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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豆汁儿焦圈儿     寰云霸主txt下载     寰云霸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二章:身陷囹圄(二)

    几名侏儒般的倭寇费尽心机地把吊在半空中的张明远捆绑个结实,然后又将其双手反绑,这才狠狠将他摔了下来,五脏六腑瞬间移位的痛感丝毫不亚于穿越那天从高树上掉下的那个时刻。

    张明远龇牙咧嘴好半天,怪不得前世总说东瀛人心理阴暗,原来都是倭寇基因代代相传的结果,倭寇祸害力不小啊!心中批判诅咒这些侏儒般的畜生好半天后,也不禁暗暗佩服起他们的费尽心机,若是不搞打黑枪活动,以张明远的强悍武力,就是这些倭寇一拥而上,也奈何不了他半分。

    林间有些阴暗,张明远看不清对方的眉眼,只能隐隐约约感觉到四周站满了人,一旁的草丛中窸窸窣窣,很明显潜伏了不少人,远处一伙倭寇紧紧围成一个圆心,中间站着几名衣衫还算整洁的倭寇头领,被绑缚且堵口的徐婉赫然在列。

    “各位.....好汉,小的在林中打猎,不小心碰到了你们的机关,多有得罪,不好意思哈!小的在这里赔不是了。”张明远无奈变换对敌策略,先行服软。

    典型的现实版守株待兔案例,首先,自诩强悍的张明远一不留神着了道,多年来特种作战养成的敏感嗅觉竟然在愤怒之下失去了效用,令他十分羞恼;其次,自身被缚,对方数十倭寇实力不俗,更何况还有被当做人质的徐婉;最后,张明远一直坚信老天让他穿越而来肯定是有极大目的的,绝不会轻易死去,但义正言辞怒斥小鬼子的做法绝对不可取,那只会加快小鬼子手起刀落的快感---------毕竟大义凛然死得最快嘛!

    ‘阴沟里翻船’,此情此景,张明远必须得转换斗争策略。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道理张明远还是懂的,不先保住自己的小命,怎么有机会救出徐婉?前世也曾在电视上见过正义之士落入敌寇而大义凛然宁死不屈最后被残酷杀害的镜头,可为什么就不能暂时委曲求全一下,赢得敌寇的信任,再绝地反击呢?

    张明远自诩大丈夫,能屈能伸是他的优点,哪怕再委屈,只要给他绝地反击的机会,委屈也会化作漫天怒火,向敌人刺出最狠厉的一刀,那时,满腔的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嘿嘿谄笑几声,张明远冲着一个最像大明子民的‘倭寇’点头哈腰,隐忍的声音中透着几分尴尬难堪:“这位老哥,我真是个猎户,拜托您老人家对众位兄弟美言几句,小弟感激不尽,呵呵呵。”

    “猎户?”不远处一名衣着华丽的年轻倭寇脸色很阴沉。

    “绝对的猎户,这不今天碰巧遇见几只畜生,设的

    捕兽夹没起作用,就一路追来,没想到冲撞了诸位,多多包涵哈!”张明远露出标准的汉奸模样,点头哈腰的姿势连自己都觉得恶心。

    “原来只是个猎户,可惜.........”年轻倭寇露出狠厉的神色:“井边君,杀了他..........”

    猎户在倭寇的眼中毫无价值,简直就是蝼蚁。

    行刑的倭寇狞笑着,长长的倭刀高举到半空...........张明远快速思索着脱身之计.........

    啊!

    突然,不屈的挣扎声阵阵传来,徐婉狠命地挣脱周围倭寇的束缚,扭动着身躯想要大喊什么..........

    张明远分明看到徐婉脸上挂满了泪痕,正心疼地望着他......

    年轻倭寇一愣,示意井边住手,摘下塞在徐婉口中的麻布,狞笑道:“女子,你有话说?”

    “我乃南京守备徐国公的孙女,你们不就是想要钱财吗?只要你们不杀他,我可以让我爷爷给你们准备很多钱财,还派兵把你们护送出海。”徐婉目光悲戚,说话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张明远。

    说完,生怕倭寇不相信似的,又加重语气狠狠道:“若你们杀了他,我也会咬舌自尽,让你们这帮畜生得不到任何好处,况且我爷爷也会为我报仇的,大明的徐国公手掌东南兵马无数,凭你们这些小喽啰还真不够我爷爷看的。”

    每一个字都很清晰,瘦弱小巧的身躯里充溢着勇气。

    年轻倭寇震惊了,显然他根本没想到无意中竟抓了个大人物,而且还是什么明朝国公的孙女,欣喜若狂之下,也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猪脑子快速对比了眼前的利害关系后,一蹦三跳叽里咕噜地向周围的倭寇连说带比着什么?说到动情处,双目含情,竟流下了两行小清新般的泪水,张明远眼尖,那分明就是前世奶奶家猪圈里饥肠辘辘的猪崽子看到爷爷拿着施舍的食物走来时露出的最蠢萌的表情。

    “&*#%……¥#*&……%¥%¥%%…………”

    底下的倭寇小喽啰们震惊了,抱着手中款式不一的兵器,个个像患上了面瘫似的,强力支撑着因官军四处围剿而跋山涉水时伤痛难忍的大腰子,痴痴地望着密林上空若隐若现的一缕阳光,清风徐来,褴褛不堪已成条状的衣衫在风中凌乱,飘飘忽忽,就像农村送葬队伍用竹竿挑起来的送葬幡.........黑白无常他们老人家应该征收这群畜生的侵犯知识产权税。

    忽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

    .......

    “%*……&#)*!#¥&)——)*”

    场景有毒,张明远觉得自己的眼睛快闪瞎了,多么不容易的一群小畜生啊!跋山涉水,千里迢迢,忍受着无尽的寂寞来到一个大户人家,本来想抢点东西,可没想到东西没抢多少,就被大户人家放出狼狗来回撕咬,虽然狼狗战斗力不咋地,但也被搞得伤痕累累,满肚委屈............我去,嗯嗯,貌似本帅哥也是这条狼狗啊!不能再想了,把自己都拽进去了。

    激情的欢呼声过后,年轻倭寇站在一处高地,一副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小人得志模样,狞笑几声,缓缓道:“崽子们,从现在起,我们要发财了,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向南京进发,收取赎金。”

    “&*%#)!¥&*))”

    欢呼声过后,张明远、徐婉再次被倭寇押走。

    二人被绑缚的很紧,连稍微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不过.....张明远分明看到徐婉看向他的眼神中露出一丝狡黠,片刻间心领神会,这争取活命的时间啊!小魔女也不笨哈!当然这也是激励信任的眼神,徐婉深信龙山战役中面临数倍倭寇包围而死战到底并杀伤无数的张明远有这个本事带她脱离囹圄。

    信任的眼神给予了张明远更多的豪气,说实话,这点危难算什么?若让他脱离险情,再把徐婉安置好,张明远敢单枪匹马对阵这数十名倭寇,还有把握全歼这些畜生,特种作战的强悍是这些畜生闻所未闻过的。

    .........

    此时,徐婉的侍卫已联系上了欲围剿这伙倭寇的官军,在密林四周撒下了天罗地网,并集重兵阻断了这伙倭寇的退路。

    张明远放心了,就算最后逃脱失败,能与朝思暮想的徐婉死在一起,也值了。

    张明远和徐婉被反绑着双手,在倭寇粗鲁的拉扯中踉跄前行,为防止二人逃走,年轻的倭寇还自作主张将二人绑在一起,一众人摸索着在密林中前行。

    静谧的旅程走走停停,徐婉体弱乏力,张明远不动声色地照顾她,徐婉咬牙低声道:“明远哥,连累你了。”

    张明远嘴角一扬,嘿嘿一笑:“和你有何关系?”

    仰头望着树叶缝隙里洒下的点点阳光,张明远神情无限肃然:“人生漫漫,索然无味,这辈子若少了你的欺负,我怎能活下去........”

    这一刻,徐婉懂了............

第八十三章:身陷囹圄(三)

    ‘患难与共见真情’,对这句旷世名言的涵义,年纪尚轻的徐婉或许因为人生阅历不足,还无法真正体会到其中蕴藏的感情哲理,但如今‘大色狼’张明远主动找上门愿意相依慷慨赴死,这就令徐婉着实感动不已,心中隐隐约约产生了异样的情感。

    月余以来无数次投影在脑海中的那个高大英俊的身影此刻也变得伟岸起来,有种极度信任并迫不及待想终生依靠的冲动,无数次的思念缘由也最终得到了真实的答案,因害羞而不敢承认的朦胧情愫也得到了最终证实,这就是感情,这就是渴望已久的情愫。

    脸很烫,有种激情火热的感觉,徐婉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脸上早已通红一片,片片的绯红色占据了整张脸庞,额头、鼻子、脸蛋........或许眼神中也映射出了这种红晕,也或许看向他的眼神更充满了火热,只是不知道‘大色狼’对自己有意无意的一瞥有什么感觉?是蔑视?是嘲笑?又或是怜惜?

    徐婉心中很乱,繁杂无序的念头此起彼落,但不管是什么念头,都无一例外包裹着甜蜜。古灵精怪的脑袋深深低垂着,浑身轻轻颤抖不停,脚下的步伐也凌乱了许多,不过身形踉跄间总是有意无意地向张明远投去一缕略带羞涩的炽热眼神。

    徐婉有满肚子的话要说,可眼前的形势只能让她深深压抑着,因为二人哪怕有丝丝的熟识举动都可能会引来倭寇的怀疑。

    望着小魔女欲说还休的神情,张明远轻轻叹了一口气,知道小魔女动了真情,从此恐怕一颗芳心都要扑在自己身上了。

    说实话,自从得知小魔女一行前来观海卫的那一刻,张明远心底深处那最柔软的部分便被触碰到了,他知道小魔女千里迢迢前来肯定是为了自己;而在发现小魔女可能倭寇劫持的那一刻,张明远心底最后的感情防线毫无悬念的被突破了,这是一个胆大包天的女孩,更是一个敢于追求心中执念的女孩;尤其是在见到五花大绑的小魔女被倭寇团团包围的一瞬间,张明远终于做出了‘此生非她不娶’的感念。

    感情这个东西,谁也说不清楚,是个很玄妙的过程,从陌生到熟悉,又从熟悉到熟识,最后从熟识到思念,这其中包涵了打打闹闹,哭哭笑笑,最后演变为相濡以沫,其中滋味,只有身

    为局中人的双方知道。

    在前世,张明远也曾有过一段比较开放的感情经历,但那只是在平淡无奇中转化而成的,谈不上有多真挚,仅仅是男女双方相互认同并互有好感的情谊,哪像这次,在得知徐婉身陷囹圄的消息后,内心深处有种刻骨铭心的伤痛,或许只有患难与共后才能产生更为真挚的感情吧?

    ..............

    感情是真挚的,但张明远看向徐婉的眼神却充满了幽怨,自诩超强特种战士,拥有这个时代最强悍的特种战术技能,谁想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忽忽悠悠间竟着了侏儒般的倭寇的道。

    一直默默前行的徐婉分明感觉到了张明远投来的眼神中带有丝丝的不善,心中很气苦,杏眼一瞪,低声道:“大色狼,后悔了吧?”

    张明远目视前方,用眼角的余光给她翻了个白眼,有点岔岔不平:“后悔?当然没有,只是觉得自己遇到大事还不够云淡风轻,一不小心着了道,我怎么感觉自己的幸运女神被猪亲了一口呢?”

    噗呲!

    轻轻的一声低笑,徐婉笑颜如花,偷空朝张明远的大臂内侧狠狠掐了一下。

    张明远忍住疼痛,暗暗抓住她的葱白手指,摸挲一会,感受了会手指上传来的温度后,才恋恋不舍松开了,看向徐婉的眼神充满得意的神采。

    徐婉不羞不急,冲他眨眨眼,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张明远也乐了,身陷囹圄,最好能保持良好的心态,要不怎么能有充足的精力斗天斗地斗倭寇?

    毕竟,够娘养的倭寇也巴不得你意志涣散,毫无斗志,最后轻松获取赎金。

    ......................

    数十人的队伍一路穿林越棘向着南京城走去,林间幽暗,张明远努力辨识方位无果,心中着实惴惴不安。

    不愧是常年以打砸抢烧为营生的倭寇,流窜专业知识颇为深厚,掩迹遁形的功夫也异常了得,一路走来一路安排专人消除地上行迹,还时不时派人检查两名猎物被绑缚的绳索,丝毫没有被大明官军包围绞杀的惶然。冷静而专注的神情令张明远大为赞叹,怪不得大明军队多次围剿不力,只从这份认真对待倭寇专业的精细度来看,官军就落

    后了不少,若想迎头赶上,除非人人重入娘胎回炉翻新。

    被称作少主的年轻倭寇神色有些紧张,畏惧与惶恐仿佛刻在了脸上,一路走一路小心往后观察,连林中不时飞过的一只小鸟都能让他敬畏半天。

    相比之下,二位猎物反倒淡定了许多,刚解除恐惧心魔的徐婉更是‘春风得意马蹄疾’,轻松快捷的小碎步常拌得被绑缚在一起的张明远高一脚底一脚,还不时冲他扮个可爱的鬼脸,那神情戏虐无比,简直把这当做一次夏日户外踏青,如果条件允许,徐婉或许会诗兴大发,赋诗一首,给这些无知无畏的侏儒们上一堂何为‘独坐幽篁里’的那份恬淡的大课。

    天色渐黑,幽暗的密林更笼罩着一层黑幕,远处的草木已看不清本质了。

    再往前行,一座若隐若现的寺庙呈现在眼前。

    寺庙很破,或许因为当今天子主修道家玄学的缘故,寺庙早已断了香火空无一人,破败的门厅低垂着,青青的苔藓布满砖墙,四周皆是一片狼藉残垣断壁,不过还好,能暂时作为歇脚的场所。

    倭寇很粗暴,一脚踹开庙门,接着数十人叽里咕噜叫嚣着涌了进去,而后爆发出野狗觅食的脾性到处翻箱倒柜,希冀能找出哪怕一点主人留下的狗粮。

    几名倭寇押着张明远二人进入其中一间密封性还算完好的小隔间。

    推开屋门,房内暗流汹涌,迎面而来一股破似妖风的灰尘,几人措手不及,脸上都沾满了尘土。

    随便清理了一下屋内的蛛丝网,几名倭寇将张明远二人绑在了室内唯一一张香案的桌腿上,而后很嚣张地踹了张明远一脚,晃了晃手中的兵器,指着他叽里咕噜地大声宣泄威胁一番,出门而去,走时还不忘寻了一把锁把房门锁得死死的。

    在倭寇看来,这两个人根本不具备任何威胁的韵味,一个猎户,一个千金小姐,能有什么威胁指数,况且己方还有数十名令官军闻风丧胆的浪人,就是让他们逃,能逃到哪里去?

    倭寇走后,一直保持谄媚讨好神情的张明远顿时重焕活力,眼睛不住四处大量,寻找一切可以用得上的硬器..............

    ...............

第八十四章:绝地反击(一)

    鼻中清香袭来,接着肩上一沉,徐婉已将头轻轻靠了过来,黑暗中不见徐婉面容,却能听见流露出丝丝害羞韵味的急促焦喘声……张明远使劲在地上摸索拔拉硬器的双手为之一滞,挺直身体,回过头来笑道:“小魔女,害怕了?”

    徐婉轻轻一笑,索性全身都靠在了张明远身上,小声道:“有你这个大色狼在,本郡主什么都不怕,我相信你一定能救我出去……”

    话未说完,小魔手便狠狠掐了一下张明远的手腕,咯咯一笑,又挑衅似的撞了一下张明远的后脑壳。

    张明远吃痛之余很无语:深陷恋爱中的女孩果然智商普遍都很低。

    身陷囹圄,完全丧失战斗力,若说要救人,连张明远都不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她哪来这么大的自信心?

    这种盲目信任对方,恨不得将所有都交给对方做法,貌似前世热恋中的独生女孩,完全无视父母攒了大半辈子钱为其购买房子那杞人忧天式的担心,一结完婚,就被‘爱情价更高’的宣言冲昏了头脑,非拉着老公到房产局,将代表自己是房子唯一拥有人的房产本更改为双方拥有,借此表达对老公的真情切意..........父母数十年心血,一朝嫁女赔得精光。

    “若是我没那么大的本事呢?……”张明远嘿嘿一下,很调皮的口气:“……不过能与小魔女死在一起也是不错的选择哦!死后还有一个玩伴,很不错的建议哦!”

    “你敢?你要是救不出我,我让我爷爷收拾你。”徐婉气急,狠狠咬了他一口,威胁道:“貌似你在我爷爷面前很怂哦!”

    张明远吃痛,轻轻哀嚎一声,片刻后,又长长出了一口,悠悠道:“不可否认,我在他老人家面前确实很怂,不过你忽视了一个细节哦!...........”

    徐婉一愣,没反应过来。

    张明远继续调笑:“...........咱俩都死了,国公他老人家这口气往哪里撒哈!顶多就是气急败坏开棺戮尸,给我个一级残废,呵呵呵!”

    “啊!”徐婉酝酿多时的满满威慑被轻易破功:“何谓‘一级残废’?好像很贴近实际哦!”

    说完陷入了沉思一动不动,静默中仿佛能听到徐婉抽泣鼻子的声音.........

    张明远突然很悲戚,觉得自己不该吓唬一个天真无邪的女孩,她本来很在意自己,自己却给他失望,轻轻抚摸了她的发丝一下,张明远认为自己应该说点啥.............

    “‘一级残废’,真的好有道理哦!很贴切当时的实际情况......”徐婉很兴奋,撞击张明远的力度更大了,咯咯直笑:“........你看啊!爷爷开棺戮尸,那时你肯定只剩白骨一堆了,这么随意鞭挞几下,岂不是真的要全身骨折了,呵呵!说是一级残废一点都不过分......嗯嗯,二级残废应该比这轻一些........对吗?大色狼。”

    张明远:“…………”差点要吐血,对方好黄好暴力,真的不像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女孩。

    还以为她沉默半晌是为自己抽泣伤心呢?搞了半天,原来是在幻想老公爷开棺戮尸的场景似的,自己的一句无心之言竟让生性淳朴的郡主产生了邪恶的念头,看来老公爷的家教有问题啊!举一反三没有错,可以不能拿这种尸啊、棺啊......来当例子不是?看来,必须给她敲响警钟.......

    “小魔女郡主,请注意我说话的重点,我的意思是说我在地上摸索不到可以割断手上的利器,我们恐怕真要命丧于此,还是让公爷准备钱财吧!”张明远沮丧道。

    徐婉笑容一滞,她根本就没想过这个问题,毫无保留的信任让她毫不犹豫地相信张明远会有脱身之法,可没想到..........

    信念一失,徐婉伪装了一路的刚强终于卸掉了,兴奋的心情也悲哀起来,靠在张明远肩膀上的头微微颤抖起来,嘤嘤的抽泣声不绝于耳。

    张明远心头一软,有些不忍心,安慰道:“好了,别哭了,记住爱笑的女孩运气都不会差,现在稳定心思好好想想,身上有没有携带什么硬器?”

    徐婉渐渐止住了哭泣,垂头有一声没一声的抽噎着。

    张明远继续在地上摸索着,希望能找到什么硬器,这帮天杀的倭寇太专业太奢侈了,帮个绳子都用牛皮绳,撑都撑不断。

    徐婉仿佛认命了,虽然不再哭泣了,但身上的颤抖更剧烈了,如果有光线,张明远肯定能从她的眼眸里看到绝望的神色。

    “明远哥,我现在很后悔,不该不听爷爷的话.....”语气停了一会,又抽噎道:“.......若我死了,爷爷肯定会很伤心的。”

    张明远静静感受着徐婉伤心的同时,仍不死心地在地上摸索,摸完一边又往另一边摸索,想找到所有他能利用的上的东西,哪怕是碎砖头、碎瓦片........什么都行,只要能割断手上的牛皮绳,就能逃出生天,而且还能大杀四方,痛歼倭寇。

    很失望,什么都没有,张明远不死心继续寻找,全力开动脑子搜索着任何特种逃生技能。

    稍稍碰了碰还在抽噎的徐婉,张明远语重心长道:“美女同志,好死不如赖活着,与其让老人家年年清明缅怀爱孙,还不如竭尽全力活下去,将来面对老人家时,无论他是多么爱恋,多么痛惜,你都可以狠狠揪着他的胡子,大声质问他为什么不当时阻止你私自外出,就算你把他的胡子都揪光了,嗯嗯,当然最好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那种......我想他也不会骂你的....嘿嘿。”

    噗呲!呵呵!

    徐婉笑得花枝乱颤,被逗得身体来回撞击着张明远,脑袋摇晃的幅度更大了.......

    叮当!

    一声脆响,一个什么物件掉在地上了。

    “我的凤凰金簪..........”徐婉轻呼,扭摆着身体用反绑着的双手笨拙地在地上来回摸索。

    张明远心中一喜,又有点恨铁不成钢:“猪脑子啊你!有金簪也不早说,害得我白白在地上摸了半天,现在我命令你立刻马上找到,然后交给我,我要借用。”

    好险,幸亏贪财成性的倭寇也有一副猪脑子,没有充分认清‘细节决定成败’的重要性,粗心大意粗枝大叶,没有及时发现金簪,也幸亏被绑的是位郡主娘娘,戴得起高级货,不差钱,若是个家境贫寒的村妇..........张明远或许要尊称老天一声‘你大爷’了。

    真不知道时蠢时笨的郡主娘娘是如何骗过目光如豆但看到金字就炯炯有神的这帮天杀的倭寇的?或许侏儒般的身材永远无法企及高屋建瓴的视野吧?所以说,‘眼高于顶’也不全是贬义词。

    真应该给这些倭寇取名为‘斗鸡眼子’。

    张明远欣喜若狂,心跳速度不断加快,生死一线全在这小不起眼的金簪上,拿到手里则生,拿不到则死,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况且被关押的时间已超过了两个时辰,庙里的倭寇还在花天酒地,真不敢想象醉酒后的‘斗鸡眼子’们会干出什么蠢事?

    更可惜的是,郡主娘娘家中好像也不富裕,只戴了一只金簪。

    不知道什么叫好事成双吗?------公爷真抠。

    ...................

第八十五章:绝地反击(二)

    室内很昏暗,宛如幽闭的金字塔,完全适合花前月下谈情说爱,但一定不适宜摸索找东西,况且还是两个被绑缚在一起限制了行动自由的俊男靓女,摸索金簪的旅程很甜蜜,可也很辛苦。

    “用力移动,你往左移一点,再移一点........对,使劲.......你不移动我怎么动.......在往前移动一点......就是这里.....打住......我摸摸,你也四处摸摸啊!别光我一个人摸索.......桌子晃动的声音太大.....哎呀!服你了.......”张明远一边指挥,一边痛苦地挪动着身体;坑坑洼洼的地面把徐婉硌得生疼,忍了张明远的碎碎叨叨,可又咬牙切齿地对着他后背一顿乱掐,疼得张明远龇牙咧嘴,痛且甜蜜着......

    千百次的辛苦过后,还是一无所获,张明远都有些失望了,深恨着崎岖黑暗的地面,又深恨老妈没有赋予他一双雾里看花的慧眼。

    累了半天,重重喘了几口粗气,张明远决定中场休息,总结摸索失败的经验教训,动作要领失误的整改措施,无比正色道:“郡主娘娘,刚才我们的移动方式不对,请允许我为你讲授正确的动作要领.........”

    徐婉很累,懒懒地靠在张明远身上,无精打采道:“你说吧!你说什么都行。”

    张明远轻咳一声,清晰低沉的声音在徐婉耳边回荡,标准化的仿军事动作要领脱口而出,一字一顿得很制式........

    “下面,以‘向左移动’为例,由我为郡主娘娘演示一遍动作要领:当听到‘开始’的口令后,撑起双腿,左腿向后扒拉约20厘米,按照先脚掌后脚跟的顺序着地,同时身体重心后移,上体后仰,微向后倾,右脚照此法动作;而后屁股微向上抬,向左移动;移动的过程中,五指张开,微蜷成龙爪状,向下划拉,持续摸索,同时双腿向四周扫荡,探知金簪的所在...........向右、向前和向后的要领照此法动作。”

    张明远发出前所未有的严肃语言,狠狠道:“郡主娘娘,成败在此一举,还望娘娘您舍弃大好媚臀,辅佐卑职完成摸索金簪的伟大壮举......”

    噗呲..........哈哈哈!

    张明远的话还没说完,徐婉就已经笑得花枝乱颤,此刻终于忍不住大笑出来........

    “没想到你还很风趣,不过你瞎编的动作要领倒是蛮新鲜的,本娘娘很喜欢。”

    张明远正色道:“娘娘请自重,这不是卑职瞎编的,卑职只不过将‘齐步’的动作要领稍加改动了一下。”

    说完,眼含肃穆的神情,遥望窗外星空,淡定而淡泊:“今后,这将用到大明军队的军事训练中去...........”

    徐婉神情一动,甜蜜一笑,依靠在张明远后背上的力道更大了:“明远哥,你真是个奇怪的人,我在南京就听说了你的很多事,你的鸳鸯阵法,你的龙山战役,你的改良倭刀........好多好多..........”

    未等徐婉说完,张明远急忙晃动

    肩膀示意她打住,语气中有些羞涩,焦急道:“咳咳,.......这个.......鸳鸯阵法和改良倭刀可都是戚将军的功劳,可不敢安在我身上啊!”

    徐婉轻轻一笑,不再言语,靠在张明远身上一动不动,享受这片刻的静谧...........

    张明远也一动不动,任由心爱的女子依靠,嗅着醉美的清香,脑袋不老实地来回摸挲着徐婉的发丝,徐婉心有灵犀,十分配合地传递着头上的温度,有几缕发丝不经意间飘到张明远的鼻孔中,引得他连连打着轻轻的喷嚏。

    阿嚏......

    此刻,张明远突然想到了那首前世军队中很流行的军歌:

    当你的秀发拂过我的钢枪,

    别怪我保持着冷峻的脸庞,

    其实我有铁骨,也有柔肠,

    只是那青春之火需要暂时冷藏。

    当兵的日子短暂又漫长,

    别说我不懂情只重阳刚,

    这世界虽有战火也有花香,

    我的明天也会浪漫地和你一样。

    .............

    哐当!

    房门被粗暴地撞开了,点点灯火顿时映进室内,昏暗的室内稍稍有点灯光,光线也清晰了很多,地上的物件看得比较清楚了,张明远分明看见静静躺在脚边的那只金簪...........

    接着两名酒气冲天的倭寇冲了进来,相互之间勾肩搭背,踉踉跄跄向着二人走来,边走边叽里咕噜地交谈着什么,声音很放肆,脸上的笑容也充满不善。

    张明远心中咯噔一声,担心良久的事情终于要发生了,事态紧急,必须当机立断,决不能在再有丝毫差错。

    “怎么办?现在怎么办?”徐婉急切地问道,显然也预料到了即将要发生什么,两行清泪不知何时涌出了眼眶,正无声无息往下流。

    “徐婉,不要急,听我说,我已经看到了金簪了,现在我要想办法拿到手,当然,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混淆他们的视听,装作很害怕的样子尽力大声呼叫,动静越大越好,掩护我拿到金簪。”

    果然,两名倭寇不怀好意,摇摇晃晃走到二人身边后,就开始对徐婉动手动脚,荡笑声不断配合着越来越快的动作,吓得徐婉连连后退,声嘶竭力地反抗着,背后的香案也因剧烈的动作而发出吱呀吱呀的晃动声............

    张明远借助丝丝光亮,将脚伸向金簪,开始艰难的扒拉动作,与死神赛跑的危机感促使他动作越来越快,仿佛配合着徐婉的,显得很恐惧..........

    两名倭寇明显头晕目眩,出手方向拿捏不住,一摇三晃地在二人面前站立不定,期间还被激烈反抗的徐婉使劲踢出双腿击中下腹摔倒在地,徐婉双脚踢出的力度越来越大了,很卖力地尽朝两名倭寇身上乱踢,恐惧的嘶叫声更大了,在不大的房间里来回回荡,引得室外的倭寇发出异常放肆的嬉笑.............

    两名倭寇也精疲力竭,努力维持身形,连续先前出手......

    室内

    很乱,尘土飞扬,喧叫不绝........正好配合着张明远的动作。

    张明远急的满头大汗,小心地将右脚伸出,再小心地将金簪慢慢移动到小腿、大腿、腰间......部位,运气不错,借助徐婉的大幅度动作猛地向前扑去,恰好落在了反绑的双手边上,张明远大喜,又艰难地挪动双手,一寸、一寸.......终于,金簪到手。

    长吁一口气,张明远额头冷汗簌簌而下........

    旁边的徐婉还在拼死搏斗............

    事不宜迟,张明远无暇细想,右手抓住金簪,划割牛皮绳的动作越来越大.............

    金簪很尖利,没割多久,手腕处便传来一声脆响,张明远神色一喜,轻轻挣脱牛皮绳,缓缓扭动了一下身体,向两名畜生慢慢摸过去,寻找到有利的攻击地形后..........

    张明远突然猛地窜起,手中金簪在光线下发出一道凌厉的寒光,稳稳地扎入一名倭寇的太阳穴,那名倭寇只觉脑中一疼,随即一股浓血喷射而出,来不及惊叫,圆睁着一双不可思议的牛眼重重倒下。

    另一名倭寇顿时酒醒了一大半,望着眼前凶神恶煞般的高大身影,竟忘记了呼救,震惊的神色显于脸上,还含有少许的求饶气息.......张明远不再犹豫,再一次举起金簪,恨恨地如法炮制插进了这名倭寇的脑中.........

    一瞬间,危机态势得到了逆转,徐婉也呆滞了,倏忽间惊喜连连,重获生机的喜悦充满大脑,眼中的泪水更盛了。

    张明远赶紧凑上前,摇着她的脑袋急促道:“现在继续大叫,越大声越好,什么委屈的话都可以说......”

    徐婉轻车熟路地再次陷入癫狂..........

    惊乱中,张明远快速脱下两名倭寇的衣服,将尸体绑缚在一起,伪装成张明远二人模样,而后递给徐婉。

    徐婉在声嘶竭力中淡定地完成了伪装,站起身来,口中的惊呼兀自还不停下。

    张明远一挥手,示意徐婉停下,而后自己发出怪异的嚣张声,搂着徐婉迈着踉跄的脚步大摇大摆走出房门,边走边还叽里咕噜与徐婉嚣张地交谈着..............

    走到门口,重重碰上门,咔嚓一声锁上............

    ...............

    出了寺庙一路狂奔,在密林深处来回乱窜,张明远时不时停下脚步辨认方向,终于不负有心人,前方隐隐约约出现无数昏暗的灯火,大喜之下,拽着徐婉向前奔去..........

    张明远知道,前方肯定是围剿倭寇的大明军队,只要接上头,二人不但性命无虞,还能借助这支队伍痛歼倭寇,以报奇耻大辱。

    徐婉脚踝受伤,不能行走,张明远背起她,黑暗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深一脚浅一脚踉踉跄跄前行..............

    .....................

第八十六章:绝地反击(三)

    远处密林中灯火辉煌,一支队伍正艰难地前行,也须是太疲惫的缘故,整支队伍中‘不闻人语声,惟闻马叹息’,沉寂静默的气氛给人浓重的压抑感,周围的草木仿佛了解这支队伍曾经的痛苦经历似的,也显得萧杀很多。

    火把通红,蜿蜒曲折的光芒点点洒洒,照耀着队伍前行的道路,而行进的方向似乎漫无目,像只无头苍蝇在密林中来回乱窜。

    队伍中间,几个甲胄在身的武将围着一个文官模样打扮的人,借助通红的火光,在一张摊开了的地图上指指点点。文官模样的人显得很凄凉,一双浑浊的老眼黯淡无光,漠然直视着眼前的地图,任凭武将们争辩讨论,对凑上前汇报争论而出的结果也视若无睹.......良久,文官抬望眼,怔怔遥看着远处的夜空,显得无可奈何。

    这位文官正是应天巡抚曹邦辅,明嘉靖十一年进士,先后任元城、南和知县、云南道御史、陕西巡按、都察院左都御史、兵部恃郎、南京户部尚书等职。

    任职以来,曹邦辅体恤民间疾苦,敢于抨击权贵,秉公执法,是大明王朝不可多得能员干吏。

    数日前,曹邦辅闻报‘一伙倭寇作乱,进犯南京等地后,又长驱千里,转战多个地区杀到浙江’的消息,勃然大怒之际,遂率南京卫所官军围剿,在浙江地域与倭寇数次接阵,督率将士奋勇杀敌,连续大败倭寇。奈何倭寇战阵娴熟,力不能敌时,自密林深处远遁而去。曹邦辅杀贼心切,不得已情况下,率领将士深入山林全力围剿,此时正好行到该处,漫漫密林毫无踪迹,这才无头苍蝇般四处寻找倭寇踪迹。

    曹邦辅很痛心,身为文官,整日案牍劳形,皓首白雪多年却还是躲不过官场勾心斗角;曹邦辅也很愤怒,如今领兵作战,原以为可以少了很多官场奸诈,可回过头来才发现,自己想的太简单了,抗倭大业同样掺杂着官场利益,令人防不胜防。

    他愤怒的是奉旨祭海的工部侍郎赵文华,以赵文华为首的奸邪小人既不懂军事指挥,又不熟悉对倭战阵,还时时插手抗倭大业,处处诬陷忠臣贪功冒功。前浙直总督张经、浙江巡抚李天宠、兵部武选司员外郎杨继盛、苏松副总兵汤克宽等一干忠臣名将就是被这无耻小人先后陷害,目前正身陷囹圄,生死未卜。

    就拿此次倭寇入侵来说,赵文华更是大做文章,处处设置掣肘,希冀将功劳挪到自己头上,以成全抗倭名声。

    曹邦辅很无奈,他很想将赵文华一刀砍了,自担任应天巡抚后就一直有这个念头,一年来脑海中更是无数次冒出这样的念头,可叹赵文华有个好干爹----严嵩,家中风水太盛,奸贼父子二人狼狈为奸,左右东南沿海抗倭大业,有心杀贼而无力回天。

    如今,面对这伙横行无忌的倭寇,赵文华更是三令五申,勒令曹邦辅不可轻举妄动,甚至提出了要与曹邦辅联合绞杀的建议,眼看剿倭即将成功,可谁又能料到这个赵文华最后又会冒出什么幺蛾子。

    难道发现倭寇的踪迹后,还要千里迢迢知会一下赵文华?然后在‘联合围剿’的空头支票下错失良机中,眼睁睁看着倭寇从容而退,重新遁入山林?不管了,人生在世,生死有命,敢作敢为方是大丈夫,赵文华什么德行,自有上天惩罚。

    曹邦辅仰望星空,凄然无语,回过头时却眼含凌厉,朝身旁一名书生打扮的青年瞪视一眼,恨恨道:“徐文长,此时倭寇踪迹难觅,到底怎么办?你可有良策?”

    这个青年正是大明才子徐渭,字文长,号青藤老人、青藤道士等,自称“南腔北调人”,绍兴府山阴人,明代著名文学家、书画家、戏曲家、军事家。徐渭多才多艺,在诗文、戏剧、书画等各方面都独树一帜,与解缙、杨慎并称“明代三才子”。

    徐渭很随意,也不拘礼,浪荡一笑道:“倭寇力竭,断不敢与我官军力抗,加之遁入山林不久,定是藏身附近左右,只是林深叶茂难寻踪迹罢了,我等只在此静候,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徐渭兵法谋虑虽强,面对穷寇,此时也颇显无奈。

    “亏你想得出守株待兔之法?这要等到猴年马月?”曹邦辅愤愤不平,咬牙切齿的样子在火把下显得很狰狞:“你不是号称谋虑无双吗?”

    徐渭完全无视曹邦辅的语言攻击,继续放荡:“曹大人您且稍安勿躁,这伙倭寇被我官军四处追击,早就精疲力尽无处可逃,我观他们定是在此处有据点,不妨放出斥候侦缉一番,或可还有音信。”

    曹邦辅冷哼一声:“文长,你也参加过柯亭、皋埠、龛山等地剿倭战役,往往奇计百出,为何此次就无计可施了,这不像你的风格啊!”

    放荡不羁的徐渭终于哑口无言,‘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的愁苦无奈深深镌刻在白净的面皮上............

    远处脚步匆匆,透着急切又激动,曹邦辅心中一动,与徐渭同时回过头。

    “报,前方有一男一女求见,说是刚从倭寇营地逃出,那....女的自称是南京徐国公的孙女,卑职不敢擅自决断,已将二人带至...........”

    “什么?婉儿?”未及属下说完,曹邦辅已呈现出摇摇欲坠的酒汉模样,郡主殿下被倭寇挟持,这可是天大的事,幸好郡主贵人福厚没出差错,要不..........不敢想了..........

    “快请,快请.......”

    说是‘快请’,曹邦辅不等请来,已急不可耐向前奔去,甭管是不是郡主殿下,先把礼节做到了。

    徐婉很温和,对曹邦辅的一路颠跑很过意不去,未等他跑过来,忙迎了上去,笑颜如花的脸上闪现出几丝愁苦,嘴角一动,两行清泪落下。

    “曹叔叔,侄女婉儿拜见。”

    曹邦辅一愣,两行浊泪顺颊而下,轻轻扶起徐婉,早已泣不成声,连连急切哽咽发问:“婉儿,你怎么不在国公府?你怎么被倭寇劫持了?怎么从倭寇营地逃出来了?..........”

    徐婉悲从中来,哽咽着断断续续将事情进过叙述一番......其中连连指向张明远,告知全是得他营救才逃出来。

    曹邦辅越听越悲,一股凉气猛地窜上后背,心有余悸的后怕将他震惊的无地自容,这可是国公之女啊!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别说国公不会迁怒与他,就是自己的良心也过意不去啊!徐婉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岂能让她有任何闪失?

    回过头,曹邦辅看见彬彬有礼的张明远向自己拘礼,很赞许地向他连连点头致谢。

    定了定心神,曹邦辅轻轻抚着徐婉的头发,安慰道:“婉儿,莫哭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不知倭寇现在何处?请郡主殿下明示。”徐渭很讨厌这种别后重逢式的哭泣,生性洒脱不羁的他讲究的是一笑泯悲愁。

    曹邦辅停住抽噎,静静凝视着徐婉,很明显他对这个话题也很感兴趣。

    徐婉停住哭泣,看向张明远,说实话,让她说事情经过可以,可是说到倭寇在哪里?这就不是她的专长了。

    张明远拳也不抱,粗喘中透着豪放不羁,晒然一笑:“卑职乃观海卫龙山千户所副千户张明远,愿头前带路,剿灭倭寇。”

    “你就是张明远?”一旁惊呼声接二连三。

    “呵呵.....”

    看来,大名远扬天下皆知,张明远乐得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彻底构勒出一副‘小鸡笑意啄米图’。

    徐渭更是惊诧,呼啦窜了过来,拉着张明远左看又看,锋利的眼神仿佛要把看穿似的,手也不闲着,一会捏一下脸,一会摸一下胸脯,一会又敲敲头.......还不忘评头论足一下。

    “嗯,肌肉发达,符合孔武有力的传说。”徐渭赞叹。

    “脸型俊俏,与我不相上下,貌似比我稍好。”徐渭有点失落。

    “只是看不清脑袋里的东西............”徐渭很失望,不经意间瞄了瞄身旁军士腰中的钢刀,那神情像极了一言不合就要效仿华佗开颅取物之典故。

    说完,还不忘给张明远送上一记热情的希冀能够

    鉴定的邀请眼神。

    张明远快疯了........

    这人什么德行?

    “住手,打住。”张明远怒了,自己乃堂堂副千户,怎么着也是正处级干部一枚,就这么被人摸来摸去,官威何在?

    尼玛.........

    温文尔雅的张明远突然很想骂街。

    徐渭愕然住手,抿着嘴唇直抽抽,显然为对方的不解风情而遗憾,有心想戏虐几句,可在对比双方的身高差距后,才恨恨住了口。

    曹邦辅脸都绿了,这家伙的臭毛病又犯了........

    徐渭啥德行他能不知?看见稀奇的东西就往上凑,不管是人是物都能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去年,南京城有户百姓家中饲养的母猪难产,徐渭得知消息后,便吹嘘自己的医学功底有多深厚,可以将其医治好,那户人家也深信之,放心交给徐渭医治。结果徐渭手重,硬是生生将那头母猪开肠破肚,最后腹腔大出血而死.......徐渭不以为然,竟恬不知耻认为那头母猪腹中猪食过多,影响了他医学水平的正常发挥.........于是曹大人不知费了多少心血才让那户百姓放弃了揍人的念头,如今........

    上前、拱手、施礼,曹邦辅抽搐着脸颊,无比尴尬:“.....咳咳,张大人莫怪,此乃徐渭徐文长,妥妥的才子一枚,诗词歌赋,天文地理无一不精,尤其在母猪的产后护理方面上很有见地........”尴尬过后,语气平淡,还不忘调侃一下徐渭的医学水准。

    徐渭习以为常,毫不介意,一只手捏着鼻子,脸上的表情好像被人喂了一口翔似的,就差当场吐出来了。

    “卧槽........咳咳,你就是五百年后被世人称之为‘大明三才子’的徐渭徐文长?”这次轮到张明远尴尬了,拱拱手,无比虔诚加震惊:“刚才在下冒犯了,还请徐才子海涵。”

    徐渭惊讶:“五百年后?你怎知我的名号?”

    张明远瞪大双眼,完全无视对方的发问,失神喃喃自语:“没想到竟在此地撞上大明才子,能被他抚摸也是一种荣幸啊!....”

    徐渭,虽是文人,可兵法、文学、诗歌样样精通,乃是一位不世出的奇才。几年后,即将成为胡宗宪的幕僚,屡献奇谋,几乎凭一己之力除倭寇头目徐海、汪直,后又教授辽东总督李成梁之子李如松兵法,成就了一代名将..........

    眼前这位竟是名震华夏的才子。

    张明远注视良久,忽然神情肃然,毕恭毕敬朝徐渭长长施了一礼。

    才子放荡不羁,虽然不明白张明远为何这般施重礼,但徐渭坦然受之,潇洒地摆摆手,露出迷人的才子风范,显然很满意对方奉送的大面子,哪想某个姓曹的家伙,视明珠如敝帚......

    片刻之后,徐渭撕掉才子标签,立马沉浸在对方堪称畸形的回应中无法自拔,颇为新鲜的‘卧槽’二字已勾引起了他浓浓的求知**。

    “好说,好说......不知明远老弟刚才所说的‘卧槽’是何意?”徐渭眨眨标准的丹凤眼,眼冒闪亮亮的星星。

    “.......咳咳,这个......是‘你好’的意思。”张明远面露羞涩,随口胡诌。

    徐渭的求知欲明显与当时严肃的气氛相悖,且还与曹大人的剿贼欲冲突过大,于是曹大人忍不住了,铁青着脸狠狠瞪了他一眼,朝张明远拱手,插口道:“张大人若能领队前往,实在是我浙江百姓之福,事不宜迟,请张大人带路。”

    仿佛如临大赦,张明远点点头,决然而然扭头就走。

    天杀的倭寇,你们颤抖吧!

    定要将你们碎尸万段,鸡犬不留。

    身后传来曹邦辅激动喜悦的气急败坏召集人马声,以及队伍窸窸窣窣快速集合的声音.......还有饱含无限求知欲的呼声。

    “卧槽,明远老弟.........”

    ................

第八十七章:绝地反击(四)

    抗倭队伍赶到倭寇聚集的寺庙附近后,张明远暗示曹邦辅停下行进,分散军士迅速隐蔽,而后召集几名将领围在曹邦辅面前商议围剿方案。

    众人都是听说过张明远的抗倭威名的,龙山战役率领区区百余卫所军士硬是对抗数倍倭寇,最后还大杀四方,斩杀了数百名倭寇,此等战力非同小可,简直是恐怖强悍至极,带着无比敬仰之情,众人皆抬起头皆高山仰止般看向张明远,神情肃穆,那场景若不是战况紧急,大有当场歃血为盟磕头拜把子认大哥的架势。

    徐渭很随意拱拱手,脸上难得挂上少许敬畏之情,淡淡一笑道:“明远兄,这仗怎么个打法,你说了算,你下令吧!”

    对徐渭浪荡不羁而没有‘领导优先’的意识,曹邦辅早已习以为常。不过他还是很诧异徐渭执拗作风的转变,这家伙几时改性子了?刚才众将争论行军方向时,就属他最欢实,性子执拗至极,还差点因为意见向左而凭书生大无畏意气与孔武有力的武将拳脚相向,若不是自己极力调和,说不定早就倒下了,此时貌似有几分自知之明,看来一物降一物,明远降书生啊!

    “明远贤侄,徐文长说得对,此仗怎么打?由你定夺,老夫及属下全力配合,请勿推脱。”曹邦辅一生阅人无数,眼睛毒辣至极,再说与徐国公多年交好,早就听闻过他对张明远的极高评价,何况今晚更是亲眼见到郡主对张明远的一往情深,交好也罢、欣赏也罢,总之此时对张明远有种毫不保留的信任。

    张明远眨眨眼,看看徐渭,见他放荡的神情中仿佛透出丝丝基情味道,头皮一麻,心中一紧赶紧回头,这家伙太嘚瑟了,看不出啥韵味..........又看看曹邦辅,再看看众位武将,这才从他们眼神中看出貌似不是虚情假意的热切,心中一定,挺直腰背,睥睨众倭的豪情一露无遗,挥舞右臂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力度大了几分.........

    突然,一丝凌厉的气息飞射而至,张明远分明感应到其中包含的满满基情味道,心劲一泄,一双有力的大手停滞在半空动也不动了........为何才子们嘚瑟的性格中总是包涵着荡漾呢?

    满怀高山仰止心情准备聆听并深深领悟领导高屋建瓴般的教诲的众人为之一愣,呆呆望着刚才还激情满满的张领导,为何又欲言而止了,难道是自己流露出的高山仰止不够纯真.......于是众人的神情更热烈了,大眼眨完,小眼眨,若是有一具红

    外线感应仪器,绝对能看到昏暗星空下漫天飞舞的小星星。

    才子荡漾,众人热切,双反差太大,无法形成共识,张明远很无语,姿态也放低了很多,露出一张哭笑不得的笑容,弱弱指向寺庙周围。

    “‘围三缺一’的战法众位都听说过吧?倭寇仅有百余人,况且寺庙四周围墙坍塌,易攻不易守,待会,王大哥攻西,刘大哥攻东,我攻南边,统一听我火枪为号,三面一起攻入,尽量杀伤倭寇主力;曹大人则与剩下的诸位大哥在北面密林埋伏。待倭寇逃窜后,三面兵力合围一处,将倭寇赶向北面曹大人处,务必全歼之........”

    停顿一下,又若有所思道:“倭寇中间,好像有一名身着华服的年轻人,是个什么少主,务必生擒,我观此人大有身份,或许今后大有用处。”

    分配完作战任务,众武将欣喜万分,领着本队人马前往寺庙周围埋伏,静等总攻号令去了。

    见众人走后,一直站立旁边不言语的徐婉这才款款上前,拿着一副甲胄默默为张明远披上,整理着装时,纤纤玉手瑟瑟发颤,轻微的抖动传入张明远身上,让他心疼不已,捧起徐婉的脸庞,火光中满面泪痕,令人无限叹息.........

    张明远也沉默了,摊开双臂将徐婉拥入胸膛,轻轻抚着她的满头青丝,无限爱恋.........

    稍倾,松开臂膀,将她交给曹邦辅,心中一狠,扭头向外走去。

    儿女情长甜蜜无限,令英雄愿柔情相待,但情不逢时,当快剑暂斩情丝,勇往后退。

    倭寇近在咫尺之间,非痛下杀手歼灭之,待事成之时,再续儿女情长谊,义无反顾。

    辱我爱恋之人当诛,辣手无情必须痛歼,沙场征战时,深恨贼子宵小心,勇往直前。

    .................

    啪!

    清脆的枪声响起,打破密林的幽静,窝巢而憩的鸟儿惊得纷纷窜起,扑棱着翅膀穿梭在密林上空,一时间,林中喧闹非常。

    杀!杀呀!..............

    无数怒吼声震响黑暗。

    接着,无数英勇将士从埋伏点蹿出,怀揣着满腔的怒火,义无反顾地冲向寺庙内那伙人皆可诛的畜生......

    还在蒙头大睡的倭寇突然听见了震天的响动,赶忙蹿起身来捡拾兵器,等揉着惺忪的双眼观察四周时,他们震惊了,东

    、西、南三个方向分别涌入了无数愤怒的黑影,就像三支黑暗的钢铁洪流从天而降,根本来不及有任何的反应,望着这一群凶神恶煞,顿时陷入了无尽的惶恐.......他们根本就没想到如此隐秘的地方怎么会被官军找到?

    但稍稍的惊慌过后,训练有素的倭寇便开始了反击........

    轰..........

    震天的响动中,两军毫无悬念地碰撞了在一起。

    一方是罄竹难书的恶奴,一方是正义英勇的官军。

    杀........

    顷刻间,寺庙内便传出了震天响的刀剑撞击声,还伴随着临死前发出的凄厉惨叫............

    这是一支不同于卫所官军的队伍,他们几乎都是曹邦辅招募的无家可归或者家破人亡的苦命人,个个都有被倭寇祸害得妻离子散的悲惨经历,滔天的仇恨促使他们义无反顾地冲向倭寇,希冀用倭寇的鲜血来慰藉心中那道长长而始终无法愈合的伤疤,无情而锋利的刀剑被疯狂地挥舞着,昏暗的光影下,化作无数道愤怒的线条,砍向、刺向这些畜生们,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劲力来完成这一场杀戮。

    倭寇确实是身经百战的浪人,由最初的恐慌过后,瞬间便爆发出了强悍的战斗力,手中的倭刀疯狂飞舞,每劈下一次都能有效杀伤官军,不一会,便有不少的官军倒在了倭刀之下,遇有重伤未死的军士,还气定神闲地不忘补上一刀。

    感受着身边战友临死之前发出凄厉惨叫声,这支民兵组成的队伍越来越顽强了,虽然作战技能逊于对方,手中的兵器威力严重不足,但官军的英勇无顾忌也令倭寇头疼不已,往往数名官军结成小组共同对抗倭寇,直杀得倭寇接连后退,只一会功夫,倭寇便露出了左支右绌的颓势。

    倭寇失去信心了,尤其在看到东、西、南三个方向如潮水般不断涌入生力军,倭寇最后一丝侥幸心理泯灭了,恐惧的气氛在倭寇队伍中不断扩散,相互看着对方的眼睛也冲满了无尽的哀怨,这是一支有别于其他官军的队伍,他们的慷慨赴死令倭寇心惊胆战。

    官军更兴奋了,因为他们看到了倭寇的恐惧,进攻的力度更大了,生力军源源不断的加入,更使他们看到了胜利的曙光,手中的刀剑更无情了,进逼的气势压得倭寇喘不过气来,渐渐将倭寇逼到了寺庙北面。

    ................

第八十八章:全歼倭寇

    “*&……%¥¥……&*)”

    突然,一阵大声的叽里咕噜的鸟语响起,一群倭寇竭力冲出官军的包围圈,快速奔向一间小小的房门........

    不多时,几名倭寇闪出门外,冲着前方倭寇中心处大声叽里咕噜着,似乎在传递着什么信息。

    “&*……¥#%)*&*%……%%…………&”

    倭寇中心位置,一名衣着华丽的年轻人好像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浑身颤抖个不停,瞬间丧失了喜悦的神情,木然而麻木的神情迅速涌上脸庞,呆若木鸡的眼光中透着深深的绝望,遥望天际时,两行或许是悔恨的泪水顺颊而下,打湿了手中的兵器,几名倭寇欲将他拉出包围圈,但都被他决然地推开了.........

    “倭贼,你要找的人是我吧?你祖宗在这里呢!”

    又一声强有力的呼喊响彻人群。

    接着,一条大汉从官军群中猛地窜出来.......

    年轻倭寇神情一凛,抬眼看向声音发出方向,这一望更彻底击碎了他的玻璃心,这就是昨天被生擒的猎户,原打算危机关头再次挟持二人从容撤退,没想到被此人逃之夭夭了,还召唤了人马前来围剿.........骗子,都是骗子,说好的会给赎金的,大明的人都是骗子,仰天长叹也无法抒怀此时的悲哀的心灵。

    这名大汉就是张明远,自冲入寺庙后,就一直在寻找这名年轻倭寇的下落,天不负有心人,居然自动现身了,大喜过望之下,冲向他的脚步更生猛了,张明远要生擒此贼,尽快结束此次战斗。

    年轻倭寇彻底绝望了,呆呆望着这名大汉愈奔愈近的脚步,竟然忘记了逃跑.........

    无尽的屈辱似乎要在这最后一刻得到抚慰,张明远觉得自己的小宇宙彻底爆发了,浑身充满了力量,本来就高于这个时代的人一头的高大,令他在人群中更显得鸡立鹤群,他甚至能感觉得到须发皆张,脚下的步伐更虎虎生威了,手中的钢刀如一条吞噬生灵的黑洞,鬼挡杀鬼,佛挡杀

    佛.........一条高大的身影在人群中冲击,其震撼力确实不亚于万军中勇取上将首级的气势。

    于是场景陷入了静谧,仇恨的双方甚至忘记了厮杀,停下手中的刀剑呆呆望着这条大汉一骑绝尘而来,官军主动让开道路,纷纷退到一旁,已被胜利女神眷顾的他们更愿意看到战场上的小插曲,或许将来还能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倭寇可没这份心思,不管这是不是一出战场小插曲,可大汉奔杀的对象是他们这一点总没有错,陷入战场悲剧的倭寇愤怒了了,这简直就是蔑视他们强悍武力的存在,对方数百人不群起而攻之先不说,居然还玩起了这一出自杀式的单挑冲锋,深仇大恨也罢,轻蔑无视也罢,但这将置好脸面的倭寇于何地?

    剩余不多的倭寇疯狂了,几个急于维护浪人武士道精神的倭寇闪身而出,决然而然地拦在了大汉冲击的道路上,挺直了刀剑,齐刷刷指向大汉,希冀‘我以我血护脸面’的伟大厮杀..........

    大汉越来越近,倭寇却莫名产生了一种紧张心理,觉得眼前这个人身上散发出强悍的铁血味道,面面相觑之间,相互均看到了各自脸上的惊惧。

    双方终于纠缠到了一起。

    啊.....

    没有刀剑撞击声,只听到几声惨烈的惊叫,接着,地上躺倒了几名倭寇,浑身剧烈颤抖着,不甘心的眼神中还带有几分不可思议的光芒,瞬间,迷离的眼神中,生命的余温随风消散。

    窸窸窣窣,夹带着兵器无意间的碰撞声。

    静谧的场景第一次爆发出一阵唏嘘,官军们惊呆了,‘岂有此理’的神情挂满了每一个人的面孔,没有刀剑的无情碰撞,没有华丽的攻击招式,也没有繁杂的打斗动作,只有‘不可名状’的几下挥击,而且全是在对方意想不到的方位进行攻击,一招制敌的同时,全部一招毙命,根本没见过这种打法,这人太流弊了。

    对身旁的唏嘘不已,张明远深有同感,前世特种训练摒弃华丽进攻招数,讲究一招制敌,凌厉攻势之下,对方若不是绝顶高

    手,鲜有能抵挡住的。

    剩下的倭寇被彻底震撼了,因为他们也没见过这种打法,誓死护法浪人武士道精神的信念瞬间崩塌,个个瞠目结舌,强大的恐惧感涌来,手中的刀剑也瑟瑟发抖起来,再也无法发起有效的攻击了。

    张明远那管这个,趁着不多的倭寇发呆之际,走上前,狠狠挥舞钢刀招招毙命倭寇,一个不留,对他来说,这些都是猪狗不如的畜生,不需要怜悯,也不需要俘虏。

    只一瞬间,倭寇被全歼,只剩下那名衣着华丽的年轻倭寇,张明远放下钢刀,冷笑几声,淡淡道:“把这畜生给我绑了,交给曹大人处置。”

    说完,扭头朝北面走去,倭寇均已战死,貌似曹大人也不需要埋伏了,去通知一声,好让他心安理得。

    最重要的是,徐婉还担惊受怕着呢!

    ..........

    张明远、徐婉二人在一旁卿卿我我,诉说无限离愁,感叹情感道路坎坷的同时........曹邦辅疯了。

    疯得有理由,疯得有资本。

    此战,全赖张明远之功,剿倭大军才最终发现倭寇据点,一战之下,剿灭倭寇九十四人,生擒一名少主-----盘踞东瀛九州平户的松浦党长子松浦唯明。

    曹邦辅很兴奋,他知道嘉靖年间倭寇的来源主要是盘踞东瀛九州的大名松浦党,松浦党为扩大势力,与流窜到东瀛的海上巨盗汪直合作,以平户松浦津为基地,大肆入侵明朝东南沿海,如今竟然无意间生擒松浦党长子,可谓是天意昭昭,相助于大明抗倭事业。

    东瀛大名继承也是按照‘先长后幼’的规则,松浦唯明肯定是要继承松浦党大名位置的,如今生擒其将来的大名,或可以作为要挟松浦党的有力工具,使其不敢再和巨盗汪直联合,退一步讲,也能有力限制其为倭寇提供基地的做法。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天意不可违啊!

    曹邦辅打定主意,回去后立即上奏朝廷,将此次大捷的涵义尽力宣扬天下。

    ..............

第八十九章:奸臣嫉火

    夜幕缓缓收起,东方露出了稍许明白色的鱼肚皮,天地间也多了丝丝光亮,已能看清身边的事物了。

    酣睡一夜的鸟儿在‘早起的小鸟有虫吃’的伟大感召下,秉承鸟族繁衍发展的光辉理念,纷纷离巢而去,开始一天的觅食工作。静谧的密林中,瞬间多了几分快乐的鸟语,叽叽喳喳盘旋在树梢上来回嬉闹。

    树梢下,一支延绵数里的队伍正在休整,从横七竖八的睡觉姿势以及破旧褴褛的穿着扮相,可以推测出这支队伍曾经受过的痛苦悲惨,紧皱凝结的眉头显得那么疲惫。天色即将大亮,可没有一个人愿意脱离这安逸舒适,都想抓紧剩余的时间再补充一下体力,而后迎接可能到来的长途跋涉或是无情厮杀。

    远处炊烟袅袅,十数个柴锅前人影绰绰,那是军中的炊事兵正在忙碌着早餐,大米、野菜、盐巴充分发酵后产生的香气四处飘散,仿佛激烈的军号声,无情摧残着战士们的美梦,酣睡的队伍中顿时响起了淅淅嗦嗦的声音,不多时,已有大半战士揉着惺忪的眼睛站起来,摇摇晃晃走向柴锅..........

    队伍中央,一处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的空地上矗立着一顶暗绿色的帐篷,帐篷四周分别放置一盏烧炭的小铜盆,炭火即将熄灭,发出袅袅烟雾,似乎在使命终结前极力释放自己最后的余温。

    放眼四周,除了这一顶帐篷外,再无其他帐篷矗立。

    在野外行军能住得起帐篷的绝对是军中的将领,或者是随军的文官,目前,这顶帐篷的主人就是工部侍郎赵文华的专属禁脔。

    帐篷内,赵文华正躺在柔软的行军床上,来回翻腾着略显发福的身体,床架似乎不甘忍受虐待,不屈不挠地发出吱呀吱呀的委屈声。

    没错,赵文华失眠了,紧皱的眉头显得精神极度焦虑。辗转反侧了一晚上,一直在想一个可能会影响到终身幸福的大事,稍微操作不好,官运生涯或许会因此而终止------哪怕他有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号称无所不能的干爹。

    数日前,赵文华接到了嘉靖帝给他的八百里加急申饬旨意,那一刻,在东南沿海作威作福数月的他第一次产生了深深的忧虑,也尝到了被皇帝责骂的痛楚。

    事情的原因很简单-----徽州事件的不可控发展,不知道哪个天杀的大臣,竟敢上疏弹劾他,说他督战不力,致使百余名倭寇横行数省几千里而不能剿灭,言下之意就是赵文华畏战怯战,有损大明王朝声名,刻意在即将羽化升仙的道君皇帝脸上抹黑。

    嘉靖帝雷霆震怒,决定不再护犊子,据说在谨身精舍丹房指着干爹严嵩的鼻子大骂,若不是干爹官场文化底蕴深厚,坑蒙拐骗手段精湛,临场发挥机变超常,以嘉靖帝那猜疑禁忌的心思,或许早把赵文华当做通倭主谋处理了。

    自接到嘉靖帝的申饬旨意后,追求完美生活品质的赵文华茶不思饭不想,彻底放弃

    了横行霸道,每日生活在战战兢兢中无法自拔,也无心揣摩坑害忠臣良将的心思了,抗倭大业的局势把控完全赋予了胡宗宪,只把自己关在一个小黑屋中,从此多了一项封建迷信活动----日夜焚香祷告菩萨,祈求这伙倭寇烧光杀光抢光后赶紧离开,别尼玛给老子惹事了,可惜的是菩萨她老人家睡得比他还早,完全无视赵文华的衷心祷告。

    于是这伙倭寇脸皮厚过城墙,劫掠差不多了硬是赖着不走,非要来个千里大迂回不可。这一迂回不要紧,赵文华便被彻底调动起来了,数月时间里,他率领官军尽跟着倭寇东奔西跑,倭寇到东,他跟到东,倭寇往西,他跟到西,就是死活找不到这帮畜生,还被拖累得满身伤痕。心疲力竭之下,难免杞人忧天,产生了对生活不易的种种诅咒,生无可恋的心思一日重于一日。

    绝处逢生,柳暗花明,菩萨似乎还没有完全抛弃赵文华。

    数日前,斥候终于联系上了同样心忧如焚的应天巡抚曹邦辅,在得知他剿倭战果累累后,赵文华心中一动,遂提出要联合行动,联合绞杀这伙畜生。

    曹邦辅不敢忤逆,眼含欲砍死赵文华这畜生的蠢蠢欲动,老泪纵横答应了这一奇耻大辱。赵文华很兴奋,对天起誓大义凛然说了几句上报皇恩,下保黎民的官场话后,志得满意地奔赴剿倭战场。

    赵文华要亲自剿灭倭寇,给自己的才华锦上添绣,然后派人将大红的报捷奏章送到谨身精舍丹房,让嘉靖帝心有愧疚,不该如此怀疑一位有着通天彻地本领的文官的忠心。

    不过,忠心这个东西也得靠运气。

    谁想倭寇流窜专业水平忒高,月余来,终于还是有劳无功,竟连这伙倭寇的影子都没看到,在哪里藏身更不知道,无奈之下,赵文华只能领着队伍在深山密林中四处乱串,徘徊着徘徊着就迷茫起来了。

    软床不舒服,辗转反侧也没用,赵文华干脆坐起身,拽动身旁颇为精致的行军桌,抓起摆放在水果盘中的一枚红彤彤的杨梅,狠狠塞到嘴里,软糯的汁液顿时化作浓浓香甜,顺着喉管一流而下,心头一片大好,一晚上的忧心忡忡算是暂时得到了慰藉。

    帐篷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人影一晃,心腹王书办那胖大的身材顿时化作佝偻,恭谨而急切道:“大人,不好了。”

    “怎...怎么了?”赵文华紧张兮兮,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曹邦辅昨日已追寻到倭寇据点,全力剿灭,大获全胜。”

    “什么?”赵文华赫然抬头,异常震惊道:“全..都剿灭了?”

    “是,大人,全数剿灭,不过还生擒一人。”王书办战兢兢,一般赵大人有这种语气,将代表**丝发散思维模式开启,后面的事情将完全不可预料。

    “说好了要一起围剿的吗?为何不通知我?曹老匹夫,太不讲究了。”赵文华仰天长叹,深恨自己命运多舛的同时

    ,也为对方的对方的无耻而不公。

    王书办脸颊狠狠抽了抽:“.............”

    “详述细节,不可遗漏一处。”赵文华怒不可竭,以小人之人度曹邦辅之功。

    “.......这个,下面人来报,说是一个叫张明远的龙山副千户探到了倭寇据点,然后领着曹邦辅的队伍前去围剿,然后...就一网打尽了.........”王书办较胖,虚汗较多,说实话,能打听到的细节就这么多,再往下说也说不出什么了。

    赵文华咬牙切齿,殷红的杨梅汁从嘴角丝丝渗出,仿佛在意犹未尽地渴饮张明远大好血液。半晌,抬起头已是泪流满面,哽咽道:“又是这个张明远,他眼中还有老夫吗?如此重大军情不报于老夫,却报于..........”说不下去了,说多了都是泪水。

    王书办嗫喻嘴唇,嚼舌半天愣是无法接话。没法接啊!倭寇距此十万八千里,张明远就算有心来报,黄花菜都凉了。赵大人没病吧?兵贵神速的道理都搞不懂?再说,当初曹邦辅与赵大人联合剿贼,人家曹邦辅建议两军合一处共同绞杀,您可倒好非说昨日夜观天象,倭贼应该是逃窜到这个地方,然后还大言不惭地肯定能首先剿贼,现在怪别人喽?

    砰!

    赵文华暴怒而起,眼中一片冰冷,士可杀不可辱。

    老头老虽老矣,可脾气却不太好,还算是能‘日啖杨梅三百颗’的主,廉颇虽壮,焉能与比之?

    这伙倭寇就是他的禁脔,浑身上下都长着‘赵文华’三个字呢。

    赵文华爆裂长笑,眼中却不见丝毫笑意。

    “小小的曹邦辅凭什么能率先剿倭?竟也敢骑到我赵文华的头上,曹邦辅欺人太甚。”

    “来人,调集官军,给老夫把这个曹邦辅给绑了......额嗯,还有那个张明远,一并也给老夫绑了.........”

    心腹很淡定,完全将此暴虐之言当做了儿戏,纹丝不动,如渊渟岳峙,没有丝毫立刻马上执行命令的举动,这场景见过太多了,主子糊涂蛋,下属得有自知之明,若不,主子不知被砍过多少回了?

    “不过,赵大人此番回去,上奏朝廷弹劾污蔑肯定少不了,哎!曹大人啊!您说您剿什么倭寇啊!就算心痒难耐,您把这帮畜生狂揍一顿,然后押到赵大人这,妄称剿倭不力,让赵大人重新剿一遍也行啊..........”心腹思绪无限发散,飘向那无尽的蓝天。

    生平第一次,王书办那胖大的身躯产生了深深的疲倦感,跟着这位主子忒尼玛累啊!

    “去啊!还愣着干啥?让我砍你的狗头啊?”赵文华岔怒,气得胡子翘得老高。

    王书办浑身一哆嗦,不再犹豫,转身跑开了。

    违心事年年做,也不差这一件两件了。

    ..............

第九十章:才子疯狂

    剿倭是没戏了,辛苦数月,东奔西跑千里颠沛,最终做了别人的嫁衣,功劳半分没有,若说苦劳那是大大的,关键是嘉靖皇帝得认啊!能不能给他颁个‘大明优秀劳务工作者’还是两说呢!所以.......

    赵文华憋了一肚子气,天上的馅饼怎么老砸偷奸耍滑的人?老老实实干活的却啥好处都没有,越想越心塞,越想越悲凉,这世道怎么了?干脆放下帐篷门帘,闷头坐在里面,给自己在艳阳高照的野外创造了一个幽暗的小黑屋。

    而心腹离去时眼神中若有若无的丝丝嘲讽神情还是深深刺痛了赵文华的玻璃心。

    决不能让‘老实人’吃亏,必须要与‘黑恶势力’斗争到底。

    说干就干,小黑屋中灯火彻昼不灭,赵文华奋笔疾书,他要给嘉靖帝写一封自我批评式的请罪奏折。

    深耘诽谤技巧,专注诬陷事业多年,自然是领悟到了‘官场争斗,适者生存’的优胜劣汰法则,赵文华当然不会傻到等曹邦辅将剿倭大捷上奏而让他白白得了便宜,索性先发制人,趁曹邦辅志得满意之时先将请罪奏折写好,拦住‘黑恶势力’罪恶行径,还我大明朝堂一片清净。

    说是自我批评式的的请罪,不如说是满满的诬陷。赵文华在奏折中言辞隐晦地狠狠告了曹邦辅一状,说好的联合围剿,可他目无上级,擅自出战,且有意拖延时间,置剿倭大局于不顾。虽取得了一些局部战役的胜利,可属于贪功冒进举动,于抗倭大业实是毫无益处。备倭都司总揽抗倭大计,那是皇帝陛下高屋建瓴的举措,曹邦辅目无法纪,显然是游离于组织之外,凌驾于组织之上,可见其嚣张气焰极盛。长此以往,若各地剿倭衙门都群起效仿百无禁忌,一盘散沙之态势将颓然形成,谈何抗倭大业?谈何兴旺抗倭大业?...........等等云云。

    名为请罪,实则句句诛心。论组织指挥,赵文华才能低下,若论诬陷冒功,他比曹邦辅不知要高明多少,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是领导,领导就完全占了理,下属是好是错,全凭领导一句话,谁官大,谁占理。

    伪君子行事不同于真小人的高明所在就是时刻‘占理讲理’,真小人容易识别,笑里藏刀的那种,

    伪君子则是抛砖引玉。简单说,就是给他一块砖,他还一块大砖;给他一块玉,他还还一块砖。

    伪君子本质不符合投桃报李、礼尚往来的礼仪。

    须知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意。小人恨你是因为没给他要的利益,所以出恶言语。

    伪君子总是讨好你,是为了麻痹你,要你给利益,甚至得寸进尺,比小人还厉害,能说你好话也不说你好话。

    奏折写好,立即派快马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师,敢惹我赵文华?战功被抢,这个场子无论如何要找回来-----不知道‘我爸是严嵩’?

    ........................

    密林深处,寺庙。

    临时搭建的议事大厅虽然简陋,但不乏威严。

    曹邦辅坐在大厅主位上,一脸的平和安静,笑眯眯地扫视着下面两排随他出生入死的武将们,壮志酬筹雄迈激昂。倭寇横行东南数省,流窜千里,杀伤军民数千,无数官军围剿都不能成功,想不到竟在此地被一网打尽,真是天意可怜,不负壮志有心人呐!虽不是什么大战役,但也算是做了件上报皇恩,下报黎民的大好事。‘剿倭大捷’的奏章也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师了,想必日思夜虑的圣心可稍稍纾解..........

    志得满意,陷入无限醉美遐想的曹邦辅缓缓回过头,再一次扫视着诸位爱将,突然眼神一凝,盯住左手上座一个空空如也的空位,勃然大怒。

    这个位置是徐渭的,此时却无影无踪。

    曹邦辅脸色一变,说实话,他早就受够了这个狂荡不羁的大才子了,东南剿倭,徐渭主动找上门来要求参战。作为书生才子,曹邦辅其实很敬重他的,委任他为书办,全权负责一军之文书工作。

    谁想这家伙仗着自己有几分才华,处处干预领导意图,完全无视民主集中,从作战行动到行军打仗,从饮食起居再到方案制定,无一处不出现他的影子,令下属这些武将怨声载道,无不想狠狠抽他。若不是曹邦辅拦着,苦苦规劝了一些诸如‘百无一用是书生’、‘书生空谈如黔驴’.....等等安慰之言,说不定,徐渭的大好头颅早就挂上

    了城墙。

    如今,召开临时军事会议,居然无辜缺席,太不给巡抚面子了,蔑视厅局级领导的无耻嘴脸遗漏无疑。

    “徐-文-长-呢?......”曹邦辅官威很浓,对徐渭德行了如指掌的他,只能在小吏身上找回些面子:“...刘书办,你可通知他参与会议否?”

    噗通!

    仿佛膝盖中箭似的,地上多了一名跪姿标准的会议筹备组小书办,瞪大无辜的双眼,看向曹邦辅的神色透着深深的无奈。

    “大...人,冤枉啊!小的早就通知了徐书办,可是他......”

    “他怎么了?”

    王书办惶然,痛不欲生的样子:“小的找到徐书办时,他....他早已酩酊大醉,说......什么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还说曹大人妇人之.......”

    “够了......”曹邦辅脸色由晴转阴,逐渐泛黑。

    场面太坑人,领导很尴尬。

    面子问题,从古至今都无解,贩夫走卒都要顾及,何况还是傲娇矜持的上级领导?-----我给你脸 你不要脸 你真丢脸 我会翻脸。

    台下诸将表情很精彩,个个颦眉作沉思状,大有领导尴尬我难堪的忧心壮举,正义凛然的脸庞竟扭曲得很厉害.....张明远眼尖,分明看见扭曲的表皮下竟藏着浅浅的绯红,嗯嗯,想笑,确实憋得很难受......

    曹邦辅只觉眼前一黑,无名火苗呼呼乱窜,早气得浑身哆嗦。太不像话了,太不把自己这位领导放在眼里了-----必须要给予最惨烈的谴责。

    自动净化空气中浓烈的压抑气氛,曹邦辅脸色一红,淡定轻咳一声,雷霆之势不能自制:“书生,空谈误国,还敢妄谈...........”说不下去了,说多了都是泪水,顿时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怨气涌上心头,差点晕过去。

    正思索着如何唤醒徐才子心智,领他走上报效皇恩的正道时,厅前大门‘咣当’一声巨响,接着一条欣长的身影迈着正儿八经的醉醺醺步伐迤逦而入..........

    .................

第九十一章:才子不羁

    嘘.......

    静谧的会场首次发出阵阵嘘声,众人无不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这枚天外来客.......

    毫无疑问,这条欣长的醉汉身影就是耽误曹大人会议的徐大才子。

    醉汉即徐渭,徐渭很荡漾。

    一身破烂,身上污泥点点。双颊通红,仿佛熟透的大红苹果;眼神迷离,更透射出醉美的惬意。脚下踉踉跄跄,群魔乱舞般尽力走出直线的豪气,可惜凌乱的舞姿不愿被条条框框所束缚,歪歪斜斜抗拒着强大的地心引力,所过之处凡遇物件阻挡,一律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砰砰咚咚之举响彻大厅,残垣断壁之势渐成雏形,毫不犹豫走出了一条鸡飞狗跳般的傲娇大道。

    也不拿自己当外人,大摇大摆进入议事厅后,立马露出贼眉贼眼的鬼鬼祟祟,呆怔一下,仿佛这间临时搭建的破烂议事厅很符合自己口味似的,瞅瞅这,瞄瞄那,正宗偷鸡摸狗做派.....又低头瞧瞧自己身上同样破烂的衣衫,寻思一会,绯红的脸庞似乎露出无辜‘撞衫’般的幽怨,长吁一口气后,迷离的眼神更空洞了,又似乎沉浸在生无可恋的臆想中久久不能自拔.........

    一缕阳光射入,旁边一尊铜锈斑斑的佛像不屈地反射出丁点光彩,立马引起了徐渭的注意.......小心挪动脚步,慢慢靠过去,徐渭对着佛像露出了异样的神色........

    突然,长身挺立,双手后背,摆出一副睥睨天下的姿态,书生意气挥斥方遒韵感十足.......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道家真言《道德经》随口而出,朗朗上口,微言大义,道对佛讲,侃侃而谈,毫不考虑西天佛祖在接收到道德真经时的五味杂陈。

    众人痴了,癫了,揉揉眼,场景还在.....再揉揉眼,场景还...还在.....数次揉眼后,彻底绝望了,这是一个真实画面,这也是一个佛道融会贯通的时刻......太辣眼了,场面令人发指得无法直视,只能用沉痛的哀思来寄托此时的心情,

    两千年来,佛道首次正式对话,徐渭功不可没。

    曹邦辅突然释然了,佛界最高领袖都被徐渭亵渎了,何况自己这个还没登入西方极乐的人?

    这位官不大气场十足的书办疾行而入后,

    会场就一直处于无尽的哀鸣中,没人说话,没人表态,更没人对此发出强烈的抗议。

    曹领导不发话,其余众人也不敢言语,于是会场一片静默,大家都瞪大双眼呆呆看着徐渭,个个惊得目瞪口呆不能所以,脸颊一个比一个抽得厉害,嘴巴渐渐成o形状...........

    这位才子果然非同凡响,在众人蔑视、鄙视、同情、嘲讽...等等复杂多变的目光注视下,貌似很成功辩赢了佛祖似的,又似乎很嫌弃这里似的,一声不响,轻松环绕会场一周,然后拍拍屁股扬长而去.......

    噗呲!........

    憋了多时,果然很难受,诸将再也忍不住了。

    曹邦辅脸都绿了,又无可奈何地望着这个神人,发出诅咒般的喃喃自语...........

    张明远也呆住了,他没想到这位大才子如此豪放不羁,自己有幸看到了史书上精彩绝伦的一幕。他能理解,这就是日后几乎一己之力剿灭汪直、徐海等巨倭的徐渭的作风,不过现在徐渭是条潜龙,还不被认可,非要等到那位真正欣赏他的人出现才行,只有这样,徐渭才能一飞冲天,展翅翱翔..............

    ..................

    哐当!

    又是一声巨响,门外涌来一群手持刀剑的恶汉。

    “奉都司赵大人令,查应天巡抚曹邦辅、龙山副千户张明远目无纲法,擅自决断,致使剿倭不力,现缉拿归案,凡强加拦阻者,一并缉拿。”

    曹邦辅大惊,顾不得仪态,指着来人大怒道:“凭什么说我等目无纲法,你们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胖子冷冷道:“曹大人,你有何罪?你岂会不知,小的只是奉命行事,其余一概不知。”

    果然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胖子的话如同一记耳光狠狠扇在了曹邦辅脸上。曹邦辅勃然变色,辛苦围剿倭寇不说,竟还引来了囹圄之灾,天理何在?还来不及发火,门外又传来了喧嚣声。

    气急败坏的徐大才子捂着青肿一片的脸,身上的衣衫已成条状,踉踉跄跄向议事厅奔来,身后跟着怒气冲冲的徐婉,一路追赶一路叫骂。

    “徐渭,你枉成一代才子,竟然是非不分,我说赵文华是个王八蛋怎么了?他就是个畜生用得着你处处维护吗?你是他门下的走狗吗?我看也只有赵

    文华这个畜生才能养出你这个畜生。”

    疯疯癫癫,貌似前世结了深仇大恨,徐婉身轻体健,不一会就赶上了徐渭,抓住他又是一顿胖揍。

    徐渭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焉是徐婉的对手,三拳两脚之下,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徐婉不依不饶兀自揍得十分舒爽,下手砰砰作响,令人不寒而栗。

    徐渭忍不住痛呼:“有辱斯文,有辱斯文,曹大人救命啊!”

    徐婉怒不可竭,突然拉着都司来的胖子,眨眨眼,露出一副求知欲极强的面容,非要让他评理不可:“你说,胖子,我说赵文华是畜生对不对?他目无圣上,通倭罪大.........”

    胖子:“..........”

    胖子脸都黑了,呆怔着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这位作萌萌哒状的少女,听着他大逆不道的言论,突然产生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让我评理?你知道我是谁不?拜托,我是赵大人的心腹好不啦!你居然当着我的面骂主子,让在下情何以堪?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没眼力见?

    室内一圈人更懵了,惊奇状况一起接一起,令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个个张大嘴巴,将o形嘴巴所代表的惊诧诠释得完美无缺。曹邦辅更呆了,不知道他俩唱的哪一出戏,这样肆无忌惮羞辱赵文华岂不是罪上加罪?

    果然胖子怒了,他做梦都没想到呼风唤雨的主子不良道德水准天下皆知.....竟然还被一个黄毛丫头辱骂,而且是当着走狗....心腹的面开涮,成何体统?天理何在?心中惊怒交加,不等徐婉将后面的大逆不道言论说完,一使眼色,又过来几个人,快速将徐婉的嘴巴堵上,接着五花大绑伺候。

    徐婉顿时尖叫不停,脸上惊骇万分,不过一双娇目中不经意间闪过一丝丝狡黠...........

    都司的人很不讲理,但办事效率极快,宣布完缉拿真凶后,押着三人出了大厅,快马返回备倭都司...........

    留下一屋子的大眼瞪小眼。

    醉酒的徐渭等都司人走后,立马从地上爬起,醉醺醺的状态一扫而尽,快速跑出大厅,飞身上马,向着远处奔去。

    议事大厅,寂静得可怕,每个当事人都静静地变成了一尊雕塑。

    .............

第九十二章:才子心事

    官道上,一骑快马朝南绝尘而去.......

    马背上的骑士正是徐渭,此时,他要尽快赶往南京守备徐国公府上,完成一件天大干系的事----秉知徐国公,营救忠义人。

    马儿的速度堪称迅雷不及掩耳,但徐渭仍不停快马加鞭,高高扬起的鞭儿似乎要狠狠甩下,可落下时却只是轻轻在马屁股上一扫,如弱柳扶风般不痛不痒,马儿惬意舒爽,仿佛知道主人脾性似的,奔跑的速度更快了,四蹄腾空轻快得貌似马踏飞燕。

    马儿的预感没错,徐渭正是‘人生得意马蹄急’。

    火烧屁股的大事,徐渭为何会人生得意呢?

    徐渭得意的有道理,更有成就感。

    赵文华冒天下之大不韪,在明知‘侵犯东南沿海,流窜数月的倭寇被全歼’的情况下,仍要贪冒曹邦辅功劳,诬陷忠义之士,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此举彻底激怒了同样忠义的大才子-----徐渭,奈何人微言轻不足以对抗流氓奸臣,无计可施之下,徐渭便与徐婉谋划了一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好戏:先由徐婉当着奸臣心腹之面肆意凌辱其主子;而后毫无悬念地被极力维护主子脸面尊严的狗腿子锁拿;再然后,由徐渭出面火速报于老公爷;最后,借助当朝国公威势顺带营救曹邦辅、张明远。

    计划之详密,运作之周全,被徐渭奉之为第一得意事。

    作为士林学子,秉承忠君报国理念的徐渭,自然希冀于跻身官场,实现人生‘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宏大理想。可是身负绝世才学,十岁名扬绍兴,二十岁名满江南,却自十九岁那年起,历经十余年,参加科考四次,均不能金榜题名高中举人,其中心酸历程唯有徐渭自知。

    论智商,名列大明三大神通;论才学,天下士子无人能敌。

    可就是无人赏识,无缘金榜之上,痛心疾首之下,只能寄希望于权贵提携,而当朝国公----徐老公爷,自然就成了他的敲门砖,他希望通过这次报信,能赢得国公爷的赏识,进而成就一番功名。

    身为典型的文人墨客,年轻的徐渭虽然也愿意依附权贵,可他既不是为了天下苍生的利益去阿谀,也不是为了祸害天下苍生去阿谀,而完全是为了个人“白马银鞍”的价值,不管这个权贵是清官还是贪官,有益于我个人价值的实现则阿谀之,妨害我个人价值的实现则蔑视之。

    一石之双鸟,一举之两得,被徐渭奉之为第二得意事。

    ...........

    这也是才学过人的无奈之举,好不容易得到了应天巡抚曹邦辅的赏识,可却无法得到曹大人推心置腹,尤其不能适应徐渭的放荡不羁,这着实让才子心中愤懑不平。

    权贵家怎么样?门槛高不高?徐渭不得而知,不过必须要试一试,心思单纯的徐渭更愿意相信世代镇守大明留都南京的徐国公是个知人善任的忠良爷.......当听说烈阳高照的家门口矗立着一位纤纤文弱而名誉江南的大才子时,徐国公应该脚跨千里名驹,全身甲胄在身,手持丈八蛇矛,统领重兵,大开门厅,叽哩哇啦冲到徐渭面前,二话不说先周身护卫住,而后礼宾迎到府上..........给他一个光辉顺畅的人生旅程-----当然顺便救出徐婉三人。

    这才是大明忠良爷为国荐才的优良素质,前奏复杂有效、过程豪气干云、结果唯美高清,痛痛快快摆明忠君报国思想,以为天下人仿效。

    怀才不遇的徐大才子,此后脚踏七彩祥云,一路平步飞升,直达官场之巅峰,安民谋福祉,一往无前;治国平天下,无往不利............

    .........

    国公府位于南京应天府学旁边,大明洪武年间,太祖朱元璋感念开国功臣徐达‘未有宁居’,遂赐建魏国公府邸,此后一直作为历代世袭国公的府址。

    国公府很大,占地数十亩的样子,王者霸气侧露,上位者威势显露无遗,就连大门都比别的权贵大了许多,完全碾压四周房舍,甚至国家教育机关----应天府学,都好像在它面前瑟瑟发抖,小心翼翼地陪护在一旁,‘不敢高声语,恐惊府里人’。门首挂着一块洪武大帝御赐的‘敕造魏国公府’金字招牌,硕大的牌匾灼灼生辉,檀木黑底显得庄严威武。门口矗立着两排锦衣带刀军士,威风凛凛不怒自威,将整座府邸衬托得愈发壮观了。

    徐渭遥看国公府,心中无限感慨,直到此时才发现,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权贵,相比之下,‘大才子’的招牌显得那么渺小。不过若能借助‘敕造魏国公府’的金字招牌,再加上自己这个‘大才子’的金字招牌,强强联手,相信不远的将来,徐文长三个大字或许能彻底疯遍大江南北..............

    ??小心翼翼走到门前,微笑招呼门口军士,示意自己天然无公害后,点头哈腰递上名帖........而后便不再多言,默默走到一旁,静静等候门房的通报........

    .............

    咚咚........

    过不多时,大门内传出整齐沉重的砸地声,像是粗壮威武的军队排着队列在跑步,声音由远及近,片刻间便到了大门口,侧门‘吱呀’一声大开,接着两排甲胄在身的军士一涌而出,迈着整齐的步伐朝徐渭冲来,盔叶带风飒飒作响,兵器相撞叮叮铛铛。每名军士的脸上都冷若寒霜,看向门前静静矗立的徐渭时,均露出饿虎扑羊般貌似饥饿难耐的模样。

    没有臆想中的忠良爷礼贤下士的温馨,更没有公国爷大开门厅倒履相迎的柔情,有的只是刀剑相交战阵硝烟般的惊悚。

    徐渭大惊失色,低头看看着装,没发现任何可疑的刺客形象存在;又抬头看看门首的‘敕造魏国公府’招牌,没错!是国公府呀!.........绞尽脑汁飞速反省自己这几年来的所作所为,除了去年治死南京一户百姓家的待产母猪外,再没有其他不良行为啊!这帮凶神恶煞的军士摆出这副模样是几个意思???

    倏忽间,两排军士已对徐渭完成了合围包抄,一声沉重的口令后,军士抬高右脚狠狠下地上砸去.........

    咚!

    震慑人心的巨响过后,两排军士终于停止动作,面无表情地盯着位于中心的徐渭,个个左手叉腰,右手按刀,一片静寂,再无一丝声音发出。

    徐渭腿脚酸麻,瑟瑟发抖,这种场面还真没见过,印象中拜见大户人家,哪怕是权贵人家,也没这种大场面啊!难道是自己的‘大才子’金字招牌太过于响亮,国公爷怕被同僚抢去,这才摆出大阵仗来护卫?那自己刚才的邪念太对不起他老人家。

    “奉公爷帅令,着拿徐文长进府。”一名将军模样的中年人面色不善大声喝令。

    话不多说,指挥几名身大力壮的军士夹起徐渭就往大门走去,徐渭被军士拖拽得步形踉跄,脸红脖子粗急声大吼道:“诸位且慢,我找公爷是为一件大事,郡主........”

    突然,口中一紧,一条碎布被狠狠塞到嘴里,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呜呜呜呜....’的伴随军士一直往前行;痛苦还未因为徐渭的扎挣辩护而结束,刚进入大门,徐渭只觉得天旋地转,眼皮还没眨一下,就被军士很野蛮地抬起来,宛如《西游记》中小妖抬猪八戒似的欢天喜地抢进了门。

    徐渭被颠得七荤八素,头昏脑涨,刚进入大门,便听见背后传来沉重的大门关闭声,紧接着,耳边传来那名将军嚣张的命令语:“没有公爷帅令,任何人不得进入。”

第九十三章:国共捞人

    徐渭很无助,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还被无数彪形大汉随意凌辱的悲催感,痛不欲生的感觉阵阵袭来,仿佛中了‘生死符’生不得死不得。他不明白老公爷到底演的哪一出?国公府家的迎客之道就是这般粗俗无礼吗?还是因为老公爷今天心气不爽,想拿个文化人出气?

    客厅里,徐渭被很粗暴地摁在了座椅上,也不解下他口中的布条,两名军士死死压着他的肩膀,任凭他‘呜呜呜呜’地挣扎,

    那名将军似乎很满意现状,冷哼一声头也不回走了。

    徐渭脸色苍白,突然对自己此行的目的产生了深深怀疑,本该是一件严肃无比的报信,却被蹉跎成了一场闹剧。剧中正义担当的英雄,冒着重重炮火,穿越无数火线,来到了最终求援地,居然被当做叛党叛国的卑鄙小人,没有任何辩护理论,就要遭受最无情的摧残,正义何在?公道何在?让英雄如何能瞑目?

    厅内只剩下压制自己的两名军士,徐渭环顾左右,忽然暴起身形,手无缚鸡之力的躯体只微微向上蹿出半分,便被早有准备的两名彪形大汉打回原形,迅速恢复弱柳扶风的姿态。徐渭无奈,只能老老实实正襟危坐,保持文化人应有的矜持,希冀以此对抗粗俗,占据阳春白雪理念的高峰,赢得雅俗抗争的最终胜利。

    摆出一副娇柔不胜凉风的姿态,含情脉脉凝视着两位俗人,想触动他们内心深处尚未泯灭的雅念,然后在他们怜悯众生的叹息中恢复良知,和声细语地放了自己。哪想两名军士根本就俗不可耐,甚至还使劲抖了一下身体,貌似抖落突发而至的鸡皮疙瘩,眼角轻轻抽了抽,眉毛无意挑动几下......手中摁压的力道更大了。

    徐渭死心了,在一群根本就不知道雅是何物的市井小人面前,哪怕你身具名动天下的俊雅潘安之貌,也无法打动他们那颗日渐粗鄙的心灵,雅趣对他们来说就是拿鞋底抽人,只会令他们浑身发冷,鸡皮四起。

    徐渭只能老实矜持,权贵提携的黄粱梦也醒了,脸色愈发惨白了,万念俱灰。

    ...........

    未多时,后堂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徐鹏举踉跄着脚步,喷着熏人的酒气如一道歪歪斜斜的老旋风窜了过来,身后跟着两个同样姿势的中年人,一样的身材,一样的相貌,三人并排站在徐渭面前很很具观赏性,若不是年纪有别,他都忍不住绯腹为老少三胞胎了。

    徐鹏举很欢乐,宛如早就熟识的老友,打着哈哈走上前,很随意拱拱手,满口的酒气喷在四周,令人无限作呕。

    “哎呀!

    才子莫怪,才子莫怪。哈哈!刚听闻江南才子来访,心中着实惴惴不安,老夫生平浪荡惯了,起居生活都是俗不可耐,与雅字无缘,也不削与雅人相交,这才担心你是个阳春白雪的人,怕招待不周,与你交谈无趣,因此才出此下策,激怒于你,将你打回放荡不羁的原形,这样老夫才能与你相谈甚欢不是?”

    徐渭蠕动着塞了碎布的嘴巴,‘呜呜’地哼了一声,表示对老公爷恶趣的不满。

    徐鹏举不为所动,只当是他赞同自己的妙论,喜形于色之下,一双老目也笑开了花,大声咧咧着军士去掉徐渭口中的碎布。

    碎布离口,徐渭瞬间恢复了语言功能。此时,他也不管不顾了,既然放荡已被对方彻底激发,那就休管什么国公权贵,他要用骨子里的不羁来向粗俗的老公爷证明什么才是真正的浪荡。

    通红的脸庞面含怒意,喘着沉重的粗气,指着徐鹏举不依不饶,破口大骂。

    “俗不可耐、俗窝一个........竖子不足与谋!........国公国公,俗不可通........国公之恙,病在酒色财气,夫纵酒则溃胃,好色则耗精,贪财则乱神,尚气则损肝。满公府内,皆妇人也............”

    声声叫骂声传入耳中,徐鹏举不为之迁怒,轻抚着胡须,眯缝着小眼睛,一副很享受的样子,在他听来,仿佛这是世界上最美妙的音乐,简直可列为‘此曲只应天上有’。

    良久,徐渭声嘶力竭,上气不接下气,渐渐停止了无情的讨骂。

    徐鹏举小眼一睁,精光四射,露出满意的神色:“久闻徐大才子放荡不羁,是个雅俗相兼的妙人,今日老夫一见,果然如世人所言,真乃奇人也,哈哈!”

    徐渭呆住了,自己一番责骂完全是盛怒之下的口无遮拦,言辞之激烈,用于之放荡,放到哪个权贵身上都不可饶恕,同时也做好了被当朝国公治罪的准备。没想到徐鹏举居然轻轻略过,毫无责怪之意,这就让他很是无语,世道怎么了?不是都喜欢赞美之言吗?当朝国公反其道而行之,可见他是一个多么放荡的人,严重脱离文雅趣味的恶趣之人。

    发泄完浪荡,徐渭冷静了下来,刚才的盛怒让他有点放浪形骸,完全不能自制,脑袋有点疼,自己来国公府干什么来着?使劲拍拍脑袋,猛地想起了还有一件大事,顿时惊得满头大汗.....来不及拱手随礼,霍的一声站起来,又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语气悲戚无限,恭谨而急切。

    “公爷,不好了。”

    徐鹏举脑袋一懵,这家

    伙又演的那一出?刚才不是很浪荡吗?怎么突然间就变性了?怕我治罪,但听其语气又不像.....坦然一笑道:“何事?说吧!”

    徐渭抓紧难得的正常交流机会,激昂愤慨道:“公爷,郡主被工部侍郎赵文华抓走了。”

    “啊!.......”

    徐鹏举只觉得头晕目眩,摇摇欲坠好几下,终于稳定身形,虎目含威震惊道:“细细说来。”

    徐渭不敢隐瞒,将当日的情形一五一十向徐鹏举细细秉来.........

    “赵文华,反了他了,老夫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果然是个狗杂种,竟敢动老夫的孙女?”徐鹏举怒不可竭,上位者的气势暴露四射。

    砰!

    一声巨响,徐鹏举长身而起,暴怒的眼神中冰冷一片。

    敢欺负到当朝国公头上,老公爷虽然年纪大了,但暴烈的脾气还容不得奸邪小辈冒犯,更要命的是,徐婉可是他的心头肉。从拉下脸向南京某权贵退亲就可以看出来,老公爷对这个孙女是多么的溺爱。

    徐鹏举爆裂长笑,眼中却见不到丝毫笑意。

    “邦宁,拿我帅令,调南京卫所官军,星夜赶往浙江备倭都司,把赵文华给我废了........”

    突然想到了什么,徐鹏举嘴角嗫喻几下,又狠狠道:“.....不,把赵文华的住处给我砸了即可,锁拿婉儿的几个恶徒统统给我废了,老夫这就上奏天子,请天子独断。”

    “另外,告诉胡宗宪,此事与他无关,望他不要插手。”

    徐鹏举终究还是不敢将赵文华废了,毕竟他是代天子祭海的,把他废了,嘉靖脸面何存?不过几个锁拿徐婉的恶徒就没那么多讲究了,该废就废;胡宗宪嘛!提醒一下就行,老公爷还是很欣赏他的。

    魏国公,洪武大帝亲封的世袭罔替爵位,永乐大帝徐皇后的娘家,大明历代皇帝的肱股之臣,受隆恩世代镇守留都南京,并且还准许......世代掌兵权。

    小小的赵文华居然敢顶风作案,锁了魏国公的孙女,看来他嫌命长了,掌兵权的人,你动他干嘛?

    国公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赵文华想作死,徐国公愿买单。

    徐渭呆呆望着老公爷发号施令,心中茫然无措,不知是为权贵而贺,还是为赵文华而悲?反正这一刻,他很向往权利,因为权力能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公爷果然是个俗人............

    ................

第九十四章:仗义执言

    国公府书房。

    置身于书房,徐渭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心中对权贵二字高山仰止般的崇敬瞬间倒塌,他无论如何想不到,堂堂大明国公也会有如此洒脱不羁的一面。

    书房面积不小,堪比前世某著名贪官动辄数百平米的办公室,只是少了对方爱好奢华场面的布置。整个书房设置简陋,除了一张书案和一条书柜,再没有与文化相关的物品存在,就连代表知识储备的书柜,也只放了寥寥几本书籍,彻底游离于文雅之外,野蛮粗俗风格霸气侧漏。

    闲散的空间皆被各种玩物所填充,像什么鸟笼、箭壶、箭囊、蛐蛐笼子、弓箭、鞠(时名:健色,足球)等等应有尽有,绝对的五毒俱全,‘伤天害理’。这么说吧,只要大明朝目前流行的娱乐项目,都可以在国公府书房找到,保证囊括整个大明娱乐产业。

    没有书香翰墨,也没有文雅别致,本是文房四宝栖息所在,却被粗俗玩物环绕,优雅的外包装下,藏着深刻的俗不可耐。

    徐渭的神情,徐鹏举不知确认过多少次了,属于暗含蔑视加震惊的那种,徐鹏举视若无睹,抚须笑眯眯一副爱咋咋地无所谓的反映。在他看来,这是每一个文化人走进这间书房后所必经的心理旅程,他早就习惯了这些自称文雅之人的道貌岸然,谁知道他们光环笼罩的背后又是怎样的俗不可耐?大明士子浪荡不羁的行为谁人不知?比起他们来,徐鹏举敢直面俗气的勇气着实可嘉,还透着个性耿直的小可爱。

    徐鹏举容易吗?作为徐家第七代世袭国公,自藩王出身的嘉靖登基称帝以来,就时时处于被猜忌中,为配合好徐家更好的发展需求,减轻老大的心理阴影面积,徐鹏举不知做了多少声色犬马的违心事,还努力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胸无大志的酒囊饭袋,只为了祖宗提着脑袋闹革命打下的大好产业能繁荣延续,在自己夕阳红之后,顺利交接给下一代,也算是九泉之下对历代先人的交代吧!

    经过数十年的表忠心也罢,自污形象也罢,反

    正徐鹏举渐获龙心,受宠日隆,嘉靖帝终于对其放下心来,信任有加。

    徐渭不理解,那是他没有与之相匹配的身份,更没有置身权力漩涡时那份如履薄冰的小心翼翼。毫不客气地说,若徐渭也是权贵之后,通晓厉害之后,以他那放荡不羁的性格,或许比徐鹏举更过之而无不及。

    徐渭还在懵懂中不可自拔...........

    徐鹏举则伏案奋笔疾书,爱孙被赵文华无故锁拿这件事已牵连到了嘉靖帝的脸面,他不得不慎重处理,与其监察御史们颠倒黑白,不如自己先行请罪,第一时间向嘉靖帝表露忠心,这样无论进退都有余地..........

    刚写了两行字,徐鹏举便不写了,哈哈大笑两声,把狼毫小笔一扔,抚着胡须,笑眯眯地看着徐渭,小眼睛中透着戏虐的神色;徐渭没来由地浑身发颤,老公爷性情难测,貌似要整出什么幺蛾子。

    “徐大才子在场,老夫何愁奏本?望才子代老夫奏上一本。”徐鹏举嘻嘻一笑,激情的眼神很期待。

    徐渭神色一凛,公爷想法果然出其不意,令人防不胜防。不过正合他的心思,就好比瞌睡迷离时,对方毫不吝啬送上枕头,徐渭焉能不接受?

    收起不羁诧异的神色,徐渭拱拱手,恭敬道:“愿为公爷代劳。”

    徐鹏举一笑,把他让在书案旁。

    徐渭接笔蘸墨,一蹴而就,大才子文笔果然不凡。

    ‘窃闻徽州事件,倭寇千里犯境,流窜应天烧杀劫掠,军民损伤苦不堪言。陛下感念黎民苦难,下旨追剿,以解万民之苦。应天巡抚曹邦辅深沐皇恩,率官军千里追缉,斩获无数,只余百余名流倭踪迹难寻。臣侦得倭贼藏处,遂派爱孙徐婉前去通报,不想误入歧途,身陷囹圄。今有观海卫龙山副千户张明远前去搭救,怎奈倭贼狡猾,张明远重蹈覆辙,亦身陷囹圄。幸赖吾皇天威,二人命不该绝,施展巧计终逃苦难。二人逃出生天,巧遇曹邦辅,一番筹划,遂施展雷霆之术全

    歼倭寇,共剿灭九十又四,生擒东瀛大名少主一名,系九州平户松浦党长子松浦唯明也。

    大战已毕,工部侍郎赵文华横加阻挡,言称曹邦辅等人目无纲法,擅自决断,致使剿倭不力,而无故锁拿曹邦辅、张明远、徐婉三人,现关于备倭都司。老臣无能,不明赵文华所为何故?弃吾皇剿倭大业于不顾,置抗倭忠臣于牢狱。

    老臣无知,或冲撞于备倭都司,致使赵文华怒岔,一切罪责由老臣承担,望陛下责罚。

    ......................’

    奏本虚虚实实,虚无的部分无非就是把徐婉前往观海卫一事颠倒成了向曹邦辅报信,但实处占了绝大部分,完全实事求是,将整个事件经过详细叙述了一遍,可以说奏本绝对货真价实,没有欺君罔上。

    说是请罪,却在奏本里揭露事实,陈述事件经过同时,痛陈赵文华未经嘉靖帝允许,擅自锁拿抗倭忠臣,显然诬陷忠臣,欺君罔上,置抗倭大业于不顾,徐鹏举身为国公也不敢与之对抗。备倭都司乃朝廷建立的,如今竟成了赵文华的一手遮天的所在,可以说百无禁忌,完全把皇权放在眼里.............

    看着徐渭写好的奏本,徐鹏举连连赞叹,大才子不出手则已,出手果然不凡,赵文华就算有天大胆子,也得考虑考虑其中的要害所在。

    再说,就算赵文华朝中有干爹罩着,可嘉靖帝也得讲理吧!徽州事件,徐鹏举等人完全占据了道理的高峰,占了理,皇帝就不能偏袒对方。勋贵本就属于不讲理也要胡搅蛮缠的一类特殊人群,更何况这件事十足十的占了理呢?

    不再犹豫,徐鹏举派快马千里加急送往京师,赵文华天怒人怨,留在此地终究是个大祸害,这个奸贼无论如何要尽快赶走。

    至于嘉靖帝会作何考虑,那就不是徐鹏举所能考虑的了。

    ...............

第九十五章:被雁啄眼

    ‘徽州事件’了结后,赵文华比较完美地敷衍了嘉靖老大赋予的剿倭任务,还顺手夺了应天巡抚曹邦辅的功劳,一举两得,互不干扰,可谓‘春风得意马蹄骤疾,踌躇满志心胸开朗’。

    可时过境迁后,难免原形毕露。

    于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正确打开方式在赵大人身上得到了充分体现,千古绝唱式的唯物主义辩证法则再一次以它遗世独立的傲人形象展现在光大将领面前。

    说白了,就是‘一人得道鸡犬不宁’。

    处于亢奋状态的赵大人,犹如嗑了春药般上蹿下跳,饥渴难耐的举动之下,古老而原始的兽欲喷薄而发,指手画脚都司的举动愈来愈大,乌烟瘴气之势一发不可收拾。

    忠臣良将无不愿为赵大人制造一次‘马革裹尸’的报国义举,然后……食其肉寝其皮,就连时常环伺且最擅‘长袖奉承’的胡宗宪也不介意从中分一杯肉羹,最好是‘脑浆神经羹’,去火泄愤的同时,或许能体验到伪君子的气息,一窥厚黑绝学,探究人性善恶之奥妙。

    当然,尽得其中滋味后,胡宗宪也会不吝词藻为其上表赞扬,朝廷彰显,百姓感恩,百年后又是一桩美事,何乐而不为?

    ……至此,赵大人‘为国尽忠,战死沙场’,恬躁俱消耳根清净,抗倭大业如火如荼,不偏不倚皆大欢喜。

    天怒人怨固然存在,可又不得不小心伺候,谁知道一个不留神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呢?

    赵文华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平生诬陷忠良无数,虽小人得志春风得意,也自然寝食难安。为防止旁人报复,他便早早在各地紧要位置都派有心腹密探,专门刺探同僚动向,一有风吹草动,立马就能做出反应,联合朝中干爹反咬一口。

    徐鹏举调动南京卫所官军浩浩荡荡朝备倭都司杀来时,赵文华一早就得到了消息,起初还以为是官军正常调动。可没过多久,嗅觉灵敏的他就意识到了一个悲催的事实------这伙官军是针对他而来的。

    绞尽脑汁三省吾身,深刻反思了自己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后,无比欣慰地发现好像没惹到老公爷,只不过是心痒难耐之下抓了曹邦辅等人,犯不上是针对老公爷,大家都是大明同僚,井水不犯河水的,关我屁事?这才放下了心。

    ………………

    备倭都司。

    赵文华像往常那样躺在舒适的摇椅上,任凭几个美貌的丫鬟伺弄着头发,轻捶着奔波诬陷事业而劳累的双腿……饮一口绍兴女儿红,脸上顿时露处醉美的神情,不老实的双手悄悄伸向旁边丫鬟的前胸,惹得丫鬟惊叫连连,却又不敢躲避太狠,稍稍挣扎一下,便认命地停止动作,任由‘大人’........‘大人’放肆得厉害,表情浪荡的精彩.......

    连续不断的沉重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赵文华眉头微皱,不满地朝身旁的丫鬟摆摆手。

    丫鬟如释重负踉跄退下,赵文华整整凌乱的衣襟,嘬一口茶水,端坐好身体,深沉地望向门口,静等军机大

    事的到来.........用赵大人的话说,他其实很忙的,有无数的军机大事要处理,也有无数的迎来送往要应酬,用日理万机来形容绝不为过。

    忙并快乐着,赵文华的心思很简单,忙才能显示出你大权在握。假如有一天,你不忙了,不是没权力了,就是已经徘徊在黄泉路上了。因此,他喜欢忙碌,喜欢这种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忙碌时刻。

    就像现在,只要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甭管赵文华在干什么,他总会第一时间赶走丫鬟,瞬间断绝享乐主义,然后正襟危坐接受下属来报,而绝不会像某些官员当着丫鬟的面接受下级的‘公干’,那样只会影响正义凛然的形象,从而降低自己在下属心中的地位,何况有时还会凑巧碰见下属的小心孝敬-----自诩脸皮薄嫰的赵大人也会脸红的。

    胖大的王书办一改往日冷静沉稳的性情,此刻显得彷徨无措,仿佛不能承受虚胖带来的重压感似的,脚步踉跄了许多,人未到前,痛不欲生的公鸭嗓便哀鸣起来。

    “大....大人,不好了,徐国公二世子徐邦宁领着官军冲进城了,此刻正往都司衙门赶来。”

    赵文华懒懒动弹一下身体,慢条斯理道:“怕甚?我又没招惹他,他还能把我吃了?”

    王书办面含悲戚,一副无视主子渊渟岳峙,决心给主子添堵的大无畏精神,哭丧道:“大.....大人,刚探明消息,二世子说您..您绑....绑了徐国公的孙女徐婉,他们是来要人的.........”

    触电般激灵一下,猛地想起锁拿曹邦辅二人时,貌似顺便绑了一个无情诅咒主子的女子......脸色瞬间煞白,哆嗦着嘴唇,话里已带着哭腔道:“......大....人,咱们好像真绑了一个女子,不...知是不是她......”

    王书办撕心裂肺的一番回忆,彻底把赵文华打回了原形,结结实实变成了呆若木鸡.......

    赵文华还在纳闷徐邦宁是不是故意来找茬时,猛地听见心腹说绑了个女子.....浑身没来由震颤了一下,本沉稳老辣的神情瞬间仿佛结了一层寒霜,大脑一片空白,双目无神,喃喃着嘴唇,巨大的惊悚随之而来。

    胖书办也吓坏了,脸色比赵文华还白,身子抖摆得比筛子还快,如果此时能做心电图,其波形绝对爆表。

    二人脸上表情五彩缤纷,倏忽间就转换了千百种颜色,煞是好看,大家都很清楚,这次算是糗大了。

    赵文华突然生出‘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式的悲鸣,自己招的都尼玛什么玩意心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事到临头还得给这些东西擦屁股。顾不得追究责任,大祸临头的感觉愈来愈强烈。

    “你....你确定把国公的孙女绑来了?”

    王书办讪讪泪下,哭得很绝情:“那...那女子不断咒骂大人,属下一时岔怒就给绑来了......谁知道她是国公的孙女.....”突然手很痒,很想咣咣扇自己的大脸盘,骂几句就骂几句吧!何苦为了维

    护主子的老脸,把自己也搭进来了?主子还有脸吗?还差这几句骂?做狗腿子不容易啊!好心办事还沾上主子的一身骚。

    “混蛋,绑之前,你不知道问问?”赵文华破口大骂,气得直哆嗦。

    王书办有苦难言,肥厚的脂肪剧烈颤抖,陷入了无情自责:“.......”

    没听见回音,赵文华更加确定事态的严重性,狗腿子的愚蠢彻底把他卷入了权利旋涡。魏国公是谁?那是大明世代帝王最宠信的心腹,何况还是唯一在外掌管兵权的权贵,惹了他就等于在脖子上架了一把刀。严干爹虽然权势熏天,可以得让老国公三分,指望严干爹出面恐怕不行了。

    自古掌兵权者都是任性的存在。

    赵文华眼前一阵发黑,摇摇欲坠,似乎堕入了无尽深渊,他知道此事绝对善罢不了。让他欺负欺负无根基的人可以,国公这样高大的存在,给他个豹子胆也不敢。

    “混蛋,畜生,你........”谨言慎行的赵文华此时忍不住破了妄语戒,哪管黄泉之下堕不堕入拔舌地狱,先舒爽再说。

    就在二人惶恐不安,要死要活时...........

    府外一声巨响,接着无数高举火把,守执长刀的官军涌了进来。

    “奉南京守备魏国公帅令,国公爱孙无辜被人锁拿,特来缉拿凶徒,府内所有人等严禁擅自走动,违令者斩。”

    赵文华大惊失色,该来的终于来了,顾不得失态,慌忙走上前,嗫嚅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说什么?人赃俱获,人家有理,人家怕啥?

    徐邦宁很满意,要得就是这种先声夺人的威势,你赵文华不就是当今圣上的一条狗,该反抗,连你也拿了。

    “赵大人,吾乃魏国公二世子徐邦宁,国公爱孙被人无故锁拿进都司大牢,可否放人哈!”

    徐邦宁高昂着傲娇的头颅,像只公天鹅般盛气凌人,颐指气使得祭出‘魏国公’三个金灿灿的巨大招牌,他相信,除了嘉老大,没人能在此接过这一招。

    赵文华低垂着头,筛糠似的瑟瑟发抖,哪还敢说话,眼角努力摆向一旁的王书办,示意赶紧放人。

    王书办如临大赦,连滚带爬窜出门口.........

    徐邦宁吩咐几个心腹将领跟随提人,然后大刺刺在首座坐下,笑吟吟看着赵文华,冷言冷语道:“赵大人果然威武,连当朝国公爱孙都敢锁拿,不知婉儿身犯何罪?值得大人您拘押?”

    这句诛心之话听在赵文华耳中,宛如狠狠扇了他几十个大嘴巴子,脑袋中嗡嗡作响,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很难为情。脸色红一阵、黑一阵,再青一阵......变幻莫测,哭丧着脸庞如丧考妣,终于发出比哭还难听的声音。

    “请....请转告公爷,误会....完全是误会,卑职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没这个胆量啊!都是手下有眼无珠........若知道是国公爱孙..........”

    ……………………

第九十六章:都司惊魂

    赵文华急得快哭了,不住劲解释,可又解释得苍白无力,再加上断断续续的哭腔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情急之下,接收徐邦宁话茬的频道也出现了严重失误,还没来得急换频,门口又传来喧闹声。

    一脸污浊,衣衫不整的徐婉被几个丫鬟搀扶着一瘸一拐走进来,身后跟着几个凶神恶煞模样的将领。

    “爹,呜呜........”

    徐婉还没走进室内,委屈的哭声先传过来,接着一头扎进徐邦宁的怀里,嚎啕大哭。

    如此悲凉情景,严重折杀了一圈国公府将领的颜面,个个怒气冲天。小郡主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平日虽然顽皮些,但生性豪爽义薄云天,从不以自己身份尊贵而高高在上,更没有对下人恶语相待过,相互之间交往往往以兄妹称呼,逢年过节还爱发放些银钱,着实令他们喜爱。如今,好好一个貌美如花的郡主被这帮杀才折腾成什么样,如何不令他们这些老大哥发火?

    徐邦宁更愤怒,徐婉自小都是作为掌上明珠培养的,可如今爱女这幅模样,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爱怜地拂了拂徐婉柔发,安慰了徐婉几句后,不觉间怒气冲了上来,一双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冲着赵文华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般的微笑。

    “赵大人,是哪个杀才的杰作?请赵大人您明示吧!我国公府怎么着也得出口恶气吧!”

    赵文华本来还抱有一丝误会的希望,此刻见他们父女恸哭相认,终于确定了自己毫无悬念地惹了当朝最大的权贵,一时间更加惶恐不安,命运多舛的悲戚念头瞬间涌上心头,也顾不得掩护手下了,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附和。末了,狠下心朝王书办一指,瑟瑟发抖道:“......世子明鉴,都是这个杀才....都是他......”再也说不下去,太扎心了,说多了都是泪水,简直不忍直视。

    盯着战战兢兢的王书办,徐邦宁自信眼中能冒出火来。堂堂国公府隆恩颇深,权势滔天,府中上下个个都是横行江南的主,除了当今天子,哪个敢管?老公爷的爱孙没招谁没惹谁,先是身陷囹圄,接着好不容易逃出生天报信给剿倭大军,痛歼了倭寇这个大功劳暂且不说,竟然又被自己人绑了,还锁进大牢。这让一代国公的脸面往哪里搁?他徐家今后岂不成了别人的笑柄?

    就算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也没这个道理啊!

    一向沉稳内敛的徐邦宁此刻也忍不住了,他有恃无恐,况且背后还有国公老爹,更况且,自己有理----怕啥?

    赵文华虽也是仗着干爹威势天不怕地不怕的主,此时也老实了,哪怕有堪比窦娥的冤枉劲,也不敢再上前说一句话,手下是死是活,比起自己的官途,终究是小巫见大巫啊!

    “来人,给我把这里砸了,砸成粉碎.......还有,那个胖子......”

    国公府的老杀才早就摁耐不住了,得到世子首肯后,终于彻底爆发了......

    通红的眼神中冒出被极度侮辱的神色,一言不发,如狼似虎地冲向室内各个角落......前院后院,室内室外,只要是有东西的地方,都是他们发泄的所在。顿时,丈余范围内,响起了无数噼里啪啦的打砸声,还很悲催地包含着物体与大地狠狠接触的清脆声.......每一声脆响过后,赵文华的心狠狠揪一下,无数次的脆响过后,赵文华居然淡定了,是的,他的心碎了,彻底纠结不起来了。

    赵文华的奢靡住处,赵文华辛苦数月的受贿所得,全部化为灰烬........刚才还大好的场景,只一瞬间,便仿佛被蝗虫肆虐过似的,狼藉不堪。

    赵文华的心化为灰烬,房间这些不动产的损毁也还罢了,可是那些辛苦数月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奇珍异宝......这可都是还京后孝敬干爹、干娘以及干兄弟严世蕃的谄媚物品啊!它们接连化为渣滓的那一刻,彻底击垮了赵文华的玻璃心,怎么办?空手还京?不行,还得重新开始,嗯!从明天起,在都司大门外张贴受贿告示,警告那些行过贿的、没行过贿的必须在两日之内重新完成行贿工作,要不然........

    内心如此纠结,可赵文华始终一言不发,比起奇珍异宝,老公爷才是恶魔的存在。

    “你是姓王的王八蛋?滚过来。”一名嚣张的将领很嚣张地指着曾经嚣张过的王书办,勾着食指,大刺刺发出严正言辞的命令,毋庸置疑的口气令王书办胖大的身躯禁不住再次快速筛糠,豆大的汗水完全打湿了衣衫,嗫喻着嘴唇,脸色苍白无限。

    赵文华紧闭双眼,他能猜到这帮狼贼子接下来的动作......

    果然,王书办战战兢兢地还没走到那名将领面前,早被几个凶神恶煞的小军士一把拽过来,狠狠地摔到地上,或许还不够解气,小军士们呸声四起,吐了王书办一身,对他们来说,这个胖大的身躯可以承受更多的侮辱。

    王书办闭眼受死,知道今日肯定难干休了。

    “就你很嚣张是吧?”那名将领

    森然一笑,接着很嫌弃似的往后退了退,显然,这帮小军士从不注重空腔卫生的味道令他胃部极度不舒适。

    王书办默默点点头,瑟瑟发抖的更厉害了。

    那名将领一使眼色,一帮小军士齐涌而上,展开了对王书办的无情摧残,噗噗噗....的军棍与**完全接触的沉重声音过后.......小军士们四散退开。

    正幻想着地狱式折磨的王书办只觉得身上一空,撕心裂肺的疼痛感瞬间消失,不敢置信地睁开双眼,眼前呈现出一张沾着污泥的貌美脸庞,心中一惊,差点晕过去。

    “喂,胖子,醒醒,今天就到这了,哼!”徐婉眨眨眼,知冷知热的话语中透着戏虐。

    这句话犹如天籁之音,王书办不可思议地睁开眼,呆住了,平生第一次感受到春天般的温暖,战友情谊瞬间占据了那颗日渐寒冷的心灵。完了?就这么完了?幻想中的狂风暴雨呢?印象中雷霆震怒般的整人方式呢?没有道理啊!身上除了部分肥肉稍微疼痛外,四肢健全还孔武有力.....完全不符合权贵人家残暴凶残的身份,简直是对被虐之人的一种侮辱.........

    震惊过后,王书办明白了,狂怒的杀才们在眼前这位貌美如花郡主娘娘的矜持下,放弃了对他的任性摧残,剥夺了他过早前往阎罗殿报道的权利,使他死里逃生.........

    不再犹豫,王书办欣喜若狂之下,毫不犹豫地玩起了惊喜连连看,看看郡主,看看徐邦宁,看看那名将领,看看可爱的小军士们.......再看看脸色阴沉得能挤出水的赵文华..........

    噗通!

    王书办重重跪在徐婉面前,如捣蒜臼般磕起头,抬起头时,脸上鼻涕一把,泪一把,完全将自己置入如临大赦的角色中。

    “谢....谢,呜呜,郡主娘娘不杀之恩,老公爷福寿康安,万年青松..........”

    王书办死里逃生,那是郡主娘娘仁义。

    徐邦宁阴沉着脸,似乎还不准备罢休的模样,指着赵文华冷冷一笑:“赵大人,既然完全是个误会,还望大人您海涵哈.....另外,再告诉你一下,老公爷已经上书陛下,将此事的来龙去脉一一禀明,望赵大人自知。”

    说完,招呼一声,引领众人呼啦一声散去........

    剩下惊魂未定且死里逃生的王书办,兀自萌萌哒看着脸色铁青且无可奈何的赵文华。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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亿万年前,创世之神耗尽心力而死,只开创了一个并不完善的寰云界,大神殒命空留一指神髓辗转于尘世之间,却被萧雨这个从地球上移魂而来的穿越者唤醒了,更为神奇的是,他的识海之中居然还住着一位神界天尊,指导着萧雨一步步成长起来,经历了无数的险象环生,体会了至亲的生死离别,直至称霸寰云。寰云霸主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寰云霸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寰云霸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