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又见邋遢和尚
秋无痕马上转身，就看见对面廊下站着一个人，正是先前那个邋遢和尚。
秋无痕马上双手合十说道：“大师，别来无恙，没想到咱们又见面了。对了，你有没有记得这个女子？她叫林春花。”
邋遢和尚只是站在那儿瞧着他们，脸上依旧是一副傻笑的样子，并没有说话。
看见邋遢和尚之后，林春花忽然又羞又喜又是害怕，躲在了钱金芝的身后，偷眼瞧着那和尚。
钱金芝对那和尚说道：“大师，我们是来寻找跟林春花在一起的那男人的，他到底是谁，能否相告？”
邋遢和尚一歪头，示意跟他走，然后转身往外就走，走得并不快，似乎是在引路。
三个人便立刻跟着邋遢和尚，或快或慢的沿着山路往前走，轿子也远远后面跟着。
只走了半个时辰，便看见一处山村，隐约在山谷之间。
村口立着一块碑，上面写着“下关村”。
秋无痕知道这个村子，离他们鸣山村并不太远，怎么绕到这来了？
那和尚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径直迈步进了山村之中。他们赶紧跟了上去，一路往前走，到了一家宅院门前。
那和尚推门就进，可那房门明明是关着的，他举手一推，竟然咔嚓一声就开了，真是诡异。
而进去之后，屋里的几个人看着他，一人大声问：“和尚，你是谁？”
邋遢和尚也不理，似乎没听见似的，进了院子站住了，回头看一下秋无痕他们。
秋无痕带着钱金芝和林春花走了进来。
邋遢和尚突然快速冲进屋里，秋无痕赶紧抢步上前也跟进屋里，就看后窗打开，邋遢和尚已经跳出窗外，跳上墙不见了。
秋无痕赶紧跑出来，绕到屋后，看到屋后是一片旷野。但是旷野之上是一片田地，庄稼全都收割完了，只剩下荒芜的黄土，宽阔的田野一眼能望到头，却看不到邋遢和尚的身影。
真是奇怪，秋无痕觉得自己的动作已经够快了，可是为什么出来之后，居然还是找不到他到哪里去了，甚至连影子都看不见，秋无痕觉得这邋遢和尚当真是诡异之极。
秋无痕马上转回到房间里，便看见林春花和钱金枝正在屋里面跟一个年轻人人说话，旁边坐着一对中年夫妇和一个老者。
秋无痕过去之后，钱金芝对他说道：“凳子上坐的这个年轻人就是林春花梦里见到的那男人，林春花已经认出来了。”
秋无痕又惊又喜，望向那年轻男子。
那男子却同样用惊喜交加的目光望着林春花说道：“原来那个梦竟然是真的。”
秋无痕立刻说道：“什么梦？你也做了一个同样的梦吗？”
老人赶紧摆手制止了年轻人的话，问道：“你们是谁？你们要做什么？”
秋无痕不想多说，直接亮出了自己的锦衣卫腰牌：“锦衣卫查案，其他人不要多问，都退到院子去，不许交谈，我叫到谁谁再过来。”
锦衣卫是何等人物，顿时间老头跟那对中年夫妇都不敢说话了，赶紧低着头，点头哈腰的出了屋子，站在院子里头发抖，不知道为什么会招来锦衣卫这样的凶神。
只有年轻男人一个人依旧坐在屋子里，同样脸色苍白，惶恐的瞧着他。
秋无痕拿了一根长条板凳过来给钱金芝她们俩坐，自己再拿一个矮板凳坐在那年轻人面前，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莫永强。”
“你认识这位姑娘吗？”
莫永强瞧了瞧林春花，微微点头说道：“梦里见过。”
“是怎么回事，你原原本本的说来。”
“大概三个多月前，那天晚上我正在家里睡觉，做了一个梦，很奇怪，我梦见一个邋遢和尚把我提起来带到了叶积寺，然后把我扔到了一个禅房里面。禅房里面有个女的，就是她。他把我扔到了床上就走了，然后，我就跟她有了夫妻之实……。完了之后我就醒过来了，发现原来是做了一场梦。但是梦里的情况却非常的真实，就好像真的经历过一样。所以……”
说到这，他十分恳切地对林春花说道：“姑娘，对不起，那天我梦醒之后，感到很惭愧，——我怎么能这样呢？玷污了你的身子却不负责地走了，我又躺下睡觉，想梦见你，跟你说一声对不起，告诉你我……我想娶你。可是再也睡不着了，后来我跟我爹娘说了，他们笑话我，说那只是一个梦。我也以为只是普通的一个梦，但刚才见到她进来，我一眼就认出来了，梦里就是她，所以我才知道这梦竟然是真的。”
秋无痕从怀里取出了那张邋遢和尚的画像，展开之后给莫永强看，说道：“你看看，把你抓走的和尚是不是他？”
莫永强仔细看了看，惊讶的点头说道：“没错，就是他，我以前认得他。”
“你见过他？”
“我的腿还没有瘫痪之前经常到山上去砍柴，要路过叶积寺，有时候在坐一坐，见到他在庙里台阶上躺着晒太阳，跟他说话他也不理，大家都说他是聋哑的傻和尚，但我觉得他很聪明的。”
秋无痕吃了一惊，说道：“你刚才说什么，你说你瘫痪了？”
“是呀，半年前我突然得了一场怪病，然后两只脚就没有知觉了，活动不了，无法行走。”
秋无痕说道：“我给你检查一下腿。”
莫永强点点头，秋无痕将他的裤腿挽了起来检查了一下，他发现他的腿已经明显开始萎缩，这是常年不活动的结果。
光从外表看，已经有几分相信他的话了，秋无痕又取下一根簪子在他腿上戳了几下，要是还有疼痛的话，这几下绝对会让人会有反应的。可是这几下戳在莫永强的腿上，他却无动于衷，依旧面色如常。
这说明他的腿已经没有了知觉，果然已经瘫痪了，而且还是瘫痪多时了。难怪在梦中，那和尚是把他提着到叶积寺的床上的，而不是像林春花那样走着去的。
秋无痕对钱金芝说道：“你到外面去核对一下其他几个人的口供，看看这个叫莫永强的人跟他们什么关系，他的腿又究竟是什么时候瘫痪的。”
钱金芝出去之后，秋无痕又接着说道：“这之前，你有没有做过相同的梦？”
莫永强摇头说道：“从来没有过，这是唯一的一次，我也从来没跟我父母爷爷他们说过，因为我觉得这只是一场梦而已，没想到居然真的有这么个人。——姑娘，如果你不嫌弃我，我愿意娶你，我家有一些田地的……”
秋无痕摆手说道：“这些事情先不要说，我们先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现在要取你几根头发。”
莫永强点头答应，从他头上拔下了几根头发递给了秋无痕。
秋无痕凝视着他，半晌，才接了过来，用手按住其中一根头发的发囊上，脑海中立刻闪现出ＤＮＡ分型结果，比对之后，确定他就是那胎儿的生物学父亲，从而确定林春花肚子里的胎儿的确是他种下的。
这时，钱金芝回来了，对秋无痕说道：“外面三人是莫永强的爷爷和父母，莫永强的腿是半年前瘫痪的，瘫痪后几乎就是靠着三人养着，他自己没有行动能力。”
第63章 姻缘天定
这个结果完全超乎正常思维了，案子诡异之处无法解释。
如果说，林春花是黄花闺女却怀孕这一点还可以用膜异常坚韧来解释，可这男人怎么解释？
莫永强半年前双腿就瘫痪了，现在腿都开始萎缩，一个双腿瘫痪的人怎么可能出去干那种事呢？
林春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而莫永强半年前双腿就瘫痪了，根本无法行走，他们又是如何结合的？
真的有梦交吗？甚至梦交怀孕？
没有实际的接触，怎么可能种下种子？如果不用这个解释，那眼前的这一切又怎么解释呢？
不过，秋无痕相信这一切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而他已经发现了找到这个解释的途径，但现在还没到时间解开谜底。
钱金芝对秋无痕说道：“现在怎么办？”
秋无痕无奈说道：“该怎么办怎么办呗，我们的事完成了，后面的事交给他们父母自己办吧！”
林春花急了，拉着钱金芝的手：“我已经是他的人了，我这辈子也不想嫁人了，我父亲你是知道的，你们走了，我就惨了，莫不如请你帮我找个尼姑庵吧，我要出家。”
说着呜呜的哭了起来。
莫永强心情激荡，说道：“姑娘，虽然我只是在梦中跟你相好了一次，可是到底我们也相好了一场。只要你看得起我，我愿意娶你，即便倒插门我也愿意的。”
钱金芝说道：“别说你腿瘸了，你就算是个好好的人，林家也未必看得上你。林春花可是林家唯一的女儿，而且林家可是四方村有名的财主，你难道不知道吗？”
莫永强痛苦的抱着头说道：“我当然知道，但我做过的事我得负责任，我能做到的就这么多，人家看不上我，我也没办法了。”
林春花一个劲哀求钱金芝让她帮忙找寺庙，她要出家。
钱金芝看她可怜，只好说道：“要不这么着吧，你们是梦里相好的，这叫千里姻缘一线牵，神仙给你们做的媒，这姻缘谁也挡不住。我跟你们父母说一下，看看他们是怎么个主意。”
林春花愣了一下，这是一个她从没想过的主意，不由得脸上浮现出了希望，对钱金芝说道：“多谢你，钱姐姐！你如果能帮我，我做牛做马都感谢你。”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先跟莫永强父母说说，看看他们的态度，不能一厢情愿。”
说罢，她将莫永强的父母和爷爷都叫进屋里，如实说了整件事的情况。
一听说自己的儿子在双腿瘫痪之后居然在梦里跟四方村的财主女儿好上了，而且还有了夫妻之时，甚至还怀了孩子，可惜孩子掉了。不由得惊喜交加，又是惶恐，尤其是在锦衣卫都涉及到这件案子中之后，更是害怕，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都惶恐的望着秋无痕。
秋无痕摆手说道：“不用看我，这种事我们锦衣卫不管，你们自己定。”
钱金芝对三个老人说道：“你们儿子也表态，愿意上门入赘做女婿。虽然他腿瘸了，但是这个姻缘是上天牵的，或许能成。所以我想问问你们的意思，你们要同意我就做个媒去说说看，不行我也没办法。”
莫永强的父亲感激不尽的点头说道：“要是这样，那就太好不过了。多谢多谢，我们当然愿意能够结这门亲事，能娶到这么美又可人儿的媳妇，还有什么不能满足的呢？”
说话间，莫永强很高兴，可是一想起林家未必同意，他又哭丧着脸，用手捶着自己的脚，有些无措的喊道：“都是这双脚，该死，我现在是一个废人啊。在我摔伤腿瘫痪之前，我上山能砍柴，下田能犁地，什么都能干。可是腿断了，我就成了个废人，人家不要我，我就只有一头撞死了……”
秋无痕对莫永强的父母说道：“这样吧，你们带上你们的儿子，现在跟我们一起到四方村去，当面把这件事说一声，看林家老爷是怎么个意思。”
莫永强的父母赶紧答应了，可是莫永强残疾走不了，于是用两根竹竿绑了一把椅子，花钱请了两个强壮的村民抬着，跟着林春花的轿子返回村子。
路上，钱金芝对秋无痕说：“你觉得我这样处理合适吗，是不是有点管得太多了？”
秋无痕摇头说道：“我没有问题，你只是一番好意。至于对方愿不愿意，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用考虑太多。”
“可是为什么你一路上都不做声，好像满腹心事似的，在想什么？”
秋无痕点头说：“没错，这件事还有一些蹊跷我没有弄明白，我一直在琢磨。”
“对呀，这件事是很蹊跷，居然有人能在梦里相好。这种事以前只在神话故事里听说，生活中却是第一次遇到。如果是别人这么告诉我，我绝对不会相信的，可是现在亲眼目睹，由不得我不相信。”
秋无痕压低声音说道：“眼见未必为实，不过真相是什么我也说不准，先看看情况吧。”
莫永强的父母有些忐忑，对方可是有名的财主，自己家虽有几亩薄田，但儿子算是残废，这门亲事怎么着都算高攀，万一人家不同意怎么办？
加之，锦衣卫为啥插手也不明白，不知道是祸是福。
林春花和莫永强则打定了主意，反倒没有那么担心了。
就这样，他们的轿子一路到了林家住宅。
钱金芝和秋无痕带着一行人进了屋，发现林财主和林夫人正坐在堂屋里愁眉不展，看见秋无痕时，林财主眼神中终于有了希望的光。
秋无痕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接着给钱金芝使了个眼色，让她自己看着办，便坐到一旁喝茶休息去了。
林财主听钱金芝把整件事说了之后，不由得目瞪口呆。
瞧了一眼瘫坐在椅子上的莫永强。虽然相貌堂堂，可是个瘸子，而且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看他父母虽然也是老实巴交的，但是自己就这么一个女儿，怎么可能嫁给一个瘸子呢？
他立刻摆手说道：“这件事绝对不可能，我不同意，而且我还要把他绑了送官，沉塘！”
刚说完这句话，又想起秋无痕先前说话的话，人家锦衣卫都说插手了，还明确说过自己不可以这么做，这一下子不是刚好惹怒了这位大人吗，这后果可不是自己能承担的啊，又惶恐的对秋无痕说道：“大人，哦不是，秋郎中，您看这件事怎么办？要不送官吧？”
第64章 真相后面的真相
秋无痕摆摆手说：“不用问我，这是你们的事。不过有话好好说，行就行，不行就不行，不要整出沉塘或者送官之类的。——我问你，你把他送了官，说他糟蹋了你女儿，你有什么证据吗？他腿半年前就瘫痪了，全村人都知道。他连走路都走不了，怎么跑到你这里来跟你女儿相好，鬼才会相信。”
“可是我女儿不是生下一个胎儿吗？”
“生下胎儿就一定是人家的吗，我们只不过是根据他们梦里的情况来查到了是梦里他们相会的。”
钱金芝立刻跟着说道：“对呀，这是梦里的事情，也就是这是上天的意志。上天让他们在梦里相会，才成了这段姻缘，老天爷做的决定，你能够违背老天爷的意思吗？”
听这么一说，林财主就傻眼了，瞧着他们两：“上天……决定的？”
“是呀，你女儿没有出门，他家儿子半年前瘫痪，他们两个怎么可能生下孩子？虽然孩子宫外孕掉了，但是他们两个说的梦里在一起的，所有细节都能完美的对接上。只可惜那个和尚找不到了，不知跑哪去了。不过我一直怀疑他是个神仙，是他把你们家儿子女儿牵在一起的。你不答应这婚事我没有意见，不过我只提醒你，这是老天爷牵的姻缘，如果你违背老天爷，我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
这几句话说得林财主整个人都有些傻了，古时候的人就这点好，对于鬼神之说有着莫名的敬畏，他跟夫人二人嘀咕了好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对秋无痕说道：“大老爷，像他们这种情况，锦衣卫管不管呀？”
秋无痕好奇的瞧着他说道：“管啥？怎么管，管做梦吗？还是管老天爷？”
有这句话就足够了，林财主一下就知道锦衣卫什么态度了，不由得点点头，嫌弃的说道：“可是他的腿……？”
秋无痕说道：“那我就管不了了，这是你们的事。”
林财主一时没了主意，林夫人压低声音：“老爷，这件事到底也是个丑闻，说出去丢了您的名声，把他招进来才能够不被别人嚼舌头。另外这孩子我看着还是挺本分的，腿瘸了咱们到时候找个郎中给他看看，不知道能不能治好，实在治不好，以咱家的财力也不愁养不活，关键是看女儿乐不乐意嫁给一个瘸子。”
他们说话声音比较低，但林春花还是听到了。
林春花马上过来抱着母亲说道：“娘，我已经是他的人了，反正我这一辈子如果不嫁给他，我就出家当姑子去。我已经托钱姐姐帮忙找尼姑庵了，原谅女儿不孝，无法侍奉二老了，只能长伴青灯古佛……”
她母亲赶紧摆手说道：“傻孩子，哪就到那一步了，不许瞎说，听你爹的。”
林春花又扭头望向林财主说道：“爹，我不嫌弃他，只要我能怀上孩子，生下一个健健康康的儿子出来，不就能承接我们家的香火了吗？”
林财主心头一动，没错，自己之所以决定要招赘婿，关键还是要看中香火的传承。他既然能够跟女儿两个人在梦里相见，并且女儿还怀上了孩子，说明他们是可以生孩子的。只要把孩子生下来，林家有后就行了。至于他腿瘸不瘸又有什么关系呢？又不指望他去种地来养家糊口，林家的财产够他们两口子几辈子用了。
当下林财主终于被女儿这话说动了，其实到底还是心疼女儿的，刚刚说出那些话也是气急了，觉得是女儿伤风败俗，自己没有管教好。
真的要把莫永强扭送官府，甚至将女儿和他沉塘，那自己肯定不可能做得出来，况且这件事说出去自己这张老脸可就丢得里子面子都没了。
这小乡小县的，到时候无论真实情况是什么，绝对会被东家李家传的面目全非，自己倒是无所谓，但是女儿还这么小，她将来要怎么活啊。
况且听了秋无痕他们两个说的，都确定不是自己的女儿不知检点，而是梦中发生的，是老天爷的安排，何况还有秋无痕这么个锦衣卫在这里插手，自己就更加不可能那么冲动做事了呀。
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说：“行，钱掌柜说的没错，你们的姻缘是老天爷安排的，不然你们怎么可能在梦里相见怀上孩子呢。就冲这一点，我也不能违背了老天爷的意思，好吧，那就找招他入赘吧。”
秋无痕和钱金芝告辞离开四方村。
会去的路上，钱金芝很感慨，对秋无痕说：“我原本以为这春花姑娘是贤良淑女，没想到竟然因为一场梦就非要嫁给一个瘸子男人。一个单纯安静得跟水一样的女人，怎么骨子里是这样呢？”
秋无痕道：“女人既然跟水一样，水被棍子一搅，当然就浪了嘛。”
“……”
三天后。
林财主家举行了招赘婚庆，正式将莫永强招为林家的上门女婿，林家大宴宾客，酒宴都一直摆到家宅外面去了。
林家专门请能工巧匠做了一辆木头制的轮椅车，由仆从推着。并且把林家有台阶的地方都铺上了木板，可以让轮椅自由进出。这样莫永强至少在林家范围内可以坐着轮椅车到达任何一个区域，也就能够参加宴会了。
酒宴非常的热闹，连县城都来了好多亲戚朋友。
秋无痕因为是林春花的救命恩人，又是锦衣卫的百户，当然，这个身份只有林财主知道，自然成为了座上宾。钱金芝也受邀参加了婚庆，并且坐在了秋无痕的身边，因为这段姻缘实际上是她主导的。
钱金芝提醒林财主，他们两能够在梦中相会并怀孕，这么神奇的事当然是老天爷安排的，怎么能够违拗呢。就是这个观点起到了决定作用，这才使得林财主最终下了决心，将莫永强招赘。
如若不是秋无痕的锦衣卫百户身份让林财主冷静下来，又明确表示不允许沉塘送官这种事情发生，钱金芝也没有说这是上天注定的姻缘的这些话，就凭莫永强家里条件和他是个残废就不可能将女儿嫁给他的，就算是招赘也不可能。
钱金芝非常高兴，酒宴上喝的很是畅快，秋无痕这才发现原来这女子酒量很好。秋无痕酒量也不错，也喝得不少，不过他还有事，所以没有放开喝。
因为，他要留一份清醒接着查证案件的真相，真正的真相。
第65章 一见钟情
酒宴结束时好多人都已经醉了。
林财主带着夫人去送一些准备返回县城的宾客，其他人都在忙着敬酒说笑，并没有人注意到他。
在林春花和莫永强再次来到秋无痕身边敬酒的时候，秋无痕开始了自己的查证。
他对二人说道：“你们俩跟我来，我有话要问你们。——林姑娘，你来推轮椅，不要叫其他人。”
二人见他的表情一下严肃起来，而且说话郑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紧张的放下酒杯。林春花推着丈夫莫永强的轮椅，跟着秋无痕来到后院。后院除了几个看院子的丫鬟婆子之外没有什么人。
秋无痕带着二人来到了书房，关上房门，这才对他们二人说道：“现在你们二个已经是夫妻了，我的话本来三天前就该问你们的，但拖延到现在，就是等着你们结为夫妻，可以放下心中的担忧，再来回答我的问题。所以，我希望你们能说实话，不要瞒我，因为我是为你们好。”
二人相互看了一眼，都非常紧张的瞧着他，点了点头。
秋无痕说道：“告诉我，真相到底是什么？”
二人身子都抖了一下，依旧不语。
秋无痕径直走到了莫永强面前，直接从他头上扯下来一根头发，痛得莫永强一呲牙，但不敢说什么，只能紧张而又惶恐的望着他。
秋无痕用手指捏住了那根头发的发囊，顿时间，脑海中，药葫芦出现了，晃了两下，便出现了ＤＮＡ分型结果，与之前胎儿进行了ＤＮＡ比对。
结果竟然是，莫永强不是胎儿生物学上的父亲！
果然不出所料。
秋无痕晃动了那根头发，对莫永强说道：“那天我来找你，要你取头上的一根头发给我，我已经注意到，那天你给我的头发本来就在你手里，你根本就没有拔下头发。你的动作虽然做的比较隐蔽，可惜我的目光很精准，当时就发现了，但我没有揭穿，因为我很好奇你到底要想做什么？”
“你的行为也印证了我心头的想法，你们编造的所谓梦里相会并怀孕的事情是违背常理的，我必须找到合理的解释。你事先准备好了头发隐藏在手里，等到我要的时候再交给我的行为就证明我的推测是有道理的。所以，当时我就怀疑，林姑娘你肚子里的胎儿真正的父亲并不是莫永强。”
听到这里，莫永强和林春花顿时惶恐不安的瞧着秋无痕，尤其是林春花，更是惊恐。
秋无痕又望向林春花说道：“如果你们两个到现在还不肯把真相告诉我，我只能把这件事告诉你们父母，你们的姻缘估计就要终结了。我拖延到今天才来问你们两个，你们应该知道我只是想知道这件事的真相，而不是想拆散你们，听懂我的话了吗？”
秋无痕必须要了解真相，不是出于那个锦衣卫的身份，也不是对真相的好奇，而是要完成药葫芦给的任务，从而获得药葫芦的奖励，现在他很缺这些奖励的东西，他不查清真相，任务就不算完成。
秋无痕面无表情但盯着二人，莫永强和林春花都害怕得发抖，二人手拉手，却还是不说话。
秋无痕无奈，使出杀手锏：“好吧，你们其实不说也没关系，因为我已经知道真相。”他望向林春花，说：“跟你办那事的人，不是梦里的莫永强，而是叶积寺的邋遢和尚，没错吧？”
两人如遭雷击，呆在了当场。
这在外人看来简直太神了，他是怎么知道的？
可在秋无痕这里，却稀松平常，因为他已经提取了邋遢和尚的NDA，又提取了胎儿的DNA，立即就鉴定出邋遢和尚跟胎儿之间具有亲子关系。这是他当时提取到邋遢和尚的DNA时愣了下一的原因。
既然秋无痕都已经知道，隐瞒还有什么用处，两人终于都点了点头。
林春花说道：“秋郎中，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没有你，我可能已经死了。你话说到这个份上，又拖到今天才来问这个问题，我相信也是出于善意，而且，你都知道了真相，还有什么隐瞒的。好，我告诉你事情经过。的确，我跟他都并没有做这个梦，这个梦是我们编的，是叶积寺那个邋遢和尚告诉我们的。”
“一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和永强哥相遇了。那天我母亲带我出去踏青，而永强哥刚好在那里砍柴，我们俩一见钟情……”
不就是见色起意嘛，说那么好听干啥。
“这段姻缘真的是老天爷定下的。我在那一刻心里就打定了主意，这一辈子非他不嫁！——这叫瞎猫碰到死耗子，就他了。”
莫永强一脸幸福，握了握林春花的手：“我也是，见到你那刻，我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这辈子非你不娶！”
好一对狗男女！额……，够意思的男女。
林春花深情款款看了看莫永强，才接着对秋无痕说道：“我平素里无法出门，秋郎中你也知道，我家里管得很严，我根本无法跟我父亲提这件事情。所以那天回来我就病了，因为思念成疾，好多郎中看都没有效果。一天晚上，我正正躺在床上睡不着，一个邋遢和尚忽然就出现在我床边，而外屋里的丫鬟睡得很死，还着打呼噜。”
“他问我是不是想嫁给那个叫莫永强的砍柴郎？他说他是神仙，我马上就相信了，我点头说想，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于是，他就上了我的床，跟我做了那种事情，很快就结束了。我那时动弹不得，无法反抗，当然我也不想反抗，因为根本就没什么感觉。他在我耳边告诉我说，别人问起就说做了梦，梦见是在叶积寺和莫永强在梦里相会，做了这件事，其他不用管，然后他就离开了。”
说到这里，林春花转头望向莫永强，歉意的说道：“对不起，永强哥，他上我的床的时候我根本动弹不得，没有一点力气反抗。可是我后来发现他虽然做了那个事，却好像根本没有做过似的，下身也没有任何疼痛，我真的有点以为就是做了个梦，所以我没跟你说。”
莫永强说道：“其实我已经知道，他告诉我了，他说如果我想娶你为妻，就必须听他的。然后他就拔了几根头发给我，说如果有一个姓秋的郎中来找我，我就把这个头发给他。果然秋郎中真的来了，还真的要了我的头发。他什么都算到了，我就知道我听他的应该能够梦想成真，所以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他应该是神仙，我怎么可能怪神仙呢，他在帮我们。”
林春花听了莫永强的解释后眼睛红红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知是感动的还是高兴的，有这么一个理解自己的丈夫是自己的福气啊。
秋无痕感叹，这个邋遢和尚到底是好是恶，居然用这种方式把人往一起拉。
但是，秋无痕还是很奇怪，这邋遢和尚为什么能够在不破坏林春花的膜的前提下把种子种进去呢？
是林春花的膜看似弱不惊风实际上坚韧无比？还是邋遢和尚的小丁丁其实就象一根牙签呢？
就在这时，秋无痕脑袋里药葫芦又摇摇晃晃出现了，一道白烟过后，出现了一行字：
任务完成，获得铜钱五贯。
第66章 刑房书吏
这次居然是直接给钱，这葫芦可真有意思，不让自己收病人的钱，原来他可以直接给自己发工资，这就太好了。现在自己缺的就是现金，粮食、肉都有了，没钱那可是万万不能的。
秋无痕已经懒得问药葫芦了，因为他知道这五千文铜钱那可是一大堆，不会现在给自己，扛着也累，应该是直接送到家里去了。
既然任务已经完成了，那自己也就犯不着去管这件事了，再怎么说也算是一件好事，只是那和尚这手段着实太剑走偏锋了些。
酒宴结束，秋无痕带着牛水缸回到家。
开门的苏劲芸兴奋的告诉他，就在先前不久，有人给家里送来了五贯铜钱。
来人说是师父在外面挣的，但具体怎么挣的也没说，把钱放下，甚至都不要签字打收据就直接走人了，真是奇怪。钱已经交给大姐苏劲松收着了，师娘她们正在内宅里等着师父回来呢。
秋无痕高兴的来到内宅，一家人正坐在那兴奋的议论着，五贯铜钱都堆在桌子上，真的堆得一大堆，用麻绳串着的。
见他进来，苏祖母高兴的招呼他过来坐在自己身边，说道：“你可真是有本事，一下子就赚了这么多钱。哎呀，我的心这下可就踏实了，有了这笔钱，你到府城秋闱赶考，这盘缠什么都有了。”
秋无痕却摇摇头说道：“这笔钱可能先要拿来做别的用。”
一家人顿时都好奇的望着他，苏祖母有些担心的说道：“你这钱有别的用处？”
秋无痕道：“令狐芷跟我说了，县太老爷已经有意思准备招聘我为刑房书吏，咱们一家人要搬到县城去住。现在咱们没房子，得租房子吧，这老宅又不能卖，这是咱们根基呀，所以只能先租个房子，咱们一家人那么多，租一个像样一点的房子吧，所以这五贯钱估计租房应该刚好勉强够用。”
一听这话，所有人都一起点头。
苏祖母说道：“对对，这件事我咋给忘了，真是不应该。还是你想得周到，的确如此。”
苏劲松却小声的说道：“咱们租一个小一点的房子就行了，凑合着住，钱还留给你奔前程用。”
秋无痕摆手说道：“放心吧，我今天能挣五贯钱，以后也能挣第二个，第三个五贯，给我点信心，好吗？”
苏劲松见秋无痕说得如此笃定，心里虽然多少还是有些担心，但为了鼓励丈夫，还是用力的点了点头，勉强露了个微笑。
她不知道秋无痕还真的心里有这个把握，不仅因为他脑袋里有领先这个时代五百年的知识，更重要的是多了一个神奇的药葫芦。
而现在已经证明，如果自己能完成药葫芦给的任务，不仅能得到实物奖励，还包括铜钱，因此赚钱不是梦想，而是可以看得见摸得着的，他才敢这么说。
第二天。
秋无痕的药铺重新开门，没一会儿就来了好些人，跟之前门可罗雀的样子大相径庭。
不过，这些病人都没有什么大病，大多是一些伤风感冒之类的小毛病，秋无痕也就当是在锻炼自己学习中医诊断的技术了。有脑中的药葫芦把关，自己还真就可以放心大胆的看病拿药，甚至扎针熟悉人体脉络。
像之前一样，在每次看完病的时候，秋无痕都会在脑子里自己先做个判断甚至开出处方，然后和药葫芦的结论做对比。这样一来对于这些小病小痛的秋无痕也开始有把握了，只不过还是需要药葫芦的白气来加强药性罢了。
………………
这天，教书先生令狐鼎带着两个衙门的书吏出现在了秋无痕的药铺。
书吏拿出了一份公文递给秋无痕说道：“秋郎中，恭喜呀，知县老爷已经下了公文，录取你为知县的刑房书吏。你即刻便可以到县城去报到了。”
虽然秋无痕已经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了，可是现在听到还是忍不住心头一阵狂喜，赶紧将那公文接了过来，打开一看果然如此，连声表示感谢。
见两个书吏并没有告辞的样子，秋无痕一时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直到令狐鼎给秋无痕打了一个给钱的手势，秋无痕才会意。原来报喜是要给赏钱的，就像范进中举，来报喜的人不就图几个赏钱吗？
这段时间到他药铺来看病的病人开始多了，每天都有个几十文钱的入账，倒还不错。所以赶紧拉开钱箱子，各取了十文钱给了两个书吏，书吏高兴的接了过来，连声感谢，这才转身告辞走了。
等到书吏走远了了，令狐鼎才乐呵呵的对秋无痕说道：“你赶快和家人准备准备就搬到县城去吧，我也要进县城了，知县老爷因为这件事对我也很赏识，把我聘请为他府上的先生，教他的宝贝儿子。”
“另外，这边老太爷的孙子费无通也想进县城去读书，他的小表妹也要去。费老太爷已经同意了，跟知县老爷商量之后，便住在他家里。再加上我的女儿，这么几个人凑在一起，办一个私塾，就开在衙门里面，由我来教授。所以我也要搬到县城去了，咱们还可以继续当邻居。”
秋无痕非常高兴，拱手说道：“恭喜令狐先生！”
说了一会儿话，令狐鼎便告辞回去了。
牛水缸兴高采烈的对秋无痕说道：“师父，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跟着你到县城去呀？我一直好想去县城，但是我爹不让。”
“那当然，你是我徒弟，师父去哪你当然要跟着，快去跟你爹说吧。”
牛水缸高兴的一溜烟跑出门去了。
秋无痕来到了内宅，把公文拿给老太太他们看，一屋子人都是欢呼雀跃。
这之前他们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但那个时候还没有看到公文，所以事情到底靠不靠谱还未可知。而现在真正看到公文之后，这颗心才落到了肚子里。
苏祖母拿着公文乐得合不拢嘴，说道：“太好了，终于等到了今天，这是个很好的开端呀。张半仙算了你将来会出将入相，官居一品，但是也必须先进官途才行啊。以前我们想的是考科举，可是毕竟三年才有一次，虽然明年就到了，当然这个不能耽误，但是咱们得两条腿走路，双管齐下才稳妥，一边准备科举，一边先进衙门当书吏。真是太好了，我们今天得好好祭拜祖宗，感谢祖宗在天之灵保佑我苏家，终于看到了光宗耀祖的希望。”
苏祖母一声号令，一家女子便各自忙开了，忙着准备祭祖。
这段时间秋无痕挣了不少钱和粮食，还有牛屠夫儿子牛水缸拜师的每个月的猪大肠、腰子、猪肝、五花肉什么的，再加上三姨娘的一双巧手，倒是做了一大桌精致的菜肴，香喷喷的，一个个都馋涎欲滴。
第67章 看到了希望
很快，所有祭祖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在苏祖母带领之下，一家人在祖宗牌位前磕头祷告，感谢祖宗保佑秋无痕终于进了衙门，虽然现在连官的边都还没沾上，但至少已经看到了通向官道的路了，总有了希望，也是一个良好的开端，可不得叩谢祖宗吗。
秋无痕跟妻子苏劲松跪在苏祖母身后，跟苏祖母并排，这是苏祖母安排的。
因为在她们的心里，秋无痕是未来的相公爷，必须要在家里保证他有足够的地位，所以家人对这种安排并没有异议，也不会因为他是赘婿就觉得他低人一等，他是苏家的希望，而且现在是苏家上下八个女子唯一的生活依靠。
祭奠完祖宗，把祭奠的菜肴转到桌上，一家人围着开始吃饭。还专门买了一坛水酒，以作庆贺。
苏祖母兴高采烈的叫了一声：“筛酒来！”
秋无痕以前只有看水浒传之类的古代小说，才会看到这样的词句，现在亲耳听到，不禁很是感慨。
眼见三姨娘脆生生答应了，当真筛了一壶酒，才知道这筛酒的的确确就是用筛子将酒过滤。因为古代酒的酿造技术不够高明，酒里有不少杂质，需要用筛子筛过之后喝，所以才有这么个称呼。
看着微黄的酒，酒的味道也不如何浓烈，但秋无痕还是非常的高兴。
苏祖母说道：“来来，咱们都敬相公爷一杯，祝他前程似锦！”
秋无痕赶紧摆手说道：“不不，不敢当，咱们应该先敬老祖宗身体康健，万寿无疆，我们一家人才能够过得好好的呀。”
众人又都点头，觉得秋无痕这说法是对的，又一起转向了苏老太太。
苏祖母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孙女婿，有这么一个孝顺的孩子她很欣慰，就算赚了钱，做了书吏也依旧不骄不躁，于是点头说道：“既是如此，那我就厚着脸皮先喝了。”
众人都咯咯的笑，跟着秋无痕一起躬身施礼，口中祷告：“恭祝老太太万寿无疆，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苏祖母笑盈盈喝干了酒，苏劲松自告奋勇当酒司令给大家倒酒。斟好酒之后，众人又捧着酒敬秋无痕，跟着老太太一起恭祝相公爷前程似锦，出将入相，官居一品，光宗耀祖。
秋无痕赶紧郑重的点头。
心想能不能当官这可说不准，自己脑袋里的药葫芦只会看病，可没说要让自己当官，不过这话他是不会说出来的。而纵观历史，有太医直接当上一品高官的人吗，细细想想还真想不出，难道自己要创造历史吗？
一个医官要出将入相，除非是特殊的机缘，否则要一步一步往上爬，爬到眉毛胡子全都白了，估计也还有十万八千里。
机缘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所以当官讲究一个官运亨通，很注重运气的，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运气了。不过可以先答应着，反正那张半仙也是瞎掰的，就当是哄哄老太太，图一个乐呵。
按照苏祖母的安排，秋无痕带着苏劲松以及徒弟牛水缸进县城，先去报到，然后租房子，只带必要的生活用品，一切稳妥后再回来接他们其他人进城。
牛水缸头天跑回家把这事告诉他父亲牛屠夫之后，牛屠夫又惊又喜，不住地感叹，看来自己这步棋是走对了。这位秋郎中真不简单，现在县太爷亲自下公文招聘他为刑房书吏，想想看，谁有这么大面子，这一点就足以证明自己儿子这个师父不简单，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自己叫儿子拜他为师，也算是有眼力劲的了，儿子总有出头一日，说不定还能科举及第捞个功名呢。
牛屠夫高兴不已，拍了拍儿子牛水缸的圆脑袋：“你爹我当年读私塾，先生都夸聪明，可惜后来没钱接着读了。唉，爹当年读书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考取功名中个秀才啥的，这个愿望可就靠你来完成了。”
“先生说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
次日一早。
秋无痕夫妻两带着小徒弟牛水缸三人先进城去报到，然后租房，搞定之后再派人来请苏祖母她们。
三人出发得早，城门刚开，他们就到了。
进城之后，秋无痕也不着急去报到，打算先填肚子，肚子填饱了再去办事才有精神，找了一家小吃铺。
然而苏劲松一看价码，一碗面条居然要五文钱，不由得很是心痛，低声对丈夫说道：“我带得有炊饼，我们吃炊饼，你一个人吃面条吧？”
秋无痕说道：“我一个人吃算什么劲啊，要吃三个人一起吃，不就十五文钱吗？”
苏劲松眼睛一瞪，说道：“不行，钱我说了算，我当家，我来定，就给你要一碗面。这钱得存着，万一你科举考不上，还不得靠钱去国子监读书啊？你若当不上官，在衙门里当书吏一辈子，那也别指望光宗耀祖啊。”
秋无痕很无奈，他知道娘子在这件事上执念太深，没得商量的，这是她的底线。
她是一门心思要替自己攒钱，以防万一将来考不上科举，好给自己找一个国子监入学名额，送自己到国子监去读书去。
因为国子监读书出来是可以直接授官的，当然，其中要经历若干的考试，其难度未必就比科举少。
而且到国子监读书的人海了去了，真正能最终做官的只有其中很小的比例，但是有了比例总是有了希望。
秋无痕只好无奈的摇摇头说：“好吧，既然这样，那我们几个都吃炊饼好了。”
于是，三人拿着炊饼一边啃一边往衙门走。
到了衙门口，发现在衙门旁边的墙壁上贴的有很多告示，其中就有租房的。
原来偏远小县到底跟京城不一样，比较亲民，所以老百姓把告示都贴到县衙外面墙壁上也没人管。因为县衙是在县城的中心，人来人往的，衙门墙壁也就成了一个信息港了。
当然，衙门的公文是专门张贴在里面的照壁上，那里是不允许贴别的公告的，只能张贴衙门的判词，海捕文书和一些重要公告等等。
此刻衙门已经开门了，不时有人进进出出的。
两个门房正拿了两把竹椅子坐在门口晒太阳。今天太阳也不算好，但多少有一点，晒在身上还挺舒服。
衙门的墙是朝里凹陷的，跟个八字一样，这个起到了一定的挡风的作用，所以在这儿坐着，可以晒太阳的同时还能不被寒风吹着，比较舒服。
秋无痕让妻子苏劲松和徒弟牛水缸在衙门外面墙壁上看租房广告，看看有没有适合的房子，而他则拿着那份公文走上去，对两个晒太阳的门房说道：“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是来报到的，请问我该到哪里报到？”
两人抬眼看了看他，见他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长袍，一副书生模样，手里拿着的又是公文，而且还说是来报到的，马上便站了起来，恭恭敬敬抱拳说道：“请问公子是要到哪里报到，能否让我看看你的公文？”
秋无痕赶紧把公文递了过去，门房看过之后笑了，说道：“原来您就是新来的刑房书吏啊，上面已经打过招呼了，说您这两天要来报到，昨天才下的文，你今天就来了。我带您去。”
说着，带着秋无痕往里面走。
第68章 租房
门房很热情，一路介绍衙门各处建筑布局。有了这么一个热情的向导，秋无痕很是高兴，给了他五文钱。
陈大叔更是殷勤，带着他先把衙门各处转了一圈，除了知县老爷内宅进不去之外，其他的都转到了。然后这才带他到刑房，找到了刑房的司房。
这司房姓刀，是个胡须都有些花白的老头，眯着一双泡醉眼上下打量了秋无痕，满脸堆笑，拱手说道：“公子，欢迎欢迎，我们就等盼着你来呢，你可是我们刑房这么多年来的第一个秀才，我们现在也有秀才书吏了，真是太好了。”
秋无痕才知道这鸣山县整个县衙的百十号书吏中就他一个是秀才，难怪连司房都对他礼敬有加，当然也就不奇怪知县老爷为什么立刻就答应了令狐鼎的举荐，招聘他为书吏了。
刀司房带着秋无痕跟刑房的各个书吏都挨个见了面，秋无痕了解了一下，大部分都跟他一样是聘用制，真正的员额制的书吏只占很少的一部分。问起缘由，得到答案让他不禁感慨。
原来从太祖皇帝朱元璋就定下了规矩，给衙门官员和书吏都定下了很少的名额，而这些名额在明朝建国之初人口稀少的情况下，勉强能够应付。但是随着人口急剧增加，工作量成倍增长，原来的书吏名额根本就不够用了。
那点人根本干不完这么多事，所以各个衙门都要求增加书吏编制。
但是朝廷就是不松口，始终坚持明朝初年的定编定员，只有这些员额制的人才能够从朝廷拿到薪水。
朝廷不解决员额，而工作又根本干不完，如果工作干不完就会影响政绩，官老爷的乌纱帽就难保。
迫不得已各地的官老爷只好自己掏腰包，聘请若干的书吏来承担繁重的日常任务，这样就有了庞大的聘用制的书吏。
这些书吏不是国家员额，但是归于体制内，朝廷也是认可他们的身份，时不时还会补贴一些银子。
秋无痕知道这一点之后，对自己的前途感到渺茫了，因为只有体制内的书吏才有可能通过体制进入官员系统，体制外的聘用制是不可能打开这扇门的，除非先转换成体制内的书吏，才有可能通过很小的独木桥进入官员系统，而这概率非常小。
而现在自己实际上还是在体制之外，苏家根本不了解朝廷这些内幕，以为当了书吏就可以做官，便欢呼雀跃，事实上高兴得太早了。
秋无痕很快办了登记注册手续，刀司房问他住处安排没有，秋无痕说还没有，正准备找房。
刀司房告诉他衙门附近倒是有房子住，但是都比较贵，要便宜的可能就得在城边靠近城墙的位置。因为那些地方有半天都会被城墙挡住日光，冬天会很冷，而夏天由于城墙挡住了风，所以也非常闷热，夏天热冬天冷，那些地方只有没钱的老百姓才会住。
刀司房让他这两天先安家，安顿好家之后再来正式上班，到时候再去拜见知县老爷和县丞主簿。秋无痕答应了，告辞出来。
到了衙门外便看见娘子苏劲松带着徒弟牛水缸正在照壁前看那些租房的告示，苏劲松虽然出生是在商贾之家，但由于老太爷很注重识文断字，从小就请了私塾先生教读书，因此她不仅能认识字，还很有些文化的，自然能够轻松的看懂墙上张贴的各类文书。
她的兴趣主要是在租房这一块，把照壁上所有的租房的告示都看了一遍。等到秋无痕来了，她高兴的招呼秋无痕说：“我看中了两处房子，是所有的房子里最便宜的。而且有三间房，刚好够我们一家人住。”
秋无痕皱了皱眉：“三间房怎么够，至少要四间。”
“没关系的，挤一挤我们俩睡会客厅就可以了，会客厅这一间不算在三间里面的。”
秋无痕苦笑说道：“我们两个夫妻不能再这么凑合了，得有一个自己的房间。”
“我也想啊，可是你看这上面的房子，一个比一个贵。三间的房子最少都要五百文，而且必须半年才起租，还要交一个月的房租要做押金。”
秋无痕瞅了一眼，忽然指着一处房子说道：“看到没有，这处房子就在衙门附近，房租也不算太贵。”
苏劲松上前一看，立刻叫了起来：“还不贵啊，一个月要九百文呢，总共才四间房，居然要九百文，比我先前看的贵了差不多一倍呢！”
“可是这热闹啊，在城中心，又是在衙门旁边，我平时上衙也近，咱们出门也方便。”
“可是太贵了，不行，绝对不行，我不同意。”
秋无痕说道：“可是住在城楼下头的话，那里治安太乱，而且冬天冷夏天热，老太太受不了的。咱能忍，老太太不能跟着我们吃苦啊。放心吧，我都已经到衙门了，以后每个月也都有薪水，我们的日子会好起来的。”
“你的薪水一个月有多少啊？”
“八百文！”
“可这处宅院的租金要九百文，你一个月薪水都不够付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在衙门办事是有各种规矩领钱的，这些钱是约定俗成的惯例，是可以拿的，相当于福利。这些钱我问过书吏，一个月下来差不多有上千文的，这样一来我一个月差不多可以拿到两千文，这一处宅院应该能承担下来的。”
对于这一点苏劲松没听说过，毕竟在之前她根本就不会去操心这些，作为一个大家闺秀也不会去关心这些。所以听秋无痕这么说了之后，不禁又惊又喜，说道：“你说的是真的？”
“本相公说的还有假吗，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再说了，我骗你干嘛，我今天骗了你，明天拿不出钱来付房租那不白搭吗？”
“这话倒也是，嗯，虽说是这样，那我们也不能住这，这太贵了，要不你退一步我也退一步，不在城墙下面，也不在最热闹最贵的地方租一个房子，好不好？那样的话房间也大一些，住得宽敞些，房租也没那么贵，毕竟咱们也没那么多钱，都要节约下来，得防着以后要给你的。”
秋无痕知道这是娘子的执念，没办法，只有听她的。
于是只好点头说道：“行啊，只要不在城墙边，其他的你来定。但别太差了，还是那句话，咱们能忍受，老太太年纪大了，不能跟着咱们吃苦。”
这话倒是说到苏劲松的心坎里去了，苏劲松也是极为孝顺的，于是点点头说：“我明白，还有一处房子，我先前就估摸着你不会答应在城楼下的，所以就想到了。你看这处房子，距离这儿走路也就两顿饭工夫，不算远，而且到城门也还有相当的距离，周围也算是不吵不闹，出门也算方便，住在这儿应该是比较好的，你觉得呢？”
第69章 好酒好肉
秋无痕看了一下那张租房的公告，上面写的是一个小四合院，三间正屋，四间厢房，外加一个厨房，院内还有一口水井，不由顿时高兴起来，说道：“太好了，这正是咱们想要的。咱们可以不住大厅了，可以有自己的一间房子了。”
苏劲松一看丈夫同意了自己的选择，不由得高兴地说：“是啊，可以拿一间厢房给你做书房，书房也可以会客。你时常会有客人到家里来，没个会客的地方不方便的。”
秋无痕兴奋地点头。
于是也就不再多看，就这么定了，当下便决定去看看，如果可以就直接租下来，尽早落实，好接苏祖母她们过来。
仔细记下了地址，三个人有了牛水缸做向导，很快就找到了这家小宅院。
联系到了房东。
房东是个慈祥的老太太，看着挺和气的。
开了宅院门，让秋无痕他们进了屋里看，陈设家具一应俱全，当真可以直接入住，只是家具档次比较低，只能将就了。
苏劲松反复跟人家房东磨牙，最终又磨下了五十文，每个月六百五十文，苏劲松这才心满意足。
不过，房东坚持要交半年的房租，同时要付一个月的房租做押金，如此一来，五贯钱基本上就用光了。
秋无痕心里着实有些惊叹，这药葫芦真是厉害，居然如此准确的预测到了自己要租的房子大概也就在需要花五贯钱左右。所以上次的任务就给了自己五贯钱，这样可以先把房子租下来，免得到时候拿到了公文却没有钱租房子住，搞得两地分居，那就悲催了。
苏劲松不敢拿主意，毕竟一下子拿出五贯钱，太多了，她要征求老太太和太太的注意，便说好第二天等老太太她们来看了之后就定。房东答应了。
秋无痕和妻子苏劲松找了一家贩夫走卒们住的客栈，毕竟是夫妻，还是要了一间普通的单间，花了二十文钱，心疼了半天。
他让徒弟牛水缸回鸣山村，第二天早上把苏祖母他们接到县城来。
家里已经收拾好了行囊，因为苏家本来就家徒四壁，没什么东西了。虽然现在攒下了些粮食，但是分成几个人每个人带一点就完全可以拿完，只是那些草药是个问题。
秋无痕决定去跟钱金芝商量，看看能不能卖给她。决定好后他就去处理这件事，让苏劲松在家中收拾一下，准备开火。
他一路问着来到了金芝堂。
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在县城里金芝堂算是一家很大的医馆了。
医馆有专门的药区，负责抓药煎药。坐诊区有坐堂郎中专门坐诊开方。几个伙计接待送药洒扫什么的。
没有看见钱金芝，估计在后院，于是他便迈步进去了。
第一个认出他来的却是刘德福。
他现在已经被金芝堂正式聘为伙计，负责做一些粗杂的事情，钱金芝也是感激他介绍自己认识了秋无痕，所以聘请了他算是一个回报。
刘德福高兴的招呼秋无痕：“秋郎中，您来了，需要我去叫掌柜的吗？”
“是呀，麻烦你了，我跟掌柜的商量点事。”
刘德福答应了一声，赶紧跑到了内院。
很快钱金芝便跟着他来到了前院。看到秋无痕，欣喜的上前说道：“哎呀，是你呀！稀客稀客，到后院说话吧。”
秋无痕见到她前院人来人往的，的确不大方便说话，便答应了。跟着她来到后院的会客厅坐下，钱金芝叫人上了茶，好奇的看着秋无痕。
秋无痕说道：“我已经应聘成为县衙的刑房书吏，今天去报到了，也租好了房子，所以不在鸣山村住了。但鸣山村的药铺有不少的药材，虽然不值什么钱，但也得处理掉啊，我想我当了书吏之后，恐怕就没有更多时间开药铺了，药材放在那时间长了就全作废了，能不能把它卖给你？”
“没问题。”
钱金芝答应的很痛快，不过笑嘻嘻压低声音说道：“但是有个条件，你答应的话，你说多少钱我就全买下。”
“什么条件？”
“你得在我的金芝堂做一个坐堂郎中，当然是兼职的，不影响衙门的差事。你节假日和每日散衙之后，可以到我这来转转，我会把一些疑难案件留到你来的时候，让他们来找你看病。这样你可以赚钱，你就按照我这儿给人看病的价码收费，我这郎中看一次病是五十文钱，出诊是一百文。你一天看上几个，你的房钱就回来了，你觉得呢？”
秋无痕一听很是高兴，不料脑海中药葫芦却冒出了一串文字出来：
看病不收钱。
秋无痕简直拿药葫芦没法。
心想你给我那么点钱，租房子都用完了，现在还不让我挣钱。不过想一想又没了底气，因为如果离开药葫芦，自己是根本没有办法给别人看病的，包括动手术的麻沸散，以及抗菌消炎的消炎药都是人家药葫芦给配的，离开这些配药，就算自己有手术刀也完不成手术。
至于破案就更离不开人家了，因为所有的法医物证鉴定，连基本的指纹采集对比全部都靠药葫芦，一个都少不了它。
所以自己要想混得风生水起，只有百分之百的听从药葫芦的吩咐，半点都不敢违拗，现在他不让自己收取区区五十文钱，自己也只有听从。
秋无痕摆手对钱金芝说道：“这样吧，我可以到你家来帮你看病，但我不收钱，你收就行了，你就负责给我好酒好肉招待我一顿好吃的我就满足了，关键是好酒。我们家娘子是舍不得花钱给我买好酒的。——好酒好菜恐怕价码也少不了哦，说不得跟你给我的诊金相比可能会更多哟，你得想清楚。”
钱金芝咯咯的笑了，说道：“这个当然没问题，实际上就算你不提我也会准备的，诊金只是额外的。”
“还是那句话，诊金我不要，你自己收。给我准备饭菜酒席就可以，当然不用大鱼大肉，只要精致小炒就可以了。也不能每天喝酒，不然对身体不好。”
“你可真是个怪人，给钱不要，只要喝酒吃饭，行，就听你的。”
秋无痕提出这个要求也很无奈，药葫芦不让他赚钱，但是吃饭喝酒药葫芦是不管的，所以只能从这方面来找补回来了。
反正妻子苏劲松是一门心思要给自己攒钱做官，所以指望她给自己大鱼大肉那是绝对不可能，租下这个房子她都已经犹豫再三了，要不是抬出苏祖母身体年纪大了，不能受苦为由，她说不定连现在的房子都不愿意租，还要在城墙下租冬天冷、夏天热的房子。
自己就算挣再多的钱回去也会被她拿去攒着，不会拿到家庭生活花销。
这几天就是这样，除了自己特别要求吃饭喝酒庆祝的那一天之外，其余日子继续，她们稀饭泡菜填肚子，虽然给自己干饭，自己也吃不下啊。
说了家里那些个娘们都不听，没办法，只有自己顾自己了。
算起来也算给家里省一口饭吃，多攒一点钱，反正是拿看病换回来的，也是天经地义，受之无愧。
第70章 主簿失踪
这下吃饭有着落了，卖掉村里药铺的药的事情也解决了，秋无痕高兴的说道：“以后每天中午晚上我都到你这来，一边看病一边吃饭。反正中午衙门又不管饭的，回家还远，你这还近一些，走两步就到了。”
钱金芝更是高兴，说道：“行啊，那太好了，那就说好了，中午晚上两顿饭我全包了，你就只负责给人看病。我也不会把什么病都拿来让你看，他们搞不定的没把握的疑难杂症才让你来看，我觉得你看病真的好厉害，有你的加入，我们金芝堂必然大放异彩。”
她又压低了声音，说道：“可是，你不是锦衣卫的百户吗？锦衣卫那边不需要你操劳吗？不会耽误你那边的正事吧？”
秋无痕笑说：“我在锦衣卫不需要天天蹲班，放心。”
“行，你但凡有公事你就去忙你的，我这边绝不敢耽误你的正事。”
商量好之后，钱金芝马上叫了几个伙计赶到鸣山村，去把秋无痕家里面所有的药都运回来。
秋无痕再三要求按照市场的正常价格计算，不能多给，他担心药葫芦会不高兴。
其实，听到这个决定之后药葫芦没有反应，秋无痕觉得药葫芦应该是认可了，毕竟这是苏家的药材，就算是换成了钱也还是应该拿回来给苏家的。
当天，秋无痕跟妻子苏劲松住在客栈，秋无痕坚持之下，还是点了几个小菜送到屋里，夫妻两喝了几杯小酒算是庆贺。
第二天。
秋无痕一大早去衙门上班。
苏劲松买了一个炊饼给他当早餐。
这种待遇已经跟以往不一样了。苏劲松的理由很充分，相公如今是衙门的人，必须要吃饱肚子才有精神干公务，如果吃不饱，做事不利索，县太爷不高兴，这不是亏了吗。
秋无痕也不客气，一边啃着炊饼一路往衙门走。
到了衙门，他来到刑房找到刀司房，刀司房亲自带他去拜见知县、县丞、主簿和典史几位大人。
首先去拜见的是费知县。
在秋无痕的想象中，作为知县，应该是个肥头大耳，满面红光，整天被酒水泡着的官场油腻子。没想到见面之后，居然是个清癯老者，慈眉善目的，说起话来文绉绉的。
后来才知道这位费知县其实仕途不顺，考了无数次的科举屡试不中，将近五十岁才勉强中了个名落榜末的举人，在云端县这穷乡僻壤里得了知县这个缺。
这还是他第一次当官，所以格外珍惜，也是因为年纪大了，更加爱惜自己的羽毛，做事都比较谨慎。
他见到秋痕，只是点点头，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官场上的话，便挥手让他退下了。
秋无痕心里有些嘀咕，这位知县老爷看来对自己也并不是如何上心，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帮他破了案，又有秀才的身份，他当然不会把这个职位给自己。
而作为一个掌印官，是不可能对下属表现的过于亲热和器重，他必须要顾全局，不能给其他人觉得偏心，这样对他统领下属是不利的，尤其是秋无痕又是他亲自决定聘用的，就要更注意分寸。
话又说回来，因为他已经表现出对秋无痕的格外关注，如果后面不注意距离的话，很容易让下面的人说闲话。秋无痕想明白了这些，这才觉得这知县尽管快五十岁才中举当了知县，但人情世故是非常精通的。
再接着见到的是梁县丞，他则是标准的官场油腻子，就是秋无痕原先设想的肥胖知县应该有的形象，却没想到出现在了县丞的身上。
他比知县要热情多了，似乎已经知道秋无痕是知县亲自录取的，至少要给知县这个面子。所以对秋无痕格外的亲热，还告诉他说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他，就差没称兄道弟了。
刀司房告诉秋无痕，县衙原本有一个主簿，但是在一个月前突然失踪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抛下了他已经怀孕八个月即将就要临盆的妻子，一家人都快急疯了。
既然主簿已经失踪，也就不存在拜访的问题。
接着去拜会的实际上是他们刑房的顶头上司郎典史，典史是明朝负责治安的官员。他是个粗壮的中年人，脸部有些黝黑，说话大嗓门，而且还是个络腮胡，看着有点像寺庙里的钟馗。
郎典史却比较摆架子，并不因为秋无痕帮他们破了案，而且又是知县亲自招录的就太过亲热，而是冠冕堂皇的打了一通官腔，让秋无痕好好干。
秋无痕也哼哼哈哈的应付了一番，然后便告辞离开了。
回到了刑房，刀司房拿了一大叠卷宗过来，都是一个个的案子，有刑事的，也有少量民事。
刑房不单单处理刑事案件，所有诉讼全部由刑房负责，因为在古代民事案件也是用刑事手段来进行处置的。
卷宗看得秋无痕很有些郁闷，不过也只能这样了。
好不容易到了中午散衙，秋无痕总共才看了一个卷宗，还没开始写东西。因为看这些繁体的竖排没有标点的卷宗太费劲了。
秋无痕之前已经跟娘子苏劲松说了，他散衙后要到金芝堂去看病，并且在那里吃午饭，不回家。因此散衙后，秋无痕来到金芝堂。
站在药铺门口，上次匆忙没细看，这一次，他好生端详了一下药铺。
只见药铺大门两边挂着一幅楹联，写的是：
但愿世间人无病，
宁可架上药生尘。
秋无痕不禁感叹了一声，正好钱金芝看见他迎了出来，好奇地问道：“干嘛看着我这楹联叹气？莫非写得不对？”
“那倒不是，我曾经见过一家药铺的楹联，写的是：‘购药满三十八元送鸡蛋一斤’。”
钱金芝咯咯笑了：“这谁家药铺啊？巴不得人生病多买药，缺德带冒烟的。”
进了屋里，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秋无痕二话不说，也不客气，吃了个风卷残云，但是没喝酒，因为下午要接着上班。
钱金芝一直陪着他，等他吃完之后，告诉他说道：“今天你是第一天也是第一次在金芝堂给人看病，我这正好有一个病案，实在不知该怎么办，而且这个病案跟你还有相当的关系，你来治疗是最适合不过的了。”
秋无痕有些好奇：“真的，是什么病人？”
“你们衙门主簿的夫人。他丈夫一个月前失踪了，夫人已经怀孕八个月。在丈夫失踪之后，由于异常悲痛，以至于体内的胎儿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一直不是很好，有早产的征兆，所以我想让你看看，能不能帮她保保胎。”
第71章 胎动异常
在古代，中医并没有严格专科划分，除了太医之外，一般郎中都是各个专科都看，妇科儿科都可以，所以钱金芝这才会让秋无痕去给这位怀孕八个月胎儿不正常的孕妇看病。
秋无痕点头，跟着她来到内宅。
钱金芝对秋无痕说：“主簿夫人上午就来了，我看了之后还是没把握，我让她就在我这呆着，跟她说中午的时候我请一个有经验的郎中来给她看。她答应了，此刻正在我屋里等着呢，我们关系还不错，你帮我仔细看看。”
秋无痕来到了钱金芝的卧室，只见软塌之上躺着一个少妇，大着肚子，旁边有个丫鬟小心的陪着那孕妇。孕妇时不时的哼两声，似乎身子不太舒服，看见钱金芝他们进来，她面露喜色。
因为之前钱金芝已经告诉她，中午会有一个更靠谱的郎中来帮忙看病，想必这就是了。
可是当她看到秋无痕，脸上明显有失望之色。
也难怪，她原本想着应该是一个头发花白，仙风道骨的老郎中，没想到却如此年轻，还穿着书生袍，能有什么高明医术，不由得有些不高兴，瞧向钱金芝。
钱金芝立刻就明白对方的不痛快了，马上说道：“这位是秋郎中，他的医术非常高明，曾经有一个四方村的村民气都没了，抬回家准备去办后事，就遇到了他，他只胸口打了一拳，然后喂了点药，那人马上活蹦乱跳活过来了。这个人就是我们金芝堂的伙计，叫刘德福，这是他亲身经历的，绝对没有撒谎。我已经查证过，他就在前面，如果夫人不放心，可以把他叫过来亲自询问。”
正所谓事实胜于雄辩，钱金芝深知这一点，她就算说破天对方也不一定相信。但如果她摆出一个实实在在的事实在面前，就由不得对方不相信，现在就是这样。
果然听了这件事之后，主簿夫人顿时满脸惊讶，仔细打量了一下秋无痕，说道：“您真的把没气了的人都救活？”
秋无痕笑了笑，说道：“那都是过去的事，我就算治好了一千个人，如果治不好夫人您的病，也是庸医。换句话说，我就算一千个人没治好，但偏偏就治好了夫人的病，对夫人来说也算是神医，是吗？”
主簿夫人不禁愣了一下，连连点头说道：“这话说得好，冲你这句话，我给你看了，希望你一定要治好我。”
秋无痕点头，缓步走过去，在床边绣凳上坐下，看了看她的脸色，这才说道：“夫人现在感觉有哪儿不舒服？告诉我。”
主簿夫人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自己圆鼓鼓的肚子，说道：“还不是因为我肚子里的小孩子嘛，他爹一个月前不知怎么的突然就不见了，当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事先没有半点征兆。我刚开始还担心他是不是被绑匪绑了票了，可是又没有收到绑匪的任何勒索的信件，也没有任何消息，把我着急的，从那天开始我肚子里的孩子就不对劲。”
“以前他动得可欢了，隔上一会儿就用脚踢我的肚子，闹腾得都没法好生坐着。可是那天之后，他就变样了，只是时不时闹腾一下，而且大半天都没动静，一点动静都没有。我让丫鬟趴肚子上听，甚至都听不到他的心跳，能把人吓死。我以为不行了，正着急的时候，他忽然又踢你两脚，然后再去听，又能听到心脏咚咚的跳了。”
“而且，这听不到胎心的事情越来越频繁，我着急了，来找钱掌柜，钱掌柜又说这种病她也没多大把握，说是找个人来看。没想到是秋公子你。既然你的医术如此神奇，帮我看看我肚子里的孩子到底这是咋了？”
秋无痕说道：“我先给你诊脉望舌。”
主簿夫人便吐出舌头，秋无痕看了，又诊了她的脉，脑海中药葫芦立刻显示：
主诉：胎动异常，偶尔会间歇性的胎音消失。
脉相舌象都没有明显问题。
辨证论治：待查。
秋无痕有些傻眼，忍不住在脑海中用意念问道：“葫芦兄，这待查是什么鬼？你不是每次都给我把辨证论治方处方什么的都开出来吗，怎么这次跑出待查来了？”
秋无痕话音刚落，药葫芦晃了两晃，又冒出了一串字：
任务：查清胎动异常的原因。
搞了半天这成了一个任务？
秋无痕又好气又好笑，说道：“这任务我估计完不成，因为我都是依靠你才能看病的，你现在却要我自己去查清楚，我怎么查呀？如果在现代社会还好办，有各种现代仪器帮助我检查，可是在古代我离开你就没有任何手段来进行检查，你能不能帮我一起调查呀？”
药葫芦又摇晃了两下：不能，只能靠你自己。
秋无痕两手一摊，如果是这样，那这个任务我完不成。
不过转念一想，药葫芦不可能给自己一个完不成任务的，或许会因为发生某些事情而变得可以完成，但是现在还看不到完成它的途径罢了。
可是眼前这看病又怎么办呢？
秋无痕眼珠一转，对主簿夫人说道：“没什么大问题，想必是因为夫人伤心过度，才使得肚子里的孩子也体会到了你的情感，所以他也很伤心，不忍心再踢你，然后自己一个人悄悄的睡觉。睡醒了才起来，睡觉的时候他的心跳会减弱，你光用耳朵贴着是听不到的，因为他是趴着的，等到他睡醒了心跳就会正常了。总之一句话，正常现象，不用担心。”
听到这话，主簿夫人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微笑。
钱金芝却皱了皱眉，但是这个动作非常隐蔽，以至于主簿夫人压根就没感觉到。
钱金芝对秋无痕的说法不以为然，因为越是到妊娠后期胎动就越明显，不可能存在胎儿伤心趴着睡觉所以心跳听不到的道理。心跳是时常都能听到的，只要孩子正常发育，心跳如果时断时续，其实是比较危险的。
可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孩子的心跳时断时续呢？她找不到原因，也就没办法针对性的用药，而孕妇又不能随便乱用药，所以只好等秋无痕来解决。
原本还指望秋无痕能想个特别的办法，搞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胎儿的心跳时而能听到时而消失，没想到秋无痕居然来了这样一番解释，在钱金芝看来，这明显是胡诌的。
但钱金芝却不能够纠正，甚至不能露出任何质疑的表情，因为秋无痕是她推荐的，而且还把人家吹得天花乱坠的，总不能看了病之后又说他看错了，要是这么着，那不成了自己打自己的脸吗，只好现在就这么忍着，看看情况再说。
既然正常，当然不需要开药。
第72章 凶宅免费住
秋无痕跟钱金芝告辞出来，钱金芝终于忍不住，毕竟他们俩关系也不错，她又是个心直口快的人，终于忍不住问秋无痕说道：“主簿夫人肚子里的孩子这胎心怎么时断时续呢？刚才你的解释似乎说不过去啊。你是不是故意这么说的，难道有什么隐情吗？”
秋无痕说道：“的确，因为这原因我也弄不清楚，但我必须先让她感到放心，她放宽了心，把孩子正常生下来，我们才能知道孩子有没有什么问题。也许是先天性心脏病，那就麻烦了。但是我只是推测，因为看不到她肚子里的孩子，只有等生下来再说了，你现在不能给她开药，除了宽慰她还能做什么呢？”
听秋无痕这么一解释，钱金芝就明白了，高兴的点头，赞叹说道：“对对，还是你想的周到，我怎么没想到这么细呢。我就想着，得早点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不然孩子出危险，大人恐怕也会有危险。原来你跟我一样，都找不到原因，是呀，这个病好古怪的。”
先前她找不到原因，不知道该怎么办，很沮丧，觉得自己没用。等到她现在发现医术高明连断了气的人都能救活的秋无痕居然也不知道这个病该怎么办，这下子她觉得心里快活多了。人就是这样，只有找到了平衡，过得才会更加滋润些。
还有一个疑难病案，不过秋无痕的药葫芦很快给出了清晰准确的辨证治疗方案。而且秋无痕亲自给病人煎药，药葫芦冒出白气提升了那一包药的药力，使得这病人吃了药之后，立刻就康复了，自然赢得钱金芝一片赞叹之声。
钱金芝很高兴，终于看到了秋无痕大显神威。
她对秋无痕：“你今天第一天搬到县城，家里一定有很多事情要忙。今天就先看这两个人，你先回去处理家里的事，等你家里彻底安顿好了，你也正常到衙门上衙了，那时候时间也固定了，你再过来。”
秋无痕其实也是觉得这样更好，不可能把繁重的事全都甩给一家子女人，那也不合适，所以当下答应，告辞离开。
他一路回到了租住的那个小院，可是他却发现房门却挂着锁。觉得很奇怪，啪啪的敲了敲门，无人出来应门，因为房门是从外面锁上的。
这时邻居一个老妇出来了，看见他，打了个招呼。
秋无痕说道：“大娘，可见到我家娘子？”
“出去了，跟一大帮女的，好像是祖母什么的吧，跟里正一起，到鬼宅那边去了。”
秋无痕吓了一大跳：“鬼宅？什么鬼宅？”
“鬼宅你都不知道，就是谢家那凶宅啊！”
她刚说到这儿，就看到牛水缸着急忙慌的跑过来了：“师父，你回来了，我到金芝堂去找你，他们说你回这边来了。”
秋无痕说道：“你不是去接老太太她们去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是呀，一大早我们就出发了，跟令狐先生他们一家人一起。他们家也要搬到县城来。”
“那现在他们人呢？”
“去那边看那座凶宅去了。”
“到底怎么回事？什么凶宅？”
“具体我也不清楚，好像老太太不满意这座宅院，觉得太贵了，非要接着杀价。那房东老太太不干了，说了一句你要想便宜，那边谢家老宅一文钱不要，有胆量你们就去住那儿去，我房租一分钱不要，全退给你们。”
“老太太一听，马上要求退钱，就把房子给退了，契约也要回来了。然后老太太就带着大家去那边找那凶宅的里正。现在正在那边看凶宅呢！师娘让我去跟你说这件事，说必须等你回来定夺。我去了衙门，衙门说你离开了，我估摸着你是不是到金芝堂去了，我就跑到金芝堂，果然那边说你刚走，于是我估计你可能回这边宅院来了，就跑来，刚好遇到你了。”
秋无痕愣了半晌，说道：“一文钱不要的凶宅，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师父，你过去看就知道了。”
秋无痕跟着牛水缸一路穿大街走小巷，绕到了衙门的后面一座距离衙门只有几条街的宅院。看这地方倒也热闹，偌大的一个宅院，很是气派。
他们来到宅院前，宅院的房门已经打开了，里面似乎有人说话。两人急忙跟着进去，便见到宅院的大院子里，几个人正在叽叽喳喳的说着话，却正是苏祖母和苏家大小八个女子。
苏劲松见到秋无痕，高兴的迎了上来，说道：“我们来看这凶宅，一分钱都不要，可以住十年呢，你看怎么样？”
秋无痕眼睛都瞪圆了，苏家的这些女人前世是不是妖精变的？根本不怕鬼神，难道她们之中有能够降妖除魔的厉害角色？
秋无痕被苏劲松拉了过去，见到一个胖胖的中年人，正是这一片街道的里正，和蔼可亲的样子。
经过介绍之后，里正马上抱拳拱手说道：“原来是秋先生，幸会幸会。”
秋无痕抱拳说道：“幸会，这凶宅是怎么回事？”
里正有些尴尬，说道：“您家老太太找到我，说想看看这凶宅，如果可以便住进去，所以我就带她们来了。嘿嘿，这个可不关我的事，住不住没关系，你们要住我就跟你们签文契，不住也不要紧的。”
苏祖母笑盈盈招手把秋无痕叫了过去，指了指说道：“这座宅院是谢家老宅，谢福寿是鸣山县首富，在鸣山县相当有名的。以前我们老爷跟谢老爷有生意上的往来，关系还是不错的，这宅院我来过几次，后来搬到京城就很少走动了。”
“刚才大致看了一下，还跟我以前来的时候是一模一样的，这宅院很气派，要是能住在这里那可就太好了。虽然比不得京城我们苏家宅院那么大气奢华，但是在鸣山县那也绝对是一等一的人家了，没有比这更好的宅子。”
“那这凶宅不要钱又是咋回事？”
里正说道：“是这样的，在去年夏天这里发生了凶杀，谢家请的三个看家护院没想到却是江洋大盗，这三个人穷凶极恶，一夜之间把谢家上下一百多口人全都给杀死了，一个不留。对了，只有他的小孙子当时躲在马桶里面，这才逃得一条性命。这三个江洋大盗出手非常狠毒，所有的人都是被刀砍掉了脑袋，身首异处，鲜血都流成了河，非常凶残。”
“而且，他们杀了人劫了钱财之后，还把院门反锁，并且若无其事的跟邻居和我说，他们要护送老爷到北边去，宅院锁上了。我还信以为真，只是过了好几天，因为天气热，邻居跑来跟我说里面有怪味，臭得不行。我当时想的是谢家不会有饭菜或者什么馊了吧，但那味道绝对不是饭菜什么的馊了的味道，而是一种恶臭，绝对不正常的恶臭。我就跑去衙门跟他们说了，想让他们来看看，毕竟现在一家人不在，出什么问题也不好。”
第73章 没人敢住
里正接着说道：“衙门的柯捕头带了两个衙役来，闻了之后觉得不好。他说他以前查办凶杀案，闻到的味道就是这个味道，有些人死了很多天，那恶臭就跟这个一样，而且其中还有很浓的血腥味。他马上叫衙役翻墙进去看看，结果拿了梯子刚翻进去，就把那衙役吓得哇哇大叫，拼命砸门想出来，竟然忘了上面还有梯子可以爬上来，吓坏了。”
“柯捕头立刻就用刀背砸掉了锁，打开了门。那衙役吓得魂飞魄散，裤子都尿湿了，说不好了，里面到处都是死人和血。于是进去看，果不其然，谢家上上下下全都被杀了，而且都是身首异处，脑袋滚得到处都是。没了脑袋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鲜血洒在墙上、桌上、床上、地上、台阶上到处都是，流淌到洼地形成了血泊，无数的苍蝇已经落满了这些尸体，地上到处都是白蛆蠕动，恶臭扑鼻。”
“你想，那是夏天，那尸体在烈日下暴晒好几天，都已经完全腐败了。虽然谢家宅院那么大，但进去后那气味还能熏死人，因为谢家死的人太多了。衙门请了全县所有仵作来帮忙，花了好久才把大部分的人头都找齐了，就这样还有几个人头没找到，也不知道滚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
“而这时，他们才发现了躲在恭桶中谢家的小孙子，他才三岁，幸亏机灵，躲在恭桶里，也或许是他家人发现不对，把他放到了里面，让他不要说话。这小孩还真是听话，那几天就呆在里面不吃不喝不闹，幸亏是放在房间里头，没有在烈日下，没被晒死，但是饥渴之下人都昏过去了。也或许他命不该绝，衙役们找头的时候把恭桶碰倒了，这才发现他在里面。把他救出来时，孩子整个都吓傻了。”
“而谢家就这么根独苗，其他人都死了。联系了谢家的其他亲戚，好不容易找到谢家还有一个远房舅舅，来了之后把孩子接到他家去住去了。这个宅院因为是谢家的老宅，他只是远房舅舅，也没有权利处置，所以只能空着。但是想着与其空着，还不如让别人住，但他也知道这是凶宅，要想出租是不可能有人来租的。这位舅舅倒是有些见识，他觉得与其这样空着，不如请人住进来有些人气，慢慢的把这凶气抹杀掉。”
“所以特意叮嘱我，如果有人愿意住，可以免费在里面住十年。只要里面的房舍不拆除，其他可以随便变动，没关系，目的只是想让人进来住，增加人气，好渐渐的把这凶宅的凶杀之气抹掉。等到十年过去了，孩子长大成人，这宅院就还给他，让他可以再接着住。当然，如果那时候他不愿意住，他自己再做主卖掉，毕竟他谢家就他这根独苗了。”
“可是从去年到现在，一年半了，倒是有这么几个胆大的想来住的，看到这家宅院那么好，又不要钱。结果进去只看了一圈，出来吐得不行，死活不想住了，连住一晚上的人都没有。今年更没有人来问津了，大家都知道这是个凶宅。”
秋无痕四处随便看了看，地上已经长满了杂草，院子的墙上，廊下还有暗红色的血迹。即使是冬天，也能隐约闻到血腥的味道和难以抹去的尸臭。这都过去一年半了，这味道居然还没有淡化，真是可怕。
秋无痕对苏祖母说道：“老太太，咱们不至于住凶宅吧？不是已经租了一个房子吗，那个宅院不好吗？我觉得还行啊。”
苏祖母摇摇头说：“钱必须要攒起来给你赶考用。而且你媳妇跟我说了，她还有个主意，若是你还是考不上，就让你到国子监去读书，再读个四年出来就能做官了。而去国子监至少要四十两银子，这可不是小数，我们得节约每一文钱。我们算了一下，就按照现在你在衙门的收入，要想凑够这四十两银子，那至少也得十年时间。不能等那么长时间，我还希望在我有生之年能看到你出将入相，官居一品呢！”
“所以尽可能缩短这个时间吧，尽可能多的筹钱。五两银子拿去租房子，这太奢华了，而且还只租半年，不行。每一文我们都要用在给你奔前程这上头，不能浪费。这不就是个凶宅吗，不害怕，当年张半仙就说了，你是吉星高照之人，命硬的很，所以你能够一路过关斩将，披荆斩棘官居一品，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得到的，必须要福气非常好的人，你就是这样的人。”
“既然你是吉星高照之人，又怕什么凶宅呢？反正尸体都已经收走埋了，杀了谢家几十口的江洋大盗也被抓砍了头了，这桩案子都已经平息了，咱们只需要好好的把院子整一整，清洗出来住进去，没有问题的。”
秋无痕扭头望向里正说道：“那几个杀了谢家的江洋大盗已经被抓到了？”
“可不是嘛，很快就被抓到了，因为有名有姓。而且还有那孩子指证就是他们干的，结果很快就抓到了。他们也都承认了，赃物也都找到了，但是财物已经全都交给了孩子的舅舅替孩子保管着，这宅院里面的所有家具和被褥都还在，很多都没有用过呢。”
“对了，那三个凶徒后来抓获归案之后，很快就被处死了。县太老爷还下令，把这三个凶犯的人头在法场砍下来之后送到谢家，挂在谢家大院的那棵老槐树上，算是告慰亡灵。挂了好几天，结果那人头腐烂之后脱落了，只剩下头发还挂在树上，脑袋掉到地上，只找到了一颗，另外两颗也不知道滚到哪去了，又或者被野狗之类的叼走了。”
秋无痕都听得有些头皮发麻，虽然凶杀现场他没少出入，但那也就是工作。现在居然要他住在这样的凶宅里，这简直是让人膈应了。
老太太这心也太宽了点吧？居然为了省钱住凶宅！
不过这院子还真是很大，影视剧里的深宅大院不过如此了。而且又地处鸣山县的闹市，闹中取静，距离衙门也就几条街而已，步行就可以到，倒很方便，可是这是凶宅啊！
秋无痕望向其他人，希望其他人能够正常一点，别像老太太那么糊涂。可是他望向苏母的时候，她却微笑说道：“老太太这主意可以，凶宅不就死过人吗？死人有什么，哪个老宅不是死过人的？有的是病死的，也有被杀了的，无非这宅院死的人多一点而已嘛，没什么的。最关键是能省不少钱，我觉得按照老太太想法办最妥当。”
“咱们得把每一分钱都攒起来，为你捐前程，你就算虽然现在到了衙门当了书吏。但是我也打听了，书吏要想做官还是很难的，而且最多也只能做到七品。——在路上令狐先生跟我们都说了。所以考科举是你唯一的路，咱们不能走书吏升官这条路，升不到一品的。书吏只能是一个暂时的过渡，养家糊口的营生罢了。将来还是要去京城国子监读书的，没有钱什么都做不成。”
秋无痕又望向两个姨娘。
第74章 一个要求
二姨娘说道：“我也觉得老太太这主意好，这都是为了相公你的前途，也是为了将来替我们苏家光宗耀祖，这不就是老太爷招你入赘的目的吗？至于这凶宅，不用担心，我们到城隍庙或者城外超然观去求一些符箓来贴一贴就没事了，至于血迹什么的用水冲了，用皂角粉慢慢刷没问题，能清掉。”
秋无痕扭头望向里正说道：“当时为什么不把这些血冲掉呢？当时冲掉恐怕就容易冲多了。”
“他那舅舅进来之后，看到眼前的惨象差点吓死过去，等到所有尸体都找出来，就一把锁把这凶宅给锁了，然后雇了马车把谢家人的尸体都拉回北方老家主坟去安葬去了。那些奴仆的尸骨在城外买了块便宜大墓地，一股脑都埋了。”
“这老宅就这么锁着不管了，他太害怕了。当时值钱的金银细软都被那三个杀人凶犯给卷走了，根本没有钱财来开支对宅院的清理打扫，也没人管这事。他舅舅不管谁也不管，所以当时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也正是因为如此，来住的几家人进去看了一转，便死活不肯住了，贴钱都不住，别说不要钱了。
秋无痕眼珠一转，如果真的很吓人，或许让老太太她们看过之后就会改变主意，当下对苏祖母他们说道：“莫不如我们先把整个宅院看一转，看完之后我们再定要不要住到这里，行吗？”
苏祖母兴致勃勃的点头说道：“没问题。”
一家人便搀扶着老太太开始游园。
根本不需要里正来做介绍，因为老太太和苏母她们以前都来过这儿。当时两家关系还不错，只是两个姨娘和孩子没来过。
一路走去，才发现这宅院真是大。院子套院子，雕梁画栋，亭台楼阁，九曲回廊，假山池塘，应有尽有。
若不是凶宅，要租住这样的房子，恐怕得花让人瞠目结舌的租金才能住进来。
难得的是这宅院还有一处占地不小的花园，花园还有一个池塘，虽然池塘荷叶已经枯萎，但是水是比较干净的。
苏祖母对秋无痕介绍说：“这水是地底冒出来的活水，所以原本是没有臭味的，现在的臭味估计是死了人的原因。”
里正也在一旁解释说，“当时这池塘里就捞出了好几具尸体，都在水里泡了好几天了，所以水都有些发臭。现在还是这样，花园假山上都有血迹，是奴仆躲藏在其中被发现杀掉了。”
看完之后，秋无痕很期望苏老太太被吓着害怕不住了，没想到她还是兴致勃勃，对秋无痕说：“不错呀，相公爷，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好，这是鬼宅，而且这种尸臭当时没有处理，虽然隔了一年多风吹日晒消散了不少，但是要闻还是能闻出来的。而且房间里头刚才我们去过了，味道更浓，这种味道都是不容易消除的，住在这对您老身体不好。”
苏祖母摇头说道：“有些房子死了人，血腥味尸臭的确浓一点，但是大多数房子没有死人，是干净的。我们人又不多，找几间干净的屋子住不就行了吗？再说大家住在一起，相互有照应，不用害怕呀！就这么定了，这个家在你当上官爷之前还是由我来做主，你就安心的奔你的前程，你是吉星高照，会护着一家人的，我苏家有你在，就不用害怕了。”
其他人都一起点头。
秋无痕还特意望向了三个没出阁的小姨妹，想着她们年纪小，可能会比较害怕。
没想到三个人兴致更高，她们并不在乎这臭味。也许是没有看见那些尸体的缘故，所以并不觉得如何害怕，又是艳阳高照的，反倒是被这个宅院给吸引住了。
她们从小到大都是在蜜罐里泡大的，在深宅大院生活的富足家庭。离开那种生活已经很久了，如今有机会住以前一样的豪宅，大概会比其他人更加心情迫切，这是由奢入俭难。
望着全家一家八口紧张但却充满兴奋的目光，秋无痕无奈的叹了口气，点点头说道：“行，既然大家都觉得住在这好，我没有意见。但是必须答应我一件事，否则你们住在这儿我不住。”
几个人相互看了一眼，苏劲松急声对他说道：“相公别这么说，你有什么要求老太太肯定会答应的，只要你的要求合理，不能用不住在这儿威胁。”
“因为我觉得这个要求很重要，但是老太太他们未必会答应，所以我才这么说。而且这是我发自内心的，真的，如果你们不答应这个要求，我是不会住的。这个要求其实是最基本的，我们住在这儿就应该有这个要求，如果连这个要求都达不到，那我们就不用住在这儿了，也没有资格住在这儿。”
听到秋无痕唠唠叨叨的，不由得引起了苏祖母、苏母的兴趣，说道：“行，相公爷你说来听听，若真是像你说的那么重要，我们肯定会答应的。”
秋无痕说道：“这是鸣山县首富的宅院，住到这儿的人至少不用为温饱发愁吧？”
“那当然，谢家当时生活极其奢华。”
秋无痕摆摆手说：“我不要求奢华，我只要求温饱。我的要求就是：既然咱们住在这豪宅，在吃糠咽菜不合适吧？所以既然住到这，每天一日三餐，早餐随意，中餐和晚餐必须吃白米饭，而且是干饭，不能是稀饭。另外，每顿都必须有肉，鸡鸭鱼什么都可以，而且每个人碗里至少能保证有一片肉以上，这是最低的要求。”
“如果这个要求都做不到，住在这样的宅院里面，却每天吃着米糠窝头，稀饭野菜，我觉得太掉价，太丢人了。最关键的对身体太不好了，老太太、太太、姨娘，还有几位妹妹身体都非常要紧，家道败落以来，大家吃的苦已经够多了，不能再吃下去。至于粮食，我来想办法。”
“既然这宅院不用花钱，我挣的钱养活大家吃白米饭，每天有一口肉吃，我觉得是可以做到的。大家答应我这个条件，我们就住在这儿，不答应，我左右不了你们，但我总能左右我的腿，我是不住的，我丢不起这个人。”
没想到秋无痕居然提出的是这样一个意见，大家又是面面相觑。
苏劲松低声对秋无痕说道：“相公，如果天天吃白米饭吃肉，那咱们就没钱攒下来给你捐官入仕了。”
第75章 有口肉吃
秋无痕说道：“奔官的前提是要先吃饱肚子，不说吃好，至少能吃饱吧，能吃像人吃的东西吧？我们是人，又不是牲口，吃个白米饭都还要扣，要把大家吃白米饭的钱拿给我奔前程，这样的人生有意义吗？张半仙都说了，我命中有，需要去努力，这个我承认，但他说的努力不是说大家把口里的粮食都省下来去给我做官，做官我本身我不反对，但要力所能及。”
“我觉得张半仙所说的努力是我个人的努力，我会为此奋斗的，这一点请大家放心。既然张半仙都说了，我将来能官居一品，我努力就一定能实现的，不用节约这一口粮食。”
说着，秋无痕背着手望着老太太等人。
他必须提这个建议，凶宅其实对他来说除了心理不舒服之外倒无所谓。毕竟他是法医，凶杀现场对他来说再正常不过，就算住在这儿也没觉得有什么，更何况这凶案现场还过去了一年半了。但是为了给他做官拼命攒钱，甚至不惜节衣缩食，天天啃米糠窝头吃野菜汤，这就太过了，基本的生活都不能保证，他必须借这个机会纠正。
这之前他赚了一些粮食，以为苏家在有粮食的情况下不会这样，没想到除了那两天能吃到白米饭外，其他的时间却还是吃糠咽菜的，这让他实在受不了。如果这一次不先把规矩立了，这日子没法过。
虽然在金芝堂有他吃的，但是自己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家里人去吃糠咽菜，他也是难以下咽的。必须确保家人也有白米饭吃有肉吃，这才是他奋斗的基础所在。
听到他这话之后，苏老太太和其他人相互都看了一眼，大家的目光都望向苏祖母，毕竟这个家她当。
苏祖母叹了口气，点点头说：“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们就当是把租房子的钱拿来吃饭吧。我们也相信你有本事能挣到更多的钱，甚至不需要捐钱，靠你自己的努力就能做到官居一品。我答应你了，从今以后，每天大家都吃白米饭，一日三餐，中午晚饭吃白米饭，每顿饭每个人至少有一口肉。”
众人顿时眉开眼笑，当真是苦日子过够了，谁不想过好日子。可是之前节衣缩食，是为了将来过更好的日子，但毕竟那也是牺牲大家的幸福。如今可以得回少量的必要的幸福，也够让他们宽慰的。
秋无痕点点头说：“我相信老太太说话算话，但我还是要丑话说到前头，如果我哪天发现家里有钱，依旧却还是吃糠咽菜的话，那我拍屁股走人。我说到做到，那时可别怪我。”
苏劲松又忍不住轻轻扯了扯他衣袖，说道：“你不能这么说话。”
秋无痕摇头说道：“既然话都说了，那就说个明白，这是我真心想法。”
苏祖母叹了口气，点点头说：“难得相公你这么顾着大家，是呀，我有时候也觉得让大家一起陪着过苦日子，的确心里挺难过的。既然相公这么说了，我答应了，只要家里有钱，就按照相公说的去开生活。但是，剩下的钱还是要攒起来，给相公爷预备着赶考捐官用。”
众女都一起点头。
秋无痕突然想到一件事，说道：“还有，我上次挣回来给大家的每人一箱衣服也不能拿去卖。我发现你们依旧穿原来的粗布衣服的话，我也拍屁股走人，我丢不起这个脸。咱们住这样的大宅，还穿粗布衣服，你们这是打我的脸。就算靠这些钱将来做了官，我也不踏实。”
秋无痕如果不说，苏祖母几人还真是打了这个主意，准备把各自的那一箱衣服都拿去变卖了钱教给苏劲松存着。
没想到秋无痕已经事先料到了，拿话堵住了他们的想法。听到说完这话，众人又都笑了，几个妹妹都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她们也都到了爱美的年龄年纪，谁不愿意身上穿得光鲜亮丽呢，一直穿着粗布襦裙心里那叫一个憋屈。
都说好了，秋无痕这才对里正说道：“行，那我们就住在这了，需要办什么手续吗？”
“需要当家的给我签一个文契，也就是非免用房的契约，这是他舅舅临走前亲自找人草拟的，你只需要在上面签字就可以了。只要不要拆掉里面的布局，里面的东西不能变卖之外，其他的你们都可以随意变动，就为了让你们能住得更舒心安稳。对了，里面没用过的被褥、灯笼、蜡烛、锅碗瓢盆等等，所有的东西都随便用，没关系的。”
看来这舅舅一心是想让人住进来增加人气，甚至不惜同意住的人对院子进行适当的改造，只要不拆掉不变卖都认可，宅院里东西也能随便用。
当下里正拿出了那份契约，秋无痕看了之后果然如此，递给了苏祖母，由苏祖母亲自签字画押，这房子就算租下来了。
里正也很高兴，说有什么事就来找他。如果这房子住了一段时间，害怕不想住了，也没问题。当然，他们是希望能一直住满十年，十年之后再把宅子退给谢家。
一想这十年可以白住这样大的宅院里，不花一文钱，一家人还是挺兴奋的。可是想起这宅院是个凶宅，就有些害怕了。尤其是天黑，宅院逐渐暗了下来的时候，大家才更感觉到，原来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轻松惬意。
秋无痕当机立断，马上说道：“刚才我们大致看了一下，凶案主要集中在前院和内宅。唯独后花园相对比较少，只有假山上有一两处血迹，其他基本上没有发现脏的地方。”
“可见当时凶杀发生的时候，后花园并没有什么人。因此在把整个宅院收拾出来之前，咱们还是先集中住在后花园，而且后花园有一个后门，可以直接通到外面，不用走前院。不然这院子太大，从后花园到前门，还得穿过前院，弯来弯去要走好远。咱们都住在后花园，相对就比较集中了，有什么事也可以相互招呼。而且，我看后花园也有一个做饭的厨房，莫不如我们就住在那儿吧？”
苏祖母连连点头说：“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道理。好，我们全都住在后花园里，白天我们再慢慢往外收拾，一天收拾一点，总能把整个宅院全都收拾好的。”
于是大家便往后面走。
走过内宅院子那棵老槐树的时候，四姑娘苏劲芸突然尖叫了起来，躲在母亲怀里，手颤抖着指着老槐树。
众人抬头看去，不由都有些头皮发。
原来老槐树上还吊着三串头发，在迎风飘荡，头发扯着头皮早就已经腐烂了，头发还在。
里正说的，那三个杀了整个谢家百十口人的凶犯被杀了之后，人头挂在这棵大树上，但后来人体皮肉腐烂，人头落了下来，不知被野狗掉哪去了，但头发还挂在树上。
所有人心头都发紧。苏祖母让大家先绕过老槐树，回头再来收拾。
第76章 凶宅的月亮
他们到了后花园，推开门进去之后，二姨娘赶紧的把院门拴上了，众人这才舒了一口气。
先前从鸣山村把家里的粮食和肉包成一袋袋的，每人背了一袋，如今都集中在了后院。
苏家的厨房历来都是三姨娘和女儿苏劲芸负责，两人找到了小厨房，发现柴火、油盐酱醋全都有。只是过了一年多了，柜子上都积了灰尘。
好在这些东西都是放在柜子里的，打开柜子都还很干净，没有被污染，锅也盖着锅盖的，涮一涮就可以用了。
二姨娘带着女儿苏劲香也来帮忙，头一天厨房事情多，两个人忙不过来的。
四个人手脚麻利地开始准备晚饭。
而其他人则负责把暂时住的几间房收拾出来。她们原来都带了被褥的。虽然在房间里也找到了谢家的被褥，但苏祖母决定还是用自己家的。
当下把几间房做了一个简单的清洁。因为这几间房都没有死人，原先都挺整洁的，只是落满了灰尘，清扫擦洗之后，光看这几间屋子倒是很正常。
苏祖母把池塘边一座两层阁楼安排给了秋无痕夫妻住。
后院的院门旁边有一间小房子，让徒弟牛水缸住在那儿，充当后院门房。
四妹苏劲芸其实年纪比牛水缸大不了多少，还都是孩子，不过女孩先长个子，所以比牛水缸高了半个头，拍了拍他的脑袋，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说道：“小胖啊，今后这后院的门，就交给你了，你要守好哦。”
牛水缸一手摸着脑袋，一手指着苏劲芸，气呼呼道：“你……你看不起人！”
苏劲芸有些愕然：“我没有看不起你啊。”
“你有！你就看不起我了，说我小胖，明明知道人家自卑，还叫人家小胖，你这不是看不起人是什么哇？哼，总有一天，我会吃成大胖子的！”
………………
天黑了。
菜做好了，端到了饭厅。厨房旁边就有一个饭厅，有标准的饭桌，一家人围在饭桌前坐下。他们还找到了不少蜡烛灯笼，里正说了，宅院里所有的东西随便用。
苏祖母还是谨慎的提醒不要用的太多，也就点了两根照亮就可以了，毕竟不是自己家的，别人家的也不能放开了用。虽然说了里面的东西都可以随便用，可是要持续十年，用完后面就得自己买了。
一家人高兴而又紧张的围在桌前吃饭，古代规矩，吃饭的时候是不许说话的，这让秋无痕觉得不太适应。他在现代社会自由惯了，可是在这儿他有心说话，也没人跟他说。
吃完饭，三姨娘带着女儿收拾碗筷，苏祖母这才跟其他人说笑起来。又把各屋又都看了一遍，将大伙儿各自晚上要用的蜡烛灯笼火石都已经齐备了，这才放心，叮嘱大家晚上有什么事，听到招呼都要起来，这才各自回屋休息。
苏家这帮女子自从家道中落之后，也学会了保护自己，睡觉之前都把门窗关好，房间里还准备了有棍棒刀子什么的做防护。不过现在有了秋无痕和徒弟牛水缸，一家女子又放心多了。牛水缸虽然还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但好歹也是男人，多少有一点阳刚之气。
秋无痕带着苏劲松到了小阁楼。
他们看了阁楼后，决定把卧室安在二楼，推开窗户就能看到整个宅院的情况。实际上二楼顶上也是可以上去的，是一个小阁楼，但因为只有柱子，没有墙壁，没法住人，而且地方太小。这时天也黑了，他们也没有上到顶上去，洗漱完便上床睡觉了。
这时，一轮清冷的月亮挂在天上，月光洒下来，整个宅院安安静静的。
云端县的夜晚还是很热闹的，这里又地处闹市，四周都有喧嚣声，只有苏家宅院这一大片，用死寂来形容更准确。没有灯火，没有喧闹，没有声响，他们倒宁愿就这样好，如果有了声音反而更吓人。
两人一时都没有睡意，不仅是因为换了一个新家，更因为这个家是个凶宅，曾经死了数十口人，都是被残忍的杀死在这儿的。而他们的血迹还留在现场，都还来不及清理，他们居然要在这样一个地方开始新的生活。秋无痕觉得很有些无奈甚至很有些挫折感，毕竟是家里没钱，不然有足够的钱，谁会到凶宅里来住呢？
他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可是药葫芦不让自己用药葫芦治病的能力去赚钱，这就让他没办法迅速的获得财富，只能一步一步来了。
苏劲推开了阁楼窗户，说道：“今天的月亮真好。”
月亮圆圆的挂在天上，不过寒冬腊月，这月亮给人的感觉更加清冷。
苏劲松对秋无痕说道：“你说月亮像不像一个大烧饼，要是能够把它摘下来，就可以美美的吃一顿了。”
“真是个吃货。在我看来不像是炊饼，倒像是一个精致的圆盘，可以用来放贡品什么的。肯定有很多人想用竹竿把它捅下来，拿回家去放着，光宗耀祖。”
“用竹竿捅月亮？亏你想得出来。”
秋无痕嘿嘿一笑：“月亮这么漂亮挂在天上，天下所有男人都会用竹竿去捅。这样一来，天宫里嫦娥就不会孤单了。”
“为什么？”
“天底下的男人都用竹竿去捅她，她还会寂寞吗？”
秋无痕憋着笑，想等苏劲松先笑出来，并且娇嗔的打他，他才会笑。没想到苏劲松却一本正经的瞧着他，眼睛大大的，很是好奇的说道：“为什么天下男人用竹竿捅嫦娥，她就不寂寞了呢？”
“额……”
“为什么嘛？你说呀，为什么啊？”
这不是一般的尴尬。
面对着苏劲松那亮晶晶的大眼睛，秋无痕还真心说不出来。看来老司机也是会翻车的呀，尤其是在现在这个时代。
………………
第二天。
秋无痕早早的起来，推开所有窗户。
这时天刚亮，谢家大院安安静静的，一个人都没有。苏家的女子所有的房子房门紧闭，都没人出来。
不过，昨天整个一晚都很清静，让人提心吊胆的一晚居然平安的度过了，没有发生任何事。这样就很好，苏劲松都非常高兴，两人兴冲冲下楼。
厨房已经飘起了炊烟，于是便过去，看见三姨娘带着女儿苏劲芸已经在准备早饭了。
看见秋无痕他们进来，苏劲芸喜滋滋的上来说道：“姐夫，姐姐，挺早啊，不多睡会儿。”
“这凶宅的第一晚，你们睡得怎么样，没问题吧？”
“我是很快睡着了，我娘说她半夜都没睡着，后半夜才迷糊了一会儿，还是害怕。白天虽然不怕，但晚上还是挺怕的，不过什么事都没有，甚至连什么奇怪的响动都没有，安安静静的，比在村里还要安静呢！村至少还有鸟叫。宅院太大了，外面街道的声音根本听不到。而后面的院子又是安静的小胡同，也没有人家吵闹。看来这个地方很适合修身养性，也适合相公爷你刻苦攻读，准备科考。”
正说着话，听到外面有响动，出来一看，原来其他几个人也都起来了，包括门房小徒弟牛水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