些妙龄女子如何作想,余者皆不知,都纷纷又催促贾琮快点儿说故事来听。

    贾琮看着北静王来去的风采也有些眼晕。要不说人家是真龙呢,仿佛这王府的阳光都是为他一人而来的。

    这派势,这风采,凡人当真不及其万一。

    小贾琮暗暗拿北静王当偶像,站着正发愣呢,冷不防就有人推他:“小公子,快开尊口啊,难不成您还要赏钱才肯讲么?”

第一百七十九章 心已动,情悄远

    眼瞧着贾母带着史湘云坐轿子远去了,贾琮这才回头也进了角门,身后跟了几个婆子,抬着他这一日的战利品,匆匆往畅春园儿去。

    不多时到了地方,贾琮又拿了几钱银子赏了,那几个婆子这才欢天喜地去了。

    一时人去尽了,屋子里灯火亮起,只剩下贾琮和锦雀二人。火烛灯光摇曳不定,贾琮在灯下看锦雀正自发呆,刚想要开口说话,却听锦雀先倒抱怨道:“少爷,往后你再说话没个遮拦,我可也不敢再和爷出去了。”

    贾琮听了一愣,想了想就知道是在车上说些那些个话叫这丫头害羞了,忙赔笑道:“好丫头,我说的都是真的呢。”

    锦雀一听便瞪了他一眼,抱怨道:“我管你是真是假,总是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叫人听了什么意思?旁人不说你不尊重,倒要笑我不知天高地厚,痴心妄想了。”

    贾琮忙笑道:“怎么是你,明明就是我说的……”

    锦雀不待他说完便冷声道:“不管怎样,你日后总是不许再说这种话,否则我再也不理你了,也不敢再和爷出去了……”

    说罢,锦雀也不等贾琮回话,径直就甩手而去,只把贾琮独自凉在屋子里。

    小贾琮这时满心疑惑,却又无法问起,只得一个人发呆,怎么也想不出自己犯了什么错。

    难道说真心喜欢一个人,就嘴里也不能说说么?一时间,这位小少爷满脸迷惑,心里大为沮丧,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做才对,到底怎样才能打动伊人芳心?

    正在他乱想之际,切见锦雀端了一盆子洗脸水进来。原来她却是烧水去了。

    她一进屋便见贾琮正坐在灯前发呆,不由得便笑着招呼道:“快过来洗脸,一个人瞪着两只大眼想什么呢?”

    贾琮被惊醒,一眼瞧见锦雀满目含情,俏脸微红,正含笑望着自己,他便是再傻些可也能看出锦雀对自己颇有情意,当下又欢喜起来,笑问道:“你做什么去了,是给我烧洗脸水去了不成?”

    锦雀便笑道:“少爷你今早上发了一顿脾气可是管用,我去了厨房,她们早就把水都烧好了,我倒是省了许多力气。”

    贾琮听了便笑道:“咱们也有了丫鬟,不用她们怎地?难道好处处叫你亲力亲为?瞧着你辛苦,你可不知道我有多心疼……”

    他还未说完话,锦雀便丢了一个白眼儿过来,嗔怪道:“你又胡说八道起来,你再胡说,瞧我理不理你了……”

    嘴里说着,锦雀便似笑非笑瞪了他一眼,伸出手指似乎想点他眉心,却又硬生生停顿在半空,眼波盈盈之中似是欢喜又似乎是恼怒,雪白的牙齿轻轻咬着红润的唇,想开口却又说不出什么来。

    贾琮瞧见锦雀这模样,登时又是心旷神怡情难自己。他正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冷不防被锦雀一把拖过来,眼前一黑,脸上却早被盖上了一块温热的毛巾。

    热气蒸腾,贾琮身心一爽,却听耳边锦雀娇嗔道:“你往后少给我风言风语的,你再惹我,小心我……小心我……”

    锦雀红着脸,胸膛起伏,到底也没说出来要怎么收拾贾琮。她手脚麻利,又伺候惯了贾琮,不过片刻间就给贾琮洗过了脸,又把鞋袜除去叫泡脚,自己却已经站在身后帮他梳满头黑亮的头发。

    贾琮此刻神清气爽,一身疲惫顿消。他半眯着眼,偷偷在大镜子里偷瞧锦雀俏丽的身影,忍不住抓住锦雀的小手,喃喃道:“好丫头,若是没有你,我可怎么办?”

    锦雀正给他梳理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发,一面梳理一面说道:“少爷,原先你的头发又干又黄,梳起来涩得很。如今你可见是日子过好了,也吃上了,这头发看着黝黑,摸在手里竟如同缎子一样呢……”

    一句话还未说完,猛然就感觉自己的手被贾琮抓在手中。贾琮手掌虽不大,这一握竟然极有力气,叫她根本无法挣脱,且少爷那一双小手滚烫无比,一股暖流顺着他的手心瞬间就传入她的掌心,一个呼吸间就抵达心房。

    锦雀的身体顿时一僵。她不由得双颊滚烫,两眼望去只见贾琮正半眯着着眼睛,痴痴盯着镜中的自己。

    锦雀被镜中的少年吸引,一时竟然舍不得挪开目光。只见镜中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褪去了不少的稚气,唇边依稀可见毛茸茸的胡须。再看到他俊美难言的面孔,锦雀一时脸红心跳,情难自禁。

    听得他喃喃不住呼唤自己的名字,锦雀更是情动,不知不觉就微微弯腰,在他头顶的发丝上轻轻一吻。

    感觉出自己头顶微微一阵酥麻,贾琮两眼更亮,更是痴痴盯着锦雀,伸手拉过她的小手放在唇边微微一啄。锦雀更是心慌意乱,双眸刹那间光华大盛,但不过一瞬却又暗淡了下去,剩下的便只有迷茫。

    “锦雀,我要你一直陪在我身边儿,哪怕是天塌地陷了,咱们也要在一起……”

    贾琮呢喃,锦雀微微一笑,甜蜜与苦涩交织。

    于贾琮而言,这是他的心愿;于锦雀,这只是一个梦而已。

    她不知道自家那怯弱的少爷怎么会突然间大放异彩、光鲜照人。他就是朝气蓬勃的朝阳,而自己则不过是夜空中最不起眼的小星星,太阳光越盛,她越暗淡,终究会消失不见。

    贾琮情思迷乱,紧紧握着锦雀的小手,放在唇边不住轻吻。锦雀想着自己的心事,眼神越发暗淡。

    终于,她轻轻抽出自己的手,强笑道:“少爷,你别乱动,,梳头也不见一点儿老实。你再这样我可就不管你啦!”

    贾琮这才醒过神来,笑着又要去抓锦雀的手却被打在一旁。只听她笑道:“你再来,我可真要走了。”

    说着,她果然就把梳子放在一边,转身就走。急得贾琮忙叫道:“好丫头,你别走,你若是走了,我可怎么办?”

    锦雀回头一笑,说道:“我走了,自然有好丫头来伺候你。我又不是个什么好的,少爷还稀罕我怎地?”

    贾琮正要说话,却听门帘子响动,有人笑嘻嘻问道:“琮少爷,你可睡下了么?”

第一百八十一章 吾儿,乖乖的

    一大早上贾母就叫人送来了一碗不知道是叫什么的吃食。据琥珀所说,这东西是宫里头传出来的,做起来废死个劲,熬个三五天才能做出这么一小碗,就连当今的皇上也不能常吃的。

    贾琮听说这一小碗儿东西如此珍贵,低头稍稍尝了一小口便笑道:“果真是好吃,怪不得这么难做,看来好东西必定难得。”

    他一面说笑,一面又给锦雀递眼色。锦雀会意,忙从床底下拖出昨日得的大箱子,打开了请琥珀随意挑选。

    琥珀一瞧那满满登登一箱子的东西,忍不住惊讶问道:“哪儿来这么一大箱子宝贝?”

    贾琮闻言笑道:“也不算什么宝贝,不过是昨个得的一些玩儿物,姐姐挑挑看,若是有喜欢的,不妨就多拿几件儿。”

    琥珀一听便笑道:“哎呦呦,我可不敢呢。这是少爷的东西,我怎么好拿?”

    锦雀便在一边儿忙笑道:“姐姐客气什么,这东西又值什么,不过是样子精巧些罢了。姐姐跟着老太太,什么好宝贝没见过,自然不稀罕这些个东西,不过拿着无事的时候赏玩儿罢了,再不然就是拿去送人也是好的。”

    琥珀听说,这才从箱子里随意拣了两件儿装起来,笑道:“好了,就这两件儿就足够了。”

    说罢,琥珀便又嘱咐了几句便告辞说该回去伺候老太太起床了。锦雀忙起身送了出去,半天也不见进来。贾琮这里不过稍微尝了几口贾母送来的稀罕物儿,便又去喝锦雀熬的小米粥。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小丫头这粥熬得极香甜,若是这一生每天都能喝这么一碗,那也再无它求了。

    他低着头将要把粥喝光了,这才见锦雀悄悄走进来收拾。贾琮忙就把贾母送过来的那碗东西推到锦雀眼前,笑眯眯道:“快尝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喝着还没你熬的好吃。”

    锦雀闻言一愣,白了他一眼,不禁微笑道:“你没听说,皇上都不能日日喝呢,还不快好好吃了?!”

    贾琮假意皱眉道:“也不知什么做的,苦呢,难喝,我喝不下了!”

    锦雀听他这么一说,不由便感叹道:“少爷,你倒忘了咱们连饭都吃不上的日子?饿得你直哭,非逼着我去厨房里偷东西?我不肯去,你又哭又闹的,后来到底是去偷了一个冷馒头给你,你当日吃得可香甜得很!怎么如今连这么好吃的都嫌弃了?眼见这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就把你轻狂的!”

    贾琮听了心酸,眼眶里就湿湿的,似乎是有眼泪要流出来一样。他急忙低头擦了擦眼角,抬头笑道:“真的不好吃,你略略尝一口就知道了。”

    锦雀听了怎么也不肯相信,果真低头吃了一小口,登时嘴里便被香甜占满,那美妙的滋味简直是一辈子也忘不掉。她忍不住又吃了一小口,眯着眼睛品味了半晌,这才明白是少爷在骗她。

    只听贾琮在一边含笑问道:“怎么样,好吃么?我是不喜欢,你若吃得好便全吃了吧!”

    锦雀一抬眼见到贾琮满目含情望着自己,心里更是雪亮:这小子当真对自己好得狠,有了好东西不肯自己独享,非要她也一起享用。

    想到这里,锦雀眼睛里便雾蒙蒙的,一颗心飘飘荡荡如在云端。

    这么想着,锦雀一时情难自己,忙低下头强忍了半天才缓过神来。她放下手中的勺子,又把盖碗儿推到贾琮面前,微笑道:“果然难吃,我可吃不下,还是你吃吧。”

    贾琮看也不看就又推了过去,笑道:“我吃饱了,再也吃不下了,你快吃了,一会子跟我去老爷屋子里走一遭。”

    锦雀摇头不肯再吃,惊讶问道:“你好好的找不自在?又去老爷那里做什么?”

    贾琮便笑道:“把这数珊瑚送过去啊,这一来大家也都清净,省的有人想东想西的。”

    锦雀听了便点头道:“也好,若是叫老爷知道了你私藏了这宝贝,恐怕一天不打你八遍才怪。”

    二人把那碗吃推来推去的,就到最后谁也舍不得吃,只得先收起来,等到夜间回来再吃。

    一时二人收拾利索了才见太阳刚刚东升。于是贾琮当先,锦雀跟在身后,又叫了两个丫鬟抬了那一树珊瑚就先往贾赦住处而去。

    贾赦这时候且高睡呢。一听人回说贾琮来了,忙就叫他进来。

    贾琮吩咐丫鬟抬了珊瑚,几人一进屋就见贾赦拥被而坐,正笑眯眯望着众人。几个丫鬟登时羞得满脸通红,放下东西便逃也似地飞奔出去。

    贾赦便问贾琮:“我儿,你这么一大早来做什么?”

    贾琮先乖乖问罢了安,这才回头指着珊瑚笑道:“父亲,儿子昨儿个得了个好东西,这不是一大早就给父亲送过来了,我可不配有这么好的东西呢。”

    贾赦闻言便笑道:“我儿还记得为父,很是孝顺,不论你给的是什么,为父都是高兴得很呢。”

    贾琮忙一回身便揭开蒙着珊瑚的缎子,指着珊瑚笑道:“父亲,这个你可喜欢么?”

    绸缎刚一掀开,贾赦登时只觉眼前一片红光,一时间眼花缭乱,竟然看不清贾琮送过来的是什么东西。他慌忙揉了揉眼,仔细盯着瞅了半天,不由的满心狂喜,颤声追问道:“吾儿,你这东西从哪儿来的?”

    贾琮且不答,只笑问道:“父亲可喜欢么?”

    贾赦欣喜若狂,当下也顾不得身上没穿衣裳,揭被而起,先是跳过来狠狠亲了贾琮一口,又围着那一树珊瑚转来转去,仔细观赏个不停,一面看一面不住口夸赞。

    贾琮站在一边儿扭头看去:此刻旭日东升,一汪金光倾泻而入,照得那一树珊瑚玲珑剔透,上面镶嵌的宝石更是五光十色,好看到了极致。而那贾赦赤着精瘦的身子,每一个汗毛孔都显得清清楚楚,其丑陋也是到了极致。

    这大美大丑同在阳光下,更加叫人震撼无比。贾琮一时竟然不知该如何形容眼前这一副怪异景色。

    贾赦却浑然不觉,猛然又转过身,抱着贾琮就是一顿猛啃,直把他这乖儿子夸上了天。

    贾琮狂寒。

    他支吾着敷衍了几句,说什么贾赦人品高贵,也唯有如此宝物才能和他高贵的父亲相称、相得益彰、好马配好鞍、好物配好人……云云。

    说到后来,就贾琮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满嘴里胡说的是什么,直觉得口干舌燥,胸口烦闷欲呕。

    等他终于瞅了个机会逃出,站在晨曦中深深吸了半天清新的空气,这才觉得喘过气来。

    锦雀还在一旁等他呢,见了他这副狼狈模样,把个小丫头吓了一跳,忙小声儿问道:“少爷怎么了?难道送东西也不对,老爷又训你了还是怎地,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贾琮白了她一眼,悄声儿道:“他可高兴呢,恨不得把我吃到肚子里呢。可你没见老爷那模样,可是恶心坏我了。早知道是这样,打死我也不来了……”

    二人这里正说着,猛然就听前头有人笑问:“我儿,你这一大早怎么就来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兄DEI,对不住啊

    贾琮这一天过得直可以用悲催来形容。从半晌午一直不停地给京城一干豪富太太小姐讲故事、讲笑话。故事讲了大概有十几回,笑话也讲了十几个,眼见月升日落,众人依旧不觉过瘾,还缠着他叫他再来一个。

    还怎么来?

    他这一天茶喝了好几大壶,饭却没吃多少,肚子里憋了好大好大一泡尿,感觉稍微一动膀胱恐怕就要爆炸了。

    贾琮都要哭了。不得已,他只能可怜巴巴央求众人放过他,好歹叫他歇一歇,不然当真有半路夭折的可能。

    众人见他这小脸儿憋得发白,清秀的面孔几乎都有些狰狞了,只得放过他。

    老太妃瞧着不忍,也笑着帮他开脱:“诸位,贾府小少爷今儿个当真是尽力了,瞧着叫人倒心疼。不如今日就这样吧,外头天也黑了,我肚子可也饿了,咱们先用饭。要是诸位还听着不过瘾,就明日后日不管哪一日咱们再请小少爷过来好好讲一天,如何?”

    众人听老太妃都求情了,再看贾琮的确也是累坏了,只得都说道:“好,既然老太妃都给求情了,咱们还有什么话说。只不过小少爷这故事还未讲完,改日一定要再聚一聚,听小少爷讲完才行!”

    贾琮听了忙就赌咒发誓道:“一定,一定,改日哪怕诸位夫人小姐都去我们府里做客呢,我也一定给诸位说个结局。”

    说罢,贾琮咬着牙就往外头冲。偏史湘云就在他跟前呢,一把拉住便问道:“好兄弟,你只和我说一句,后来究竟怎样了?”

    贾琮这时候憋得一滴一滴直往外冒,他忙一甩手甩开史大姑娘就冲了出去,口里不住叫道:“我的亲姐姐,你是不是非要看我被尿憋死才开心?!”

    众人一见他这副猴急猴急的模样,忍不住笑得直打跌,谁也不敢再阻拦,忙就叫他去了。

    贾琮惨,北静王可也好不到哪儿去。这位王爷今天也是整整站了一天听贾琮讲故事说笑话。厅里贾琮求饶的时候,王爷才感觉自己也憋得小肚子疼。

    他先开始听得太过入神灵魂出窍,直把自己都忘了个干干净净。等听见里头贾蔷告饶的时候,他这才回过神来,未免就觉得小腹胀痛,转身就跑。

    厅里贾琮好容易摆脱了一干豪门贵妇,拎着长袍就往外飞冲。可怜他这小小的人儿,差点儿就把自己用尿给憋死!

    只见他夹着双腿,捂着小肚子飞奔出屋,直就冲到院子里去找方便之所。

    可院子里雕梁画栋,假山流水,处处精美异常,偏偏就没有可供方便之地!

    小贾琮一溜烟儿飞出院子,在景致惊人的北静王府中一通儿乱寻,怎么可也找不到公共茅厕!!!

    贾琮很想知道这府里这许多丫鬟下人们究竟怎么方便,去哪儿方便?!

    他如今只想把设计建造北静王府的匠人狠狠打一顿屁股!的确这座府邸堪称人间仙境,可神仙侍女们就不方便么?

    这念头在贾琮不过是一闪而过罢了,如今他真的一分一秒都忍耐不得了:他肚子里的好几大壶世间最贵重的茶水此时已经开始暴动,争先恐后往肚子外狂挤。事实上,已经有一小股儿上好的茶水流出来了。

    他憋得满身都是冷汗,当下再也顾不得讲究,拎起袍子的一角儿就往花丛里钻。

    可巧,眼前不远处就有一大丛牡丹。剩下,花儿都不见开,叶子却生得疯了,肥美茂盛。

    贾琮一头扎进花丛,哆嗦着接开扣子就是一阵狂喷。随即而来的舒畅简直无是法用世间的言语描述。

    这一泡尿简直是开天辟地一般,爽得贾琮差点儿就高歌一曲以明志!

    他正享受这来之不易的舒爽,猛然就听眼前茂密的花丛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难道花丛中还藏着人?

    贾琮顿时紧张起来,尿意更盛,肚子里的茶水更是决堤般狂涌而出。

    响声越发大了。

    贾琮满心慌乱,却当真无法控制高速喷出的茶水。相反,其去势更加猛了。

    悉悉索索之声不绝于耳,眼前的花丛不住轻轻抖动。随即,肥美而茂盛之极的花叶抖动得越发厉害。

    贾琮越惊乱,灌满整整一大腹的上好茶水终于一股脑狂涌喷薄。

    花叶颤抖得越发厉害,花丛又是一阵哆嗦,紧接着花枝乱摇一张雪白的面孔突然出现。

    贾琮一惊,调转枪头就往那张满是讶异的面孔狂喷。

    满身满脸都是上好的茶水……

    那人惊讶异常,一时间居然忘记了躲闪,被喷了个正着。

    贾琮这里一大泡茶水终于一泄而空。瞧着对面那张被自己荼毒的美面,贾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飞快提起了裤子,转身就裤子转身就要开溜。

    “站住!”

    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不过这声音中或多或少都有些水汽。

    “站住?傻子才站住,等着挨打?!”

    贾琮装聋作哑,还没跑出几步就感觉自己肩膀被人给生生按住了。他挣扎了几次,但那人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贾琮难以动弹分毫。

    不得已,这小子只能强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笑眯眯的样子,回头盯着那人笑着问道:“兄弟是谁,抓住我做什么,难道兄弟有事儿?”

    那人见贾琮刚做了坏事儿就敢装无辜,忍不住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再仔细瞧一眼,只见被自己牢牢掌控的这小子一脸清纯无辜,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疑惑,似乎方才的事情根本就没有过,全不过是一场梦一样。

    那人心里更是好气,明明自己是瞪着眼睛亲眼瞧见他猛尿了自己一身,可他怎么还敢装得如此无辜,仿佛错的就是自己一样。

    又听那小子突然间开口相询:“兄弟到底是谁,为什么抓着我不肯放手?兄弟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怎么敢在这里撒野?!小心我这就通秉给北静王爷,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见这小子明明做了坏事儿不认账,还敢口口声声威胁自己,那人不禁对贾琮更加好奇,双手微微一用力,低声威吓道:“好小子,做了坏事儿还敢狡辩?瞧我怎么炮制你!”

    贾琮吃痛,立即便杀猪般嚎个不停,一面叫嚎一面还不住口威胁:“你快松手,你再敢放肆我果真就喊人来了!”

第二百零一章 贾政怎么了,一样削他。

    贾政在外间胡乱一通大骂,简直如同疯狗一般,实在是有辱斯文,亏得他还自诩是个读书人。小丫头锦雀硬是冷冰冰全部都给顶了回去,把个贾政气得更是连吹胡子带瞪眼睛,当即抬手就想先赏这小丫头几个耳光再说。

    锦雀斜眼见贾政抬手欲打,当即一横心一咬牙,躲也不躲,就盼望着这位二老爷打自己两下出了气,也好赶紧走,不要再找自己家少爷的麻烦。

    不过,贾政这里虽然是抬起了手,但迟迟也不见落下。他气归气可终究没有当真疯了:打狗还要看主人呢,贾赦并不是好惹的!

    他这位大哥平日里就对他颇有微词:一来怪母亲偏心,向着他二房,不和他这个长子住在一块儿,却偏偏要和老二住在一起,这本来就于理不合;二来更怪他贾政身居二房却掌管着荣国府财政大权,愣是把贾赦这长子长房撇到了一边儿。

    就因为这些,贾赦深恨这个唯一的亲弟弟,没事儿还想要找他点儿事儿呢。如今要是他当真就跑到贾琮房里来撒泼打人,那贾赦还不敢把他给剐了?

    再则说,他就连自己儿子房里的丫头都没说过呢,凭什么跑到别人家儿子的房里来撒野?

    想到这些,贾政只得把满腔的怒火一压再压,悻悻收回了手掌,冷言沉声呵斥眼前的小丫头道:“就凭你也配我打?还不快去把你家少爷给我叫起来,我有正经事儿要问他!”

    锦雀听了便回道:“老爷不知道,我家少爷平时脾气是极好的,就算是人家打了他几巴掌都不敢吭气的。可只要是他一睡着了,那可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若是谁敢把他吵醒,他就跟疯了似的,能吃人!奴婢可不敢去打扰,老爷恕罪!”

    贾政一听更是大气,当即便喝骂道:“放屁,哪里有这样的事儿,简直是胡说八道!你若是再推三阻四地不肯去,我可就亲自进去揪他了……”

    锦雀听了忍不住心慌着急,忙劝阻道:“老爷,我说的可都是真的呢。奴婢绝不敢欺骗老爷,不如还是等少爷他睡醒了再说……”

    贾政哪里还耐烦听锦雀在这里唠叨,当下推开锦雀便向屋里走去,边走边呵斥道:“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屁事儿,你等我先把这小畜牲揪起来再和你算账……”

    锦雀冷不防被推在一边,她一回头就见贾政已经大跨步往里间走去,这下可把这丫头急坏了,紧跑了几步就想把这位蛮横不讲理二老爷给拦下来。

    奈何贾政生得身材魁梧,锦雀这小身子骨儿怎么能拦得住?她刚准备拦呢,贾政已经一闪身进了里间,速度奇快无比。

    锦雀这下子可吓得小脸儿发白,生怕贾琮吃了亏,急忙也跟着跑了进去。

    贾政一进屋子就见贾琮这小子裹着被子打着呼噜,似乎是睡得正香。他这一下可是气不打一处来:他一个做长辈的,在外头疯狗似的叫了半天;他贾琮一个晚辈居然还在高卧而眠,难道这规矩当真都不要了么?

    瞧着后背对着他,呼噜打得惊天动地的贾琮,贾政这个当二叔的当即气得面皮发紫,一时也顾不得问他当初为什么就敢对宝玉下黑手,后来为什么又敢对自己的亲大哥也下死手,更不愿问他为什么哗众取宠,在北静王府一混就是许多天,丢了贾氏先人的脸面……

    种种新仇旧恨交织在一起,贾政愈发火大,一伸手就去掐贾琮的后脖颈,一边大骂道:“畜牲,长辈都来了这么久,你还在屋子里装睡,这都是谁教给你的规矩……你……”

    贾政越说越气,不由得就想起今日自己夫人说的话:

    你可要好好去敲打敲打那个贾琮一番,眼见他就翻了天!

    你瞧他那副得意样儿,不过是瞎编了几个故事,又会讲些个不入流的笑话,如今倒抖起来了。

    咱们贾家可是书香门第,如今他就拿着这些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去北静王府里招摇去了,那可不是活活丢了你贾家列祖列宗的脸?亏你还是个当家人,咱们家就出了这么个货色你也不管管,我看他日后要是闯出什么大祸来,到时候别再弄个株连九族的,那时候我看你去哪儿哭去!

    况且,你瞧如今老太太看那小子的神情就不对。反倒是把咱们宝玉都晾在了一边儿,满心里都是这个小子了!到时候要是再让人家袭了官位,那时候咱们一家子可就收拾收拾一起要饭去吧……

    这些话此刻在贾政脑子里嗡嗡作响,越发把他激得大怒:眼前这小子不过是一个烧火丫头生下的贱种罢了,怎么能和他的儿子相提并论,还妄想着来争贾家的家产,简直是做他的春秋大梦,简直是天大的笑话,这种贱种就不应该活在这世上!

    叫我先掐死了你再说!

    他越想越恨,越想越气,伸手就朝着贾琮后脖颈狠狠抓去。这位贾政老爷平日又不带剪指甲的,那十个指甲又长又尖,简直就如同怪物的爪子一般。

    锦雀在一边吓得一声惊叫,扑过来就想拦,却被贾政魁梧高大的身躯一撞,登时就摔倒在地上。

    眼见他十根手指就要抓破贾琮后脖颈雪白细嫩的肌肤,贾政不由得心中大觉解气畅快,下手可就更狠了,瞧他这样子是当真要下死手了。

    火光电石间,他这一下子居然就落了空!

    咦,怎么可能?我明明是对准了才下手的……

    贾政正自诧异,一晃眼似乎是看见贾琮扭头对着他微微一笑。随即他便听见一声清脆的耳光声,紧接着他就感觉脸上火辣辣地甚是疼痛,耳朵里“嗡嗡”乱响……

    贾政登时就糊涂了,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还在琢磨的空儿,脸上一阵接一阵的疼痛迅疾传来,耳朵里却清楚地听到一声比一声响亮的扇耳光的声音……

    直到足足被人狂扇了十几个耳光,贾政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自己被人给打了……

    怎么肯能?这怎么可能?不可能的!?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子事情?自己身为荣国府的当家人,居然被人给打了,还是连扇耳光?

    贾政一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屈辱!

    从未有过的屈辱!

    巨大的羞耻感排山倒海而来,贾政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怒吼,他刚想要反击,猛然就感觉后脑一阵剧痛传来,他当即双眼一翻白,直挺挺倒在地上人事不知了。

第二百零三章 呸,不要脸啊

    贾赦、贾琮父子两人大秀恩爱,把一帮子丫鬟个个瞧得尴尬万分。

    她们都不是新人,都在府里呆了许多年,于这父子二人之间的情形最是熟悉不过。

    想来还不过是数月前呢吧,这父子二人那叫父子?简直是比陌生人还不如呢,父亲对儿子简直就像是对仇敌一样,儿子见了父亲也像是老鼠见了猫。

    贾琮就像一根儿房檐儿上的野草相似,在风雨中飘摇,多少回都要饿死了,可也没听说老爷问过。每每这位少爷被人勾引着做了什么错事儿了,当老子的贾赦要么就是听之任之,要么就是拎着大棒子冲过来一顿乱打,多少次都差点儿把这个“野种”给活活打死。

    那时候,贾府里所有的人都知道贾琮不过是一根野草、一摊烂泥,活着也好、死了也罢,是没有人愿意费心多问一句的。

    在众人眼里,这位贾琮少爷不过是个会喘气的死人罢了,迟早都会夭折的。

    可谁知他竟然能惊艳逆转,短短数月就能一飞冲天,叫贾府无数人都惊掉了一地的眼珠子!

    更叫人不敢相信的是,这位贾赦大老爷也跟中了邪似的,居然也来了个惊世大逆转,把这位烂泥一般的少爷当成了宝贝?!

    譬如此时,这父子二人搂在一起这是做什么呢,就再恩爱的父子也不好意思做出这番举动吧?很快眼跟前还有好多人看着呢,再说这少爷都多大了,还用得着抱着说话么?

    总是感觉这父子俩人怪怪的。

    一帮子丫鬟个个低头不语,颇为尴尬。偏偏人家父子二人并没有觉得不妥,依旧是父慈子爱,相拥着一问一答。

    “乖儿,既然回来了,怎地不先去看看爹爹去,你就不知道爹心里有多记挂着你,成天吃不香睡不好……”

    贾赦掐了掐贾琮的小嫩脸,亲昵万分。

    一众丫鬟有点儿站不住了:扯谎,明目张胆地扯谎!前几日是谁花大价钱刚买了个漂亮丫鬟,日日洞房朝懒起?是谁成天胡吃海塞,一日就要吃半只羊、十只鸭?

    贾琮却不自知,依旧是亲昵地搂着老爹的脖子撒娇:“爹爹,儿子何尝不是一样惦记爹爹?爹爹,儿子不在家的这些个日子里,爹爹可还好么?儿子人在北静王府,心却无时无刻不在家里,没一日能吃好睡好的,这些日子恐怕清减了许多,如今走路都轻飘飘的,眼见秋天到了,我都不敢随意出门,深怕一阵风就能卷了儿子去!”

    众丫鬟听了便瞧瞧扭头望了望贾琮。

    扯谎,扯得惊天大谎!

    瞧少爷您那脸色,白里透红,那是每日吃不好睡不好的样儿?

    再则,您哪里就瘦了,哪里就清减了,那是不要脸好么?

    您这月余不见,不光是高了许多,也壮了不少,可见在北静王府吃得好睡得好,逍遥似神仙呢吧?

    真不要脸,这一老一小!

    这帮子丫鬟不忍卒听,这父子二人却照旧是自娱自乐,相互怜惜。

    有几个小丫鬟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低声嘀咕了一声儿:“咦,我忘了烧水了……”

    那个也低声道:“鸟儿还没喂呢,花儿也没浇呢,我先去忙,几位姐姐先伺候着……”

    又有人悄声儿道:“我还要去扫院子呢,一会子看少爷骂呀……呵呵……”

    不多会儿功夫,屋子里的丫鬟就走了七七八八,还剩下一两个脸皮实在厚的,硬生生挺着又看了父子二人“亲昵”了一阵。见这二人依旧是相互吐诉离情,终于也受不得他们这款情深,也找了个由头悄悄出去了。

    不大一会子功夫,屋里就只剩下父子俩人惺惺作态。

    贾琮也真是顶不住了,一阵阵直反胃,只得讪笑着从老爹怀里起身,站在当地笑嘻嘻说道:“爹爹,儿子如今还有件要紧的事儿需得告诉父亲。”

    锦雀在里间听这父子二人肉麻了许久,把一屋子人都麻跑了,暗自骂贾赦老不要脸骂了半天。眼见贾政在地上呼吸声越来越粗重,白眼儿一个劲儿翻,好像是要醒转来的模样。偏生外头那两人叽叽咕咕恶心个不休,可把这小丫头快急疯了!

    好容易听见贾琮要说正事儿,这小丫头再也忍不住,尖声叫道:“少爷,你快着点儿,我看二老爷恐怕要醒过来了!”

    她猛然这一嗓子喊出来,把屋外两人都吓了一跳,贾政被这一声吵得眼珠子乱转,双手乱舞,看起来更是吓人。

    锦雀瞧得分明,吓得这小丫头捂着嘴就往外跑。谁曾想她胆战心惊,一下子就绊倒在贾政大粗腿上,一屁股重重坐倒在他胸前。

    可怜贾政刚刚缓过些儿来,猛然又遭受重击,登时吐了一口气又昏厥过去。

    锦雀见状,以为是自己这一下子坐死了贾政,更是吓得她失魂落魄,一声尖叫连滚带爬跑出了屋子。

    贾赦刚被锦雀的尖叫声儿吓了一大跳,一转眼却见这丫头见了鬼似地冲了出来,顿时满脑袋浆糊,扭头就问贾琮:“吾儿,乖儿,这又是怎么一回子事情?”

    贾琮顿时满脸尬笑,说道:“爹爹,这就是我正要和你老人家说的事情啊。”

    贾赦顿时皱眉问道:“你说的到底是什么事儿,爹爹怎么满头雾水?”

    贾琮笑着指了指里间,嘻嘻一笑:“爹爹去里面一瞧就知道了。”

    贾赦闻言忙起身三两步走到百宝阁前,探头向里面一张望,顿时脸色大变。

    贾琮满心紧张,死死盯着贾赦的脸色不敢吭气。一见到赦老爹脸色一沉,贾琮的心也跟着就沉了下去,不住暗念:坏了,坏了,难道这把没赌对么,这老家伙难道忌惮贾政,不敢对他下手还是怎地。是不是自己下手太重了,把老爹给吓到了?

    他这里正惴惴不安呢,却猛然见到贾赦老爹脸色突变,瞧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贾政,神色变得激动万分起来。

    只见贾赦老爹直勾勾盯着贾政半晌,满脸的狂喜,尤其是看到贾政被扇得红肿的大胖脸,兴奋得简直要振臂高呼了。

    他越瞧越是欢喜,猛然间扭过头来,瞪着贾琮问道:“这谁干的,谁把他打成了这熊样儿?”

第二百零四章 栽赃(上)

    贾赦一见到亲兄弟贾政被人抽得猪头一样满脸红肿,躺在地上翻着白眼儿一动不动,登时兴奋得两眼冒贼光。

    他一扭头就贼兴奋地问贾琮:“吾儿,乖乖的吾儿,是谁把他打成这熊样儿的,怎么不打得再狠些个?瞧着不算太过瘾啊!”

    贾琮羞涩一笑:“爹爹,是我,我打的他。”

    贾赦一听更是高兴,两眼光芒四射,忙问道:“你,你怎么打的他,为什么打的他?”

    贾琮忙把刚才的情形说了一遍,这才又骂道:“呸,他好端端地就敢来我这里耍威风,凭什么呢?他算什么东西,就连爹爹您都没这么凶过我呢。他凭的是什么,我没吃他家一粒米,没喝他家一口水,他凭什么来指责我,不是欠抽么,爹爹,您说我说的对不对?”

    贾赦听了更是兴奋异常,一拍大腿叫道:“我儿说得对,做得更对,他算什么东西,在他西院儿里再怎么威风我管不着,可他要是敢来我东院儿里来耍横,那还不是欠抽?!我儿打得对,怎么不打死他!”

    贾赦老爹越说越开心,越说越兴奋,当即便搂着贾琮狠狠亲了一口,随即又盯着猪头似的贾政哈哈大笑,显是真心高兴得要疯了一样的。

    锦雀这小丫头一跟进来就见到这一幕登时惊讶地合不拢嘴巴,心想这一对父子当真是绝配,一个打人一个喊好,真不知要合伙把这贾府折腾成什么样子才算完。

    见到这父子两人相对大笑,又看了看地上躺着的被自己坐昏过去的贾政,锦雀心慌意乱得很,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才好,急得她欲哭无泪。

    眼看着贾赦大老爷越笑越开心,那是真正的高兴,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贾琮也只得跟着嘻嘻傻笑不止。谁知他老爹越笑越开心,到后来竟然笑得直不起腰来,指着贾政骂道:“活该,我叫你能,你从小儿就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装正人君子,实则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你什么东西!小时候你就会哄父亲母亲开心,又惯会在背后告我的状,叫父亲往死里揍我,如今怎么样,还不是被我的儿子一顿狂扇?该,怎么不扇死你呢!”

    贾琮瞧贾赦跟疯了似的,不住翻旧账,大有把这些年受的委屈全部一吐为快才罢,又见贾政似乎又要醒过来的模样,忙就扯着贾赦叫道:“爹爹,他就是个伪君子,就揍死他也活该,可如今咱们该怎么办才好,要是一会儿他醒转来闹起来,儿子可真不知道怎么应付他呢。爹爹也知道,这家伙那张嘴最是能说会道,白的都能说成是黑的,要是他去老太太那里告状,咱们可怎么办?”

    贾琮扯着贾赦老爹连叫了数次,他这才终于止住了笑,眉开眼笑道:“我儿,不怕,一切有爹爹给你做主,他要是闹,咱们就陪他闹,谁还怕谁不成?”

    贾琮一听忙说道:“爹爹,和这种人扯皮有什么意思,咱们不如想个好法子出来,叫他吃个哑巴亏,有苦难言,如何?”

    贾赦平日别的本事不大,但若是叫他想些个阴损的主意那可难不住他老人家。只见他眉头微微一皱便笑道:“这还不容易,咱们栽赃陷害不就得了,这又不是什么难事儿!”

    贾琮闻言坏坏一笑道:“爹爹,我可也是这个意思。但即便是栽赃陷害不也得有个主意才行?”

    贾赦略微一想便扭头吩咐锦雀:“去,把那几个丫头挑一个生得好的给我叫一个过来。你只说我我有要紧事儿要吩咐呢,看她们哪个肯过来,若是事情办得漂亮,老爷我大大有赏!”

    锦雀听了心中虽然疑惑,可她又没什么主意,自然乖乖照做。本来她还想着那帮子丫头不愿意来呢,可谁知她照着贾赦大老爷的原话一说,几个丫头争着抢着要过来。到最后,锦雀还是挑了个生得最好又最机灵的过来了。

    那丫头叫春桃,名字虽然俗气,但毕竟是贾赦老爷给起的,且这丫头生得如同三月初开的桃花一般娇艳动人。这丫头原本想着是就凭她的姿色,一入贾府来必定能封个姨太太之位,就再不济也能倍受主子宠爱,做个房里的大丫头,用不着再受苦受累了。

    可谁知她一被买入贾府就被安排到了贾琮身边伺候。这也还好,伺候一位年轻公子总比伺候贾赦大老爷大老爷这老头子要强得多。

    可谁知她意气风发来了畅春园,没过几天她满腔的抱负就被打压得一丝一毫也不剩了:这位贾琮少爷眼里除了那个讨厌的锦雀就再容不下第二个!

    她不是没争过抢过,可惜无论她打扮成什么模样,无论她再怎么卖弄风情,人家就是一眼也不看她,视她如无物,她又能怎么办呢?

    她生得好,每每暗中比较一番,自觉尽管和黛玉宝钗等一干大小姐无法相提并论,也比不上晴雯平儿鸳鸯等大丫鬟生得好,可除了这些个拔尖儿的,也就显出她来了。

    更何况天下女子,美艳如宝黛晴平之流的又能有几个?她就不信了,就凭自己的相貌做不得大丫鬟,这一辈子就只能低三下四地伺候人!

    贾琮这小子是个傻子,是个睁眼儿瞎,还有贾赦呢,贾赦大老爷可不瞎。每次贾赦大老爷看自己的眼光都是与众不同的,她就再傻也能瞧得出来!

    因此她每日有事儿没事儿都要去贾赦住的院子晃荡两圈儿,如今一听贾赦老爷要人用,她当下便蹦起来就跟着锦雀过来了。那帮子丫头怎么争得过她?

    这春桃烟视媚行,一路随着锦雀飞快进了贾琮的房,可一见眼前这情形,这位眼空心大的丫头当即便傻了眼:这什么意思,地上站着一老一小两个,正冲着他挤眉弄眼;地下还躺着一个死活不知……

    这到底是要她做甚么?

    她这里正发呆呢,贾赦一瞧进来的是这个丫头,当即眉开眼笑,走近前来拍拍她肩膀道:“好,好丫头,我就想着是你最合适,果然你就来了!你帮老爷我做件儿事情,只要你把事儿给我做得漂亮,事后必定有重赏!”

    春桃这丫头满脑子雾水,怯生生望了一眼地下的贾政,怯生生问道:“老爷,您想叫奴婢怎样呢?”

第二百零五章 栽赃(下)

    春桃这丫头眼空心大,生得又不错,因此一向志气极高,不过一直不得志罢了。

    这一次贾赦说有事儿要做,她头一个跳着脚儿就过来了。可等她一见屋子里的情形,登时就傻了眼:这老爷是什么意思,到底想让她做什么呢?

    贾赦见了春桃,急忙偏过头来在她耳边窃窃私语了半晌。只见这丫头听了顿时满脸飞红,扭捏万分道:“老爷,别的事儿人家都依老爷呢,可就是这件事儿不行,也太羞人了,人家还是黄花大闺女呢,若是这事儿传出去了,叫奴婢以后如何做人呢?”

    贾赦一见着她娇羞满面的样儿,登时看得他心旷神怡,忙陪着小心,小心翼翼劝道:“傻丫头,这都是假的,逢场作戏罢了。别人不知道,老爷我还能不知道是怎地?你放心,有老爷我给你做主呢!这件事儿罢了你就去我院子里去,日后我好好疼你,如何?”

    这个春桃日思夜想,无一日不是想着能有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呢。因此她当下心里便十分愿意了,只是脸面上毕竟有些过不去,忙又惺惺作态道:“老爷叫奴婢做什么,奴婢就是死也不敢违抗的,只是这事儿太也有些个羞人答答的,奴婢,奴婢实在是……”

    说到一半儿,她竟然抽抽搭搭哽咽起来,眼见那一颗颗不值多少钱的眼泪儿金豆子似地滑落,贾赦看得越发心疼起来,忙一把搂住这丫鬟小声儿安慰起来。

    旁边贾琮一看这情形便猜出他老爹打的是什么主意。只是当面见他老人家搂着个丫鬟低声细语地粘缠,未免太过尴尬了些。锦雀在一边儿更是羞得满脸通红,低垂下头看也不敢多看一眼了。

    贾琮斜眼儿看见锦雀这番难受,忙伸手扯扯她衣袖,小声儿说道:“走,咱们先躲开吧,叫老爷施展他的妙计,好好收拾这畜牲给咱们出气!”

    锦雀巴不得这一声,忙扭头就往外走。贾琮却又回头笑嘻嘻对他老爹贾赦说道:“爹爹,这里全凭你老人家做主,我们就回避了。”

    贾赦闻言抬头一笑,挥手道:“乖儿,去吧,去吧,你就等着看好戏就是!”

    贾琮闻言又低头恨恨“啐”了贾政一口,骂了一句“伪君子”,这才笑着也跑了。

    贾赦见跟前无人,更是放开手脚好好抚慰了那丫头一番,这才也笑嘻嘻出去了。

    等他来至外间,就见外头静悄悄的只剩下贾琮探头探脑地张望,锦雀那小丫头却早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贾琮见老爹出来,忙奔至近前小声儿问道:“爹爹,这事儿可行么?”

    贾赦闻言撇嘴一笑,两眼直冒贼光,笑眯眯回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是贾政这个伪君子?放心,这次一定能叫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说罢,贾赦又低声道:“吾儿,这次事情罢了,为父的意思这个丫鬟爹爹就收入房中,好歹也不叫她白白丢了名声。日后爹爹再挑好的女孩子给你送过来,如何?”

    贾琮一听忙就说道:“全凭爹爹做主,只是我这里的人尽够用了,要那么些个丫鬟闲着也是打嘴架,我这里实在是不缺人。爹爹若是还看着哪个丫头子好,尽管收了就是。”

    贾赦一听更是满心欢喜,搂着贾琮劝道:“儿啊,你眼见也是个大人了,也该明白些男女之事了。我知道你重情,一心只想着锦雀那个丫头,可这女孩子和女孩子可是大不相同,就好比吃饭一样,你今日吃了这个菜,明日就换一换口味又何妨?傻孩子,这女人呢……”

    贾琮没曾想他老爹竟然给他普及起男女之事来,听他的意思是鼓励儿子多多益善、尝遍天下美味……在这种情形下,还有心思指点儿子这种事情,不得不说赦老爹当真是一位“称职”的父亲了……即便是穿入红楼世界的现代人,贾琮也感觉尴尬异常,不由得满脸通红、张嘴结舌,一时竟然不知如何对答了。

    见到乖儿子如此羞涩,赦老爹不由得哈哈一笑,刚准备要再开口说点儿惊人之语,便听见里间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贾赦贾琮父子两人即便知道里面正在做戏,可也不由得被这惨叫声唬了一跳。贾赦第一个跳起来就往里冲,贾琮也有些疑惑:难不成这贾政真的疯了,看上了春桃姑娘的美色,真敢做点儿什么不成?

    带着满脑子的疑惑,贾琮也急忙跟着他那我没正经的老爹就冲了进去。才刚到了里间,贾琮就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只见贾政还迷迷瞪瞪地站立不稳,却被贾赦老爹抓着领口在狂殴,左一拳右一拳,拳拳用力,拳头打在脸皮上的声音沉闷而真实,听得贾琮都觉得疼。

    在看贾政就跟喝醉了酒似地摇摆不定,脸上早又被打了数拳,青紫红肿,看起来真像是猪头一般了。有些个地方已经破了皮,殷红的血溅得到处都是。看着他倒是比大哥贾赦高壮不少,可如今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便如同一个大沙包相似。

    再看角落里,那位春桃姑娘头发凌乱衣衫不整,正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满脸都是泪痕,更让人叫绝的是这丫头表情万分的到位:只见她俏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双目含泪,再瞧她的神色,满满是一副受到了极大侮辱的贞洁烈女的样子。

    不仅如此,这丫头哆嗦了一阵后,猛然间就跳起来往外冲去,口中念叨着:“我没法子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这就去死呀……”

    瞧见她这般举止神情,就连贾赦贾琮也分不清如今到底是在演戏还是贾政这家伙假戏真做了。

    眼见春桃悲愤欲绝,哭着喊着要出去跳井上吊的,吓得贾琮急忙一把扯住她,不许她做傻事。可谁知这丫头简直如同疯了一样,哭着喊着非要去寻死。贾琮年纪不大,力气又小,一时竟然拦不住这位春桃姑娘。抬眼又见贾赦老爹打出了真火,一拳一拳猛往贾政身上脸上招呼,瞧他那架势,不打死自己这该死的亲兄弟就绝不罢手。贾琮登时又急起来,生怕老爹一个失手就闹出人命来。

    贾琮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这边也是人命,那边儿也是人命,他该救谁才好啊?

    真是懵逼啊!

第二百一十一章 贾琏,你个畜牲

    贾琏扶着贾政,这叔侄二人如丧家之犬一般仓皇逃出畅春园,贾琮早就先跑得远远的了。

    这叔侄二人心中窝火又憋屈,刚出了畅春园的大门,贾政再忍不住,一张嘴就是好大一口鲜血喷出。

    畅春园,顾名思义一年四季皆是如春,院里院外多栽植常绿植物。贾政这一口鲜血喷溅到墨绿色的枝叶之上,红绿相映,说不出的诡异好看。

    贾琏一见贾政吐了好大一口鲜血,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当即便叫喊人,要快去找大夫来。贾政此刻正心浮气喘,头昏眼花,胸口憋闷异常,几乎不曾背过气去。听他这么一喊,把个政老爹气得差点儿又是一口老血喷出。只见他瞪着一双眼睛,气喘吁吁喘道:“畜牲,你……你……乱叫甚么……还……还嫌……不够……不够丢人现眼么……”

    好容易说罢,贾政更是觉得浑身疼痛难忍,恨不得一头栽倒在地上就此死去还痛快些。

    贾琏今日好好地先被贾赦老爹大骂着打了一通,如今听贾政又骂他“畜牲”,心中一时间委屈万分,眼泪止不住长流道:“叔叔,侄儿可是一心和你在一起呢,今日好悬被我爹爹打死,如今你也瞧不起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越说越伤心,忍不住泪流成河,一时间哽咽难言。

    贾政见了他这般模样,心中更是烦闷异常,皱眉喘了半天,强忍着脸色撕心裂肺的剧痛,低声骂道:“没有用的畜牲……明摆着咱们是被人给陷害了……如今咱们就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你倒还想吵嚷得尽人皆知么……你个畜牲……你是猪么……你要气死我才甘心么……”

    贾琏被这一顿好骂,心里更是委屈万分……恨不得也一头撞死了才开心。他直忍了半晌,这才恨声问道:“那依着叔叔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贾政见他这侄儿果真是个废物,都到了这步田地居然还不知该怎么办,再看看眼前除了这个蠢笨的侄儿却再无一人可用的,一时间心灰意冷,偏偏脸上身上又是到处火辣辣地疼,知道闭眼歇了一刻,这才费力张开嘴,刚要说话却听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

    二人登时吃了一惊,忙抬头看,却见是几名小厮抬着轿子过来了。贾琏直到此刻才想起该去找一顶轿子过来。他刚想要开口,却见那顶小轿子竟然吱吱呀呀停在二人眼前。

    贾政登时满脸羞臊,忙低下头去,小声儿吩咐贾琏:“快把他们叫过来抬我回去!”

    贾琏答应着忙又要开口,却见那轿帘子一动,有人笑嘻嘻从轿子上下来了。

    贾琏一见那人身材瘦小,满脸賊笑,除了贾琮还能是谁?

    这可把贾琏气得也要吐血,蹦起来就想动手,却听贾琮冷笑一声骂道:“畜牲,你忘了我爹爹方才说的话么?你有种碰我一下试试,看我爹爹不把你打死!”

    贾琮话音一落,贾琏登时想起方才赦老爹说的话来,一时间也不敢再上前动手了,恨恨瞪了贾琮一眼,悻悻收回拳头,牙齿差点儿没咬碎了。

    贾琮见状得意洋洋笑道:“这才对么,咱们本来就是亲兄弟。虽然你对我无情,我却不能对你无义,谁叫我天生心软呢。罢了,咱们往后就各安天命吧,你不来招惹我,我也绝不去招惹你。”

    说罢,贾琮又扭头看着贾政,笑嘻嘻问道:“叔叔,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地头脸就肿成这样?可是捅了马蜂窝,叫马蜂给蛰了么?”

    贾政一听更是气到头昏眼花,一阵天旋地转好悬就摔倒在地上。

    他指着贾琮就想破口大骂,谁想嘴角微微一动便扯得满脸撕开了一样,硬生生是骂不出口。

    贾琮见他这番举动,不由得冷笑连连:“叔叔,我敬你是长辈呢,可谁知叔叔如此不检点,趁着我不在屋里就想强我房里的丫鬟,可巧被我爹爹给撞见了,我也是这才知道。我说叔叔,你儿子房里的丫鬟可比我房里的漂亮得多,您怎么就不去找他房里的人,偏偏来我这里撒野,您这是瞧我好欺负是么?好不好咱们一起去找老太太去,要么咱们就打官司去,看看到底是谁没理?”

    贾政没想到这小子当着自己的面就敢满嘴胡说颠倒黑白,气得他眼前一黑好悬昏倒,嗓子眼儿里又是一阵血腥气直冲。

    他瞪着眼睛死死盯着贾琮,直喘了半晌才好容易缓了缓,指着贾琮哆嗦得说不出话来。

    却见那小兔崽子贾琮撇了撇嘴,满脸不屑道:“叔叔,您若是真心喜欢那个丫鬟可也没什么,我就送给叔叔便是,也不值什么。我这人天生就笨,又是心软,见不得别人受罪,这不是看叔叔走动不便,特意还叫了一顶轿子过来。不过瞧叔叔这样儿,恐怕我这好心也是白费了,算了,我还是快走吧,省得叫叔叔瞧见我堵心。”

    说罢,贾琮一翻身就又上了轿子,一声吩咐之下,四个小厮忙抬着就走。刚走了没有几步,却见贾琮又掀开轿帘子笑嘻嘻说道:“我忘了告诉叔叔了,我方才叫了咱们府里许多小姐丫鬟们来听我说故事呢,你们两个千万小心些,叫人撞见了可是不好……”

    贾政一听差点又是一口血吐出来。他当下便骂贾琏道:“畜牲,你是猪么,还不快去找轿子过来?”

    贾琏委屈万分,流着泪也不敢分辩,转身要走的时候却又听贾琮笑道:“来不及了,她们喜欢听我说故事,我一叫,她们飞一般就跑来了……”

    贾琮话还没说完,果然就听见隐隐有女孩子莺莺燕燕的声音传来,贾政顿时焦急异常:看身前身后到处一片空旷,就躲也没处躲去。

    耳听得女孩子的嬉笑声越发近了,就连人影儿都看得清清楚楚了,贾政更是焦急。再看贾琏却皱着眉头一动不动,也不知他在想些个什么。

    贾政登时气恼,想也不想又大骂道:“贾琏,你个畜牲,你那里一动不动想什么呢,还不快给我找轿子去?!”

    贾琏委屈得恨不得一死了之:这时候叫他哪里去寻轿子去?眼前倒是有一顶轿子,可那是贾琮的,人家肯给么?

    他正想呢,就听贾琮又笑嘻嘻说道:“我这人就是心太软,看不得别人受罪。贾琏大哥,你若是和我说些个好听的,哄哄我高兴,或许我就把这轿子让给你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玉?我也有!

    知道四个小厮被贾政叫了进去惩治,贾琮心里一片凄凉。外人都羡慕贾府富贵,可谁又知道这里面人如草芥,即便是丢了性命也无人过问。

    这几个小厮是他特意找来抬轿子的,谁知道无意间就听到了不该听的事儿,白白丢了性命。这事情贾琮难辞其咎。

    整整一个下午,他都为此事不安,在贾母房里面对众人时也只是强颜欢笑,眼中的烦闷怎么藏也藏不住的。

    贾母一眼便看出他精神不佳,还以为是这些日子在北静王府累的,忙就问道:“好孩子,我瞧你精神气色都不是很好,莫非是乏累得很么?”

    贾琮勉强一笑,答道:“可不是,老祖宗不知道,那北静王虽然贵为王爷,可性格就如同小孩子一般,整日整夜缠着我给他说故事听,都不许人好好睡觉的,这一个多月真是累坏了。老祖宗不知道,还有更好笑的事儿呢!”

    贾母一听便忙追问是何事。贾琮便笑着回答道:“我说北静王是小孩子脾气,那是一点儿也不错的。老祖宗不知,他还非要缠着我和他拜把兄弟……”

    贾琮一语未毕,贾母这里闻言狂喜,双眸之中光芒四射,忙一叠声追问:“你可和他结拜了没有,你到底有没有和北静王结拜成兄弟……”

    贾琮急忙便回答道:“老祖宗,我想着老祖宗和北静王的母亲平辈相交,那这样算起来北静王和我父亲是一个辈分,我若是和他结拜成干兄弟可不是乱了辈分?”

    贾母一听顿时大失所望,满脸的狂喜登时凝固,双眸光华刹那间黯淡,不禁深深抱怨叹息道:“傻子,你是傻子,你们拜你们的,又与我们何干,你这傻孩子,唉……”

    贾琮见贾母脸色瞬息巨变,不由得心中慨叹贾府势利由此开始,嘴里却又笑着说道:“老祖宗,北静王也是这样说的,他说我是我,贾府是贾府,是不相干的……”

    贾母一听双目之中光华瞬时大盛,一脸急切地追问道:“你这孩子,你到底答应人家了没有,你究竟是答应了没有啊,真是急死个人……”

    贾琮也不等贾母唠叨完,低头就从脖子里拽出一块儿明灿灿的美玉来,捧在手中给贾母看。贾母距离尚远,眼睛又有些花了,看得不够真切。可即便如此却也能看得出贾琮手中托着的那块美玉灿若明霞,四周隐然有光华氤氲,一瞧就知道是了不得的好东西,竟然比宝玉落草时含在口中的那块玉还要好得多!

    屋子里这些个小姐们也都是识货的,众人一见了贾琮手掌托着的玉都吓了一跳,俱围拢过来细看。众人一行看一行夸赞,都说这是世间罕见的好东西,除了北静王别人恐怕也真拿不出来。

    贾琮笑嘻嘻说道:“我不太懂这个,只是北静王说这玉也是他偶然得来的,他既然要让我认他当大哥,自然得送我一件贵重点儿的见面礼,省得我笑话他,这一声大哥叫得心不甘情不愿的。”

    贾母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知道他最终还是和北静王结拜了兄弟,且对他甚是看重,登时心花怒放,欢喜至极。只见她老人家哈哈大笑,指着贾琮大笑道:“好你个臭孩子,说话就这么大喘气的,把我可是吓了一跳,还以为你竟然错过了这么大一场机缘。”

    众人这时也都纷纷恭喜贾琮。贾琮却笑道:“这有什么好恭喜的,你们不知道,他哄我和他结拜兄弟无非就是日后听故事方便些个,也没别的意思。”

    贾母听了便笑道:“傻孩子,别人跪着求着想讲故事给王爷听呢,你倒还敢抱怨!”

    贾琮便故意撅嘴道:“老祖宗不知道,给这位王爷讲故事当真是累死个人呢,我就现在还累得歇不过来呢。”

    贾母一听忙就道:“好孩子,既然累了,你就快去好生歇着去,我们就想听你的故事可也不急在这几日,等歇好了再说……”说罢,贾母又扭头吩咐几位千金大小姐:“这几日你们可谁也不许去扰他歇息,要听故事日后有的是时间呢。”

    众人忙就答应了,贾母这才欢天喜地扭头吩咐贾琮快去歇着,又一叠声叫人快去备轿子,让抬着他回去,省得再累坏了他。

    一时间轿子备好,贾琮忙和众人道别,这才上了轿子一路回到了畅春园。半路上,他又打听起那四个小厮的事情来,只听众人都叹息道:“嗨,谁知道他们几个今日倒了大霉,听说是抬二老爷的时候把二老爷给摔坏了,被好一顿板子给打得奄奄一息,这时候已经给送到庄子上去出苦力去了,上头还发话下来,叫谁也不许去探视,若谁敢去看一样打死!还吩咐说不许给找大夫……唉……”

    贾琮听了心如刀绞,可也无可奈何,只得乖乖缩回轿子里苦苦谋划。可惜他如今也是无权无势,又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来?唯一能做到的不过是求人去打听了这四个小厮的底细,东拼西凑了些银子叫人送去他们家里,聊表心意罢了。

    这都是后话。此刻贾琮却是满心的难受,回到畅春园后也是无精打采,躺在床上长吁短叹而已。

    锦雀见了他这样子不由得担心万分,在一边儿东问西问了半天。可贾琮又怎么敢和她说实话,只得胡乱编了些理由,就说是担心贾政贾琏日后恐怕要报复,对他不利云云。

    锦雀听了这才放心下来,忙又安慰贾琮,只说这次大老爷一定会帮他撑腰,况且这次大老爷下手够阴够狠,贾政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至于贾琏,就更加不用担心了,只要有大老爷在,他是屁也不敢多放的……云云。

    一时锦雀又说道春桃已经跟着去伺候老爷去了,老爷说过些日子再买好的过来伺候。

    贾琮听了便皱眉道:“还买什么,我有你一个就足够了,哪里还需要那么些个人来伺候?!”

    锦雀听了心里甚是受用,一时又低声抚慰了贾琮半晌,直到亲眼看着他朦胧睡去,这才帮他掖好了被子起身去准备晚饭。

    贾琮哪里睡得踏实,不过多久便梦见那四个小厮满身血淋淋地和他诉苦,只说贾府中的人太狠辣无情,日后必遭报应。贾琮自睡梦中惊醒,浑身早就是冷汗淋漓,一睁眼才知道天色已经大黑,贾府难熬的一天又过去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一辈子,好不好?

    贾琮冻得直发抖,钻进被窝里捂了半天方好了一些。他直挺挺躺了半天也不见锦雀进来收拾,恐怕这丫头也烧了水去洗漱了。

    他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忽然又想起锦雀说的话来,嗤之一笑,贾琮忽地又想起这里可是贾府,有什么事儿是不可能的?

    他好像知道某人曾经说过:你们贾府,恐怕只有门外边儿的石狮子还干净些!

    别的不说,他大哥贾琏不就和自己亲生父亲的侍妾打得火热么?

    还有隔壁府里,贾珍和自己的亲儿媳不也是关系非比寻常?

    还有贾蓉和贾蔷,那还是一对儿亲兄弟呢!

    贾琮越想越不安,越想越觉得难受。看来在这个外表体面、事事都喜欢讲规矩的贾府里头,什么腌臜事情都有。

    有一个成语叫什么来着?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说的恐怕就是贾府了吧?

    怪不得锦雀那丫头能说出那么一番话来。若是往深处想想,就他真的能和赵姨娘出点子什么事情恐怕也不奇怪……

    贾琮越想越害怕,竟然又出了一身冷汗,头隐隐也疼得厉害,嗓子眼儿里也是又干又疼,鼻子也有些塞,连喘气气都有些费劲。

    恰这时候锦雀披着湿漉漉的头发进来收拾,贾琮见了便叫道:“都什么时候了,就这么湿着头发四处乱跑,看再被冷风吹病了!”

    锦雀一听他说话囔囔地含混不清,忙走近来看,只见贾琮流泪鼻塞,便叫道:“老天爷,你这不是病了,还说旁人?”

    锦雀这么一说,贾琮更觉得浑身酸软无力,头也疼得厉害,不由自主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有气无力地说道:“我也不烫啊,怎么就病了,恐怕是这两天累着了。”

    锦雀听他说话声音都变了,忙就附身帮他盖好被子,又伸手在他身上摸了一把,只觉微微有些发热,不禁皱眉道:“这两天变天,才到秋天就这么冷起来,估摸着是病了,我先赶快去给你熬一碗浓浓的姜茶来喝。

    说罢,锦雀也顾不上再收拾地上的水渍,忙转身就出去了。贾琮这里越发觉得眼皮发重,身上也酸疼得厉害,自己琢磨着恐怕当真是病了。

    他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就闭上了眼睛,一时朦朦胧胧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等在梦中被锦雀推醒了,他费力睁开双眼,模糊中只见锦雀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姜茶,正满眼关切瞧着他。

    贾琮想要开口说话,可一开口才发现嗓子疼得说不出话来,整个儿人也是昏昏沉沉地没精气神。这才知道自己是真的病了。

    锦雀一眼见他小脸儿绯红,半睁着眼睛直哼哼,忙伸手一摸只觉他额头滚烫,这丫头顿时就慌了神,忙俯身抱起贾琮,一勺一勺把热姜茶喂到他嘴里。眼看着怀里的少爷实在是病得厉害,抱着他倒像是抱着一块儿火炭相似,把个丫头急得直掉眼泪。

    这么折腾了半天,好容易把一碗姜茶喂了进去,锦雀正要起身收拾,却被贾琮一把给扯住了,只听这小子哼哼唧唧说道:“锦雀,锦雀,你莫走,你别把我一个人抛在这里,我怕得狠……”

    锦雀听他说得可怜,又见他小脸儿通红,一看就知道病得不轻,当即也顾不上收拾了,脱鞋就上了炕,歪在炕上哄着他睡觉。

    谁知这小子不一会儿便冷得直哆嗦,紧紧抱着锦雀一直喊冷。锦雀给他盖上了两三层被子也没什么用,依旧是冷得直叫,缩成了一团,看起来倒像是个虾米一样。

    锦雀见他还是冷得厉害,只得把冬日的大毛氅也给压在了被子上。无奈仍是没什么大用处,贾琮还是哆嗦成了一团,再看嘴唇儿都有些发青,脸蛋儿更是白得不见一丝血色。

    锦雀急得发疯,想要出去叫人来可又不知找谁才好,况且这时候已经是将近凌晨,外头黑得如墨一般,她也不敢出去。

    想来想去,锦雀一咬牙,脱下外衣就钻进了被中,伸开双臂搂住了贾琮。谁知这小子本来就冷得如在冰窖里一样,迷迷糊糊只觉得怀里一暖,似乎是有一个小火炉在身边一样,他不由得一伸手就紧紧把锦雀搂在怀中,哼哼唧唧唧叫道:“好暖和,好舒服,锦雀,你从哪儿弄来的暖炉?”

    锦雀听他这么胡说八道,心里忍不住好笑,又觉出贾琮身上冻得冰块儿一样,又忍不住担忧万分。一时想起自己被少爷紧紧搂在怀里,又羞涩万分,闭着眼睛动也不敢稍动。

    贾琮这里手足并用,紧紧把小丫头锦雀箍在怀里,只觉丝丝缕缕的热气连绵不绝,一时浑身都渐渐暖和起来,不由得昏昏沉沉睡去,嘴里却不住低声呼喊着锦雀的名字,问她在哪里,一时又从梦中惊醒大声呼喊锦雀,锦雀笑得不行,忙轻轻拍着他哄了半天,这位少爷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待见到锦雀果然在身边,才又再次睡过去。

    如此三番四次,直折腾到后半夜才终于沉沉睡去,手足却丝毫不松,依旧是把个小丫头紧紧箍在怀中。

    听得贾琮呼吸声平稳,摸了摸他额头也不烫了,再瞧他的小脸儿也渐渐红润起来,锦雀这才稍稍有些放心。只是此刻她浑身早就被汗水湿透了,浑身酸麻,说不出的难受。

    小丫头刚偷偷伸展了一下酸困的手臂,没想到却又惊醒了贾琮。这小子一个激灵就睁开了眼睛,双臂紧紧搂住锦雀,带着哭腔叫喊道:“锦雀,你要去哪里,你别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我害怕!你别走,你就陪着我,咱们一辈子都不分开,好不好?”

    锦雀冷不防被他这一嗓子吓了一大跳,再看贾琮满眼尽是哀求之色,不由得心一软,忙伸臂搂住他,柔声抚慰道:“傻子,我能去哪儿啊。我也不是那好的,你总是缠着我做什么?你如今又不比从前了,只要我一走,不知有多少比我好百倍千倍的女孩儿抢着要来伺候你呢!”

    贾琮一听更是把锦雀搂得紧了,只见他失声痛哭道:“锦雀你别走,我谁也不要,我只要跟你待在一起。你别走,你就一辈子陪着我,好不好?”

    锦雀见了他这样儿,又是好笑又是感动,忙搂紧了贾琮,柔声细语道:“好,只要你不嫌弃我又丑又笨,我就一辈子陪着你……”

第七百七十章 迷魂(上)

    听着女孩儿泣诉王夫人心狠手辣又毫无人性,不仅把她撵了出去,更是要把她配给一个极下流不堪的男子,袭人不由得就触动了自己的心思,一时又想起自己的终身大事儿,当即也是忍不住跟着就悲伤起来。

    那女孩儿听袭人也是不住叹息流泪,当下更是悲声大作,勾引得她倒是越发伤心难忍。

    原来这些日子袭人何尝好过过一天?

    先是宝玉好好的就离家出走,后来虽说是被人家给送回来了,可谁知他竟然像变了个人相似,对她冷漠至极,简直就如同不认识她一般。

    再后来府里又频繁出事儿,眼见这贾府是一天不如一天。

    她原本是打定了主意想要跟着贾宝玉,伺候他一辈子的,可如今看来恐怕是不能够了。

    也不是因着贾府落寞她才生出了异心,实在是宝玉变得太过无情,叫她心里没了底气。

    如今眼看她也是老大不小了,为了宝玉也耽误了嫁人的年纪,即便是她不跟宝玉又能嫁谁呢?

    可跟宝玉又能成么?

    如今看着宝玉是在府里乖乖坐着呢,可恐怕就像他自己说的,他总有一天是要走的,只是尘缘未尽,这才暂在贾府多待些个日子。

    倘或有一日宝玉当真绝情走了,她又该怎么办才好?

    袭人每日倍受煎熬,此刻再听这女孩儿这么一哭,她不由得也想起自己前途叵测,越想越是伤心,当下再也忍不住跟着也就哭了起来。

    那女孩儿听袭人也跟着她哭了,当下更是呜呜咽咽极尽悲伤,把个袭人勾得肝肠寸断,一时恨不得就死了才好。

    谁知那女孩儿一面哭一面又哽咽道:“姐姐,好姐姐,像咱们这样的人,命比草芥都贱!我以前何尝不是和姐姐一样的心思,只想着一心一意伺候主子,日后自有个好归宿。可如今又怎么样呢,还不是白费了一片真心?像咱们这样的人就不该生在这世上……”

    她一行哭一行说,哭着说着竟然就起身缓缓往小溪里走去。

    小溪虽浅,可溯流而上却是沁芳闸下的一大片水潭,极深的。

    眼见那女孩儿一面哭一面就踏入小溪,逆水而上,再往前走不几步便是水潭了。

    袭人这里也是哭得哀哀欲绝,满脑子里想到的都是此生悲苦:

    自打一出生下来就是在贫寒之家,从小儿不知吃了多少苦,到后来稍微大一些了却又被卖入贾府,死心塌地伺候了宝玉这么些年,原本想着是宝玉身卧旁或许还有一星半点儿的地方容身,可谁知如今事情就成了这样,那宝玉翻脸无情,竟然就拿她当不相干的路人看待……亏得她已经把自己全都给了宝玉,结果到头来却换了如此下场!

    袭人越想越是悲苦,只觉此生无味,与其这么活着倒不如死了的干净!

    其实世人有谁不苦?

    莫说是她了,就是宝钗、探春、惜春、黛玉、王熙凤……她身边的这些个主子小姐奶奶们,哪个又能活的随心所欲了?

    人间正道是沧桑。

    她如今却不知满心的不甘与愁苦被人百倍逗引,实则已经入了魔道,再不觉人世值得留恋,一心只求速死。

    再看前头那女孩儿一路啼哭着已经走入了水塘,水已经齐腰深了。

    眼见她再走几步恐怕就要全身没入水中,袭人忙也紧紧跟随而去。

    此刻已是初冬,袭人才一踏进水中顿时便觉刺骨的寒冷,心中登时便清明了一些,将想回头上岸,却见那女孩儿远远回头冲着她哭道:“袭人姐姐,你还回去做甚么?难不成你心里还想着宝玉不成?”

    袭人一听她提起宝玉来,不由得便是一怔,不觉又想起平日里宝玉的好来。

    虽说他如今性情大变,可以往对自己却的确是温柔多情,谁知日后会不会再变回来呢?

    再则这宝玉虽说不上有多精明能干,整日只知道在温柔乡中厮缠,可贾府老太太和太太给他留下的银子也足够几辈子花了……

    一想到这些,袭人不由得又动了心,回头就想往岸上走。

    可谁知她才一转身就听那女孩子在身后冷笑道:“袭人姐姐,你也太糊涂了,怎么如今还想着能有什么好结果么,我瞧姐姐也太过痴心妄想,就怕日后你哭也来不及呢……”

    袭人猛地听那女孩儿这么一说,忙就哭着说道:“我哪里有什么痴心妄想,不过是这水太冷了……”

    那女孩子也不等她说完,当下又是冷笑数声,阴阳怪气道:“好姐姐,你别不认,你当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好姐姐,实话和你说,我以往可不是和你一样的,可如今又落了个什么下场?姐姐你如今无非还是贪恋贾府富贵,想着能回去和宝玉过你们的好日子呢,可是不是?”

    袭人听了忙就摇头哭道:“没有,我如今哪里还敢想那些个事情,真的是这水太冷了,刺得人骨头还疼呢,我这就回去了……!”

    说罢,袭人再也不听那女孩如何哭泣劝阻,转身就直往岸上走。可谁知小溪底下铺的都是被水流冲了不知几百几千年的鹅卵石,上头又生了许多青苔,极是滑腻。她走了半日也没走出多远去,反倒是滑了好几下,险些不曾摔倒在水里。

    那女孩儿兀自又哭了半日,哭声极是哀怨凄婉,听得袭人更觉心中一片悲凉,只想扭头走回去抱抱她哄哄她,也省得她如此伤心。

    可此时袭人被这冰冷的河水一沁,神志登时清醒了几分,心里又想起以往宝玉待她柔情似水的日子,一时又恢复了些许生机,也不太想着去死了。

    那女孩儿在后头哭叫了半晌,见袭人对她不理不睬,更见她转眼就要踏上河岸去了,当下便急了,登时便扯着嗓子厉声吼道:“袭人,你不要自误!你当我还猜不出你的心事么,你心里想着把身子已经给了宝玉,你们两个木已成舟,日后你便稳稳的是宝玉第一姨太太了么?我告诉你,你这不过是白日做梦!”

    袭人哪里能想到自己如此私密的事情居然也被人知道了,当下更是吓得魂飞天外,忙就转回身来,哆哆嗦嗦叫道:“你到底是谁,如此无故毁人清誉到底想要做什么?”

第七百七十一章 迷魂(下)

    袭人平生最大的私密被人一语叫破,登时把她吓的魂飞魄散,当即便哆哆嗦嗦转回身来,指着那女孩子吼道:“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你如此故意毁人清誉,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那女孩子见袭人回头,这才忙收了满脸的戾气,当下又柔声劝道:“好姐姐,我哪里有毁人清誉,我不过是一心为了你好罢了。你千万不要犯傻,千万不要再回去受苦了,我这可是一心为你好,你可要知道……”

    袭人此刻已经起了疑心,当下便死死盯着那女孩儿,想要瞧瞧她到底是谁。

    可今夜偏偏无月又无星光,眼前一片漆黑,只不知从哪里透过来微微的灯火泛于水面,实在是瞧不清那女孩子到底是谁。

    当下袭人再也忍不住心中疑惑,开口便问道:“这位妹妹,你口口声声说是太太院子里头的。可太太院子里的女孩儿也多,这一次被撵出去的也不少,你究竟是哪个?”

    那女孩儿听她这一问,当下便又低头饮泣道:“姐姐问我是谁做甚么,我是谁又有什么分别,还不都是一样,都是被太太给撵出来的可怜人罢了……”

    袭人得知自己隐私被人撞破,一时心急如焚,当下依旧是不住口地追问那女孩子到底是哪个。

    谁想她被逼急了,当下便不住冷笑问道:“好姐姐,好袭人姐姐,你管我是哪个做什么,总是你的事情我都知道,我也决计不会说出去,你放心就是。来吧,和我一起走……”

    袭人此刻又忧心怕人得知了她的事情,心中又贪婪宝玉的温柔富贵,当下便怎么也不肯再往前走了,只是站在原地说道:“好妹妹,你且过来说话,这水里好冷,咱们上岸去说话好不好?”

    女孩儿摇头不肯,却只顾招呼袭人快走。

    二人如此僵持了半日,那女孩儿终于不耐烦了,呵斥袭人道:“我的姐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别人不知道,姐姐你自己还能骗得过自己是怎地,虽说宝玉和你已经极尽亲密,可他心里喜欢的当真是你么?即便是你们两个在亲密之时,他脑子里想的当真是你么?”

    袭人被她猛然这么一问,脑子里顿时便轰地一声响,瞬间连身子都僵硬起来,两行情泪却不知不觉便滴落下来。

    那女孩子说得千真万确,她就是能骗尽天下人却骗不过自己。

    那个天杀的宝玉心里何时有过她?

    他心里无时无刻念念不忘的只有林黛玉一个,如今黛玉倒是被王夫人逼出了贾府,想来这一生恐怕也不能和宝玉在一起了,可那宝玉就丢了魂儿一般,更何曾把她这个大活人放在过眼里一星半点?

    即便是和宝玉极尽情浓之时,这个该死的少爷心里想的恐怕也不是她袭人,恐怕也是……

    袭人越想越觉悲凉,她这一生终于是托付错了人。如今她已不是完璧之身,真不知除了宝玉她还能再嫁何人……

    女孩儿见袭人又自伤悲,当即便也低声呜咽道:“我和姐姐是一样的际遇,也是把这一生错托付了……姐姐你不必伤悲,过来和我一起就是了……往后我们两个就在一起永生永世也不再分离……”

    袭人此时心里本来就是一片凄惨,正觉此生无趣,那女孩儿的声音又柔和委婉,钻如她耳朵里就仿佛是有魔力一般,直勾得袭人什么也顾不得了,当下便如同傻子似的,缓缓转过身,一步步当真就向女孩儿走了过去。

    水冰冷刺骨,却也比不上袭人此刻心寒如冰。

    偏那女孩子见了袭人复走了过来,当下更是语气极尽温柔魅惑,袭人听在耳中只觉似乎有一双手在轻轻安抚她这一生的伤痛,当下更是浑然忘记了一切,深一脚浅一脚便向着那女孩儿走了过去。

    女孩儿见袭人走近,忙就一伸手拉住了她,低声呜咽道:“姐姐,好姐姐,你我本是一般的不幸,都一心妄想着要攀高枝,可惜人家不过是拿咱们当奴才用罢了,哪里有一点真心?亏得咱们还傻子一样对人家掏心掏肺的,如今想想真是可笑……”

    这一番话可不是正说到了袭人的心里去?

    她越发觉得这女孩儿是生平知己,不觉又多了几分亲近之意,当下也使劲攥了她的手,又向她靠近了一些。

    只是这女孩儿的手冰冷异常,就连她身上都散发出阵阵寒气,冻得袭人瑟瑟发抖。

    她忍不住便问道:“好妹妹……你……你身上怎地如此冷的……怎地就像是冰块儿一样……”

    女孩子听问,当下便凄然一笑道:“好姐姐,你若是在这冷水里泡上几天,你也如此冷的……”

    袭人听她这话说得奇怪,一时不解其意,当下不由自主便扭头瞧去。

    此刻恰巧不知从哪里透过来的昏暗灯光,正正好好照在女孩儿半张脸上。只见那女孩一头黑发湿漉漉地贴在白得发青的脸上,倒把她不大的一张瓜子脸挡了一大半。

    袭人一眼瞧去却瞧不大清楚,依稀只觉得这女孩儿好生面熟,定是往日常见的,只是如今一下子却想不起是谁来。

    她忍不住便忙问道:“好妹妹,你究竟是谁,叫什么名字,我怎地瞧着你好生面善……”

    女孩儿听了更是凄楚一笑,当即便垂下头去,低声呜咽道:“好姐姐,咱们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况且我那名字也是贾府的主子给起的,全凭她们的喜好罢了,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又提它做什么呢?”

    袭人听她这么一说顿时也更加自伤起来。

    原来袭人原本姓花,这是她记得的。在五六岁上就被父母卖入了贾府,跟着学习伺候贾母。贾母见她生得虽不是那拔尖儿的,却好在行事稳当,就是个小大人一样的,因此对她也甚是喜欢,随即就给她赐了个名字叫“珍珠”。

    到了后来贾母又把她派到宝玉跟前伺候。那时候宝玉一来还小呢,二来他天生就喜欢那些个香艳暧昧的词句,又因为袭人姓花,因此就把她名字改成了花袭人。

    这名字却是从一句“花气袭人知昼暖”的诗句上来的。

    打那以后贾府的人就都叫她为袭人了,谁也不知她本来叫什么。到了后来连她自己都忘记自己的本名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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