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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侦朝野全文阅读

作者:沐轶     医侦朝野txt下载     医侦朝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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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不会看病的郎中

    “你来晚了!”秋无痕一脸痛惜地说道。

    面前的病妇听了这话,顿时两眼一翻,直接从凳子上翻倒。幸亏她丈夫一把扶住。

    她丈夫绝望地对秋无痕说:“秋郎中,我娘子得的是……绝症?”

    “不不,我说来晚了的原因,是因为……”秋无痕扫了围着他的几个来看病的村民一眼,无奈地两手一摊,“我突然忘了怎么看病了。”

    什么?忘了怎么看病了?

    这比刚才那句话还要雷人。几个村民都成了傻鸟:“我还没见过不会看病的郎中呢。”

    病妇听到秋无痕的话,顿时又活了过来,坐直了身子,捂着肚子忍着痛对秋无痕吼道:“喂!我说秋郎中,说话别大喘气行不?被你吓死了。”

    她婆婆狐疑地盯着秋无痕:“你……你真的忘了怎么看病了?”

    “嗯!”秋无痕表情很沉重。

    “可是,你几天前不是一直在给人看病吗?怎么今天突然就不会看病了?”

    “是啊,”秋无痕振振有词,丝毫不觉得惭愧,“本来能看病的,不知怎么的,呃……,我一觉睡醒,突然就忘了怎么看病了。奇怪吧?嘿嘿,我也觉得很奇怪,可惜是真的。唉!可怜啊。”

    几个病患和家属面面相觑,然后疑惑地望着秋无痕:“你……睡了一觉,就忘了怎么看病了?”

    秋无痕一脸苦逼地点点头:“我也不想这样,可这是真的啊,所以,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免得耽误了治病。”

    其实,秋无痕不是忘了怎么看病,他是根本不知道怎么用中医看病。

    因为他是穿越过来的,穿越前,他是法医,不是中医师。

    几天前,他意外穿越来到明朝这叫做鸣山村的小村子,附身在这个暴毙的年轻郎中身上。他借尸还魂的这死去书生是招赘的女婿,倒插门的女家姓苏,原先是京城大户,因为相信算命半仙说他这穷秀才将来会官居一品,于是将他招赘。没想到那之后生意破产血本无归,变卖家产商铺抵债,苏家老爷气急攻心一命呜呼,只剩下这入赘姑爷和全家八个弱女子,返回南方老家祖宅生活。

    因为秀才平素看过一些医书,迫于生计,苏家把老宅前院改成一家小药铺,花光仅有的一点钱财,加上赊账,这才勉强购买齐全了药材,把药铺开了起来,让秀才坐堂给人看病。可惜这书生医术着实不行,不知怎么的把人给治死了。苏家真可谓砸锅卖铁赔钱,弄得家徒四壁这才免了官司。穷秀才羞愧之下,一根绳子上吊死了,法医穿越得以借尸还魂。

    可惜,他是法医,只会解剖死人,不懂中医。虽然在大学学过《中医学概论》,哪也不过是皮毛,根本没法用来看病的。

    穿越之后他不明情况,所以一直装病卧床,之所以今天答应苏家出来坐堂给人看病,是因为他已经知道,这药铺是苏家上下九口人唯一的生活来源,而苏家一大家子人全是不能出去挣钱的女流之辈,而且除了他,没一个懂医的。

    由于鸣山村太过偏僻,四里八村就这一家小药铺,村民遇到疾病只能来他家药铺看病抓药。他借故生病躺床上这几天,病人都跑他屋里来找他看病,家里又穷得快揭不开锅了,为了生活,加上病人家属软磨硬泡的,只好硬着头皮下床出来坐堂。

    他想着无非是头痛脑热,跑肚拉稀,自己好歹学了七年西医,总能搞定,可坐在药铺,他才发现中医跟西医完全不是一回事。他或许能用西医给人看感冒之类的小病,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用中药给人看病,因为这些中药饮片他基本上都不认识,连抓药都没办法。

    于是,他只能承认自己不懂中医,免得耽误人家病情。不过借口居然是一觉醒来忘了,他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冒出这么个理由来。

    这些村民压根不相信,怎么这之前好端端看着病的郎中,一夜间就不会看病了?都觉得他在开玩笑,可是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像开玩笑,又让他们一头雾水。

    围着他的村民里有个十一二岁的少年,胖乎乎的跟水缸似的,因为姓牛,都叫他牛水缸,他爹是屠夫,也没什么学识,觉得大家都这么叫,索性也就这么叫他儿子了。

    牛水缸憨憨地对秋无痕说:“我爹还想让我来你药铺当学徒学看病呢,你不会看病,那我怎么办?我爹让我拿这一挂大肠来当拜师礼,那还给不给你呀?”

    说着,他举起一挂猪大肠,油晃晃的。

    秋无痕瞧着,咕咚咽了一声口水。

    若是穿越前,他绝对正眼都不瞧这玩意儿,腻味,可穿越过来这些天,天天啃糠秕窝头喝野菜汤,看见肉星都能眼睛发绿,更何况这整整一挂猪大肠。

    秋无痕眼珠一转,说:“你来拜师学医啊?这样吧,你先等等……”

    刚说到这,就听到旁边一个坐在长凳子上的病妇,捂着肚子痛苦地呻吟起来,额头冷汗一颗颗跟黄豆大,断断续续哀嚎着:“我……我肚子痛,秋郎中,你……别吹壳子了,快……快给我看看吧,我痛得……快死了……”

    他丈夫也焦急地对秋无痕说:“是啊秋郎中,你给我浑家看看吧。”

    “我真的忘了,没骗你们。——听说过逼娘为娼的,没听说过逼人看病的嘛,还是找别家郎中吧。”

    病妇的婆婆在一旁也跟着说:“这四里八村的,就你这一家药铺,除非去县城了,可是,我儿媳妇这肚子痛得不行,走不到县城就得死在路上,秋郎中,你就别开玩笑了,她都快痛死了,你赶紧给抓个药吧。”

    其他人吩咐附和,一叠声催促他赶紧治病。

    秋无痕盘算着家里穷成这样,眼看着挣钱的机会就在面前,哪有推出去的道理,好歹自己是学医的,虽然是西医,临阵磨枪或许能弄懂一点中医,先把病看了,只要不是要命的重症,自己或许能想到办法,总比这些不懂医的村民强吧。

    他正准备找本医术过来翻翻看,这时,一个精瘦汉子坐在长条板凳上,却是双手撑着膝盖,满脸堆笑,用低三下四的口吻讨好地说:“秋郎中,我的药材钱,你能不能……想想办法还给我呀?我们一家都揭不开锅了,就指望着这钱买油盐菜米呢。我这已经是来了好几趟了,再拿不到钱,家里可活不下去了……”

    这汉子是村里的药农,上山采药,因为爬山崖采草药很轻灵,得了外号铁鹞子。

    秋无痕已经认识他,这几天他已经来过两次要债。因为他们家药铺从对方那买了药材,却一直赊账没还。

    只不过,他虽然是个精壮汉子,孔武有力,对秋无痕这苏家入赘姑爷却说话客客气气,几乎实在哀求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欠账的是大爷,要债的是孙子吗?

    不过,秋无痕也明白,这跟苏家曾是京城大户多少有些关系。苏家富足之时,从不仗势欺人,而且乐善好施,没少接济乡里乡亲,不少村民都得他家的好处,如今落难了,村民念他们以前的好,对他们苏家同情之余,还是非常尊重甚至有些敬畏的。

    老妇当然也是这样,而且她还想让秋无痕帮她儿媳看病,自然要帮着秋无痕说话,对铁鹞子说道:“铁鹞子啊,你就别逼秋郎中了,他一定能还你钱的,别小瞧他,他虽然是苏家招赘的上门女婿,但可不是一般人,他是秀才呢,有功名的。而且,我早就听苏家人说,京城张半仙算命说了,秋郎中终有一日会出将入相,官居一品。否则,苏家大户,家财万贯,干嘛招赘他一个穷秀才?你可不能得罪了未来的相公爷!”

第2章 神奇药葫芦

    铁鹞子心里嘀咕,苏家大户那是以前,自从招赘这穷秀才,生意血本无归。现在这日子连普通人家都不如了。不过这话不能说,那是拉仇恨,揭人短,若是说了,这债就更难要了。

    所以铁鹞子尴尬地笑笑,叹了口气说:“我也知道,可是,我是真没办法了呀,我家等米下锅呢。如果我要不回这债去,家里人可就得饿死了!”

    “得了吧!”老妇干瘪的嘴嘟哝着,“一个村的你瞒谁呢?昨天我还看见你家吃肉了呢,哪里就揭不开锅了?”

    “是真的,大娘,我家昨天吃肉,那是我昨天爬山崖挖草药抓的一只山雀而已,一年也难遇到这一回啊。说到粮食,断顿好几天了,一家人都吃米糠窝头呢……”

    “不用说了。”秋无痕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不管你们家生活怎么样,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就算你们天天白米饭大鱼大肉,欠你的钱依旧是要还的,总不能因为你家富,我家穷,我就赖账不还,是不是这个理?”

    好人啊,这话太暖心了呀!

    铁鹞子感动不已,连眼圈都红了,连连拱手:“多谢,多谢你秋郎中,你可真是好人,你把这账还了,下回我挖到草药,还赊账给你。我说话算话,不然让我爬山崖摔死!”

    “不用赌咒发誓,嘿嘿,赊账嘛,你情我愿才好。对了,我家药铺欠你多少药材钱来着?”

    “总共二百三十一文,我这有你打的欠条。你要今天能还我,那零头一文钱……,我就不要了,怎么样?”

    “账应该还,这没错,可药铺现在真的暂时没有钱还债,能否宽限两天?我一定连本带利还给你。”

    自己好歹穿越过来的,掌握了领先这个时代五百年的知识,怎么都能赚到钱吧?

    铁鹞子一张脸立即又变成了苦瓜:“哎呀不行啊,秋郎中,你就行行好吧,这些药材是我和几个药农上山爬悬崖挖来的,大家辛辛苦苦累死累活,还拿不到钱,这怎么说得过去啊。这笔账都欠了差不多一个月了,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吧……”

    虽说欠债的是大爷,可被人这样要债,这心头还是很难受的,算了,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先躲躲吧。

    秋无痕站起身说:“各位对不住,我刚才吃错了东西,肚子痛,得去一趟茅房。”

    “哎呀秋郎中,你可别跑哦,今天要不到债,我……,我是不会走的哟。”

    “我上茅房而已,我家在这里,我能跑那里去?”

    秋无痕往后门走去,刚走了几步,忽然,脑袋里噼里啪啦响起一阵的电流声。

    穿越过来这几天,他脑袋里时常出现这种电流声,现在又一次出现了。

    响过之后,脑袋里却冒出来了一个药葫芦,长得歪歪扭扭的,颜色很是陈旧,也不知多少年的古董了,葫芦上却系了一根明黄色的带子,闪亮耀眼。

    葫芦上此刻显示一行字:给病人看病,我帮你。

    这是怎么回事?

    秋无痕吓了一大跳,我这是怎么了?幻觉?

    他站住了,仔细观察,发现脑海中这东西异常的清晰,而且是三维立体的,那葫芦上的纹路和色泽都历历在目,那字的墨迹也是崭新的,就好像刚刚写上去的一样。

    这东西怎么就出现在自己的脑袋里了?

    秋无痕愣了一下,试探着用意念问脑海中药葫芦:“你是我的幻觉还是真的存在啊?如果是真的存在,你能不能晃动一下?”

    药葫芦立即晃动了一下。

    秋无痕差点一屁股坐地上,居然是真的,不是幻觉,可是脑海中怎么多出一个药葫芦?

    “你……,你怎么到我脑海中来的啊?我们认识吗?”

    药葫芦上显现出一行字:少废话,赶紧看病!

    我擦,还挺横的。

    “你说的轻松,我又不懂中医,怎么给人看病?”

    只管看,有我在!

    又是一行字出现在药葫芦上。

    秋无痕点点头,更多的是惶恐,毕竟这药葫芦怎么来的搞不懂,是祸是福还说不准呢,不过他决定先按照这药葫芦的要求去做,看看结果再说。

    他又转身走了回来,揉揉肚子说:“真奇怪,突然肚子又不痛了。而且,我好想突然又想起来怎么看病了,你们说怪不怪,嘿嘿。”

    几个村民面面相觑,一会忘了,一会又想起来了,搞不懂他这闹的哪一处。

    老妇催促道:“想起来就好,赶紧给我儿媳看看吧,她肚子痛得不行了。”

    秋无痕点头坐下,问妇人道:“你哪里不舒服?”

    “肚子痛,痛死我了……”

    话音刚落,脑海中药葫芦上显现出了行个字,分别是:主诉、脉象、舌象、查体、病史,下面则是一个大的四方框,标注的是诊断结果、药方和注意事项。

    主诉后面已经出现了几个字:肚子痛。

    哈哈,这药葫芦果然能看病!

    选项里有脉象,我哪懂什么脉象啊?就只知道脉搏心率。不过这也好像属于中医脉象的一种,迟脉和数脉,就是以脉搏跳动的次数来区分的,管他的,先摸摸脉搏跳动也行。

    秋无痕硬着头皮让少妇将手放在脉枕上。

    这脉枕看样子用了很久了,破了一个小洞,还油晃晃的。好在病妇痛得厉害,也顾不上这些了。

    等少妇将手放好,秋无痕伸手过去抓住她的手腕,诊脉的姿势他大学上《中医学概论》老师教过,这个他知道。三根手指头分别切在病妇手腕的寸关尺三个部位。

    手指刚刚切上,突然,他脑海中药葫芦上脉象两个字后面又多了几个字:

    脉实数。

    秋无痕心头一喜,这句话其实包括两种脉象,一个是实脉,一个是数脉。至于具体代表什么,他不知道。

    看见药葫芦上有舌象二字,他又对病妇说:“伸舌头让我看看。”

    病妇吐出舌头,秋无痕一眼望去,立即,药葫芦舌象二字后面显示出几个字:

    舌红绛、苔黄厚燥。

    原来并不需要自己知道,只需要自己去做,大脑药葫芦就能自动显示出结果,秋无痕不由得心花怒放。

    看见药葫芦上的有查体,秋无痕于是问道:“你这疼痛是怎么个痛法?是扯着痛还是放射状疼痛还是别的疼痛?”

    “疼痛时感觉发胀,一直扯着小腹痛。”

    “你在小床上躺下,我按诊看看。”

    病妇躺下后,秋无痕按诊,手刚碰到还没怎么使劲,病妇就叫了起来:“痛!痛啊!”伸手去推秋无痕的手。

    仅仅这一触碰,药葫芦上立即显示相关查体症状:

    小腹胀满疼痛,连及少腹,疼痛拒按。恶露量多、色紫黑、有臭味。尿少色黄,大便燥结。

    辨证分型:

    产后腹痛,瘀热互结型。

    治法:

    泻热攻积逐瘀法,先针刺足阳明、厥阴经中级、归来、膈俞、血海、太冲穴道,然后用清宫止痛汤加味。

    下面是一个方子的具体配伍和剂量。

    秋无痕看完,心中大定。点点头,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说道:“你刚刚小产了,对吧?”

    “对啊,秋郎中,你怎么知道?”

    病妇夫妻两都惊呆了,因为妻子怀孕之后这大半年都是住在百里之外的娘家,根本没有回来过,村里人都不知道她怀孕了。前几天小产了,这才接回家来的。回来就肚子痛,所以才来找郎中,没想到这秋郎中一句话就说出来了。

    “疾病嘛,没有瞒得过郎中的。”秋无痕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我先给你针灸止痛,然后再给你开药。”

第3章 金针刺穴

    秋无痕取出金针。

    现代针灸用的针是不锈钢银针,而古代没有这样先进技术,是比较软的铜做的,看着黄橙橙的,所以叫金针。

    可是他根本没学过针灸,现在药葫芦说要针灸,他相信药葫芦会帮忙的。

    果然,他一眼望向病人,竟然惊讶地发现,病人身上刚才药葫芦列出来的几处穴道在闪闪发亮,指示出穴道的位置。

    秋无痕刚刚将金针接触闪亮的穴道,就见药葫芦上冒出一股白气,顺着手臂进入自己的手掌,控制着手上金针,快捷准确地刺了进去。

    接着,那白气顺着金针进入病人穴道。

    “哎呀,哎哟哟,酸……!哎哟哟……好涨……,唉哟妈呀——咦,不痛了?我肚子不痛了!哎呀真的不痛了啊,真是神了哦!”

    病妇叫唤了两声,兴奋地站了起来,捂着肚子转了几个圈。

    他丈夫和婆婆都惊呆了,这也太快了吧?金针进去,疼痛立即停止,从来没听过说。

    别的郎中用金针刺入穴道之后,还要使用若干方法,如循法催气、弹法行气、刮法扩散、摇法传导,还有飞法、震颤等等手法,等病人得气之后,再留针一炷香左右,再取针才算完成。

    可是这位年轻郎中,居然金针入穴,疼痛立止,立竿见影,这也太那个什么了吧?

    几个病患和家属都目瞪口呆,他们都扎过针灸,可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快捷起效的,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嘀咕道:“真的假的哦?那么神奇?”

    一旁的小胖子牛水缸毕竟年轻太小,以前也没得过需要扎针灸的疾病,所以长这么大还没扎过针,也就没直观感受,所以对秋无痕刚才展示的金针神技惊世骇俗之处反倒是没有太多感悟,只是站在那里傻愣愣的,瞧瞧这个,看看那个,不知道这些人干嘛一副看见鬼的样子。

    秋无痕则风轻云淡地坐回那把裂了缝的桃木交椅,准备写药方。

    可是当他提起那支岔毛如乱发一般的竹干毛笔,准备在那缺了角的陶土砚台上去蘸那已经结冰的墨时,他又停住了,片刻,缓缓把毛笔重新搁回泥土捏成的笔架山上。

    因为,他忽然想到,自己穿越前压根没练过毛笔字,又没承继那借尸还魂穷秀才的半点记忆,自然是不会毛笔书法的。而这毛笔字可是最吃功夫的,没个三年五载的苦练,压根就拿不出手。

    自己若是强行提笔写字,那写出来的只怕跟鸡爪的差不多,虽然眼前这些村民应该都不怎么识字,但书法如同绘画,是否有美感还是每个人凭眼睛就能多少感觉得出来的,更何况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好的书法他们在衙门照壁出的布告之类的地方都能看见,而难看字当然更是见过,比如私塾启蒙的孩童所写的。若见到自己这字如同这些孩童一般,岂不是丢人现眼?

    这些村民可都知道自己秀才,那是考了科举得了功名的,如何写出这样难看的书法来?那可就把自己刚才创造的神奇一笔勾销了。

    不过,这药方若不写,人家会不会有意见,这怎么都得找个借口才好。

    于是他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扫了几个人一眼,说:“我可以给你们抓药,但是,这药方是我祖传的,是我高祖的高祖,他老人家可是大大有名的神医,曾经给皇亲国戚都看过病的,他当做传家宝流传下来,全家人把这药方视为珍宝,所以嘛,这个……实在是不方便写给你们,这一点还请谅解……”

    “不用的,秋郎中,你写了药方给我也没用,我们又不识字,抓药就行了。”

    早说嘛,费这么半天劲想借口,很累人的。

    秋无痕舒了一口气,马上起身去抓药。

    上次穷秀才治死人之后,苏家为了赔偿死者家人,把老宅原本就不怎么值钱的家具,包括衣服、被褥等等全都卖了个精光,搞得家徒四壁,不过为了开药铺,还是省吃俭用从旧货市场买回来一个破破烂烂的梧桐木药柜,有的装药抽屉甚至都没办法推拉了,只能半开着。

    每个抽屉的面上原本都用红笔写了药名,不过这药柜太陈旧,斑驳褪色,好些字都看不清了。秋无痕脑袋里虽然有了药方,但是看不到字迹,也就不知道如何抓药,因为他根本就不认识这些中药饮片。

    他拉开一个抽屉,见抽屉是“田”字格分隔,一个抽屉放四种中药饮片。可他一个都没见过。苦着脸在脑海中用意念问药葫芦:“我不认识药,怎么办?”

    药葫芦晃动两下,一行字出现:你检查每个抽屉,我会告诉你是什么药。

    秋无痕赶紧答应,一个个抽屉拉开查找,每拉开一个抽屉,药葫芦就晃动着显现字迹,提示里面是哪四种药。

    整个药柜总共有一百五十多个格子,苏家没钱,只买了最常用的几十种药,也就只装了一半而已,尽管如此,还是费了半天劲,这才一一找全了。

    秋无痕扭头看那些村民,发现他们正瞪着眼睛看他满柜子乱翻,好像根本不知道药在哪里似的。

    秋无痕自嘲地笑笑说道:“抱歉,我这睡了一觉,把药放在哪里给忘了,所以挨个找一下,赶明儿重新把这抽屉上的字迹描绘一番,就不用到处找了。”

    这个借口刚才秋郎中已经用过,村民们都领教了,若有所悟地点点头。找得慢不要紧,慢一点好,不会错。

    秋无痕不懂中医,不过好歹也跟中医打过交道,也看过中医题材影视剧,所以见过如何包药。

    他学着样子,按照药葫芦显示的药方,挨个抓药之后用戥子称好,再分成若干份,分别倒在牛皮纸上。

    等药都抓齐了,再逐一对照药方检查无误,然后包好,用细麻绳扎紧,串成串,拎起来递给了病妇的丈夫,按照药葫芦显示的医嘱说道:“这是五天的药,每天一包,三碗水煮成一碗,分早晚两次服用,中病即止,不必多服。”

    病妇和丈夫都连连点头。她丈夫问:“那是饭前服还是饭后服?”

    “饭前服,早饭和晚饭之前小半个时辰服用。”

    “可是,我家只吃中午一顿饭啊。”

    “……”

    原来不是自己一家这么悲催,一天只能吃一顿饭的。秋无痕顿时找到了平衡,感觉自家野菜汤就米糠窝头也没那么难以下咽了,大家都这样嘛。

    “没关系,不用计较吃饭时间,早上、下午各一次就行了。

    “好的,多少药钱啊?”

    秋无痕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收费,他之前就看到了药铺挂着的牌子,上面写得有每一种药的价码,都很便宜,最下面还有一句话是:“看病不收费,只收药费。”

    这也难怪,山村的草药铺,价格肯定便宜,而且看病本身不收钱,只收药钱,不然谁来看病啊,都是穷得叮当响的苦哈哈。

    但是这药费也太便宜了,他正犹豫要不要多收一点,脑海中药葫芦摇晃了两下,冒出一行字:

    看病不收钱,只按价码收药费!

    秋无痕愣了,不过想想也是,这病又不是自己看的,是药葫芦看的,只不过假手自己而已,人家药葫芦不收费,自己总不能自作主张,按时按照它说的来吧。

    于是秋无痕无奈地说道:“价码上都有,一包药三文钱,总共十五文。——我家药铺看病不收费,只收药钱。”

    “好的。多谢。”

    病妇的丈夫赶紧给了十五文药钱,放在桌上。

第4章 你有病

    秋无痕伸手去拿钱,可是铁鹞子却抢先伸手按在那一堆铜钱上,秋无痕抓钱的手也就抓在了铁鹞子的手上。

    铁鹞子紧紧按着那些铜钱,十分无奈又可怜巴巴的唉声说道:“我……我真的得收账回家,不然,不然家里人真的……”

    秋无痕慢慢放开他的手,突然说了一句:“你有病!”

    “你……?你怎么骂人呢?”铁鹞子不干了,涨红着脸,“你才有病呢!”

    虽然要债的是孙子,可也不能骂人啊,当孙子容易吗我。

    “你右上颌牙痛,很多年了,一直治不好,连痛牙都拔掉了也不行,现在疼痛已经从上牙延展到下牙,在扩展到了整个右面颊部,痛起来整个右面部震颤出汗,用手按摩疼痛好一些,但是放开又痛。你现在应该是用药暂时止住疼痛了,可是没用,因为没有断根,这止痛药是治标不治本。你很快就会再次疼痛的,现在应该已经发作了,用不了一会儿,就会疼痛钻心。”

    铁鹞子大吃了一惊,眼珠子瞪圆了望着秋无痕,抓住铜钱的手都忘了把铜钱划拉回自己的钱袋了。

    瞧他这样子,秋无痕就知道说对了。

    他能准确说出这些,是因为刚才抓住对方手腕时,脑海中药葫芦就冒出一股白气,迅捷地顺着手臂钻进对方身体,绕行一圈回来,然后药葫芦就显示了这样一行字:

    病人:铁鹞子。

    主要病症:

    右侧三叉神经痛引起的牙痛,持续十年,疼痛区域右面颊牵扯右侧耳鼻,用药物暂时止痛,但等一会疼痛就会加剧。

    辩证分型:

    阴凝之邪郁于阳明之络,

    治法:温经散寒,解凝通络。先以针刺凤池、阳白、太阳、四白、下关、合谷。再用方剂阳和汤加减。

    后面是具体方子的配伍和剂量。

    秋无痕这才胸有成竹地说出了对方的病,才能说得如此准确,当然把铁鹞子说得愣在了当场。

    他的确牙痛了十来年来,痛起来都想用脑袋撞墙,可是这病花了很多钱也没能治好。

    村里很多人知道他牙痛,这不稀奇,但是知道他拔牙的只有他家人,而准确说出整个右面颊疼痛牵扯到右侧耳鼻,这么准确的没有,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等秋无痕这么说了,才感觉的确是这样的。

    可这秋郎中是如何知道的?

    铁鹞子还是紧紧按着那一小堆铜钱,问道:“你能治我的牙痛?”

    “当然!不过,你现在牙还痛得不厉害,等一会你痛得很厉害的时候再说。”

    为啥要等到自己痛得很厉害才说呢?难不成要看自己笑话?

    也难怪,自己抢先把人家药钱给抓住了,等于抢钱抵债,由不得人家不气恼。

    若真是如此,那该怎么办?

    不过也不必太相信这秋郎中的话,他不是曾治病死了人嘛,这医术也太差劲了,若不是四里八乡的没有其他药铺,谁会跑到一个治死人的郎中这来看病呢?这样的郎中肯定是看不准的。

    再说了,自己这之前曾经在县城里金芝堂看过病,金芝堂可是县城里最好的医馆了,那里有个老郎中名叫匡济民,听说以前在京城的医馆都坐堂行医过,年纪大了才回老家来的,是云端县众人公认的神医呢。

    这位匡神医给自己开了这牙痛的药,填塞在牙缝里,说了保证十天半个月都不会痛,下次痛再去找他,再塞药,连续几次就能断根。这药他刚刚用了,果然牙就不怎么痛了,而且这才一天,应该不会痛的,这秋郎中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反正现在牙也不太痛了,不用着急。

    所以,铁鹞子也不太紧张,终于慢慢将那一小堆钱划拉回来,放进了自己的钱袋里。

    秋无痕没理睬他,接着给另外一个病人看病。

    这个病人的病比较简单,伤风,怕冷发热。秋无痕开了三付桂枝汤给他回去吃。

    有了脑海的药葫芦,看病可谓信手拈来,所以很快就看完,病人拿药给钱走了,药钱是九文,放在桌上。

    秋无痕没有伸手去拿钱,斜眼看着铁鹞子。

    铁鹞子的手伸出来,停在了半空,片刻,又慢慢缩了回去。

    他没拿走那九文钱,因为就在秋无痕给那个伤风的病人看病这么一顿饭功夫,他感觉自己牙齿已经越来越痛,开始以为是心理作用,可很快就发现是真的,疼痛让他开始额头冒汗了。

    难道,这秋郎中说对了?如果真是这样,那这钱还是先不拿为好,别彻底惹怒了秋郎中,等一会才有得商量。

    药铺看病的村民都走了,药铺里就剩他和提着一挂猪大肠等着拜师的牛水缸。

    这时,铁鹞子已经牙齿痛得揪心了,他捂着腮帮子对秋无痕苦着脸说:“秋郎中,你说对了,我这牙真的开始痛了,而且越来越厉害了,你给看看吧。”

    “不看!”

    “为啥?”

    “你说呢?”

    铁鹞子瞅了一眼桌上没有动的九文钱,弱弱的说:“我……我这不是没拿这钱嘛。这钱你收着还不行吗?”

    “我是在乎这几文钱的人吗?”秋无痕淡淡一笑,靠在椅背上,整了整月白色长袍,翘起二郎腿,“告诉你,我们苏家以前也是京城大户,家财万贯,乡里乡亲谁不知道?不少穷苦人家都得到过我们苏家的接济。从来都是我们掏钱给别人。”

    “现在我们一时困难,这钱周转不过来,欠了你一点药材钱,这有什么?我苏家难道还不起你这区区两三百文钱吗?更何况我这之前已经说得很清楚,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绝不赖账,一定会还你,可是没想到,你竟然强行抢走我药铺收取的药钱,这算什么?”

    “还债当然应该,可还债是不是应该由我们主动来还?怎么能强抢豪夺,抢钱抵债呢?这等行径,令人齿冷!既然你不仁,那为啥要我有义。”

    铁鹞子被抢白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讪讪说道:“正所谓医者父母心……”

    “没错!”秋无痕冷眼看着他,“医者应该有父母之心,可如果儿子不孝顺,父母干嘛还要好生对待儿子?”

    儿子?绕了半天我成了儿子了?

    还好,要债的是孙子,现在长一辈成了儿子,算是捞回一点便宜了。

    虽然如此,可铁鹞子还是觉得心里憋屈。

    他捂着腮帮子,可怜巴巴说道:“别这样嘛,秋郎中,我家真的缺钱啊,我得拿回钱去的……”

    “我没拦着你啊,喏,桌上还有九文钱,拿走吧!”

    秋无痕扭头朝向一边,不理睬他了。

    铁鹞子都快哭了。

    他是真心想哭,因为痛,这牙齿太痛了。痛得都打哆嗦,半个脑袋都痛得发蒙。

    看秋郎中刚才针灸止痛如此快捷,想必给自己止痛也能针到痛止,真要是这样,那何必在乎这十五文钱?

    上次在县城金芝堂看病,匡神医一颗药塞牙缝,就收了自己一百文,咬咬牙还不是给了么。虽然刚才哭穷,家里的确穷一点,这没错,可自家也的确没到揭不开锅的地步,好歹还有米饭吃呢,哭穷只是为了要债而已。

    想想这些,铁鹞子决定屈服,只要能止痛,顾不得别的了,他哆嗦着拿出钱袋,掏出那十五文钱,放在了桌上,又捧着腮帮子说:“秋郎中,我错了,请你原谅,我不该强行抢钱抵债。求你给我看看这牙痛吧。你若真能治好我牙痛,这十五文先还给你,这之外,我还可以免你十文钱的债,当治牙痛的费用。”

第5章 不是牙痛

    秋无痕已经扯足了顺风旗,也就不会闹得太过了,这才点点头,把桌上的铜钱收入钱柜,抽出金针给对方针刺穴。

    对方穴道在他眼中闪烁,提醒着位置,金针接近马上自动进入身体。脑海中药葫芦一丝白色气流经过自己手流入金针,进入对方穴道。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基本上不用自己费半点劲。

    金针入体,立即,铁鹞子抽着凉气叫唤起来:“哎呀,酸!麻!胀!不过好舒服,舒服,咦,怎么不痛了?”

    这一次,秋无痕能肯定了,自己脑海中药葫芦的白气的确能极大增强针灸的作用,难怪刚才给病妇针刺止痛立竿见影。

    当年大学学中医时,记得中医针灸老教授曾坦言,中医针灸止痛其实只能对轻的疼痛有明显效果,而且前提还是穴道要选对,手法要用对,但是对于中度和重度疼痛,就很难有明显止痛效果了,这是为什么临床基本上不用针灸来进行手术止痛的原因。

    而刚才的病妇和现在的铁鹞子,都明显属于重度疼痛,可是自己针灸却效果显著,这显然是得益于药葫芦吐出的这一丝神奇白气。

    疼痛停止,金针随即拔出,整个过程转眼完成。

    铁鹞子高兴坏了,不停活动着下巴,说道:“舒服,不痛了!一点都不痛了。太好了,谢谢你,秋郎中,你才是真正的神医啊,对了,刚才我说了,我免你十文钱的债算是谢礼。不过,我扎了这针之后,是不是以后都不会再牙痛了?”

    秋无痕摇头:“你这牙痛其实根本原因不在牙齿,这是为什么你拔牙了疼痛也没有停止的原因。我刚才针刺穴道,也只能暂时止痛,要根治你的牙痛,必须彻底治好你的疾病本身。所以必须服药。”

    “那我牙痛到底是什么原因啊?”

    “你想知道?”秋无痕冷眼看着他,还没从先前的生气中完全转变过来,声音冰冷。

    “嗯,我这牙痛十年了,我从来没听说过谁的牙痛能痛这么久的,到底咋回事嘛,能不能跟我说说?”

    “行啊,二十文钱!”

    “啊?为啥?”

    “因为解释你的病需要费口舌,口干舌燥不得喝茶润嗓子吗?这只是一点茶水费。二十文就让你弄明白你十年治不好的病的病因,不算贵吧?”

    “可是,郎中不是应该给病人讲清楚是什么病吗?”

    “当然应该,可我给你讲了啊,你的病是牙痛。”

    “这个我知道。”

    “那就行了,我已经跟你讲清楚你的病是牙痛,至于为什么你会牙痛,这里面涉及很深奥的医学道理,而这些道理叫做知识,你想学知识,就应该付钱,就好比你去学堂读书学文化,难道你不应该给先生送束脩吗?”

    “……好吧,你说得有道理。二十文就二十文,从欠我的债里面扣好了。”

    “不行!学知识必须交现钱,不能抵债。”说着,伸手出去晃了晃。

    一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样子,没得商量。

    铁鹞子无奈,只好点头,拿出了二十文钱,放在了桌上,推给秋无痕。

    他算是豁出去了,反正上次在县城找那什么匡神医看牙痛,一次就拿出一百文,还没这么有效,这次人家只收了十文钱,就算再收二十文讲解病症的钱,也不算过分。自己这牙痛折磨了十来年了,怎么治都治不好,连牙都拔了也没用,到底啥原因,他还真像很像弄明白,就算听不懂,也要听一听。

    秋无痕原本想调侃他几句出气,没想到人家挺老实,还真的愿意花二十文听个明白。

    他瞧了他一小堆铜钱一眼,在脑海中问药葫芦:“铁鹞子这牙痛的病因能不能给我说一下?”

    药葫芦摇晃了两下,冒出几行字来。

    秋无痕很快扫了一眼,大致明白怎么回事了,毕竟他也是学医的,中医、西医还是有很多相通之处,只是对病的原因、治疗方法有不同,更容易触类旁通。

    当下,秋无痕瞧着他说道:“听说过三叉神经吗?”

    “三傻,嗯……肯定是个排行老三的傻子。这神经嘛,我就不知道了,是个人吗?一个叫三傻的人?”

    “额……”

    秋无痕一时不知如何给一个明朝的人解释什么叫神经,他也懒得去想,反正弄一个四不像更麻烦,先解释吧,听不懂就听不懂了,这些医学道理,连没有学过医的现代人都未必能完全听懂,更何况古代人。

    “三叉神经可以理解为脸部的经络,从耳朵旁边出来,分叉三股,一股经过眼眶,一股经过上颌,第三股经过下颌,所以叫三叉神经。你的牙痛其实不是牙本身出问题了,而是你这半边脸的三叉神经发生了病变产生了剧烈疼痛。所以就算你拔掉了牙齿,三叉神经的病没治好,依旧会痛,因为不是牙痛,而是神经痛。你这十年来一直按照牙痛来治,当然没办法根治,所以一直治不好就是这个原因。明白了吗?”

    铁鹞子一脸茫然,摇摇头。

    简直鸡同鸭讲。

    对于古人,估计还是中医来的实在,秋无痕决定用药葫芦显示的中医知识做解释:“有本医书叫做《诸病源候论》,听说过吗?”

    所谓久病成医,铁鹞子多少还是懂一点医术,这本医书又很有名,是郎中用来治病的主要依据之一,他当然也听说过,马上点头。

    “这本医书上有句话,叫做……”秋无痕开始念诵药葫芦上的文字,“‘三阳之筋,并络于颌颊,夹于口,诸阳为风寒所客,则筋急。’寒为阴邪、其性凝滞,阴寒侵袭头面,瘀阻脉络,故而头面疼痛反复发作……”

    铁鹞子一脸苦逼样。

    秋无痕才念了一小半,只好打住,将那二十文钱推了回去:“说了你听不懂,非要听,白费钱吧。算了,听不懂不收钱,钱还给你。”

    “谢谢秋郎中,你可真是好人。”铁鹞子陪着笑赶紧把钱收了放回钱袋,讪讪说道,“其实我大致懂了,是不是说,我的病不是牙痛,而是经络痛,脸上的经络痛,只要把经络痛治好了,牙就不痛了,对吧?”

    “嗯,这么说没毛病。”

    “那你能治好我的这个什么三……三傻经络痛吗?”

    “没问题,可以根治。”

    “总共多少钱?太多的钱我可给不起,我还指望收帐回去买粮食油盐过日子呢,全家人虽然没到揭不开锅的底部,可眼看年边了,也得攒点钱置办年货不是?”

    秋无痕知道,他们鸣山村地处大山深处,又缺乏田地,所以多数村民生活都在温饱线下,常年吃不饱饭,必须用一些野菜、米糠之类的合着才能把粮食坚持这一年,日子都差不多的苦。这铁鹞子虽然算村里相对日子好过一些的,那也只是相对而已,生活也比较艰难,所以秋无痕也不会借看病漫天要价。

    秋无痕说:“我给人看病不收钱,只收药钱,这是我药铺的规矩。药费都是明码标价的。”

第6章 师父肾亏

    铁鹞子点点头:“这个我知道,那就多谢你了。你的药如果真管用,把我这牙痛治好的话,我可以再给你三天时间筹钱还账,三天之后你必须还我了。我真的指望这笔钱过日子呢。”

    “行,到时候应该可以还你的。”

    这话要是在这之前他不敢说,而现在,脑海中有了药葫芦之后,底气就足了,凭借药葫芦看病的准确,三天时间应该能挣到钱。

    当下秋无痕也不开方子,直接起身给他拿药。五天的药,总共十五文钱,在账本上记了下来,直接冲抵欠债。

    铁鹞子很满意,他现在也不痛了,高兴的拎着药包走了,虽然没完全要回债,但是暂时把牙痛止住了,而且还有希望能够根治,这让他很高兴。

    屋里只剩下牛水缸。

    秋无痕扭头望向提着一挂猪大肠的牛水缸,又偷偷吞了一口唾沫,笑道:“你爹让你来学徒?”

    牛水缸点点头:“我爹还说,学徒的时先生肯定要教认字,不然将来怎么看医书,这样顺便就读书认字学了,这个划算。”

    我擦,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借着拜师学医的名,实际上是想学读书写字,找个顺带私塾先生。

    这牛水缸的老爹虽然是屠夫,脑袋瓜够精明,不愧是生意人,算盘打得精哦。可惜牛水缸太实诚,把老爹的主意都说出来了。

    “你自己呢?想不想学?”

    牛水缸点了点头。

    秋无痕笑了:“既然要拜师,我得先了解了解你,——你平时都喜欢干啥啊?”

    “放牛、砍柴、帮我爹杀猪,嗯,还有打架。”

    “打架?嘿嘿,没少赔钱吧?”

    “挨打还要赔钱吗?”

    “额……,好吧,我再问你,你以前得过什么奖励吗?”

    “得过啊,”牛水缸很骄傲地说道,“有一次拉屎比赛,我得了第一。他们还不服气,我就不明白了,不是比看谁拉屎快嘛,干嘛要脱裤子?”

    “●﹏☉ミ”

    这憨包真是极品。

    秋无痕决定收下他,即便为了那一个月一副的猪大肠。

    不过,他决定端一下先生的架子,于是说道:“说实话,虽然你这么热爱医学,可是,从刚才的测试来看,其实你的资质不佳,要想学好医术,是非常困难的,除非遇到名师,否则难成大器啊……”

    没等他说完,牛水缸提着那挂猪大肠转身就走。

    “喂!干嘛去啊?”

    “先生不是说我学不了嘛,我回家跟我爹说去啊。”

    这憨包还真是个实诚人,不懂欲擒故纵的道理。

    秋无痕走上前,拍了拍他肩膀:“为师话没说完嘛,着什么急?我是说,你虽然资质不佳,幸亏遇到我这个名师,还是可以成才滴,不过得加倍努力唷。”

    “好啊,我一定努力。我爹说了,我不好好学,他就用藤条抽我屁股。火辣辣的滋味不好受,学医和读书认字虽然也苦,总比屁股痛要强一点。”

    “嗯,学好医术可不仅仅是为了不被打屁股,而是将来有一番作为,报效朝廷,光宗耀祖。不是有句话叫做‘不为良相,愿为良医’嘛,一个好的郎中,比你杀猪强百倍。”

    “我爹也是这么说的,他说……”

    “行了,你爹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态度。对了,这谢师礼是……?”

    “一个月一副猪大肠!我爹说的,别的没有。”

    就这个啊?

    秋无痕又瞅了一眼那油晃晃的猪大肠:“能不能再加一副猪腰子?吃啥补啥嘛,为师身体弱,肾亏,得补补,——师父身体不好,你这当徒弟的是不是该孝敬一下啊?”

    牛水缸摇头:“我爹说了,一个月只有一副猪大肠,别的任何要求都不能答应,不行的话就让我去找令狐先生拜师,反正我爹只是让我来学认字的,他说你都把人治死了,这医术不怎么样,不学也罢,关键要学读书认字。先前我爹找过令狐先生,他嫌我笨,不肯收我,不过估计一副猪大肠加一副腰子,他会收我的。”说罢,转身又要走。

    我擦,看不起人索?

    以前不敢说能教你中医,现在有了药葫芦,教你这憨包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秋无痕赶紧又拦住了他:“好了好了,既然你这么虔诚拜师,我就收你了,一副猪大肠就一副猪大肠吧。——为师倒不是看在你猪大肠的份上,我关键是赏识你爱学习的态度,你拜师吧!”

    牛水缸哦了一声,将那猪大肠递给秋无痕,跪下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师父在上,徒弟牛水缸给你磕头了。”

    “嗯!”

    秋无痕大刺刺坐在椅子上,提着那副猪大肠,受了他三拜,拖长声音说道:“我跟你娃儿说哈,拜入我门,得守我的规矩,我的规矩很简单,四个字——孝敬师父!听懂了吗?”

    牛水缸点点头:“我听懂了。”

    “那好,你明天正式来学徒,现在先回去吧。”

    牛水缸点头答应,站起身来,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那我走了。”说罢,转身就走。

    “等等!”秋无痕提高了声音,“怎么刚说的就忘了?门规!我门的规矩只有四个字:孝敬师父。这孝敬包括孝顺和尊敬。尊敬就是有礼貌。——你要向师父告辞,得抱拳躬身行礼请示,师父我点头答应,你才能后退三步,再转身离开,明白吗?这是规矩。”

    “哦。”牛水缸倒也听话,老老实实抱拳,鞠了一个躬,脑袋都快碰到地上了,直起腰,看着秋无痕,等他点头之后,这才后退三步,转身走到门口,撩起门帘跨步出去,又站住了,扭头回来问:“师父,我明天要带纸笔来吗?”

    “废话,你不是想学写字吗?不带纸笔,还要为师倒贴钱给你买纸笔啊?知道纸笔多贵吗?你一副猪大肠是换不了几张纸的!”

    “我家只有草纸哦。”

    “草纸也行,能写字就行。——还有墨,还有毛笔,还有砚台哈!”

    “哦。”牛水缸答应着走了,药铺安静了下来。

    他一走,秋无痕立即蹦了起来,拎着那副猪大肠正要进后院找娘子报喜,正在这时,门帘一挑,进来一个青衣少女。

    秋无痕扭头一看,见这少女二八妙龄,身材娇小,眉清目秀,却是村里教书先生令狐鼎的女儿令狐芷,一手拿着一束野花,一手拿着一个炊饼。他赶紧把猪大肠挂在墙上挂钩处,走了回来:“你来了,看病吗?”

    “不是。”令狐芷细声细气说着,在桌子对面坐下,“我爹让我抄书,我不想抄,太累了,就偷偷翻窗户出来采野花玩,路过你这儿,进来坐一会。”

    说着,令狐芷将手里的野花递给秋无痕:“喏,送给你,这花可香了。”

    “我又不是蜜蜂。”秋无痕摇摇头,目光望向她另一只手的炊饼,“我宁愿当一粒芝麻。”

    这炊饼烤得外焦里嫩,金黄色表皮上镶嵌着满天星斗一般的芝麻,还飘着一股肉香。

    令狐芷却没听懂他话的意思似的,摘了一朵野花插在头发上,扭扭身子,问秋无痕:“看我,是不是花枝招展,鬼斧神工啊?”

    这成语用得,额,好吧。

    秋无痕点点头,又盯着她炊饼。

    令狐芷得意洋洋放下野花,将炊饼送到嘴里,脆脆的咬一口,嘎嘣嘎嘣的嚼着,大眼睛闪闪地瞧着秋无痕,故意嚼得很响。

    不带这么折磨人的,小丫头存心的吧?

    秋无痕忍不住偷偷咕咚咽了一口水,赶紧拿起桌上的书挡住视线,摇头晃脑读了起来,借以掩盖吞口水的声音。

    令狐芷扑哧一声笑了,伸手抓住他的书按了下来,将咬了一口的炊饼递了过去:“喏,给你吃!”

第7章 喉咙痛

    秋无痕摇摇头:“我吃过了,你自己吃吧。”

    令狐芷艰难的吞下了嘴里那口炊饼,皱着眉,痛苦说道:“我嗓子痛,吃东西咽下去好难受。炊饼太干了,我不想吃了,还是给你吧。”

    秋无痕眉开眼笑,伸手正要去接,又觉得不好意思,眼珠一转,说道:“你喉咙痛对吧?没问题,找到我就算找对人了。我来帮你医治,如果我治好你喉咙痛,这炊饼就当药费,好不好?”

    “不好!”

    “为啥?”

    “你忘了?你先前给我看过喉咙痛啊,开的药一点用都没有。喉咙还是痛,我爹说赶明儿有空了带我去县城金芝堂找匡神医给我看,不找你这庸医看了。”

    “我……”

    小孩子不会撒谎,真是的,说话也不怕伤人。

    “那是以前,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嘛,现在再医治,兴许就能治好哦,相信我!”

    令狐芷还是摇头:“不用了,炊饼你吃好了,不用给我治的。喏,拿去吧!”

    说着,又咬了一小口之后,将炊饼递了过去。

    “不行,无功不受禄。你不让我治,这炊饼我不能要。”

    令狐芷咀嚼着那一小口炊饼,觉得嚼碎差不多了,才小心翼翼吞下喉咙,就这样,还是痛得皱眉,嗓子眼痛得实在难受,于是歪着头瞧着他:“这一次你真的能给我治好?”

    “那当然,我也不是图你一口吃的,我说过我吃了饭的,现在还在打包隔呢,不过如果你真吃不下,我倒是可以帮你的忙,把它吃掉,总不能浪费粮食不是?我之所以帮你治喉咙痛,纯粹是发扬革命人道主义精神,额……,这个词你可能不懂,反正就同情你的意思。”

    “我当然能听懂,我爹是教书先生,教了我很多学问的。你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可以不耻下问,问道于盲,我会好生指点你的。”

    这两句成语,能这么用?

    “……行啊,那你答应让我给你看病了?”

    “当然,你说了这么多,我不让你治,那岂不是自取其辱,招蜂引蝶?”

    “额……”

    秋无痕有些明白了,感情这令狐芷因为老爹是教书先生,教了她不少成语,她虽然一知半解,却喜欢到处乱用。

    秋无痕只好板着脸忍住笑,说:“那就好,我帮你治。不用给我烧饼。”

    “当然要给。这样吧,这块炊饼我都咬了两口了,你真能治好我的喉咙痛,我这还有块炊饼,一并给了你。”说着,又掏出一块炊饼,一起递了过去。

    秋无痕眼睛放光,这些天每天只吃一顿饭,而且还是米糠窝头加野菜汤,早就饿惨了。

    不过,他还是装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很随意接过那两个炊饼,扔在桌上,当啷一下,掉了好些颗芝麻,恨不得赶紧捡起来吞到肚子里。

    到底坚持住了,淡淡一笑,说道:“虽然我肚子很饱了,但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上,我决定接受这个艰巨的任务,治好你的喉咙痛之后,帮你消灭它们!”

    “那你给我治吧。”令狐芷乖巧地托着腮帮子坐在桌子对面瞅着他,

    “张开嘴,我瞧瞧你喉咙。”

    令狐芷张开了小嘴,小嘴红嘟嘟的,小舌头粉嫩嫩的,小贝齿雪白雪白的。

    秋无痕歪着脑袋瞅半天,也看不见嗓子,他想找压舌板,可桌上没有,看来古代郎中不用这玩意儿,四诊合参只看舌象,不是看喉咙。

    他拉开药柜抽屉,随便找了一块长条形黄橙橙的中药饮片当压舌板,压在令狐芷的舌头上。

    令狐芷小脸立即皱得跟包子似的,可是还吐着小舌头坚持着。

    药铺光线太暗,秋无痕歪着脑袋寻找角度想看清喉咙,转了好几个角度,这才找到了一个能看清楚的。

    小姑娘喉咙里扁桃体红肿,还有小白点,扁桃体发炎比较厉害,难怪小姑娘吞咽东西都困难。

    这个要在穿越之前,吃个阿奇霉素,打个针,再不济输个联合抗生素什么的,轻轻松松便搞定了,可现在,秋无痕熟悉的西医治疗手段一个都用不上,他只能使用中医和中药。

    而就在这时,脑海中又出现了那陈旧而古朴的药葫芦。

    葫芦口冒出一股白烟,形成一条细细的线,穿过他的手臂、手指,进入压在舌头上的那块黄色中药饮片上,将这一块药片整个包裹。瞬间,透出一股透明液体,流到了小姑娘的喉咙上。

    小姑娘皱得跟包子一般的小脸一下子就舒展开了,跟宝石一般的大眼睛滴溜转着,似乎在品味着什么。

    已经看清扁桃体发炎,秋无痕便将饮片抽了出来。

    他正要说话,小姑娘却已经先不停啐着说了起来:“啊呸呸!呸!你这什么药啊?这么苦,真是伤风败俗,咎由自取!”

    “额……”

    “咦?我嗓子怎么不痛了?哎呀,我嗓子真的不痛了!哎呀,秋哥哥,你就拿这个破药片放在我舌头上,就这么一下就治好我的喉咙痛,你的医术真是神耶,以前你的药怎么就不灵呢?”

    “此一时彼一时嘛。”秋无痕笑嘻嘻说道,“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令狐芷吞了口唾沫,然后用力的点了点头,不过她还是不敢太确定吃东西会不会很痛,马上将炊饼送到嘴里咬了一口,嚼了几下,吞了下去,非常顺畅,再没有半点疼痛。

    她惊喜交加的说道:“真的,真的一点都不痛了,我刚才都还吞不下东西,你用这药在我舌头上这么一样压,马上就不痛了,这是什么药啊,这么神奇?”

    秋无痕也注意到了,是脑海中那药葫芦冒出来的那股白气,汇集到饮片之上,将饮片包裹,又化出一股透明的液体流到她的喉咙,这才治好的。

    不过,这白气应该只是增强药效,缩短治疗时间,起作用还必须是对症的药,不然光是这白气,那不成了包治百病嘛,药葫芦又何必让自己去四诊合参辨证论治啥的,直接上来就给一溜白气就行了。

    他马上拿着那橙黄色药片看了看,不认识。在脑海中询问药葫芦:“我手里拿的药片是什么?”

    药葫芦上立刻显示几行字:

    大黄,蓼科草本植物掌叶大黄的根,苦、寒。归脾、胃、大肠、肝、心经。常用于泻下清热,也可用于扁桃体、口腔溃疡清热解毒。

    秋无痕顿时明白了,原来自己无巧不巧,刚好拿了一片可以治扁桃体发炎的中药饮片大黄来。

    但是,光是拿对了药不行的,哪有这么快就能把病治好?这转眼间将病治好的神奇效果,当然来自于药葫芦。

    看来,药葫芦的白气可以极大地增强中药的药效,能极短的时间发挥最大的功效,也就能够在很短的时间把病治好了,当真是药到病除。

    令狐芷特别高兴,小脸红扑扑的,将手里咬了一个小缺的炊饼塞进秋无痕的手里:“拿着,刚刚说了,你治好了我的喉咙痛,炊饼就给你,现在你做到了,两块炊饼都归你了。我这叫言而有信,宁死不屈。”

    她从怀里又取了一块递给他。

    秋无痕对她乱用成语只能充耳不闻,免得笑场惹人家小姑娘不高兴。

    他一手拿着一块,恨不得全都吞到肚子里去,他真是饿惨了,好几天每天只吃一顿饭,饿得看见什么都想啃两口,更不要说手里攥着两块又脆又香的炊饼了。

    秋无痕一手拿着一块,恨不得全都吞到肚子里去,他真是饿惨了,好几天每天只吃一顿饭,饿得看见什么都想啃两口,更不要说手里攥着两块又脆又香的炊饼了。

    可他还是忍住了,对令狐芷说:“你全给我了,那你饿了怎么办?”

    “没关系。家里还有呢。我爹从费员外家得了一大包吃的,够吃好几天了。”

    费员外是鸣山村的大户,令狐芷的父亲令狐书鼎在费员外家当教书先生。

    秋无痕听她这么说了也就不再客气,饿得狠了,张嘴嘎嘣一口,咬掉了大半个炊饼,费力地咀嚼了起来。

第8章 凶杀案

    哇呜,炊饼里面还有肉!难怪这么香。而且还是肥瘦都有的五花肉,吃得他满嘴流油,通体舒坦。

    穿越过来这几天,天天啃黑窝头喝野菜汤,这日子太难受了。而且那窝头一大半都是米糠,嚼到嘴里跟嚼沙子似的,蹲到嗓子眼,扎喉咙,要多难受有多难受,哪比得上这五花肉夹馍。

    只不过太饿了,有点太贪心,这一口咬得太大,竟然吞不下去,噎得翻白眼。

    看他滑稽的样子,令狐芷用小手掩着嘴咯咯的笑了起来:“你喝点水,当心噎着。”

    秋无痕赶紧抓起桌上茶碗,里面还有半碗凉水,带着冰渣,直接全倒进了嘴里。

    经过凉水这么一浇,终于很费力的把这一团炊饼咽了下去。

    他感觉那一团吃食从喉咙顺着食道一直滚到了肚子里,胃里顿时间就散发着热量起来。

    有了这一口吃的,他感到精神百倍。

    他又咬了一口,这一口稍小一点,不至于那么费劲的咀嚼了。一边嚼一边问令狐芷道:“对了,你爹怎么从费员外家得了这么多吃的?他家在办喜事吗?”

    “不是,是费知县来探亲来了。费员外是县太爷的三叔公。县太爷经常回来探望的,每次来都要大包小包的拎东西。这次拿来的是各种各样的糕点和吃的,听说有不少是京城那些大地方来的呢,味道可好了,这次凡是陪席的都得了一包食物带回家,给家里人吃的,我爹也就得了一些回来。”

    秋无痕一边嚼着炊饼,一边附和两句:“我听说你爹也是个秀才?”

    “是呀,你不是也是秀才吗?要不然苏家怎么会招你做上门女婿呢?听说你将来还要当大官,出将入相,官居一品呢,以前就听苏家的人说过,全村人都知道。可惜你们苏家现在败落了。”

    官居一品,嘿嘿,连这小姑娘都知道这件事,苏家给这秀才的压力太大了。

    他身为赘婿,原本就是低人三等,却要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内阁首辅,无异于指望枝头上的小麻雀变成扶摇万里的大鹏鸟,可怜的小麻雀如何能承受这么大的压力?难怪要上吊自杀。

    秋无痕决定转开话题:“对了,县太爷有没有跟你爹说起什么好玩的事?”

    “有啊,县太姥爷来了,费老爷就让我爹陪酒,在一起吃饭,听县太爷说了不少事情。不过,我爹说县太爷一直愁眉苦脸的,一直在叹气,说是县城出了一桩命案,县衙刑房有一个书吏突然失踪了,三天后在城外马路边草坑里被发现了。身上被捅了好几刀,但是现场却没有血迹,很可能是人杀了之后把尸体扔到那里的。”

    一定居然是命案,穿越前身为法医的秋无痕当然是心头一动,格外注意听。

    令狐芷接着说道:“这案子闹得县城沸沸扬扬的。好些天过去了,一点破案线索都没有。县太爷很生气,把负责破案的典史和捕头、捕快们骂了个狗血喷头,捕头和捕快屁股还打了板子,可是都没用。虽然抓了几个嫌犯,但却证明不了他们杀人,他们也死活不承认。县太爷无法,跑到三叔公这来散散心来了,顺便问问老太爷有没有什么主意。”

    秋无痕说:“那费老太爷给了主意了吗?”

    “哪有什么主意,老太爷让我爹他们都给县太爷想办法。我爹就问了县太爷有什么线索?县太爷说死者死之前刚刚领了衙门发的伙食银,用钱袋子提着走的,可是发现尸体时钱不见了,肯定是抢劫。”

    秋无痕点点头:“还有别的线索吗?”

    “嗯,对了,县太爷说,死者脸上有一种诡异的图案,是网状的,拇指大小。图案的那一块脸颊却惨白的,所以那图案看着特别的吓人。有人说这是鬼画的呢,兴许他是被鬼掐死的。”

    秋无痕笑了:“这世界没有鬼,死者脸上的惨白应该是尸斑,而不是什么鬼弄的,是死者面朝下趴着,脸颊刚好压在地面,压迫的部位血液不能汇集,也就不能形成尸斑,因为尸斑是血液进入肌体造成的。证明死者死后一直处于脸朝下趴着的姿势。”

    令狐芷惊讶地瞧着他,好像从来不认识了似的:“秋哥哥,你……,你居然懂仵作的东西啊?”

    “其实我仵作方面比我医学方面懂得更多。”

    “可是,仵作不是下贱的行当嘛,你是有功名的秀才,怎么去学那种行当?”

    在明朝,仵作的确属于贱业,社会地位极其低下,属于下九流。一旦干了仵作,子孙三代都不能参加科举。难怪令狐芷好像看见怪人似的。

    秋无痕说:“我不是学仵作这个行当,我是学仵作验尸应该懂的知识。知识本身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只要有用,就是好的知识,对吧?仵作验尸的知识在破案方面是非常有用的,如果你学会了仵作验尸知识,在破案上就能找到非常有用的线索,也就能更多地破案了。因此,理论上讲,一个懂仵作知识的人,比一个不懂的人,更容易破案。”

    “这么说,你会破案了?”

    “嗯。”

    “那你说这案子该怎么破?教给我,我跟我爹说,让他告诉县太爷。——县太爷和费老爷都说了,让陪同的乡绅包括我爹,都回家再琢磨琢磨,若是想到了主意,就赶紧告诉县太爷,也算是帮了县太爷的忙了。”

    秋无痕想了想,说道:“你刚才不是说死者脸上惨白的那一块有网格状的图案吗?”

    令狐芷点点头。

    “我刚才说了,脸上的尸斑和图案说明死者死亡之后长时间没有移动过,直到血液完全浸润到肌层固定成尸斑。而这期间,他脸应该是一直朝下趴着。从网格状图案来看,推测他的脸可能刚好压在类似鱼网之类有网格的东西上,使得这网格状东西的痕迹留在了脸上了。”

    “可以让县太爷比对一下网格,看看是不是渔网之类留下的,如果是,那凶杀现场或者说藏尸现场应该有鱼网或者类似的东西。由此推断,杀人凶手很可能是个打鱼的,或者家里有渔网的人,或者与这样的人有密切关系。”

    令狐芷听得不太明白,不过后面的结论她听清楚了,高兴地小手一拍:“太好了,凶手可能是打鱼的渔夫,或者跟渔网有关的人对吧?好嘞,我这就跟我爹说去,这下我爹可以交差了,管他抓得到抓不到,能交差就行。”

    她跑到门口又扭头过来说:“我记得我爹说,他听县太爷说了,抓的嫌疑人里就有打鱼的,应该就是凶犯了!”

    说着朝秋无痕嘻嘻一笑,撩开门帘钻出去跑了。

    看来,这县城还是太偏僻,估计平时也没有什么命案发生,所以县太爷、典史、捕头和捕快们都没有什么办案经验,肯定也缺乏专业的仵作验尸,要不然,这么简单的案子早搞定了。

    秋无痕吃完那个炊饼,又准备吃另外一个,忽然停下了,想了想,还是给自己娘子送去,她也饿着肚子呢。

    这炊饼挺大的,吃一个肚子已经半饱。

    他把房门关了,上了拴,然后从后门到了后院。

第9章 苏小娘子

    苏家老宅是苏家发迹之间住的,并不大,砖木结构,盖着青瓦,都长了野草了。前面一个院子,然后接前后院,前面院子用来做药铺了,后面院子正房就一排屋子,总共三间,住了一家九口人。

    这小郎中倒插门的苏家,在家道败落之前,是上京城一个中等富足家庭,有几家商铺,有不少奴婢丫鬟。苏老太爷早亡,苏老太太还健在。老太太就一个儿子,娶有一妻两妾。原配妻子生了大女儿和二女儿,大女儿也就是秋无痕的妻子。两个小妾各自生了一个女儿,总共四个女儿,同父异母。

    现在八个女人加秋无痕总共九口人,都挤在老宅后院三间房里。

    正房中间的一间是老太太和夫人两个人住,左边一间是两个姨娘住,右边一间是二女儿、三女儿和四女儿三个没出阁的女儿挤在一堆。秋无痕和大女儿他们两口子则住在前院药铺里。白天看病的时候妻子躲到内院跟家人在一起,晚上他们才会在药铺里睡觉。

    秋无痕来到后院,他知道大家此刻都在老太太的屋子做针线盒,除了这样热闹之外,更多的是寒冬腊月挤在一起暖和。

    后院正房前的台阶已经被青苔染色,廊下立柱和大门、窗户都已经斑驳掉漆,虽然破旧,但院子收拾的整整齐齐的,所有地方都擦的一尘不染。

    苏家的女子都很爱干净,甚至可以说有洁癖,即便家里已经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但打扫清洁却还是每日都要做的,除了房顶的杂草几个女子不敢爬楼梯上房顶去拔掉之外,院子里已经没了半点杂草了。

    那台阶上的青苔,是老太太刻意让留下的,不能抹去,这样看着更有一种野趣。老太太也是读书人家的闺女,很有学问,老太爷经常说,若不是女子不能参加科举入朝为官,老太太说不定就高中状元了呢。

    后院一角,是一棵老梅,虬曲如苍龙盘空,此刻已是隆冬,红梅绽开,幽香满园。院子里的残雪早就清扫一空,唯独树下的没有清除,留着给梅树慢慢浸润雪水。

    他迈步上了台阶,伸手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妻子苏劲松的声音:“是相公吧?进来啊。”

    秋无痕推开门走了进去,房间很大,两边甚至都还有立柱,只可惜里面的家具差不多都被卖光了,除了一张床,基本板凳之外,正房原本放两排太师椅的地方,古董太师椅卖掉了,搬来了一张四围火铺。

    这种火铺当地很流行,冬天烤火取暖用。回字形木质结构,四四方方平板围着,可以当板凳坐,中间是火铺。烧炭生火取暖,大家四方围坐,可以坐下八到十二个人。

    此刻,苏家八个女子围坐在火铺里,膝盖上搭着一床被子,每人一个针线筐,正在一边说话一边做针线活。

    现在已经没有钱去买炭火了,他们围坐着盖了一床被子,这样大家热量集中在一起,相互取暖。

    苏祖母正对着大门,看见他进来,微笑点头:“是相公爷啊。”

    秋无痕点了点头,学着古人的样子拱手说:“老太太好、太太、姨娘好,各位妹妹好。我想叫我家娘子出去说句话。”

    苏祖母慈祥的点点头:“去吧,说完了赶紧回来,外面冷着呢,她穿的又少。——相公,你也小心身体,别着凉了,外面药铺更冷呢。”

    苏家一家人把希望都寄托在他这个落魄秀才的身上,一家人都相信京城张半仙说的话,认定他会官居一品,所以全家人都一直叫他相公,连老太太都是这样。

    因为古代,丈夫做官,妻子一般叫丈夫是官人,如果是大官,才会被叫相公。所谓出将入相嘛。

    苏劲松跟着秋无痕出来,先把房门关上,免得冷风进去了,然后跟着丈夫走到天井,有些紧张的说道:“有什么事呀?”

    现在已经是隆冬了,前几天还下了一场雪。秋无痕都冻得流清鼻涕,更不要说娘子了,冻得小脸红扑扑的。秋无痕便指了指前面:“咱们到药铺里说,外面太冷了。”

    两人又到了前面药铺,放下门帘,秋无痕指了指墙壁上挂着的一挂猪大肠:“你看!”

    苏劲松惊喜交加:“这……这是哪来的?”

    “牛屠夫让他儿子牛水缸送来拜师的,他爹让他拜我为师,学医,同时也学点文化,其实学文化是主要的。”

    苏劲松听前面那句学医,心头一紧,丈夫医术着实不怎么样,都把人给治死了,为了赔钱,家里当真是砸锅卖铁,老宅里但凡值点钱的都卖了,甚至差点卖了老宅,若不是老祖母拼死护着,说不定也就卖了。

    现在丈夫居然要收徒,连带徒弟也治病死人的话,那这个家可就彻底毁了。好在丈夫马上解释主要是为了学读书认字,她这才放心,丈夫是秀才,教人读书认字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嘛。

    苏劲松微笑道:“那相公就好生教他识字读书吧。难得一个屠夫,还懂得做读书学问的重要,让儿子来拜先生。”

    秋无痕从袖笼之中取出了那炊饼递了过去:“拿着,赶紧吃。”

    苏劲松又惊又喜,接过炊饼看了看,凑在鼻子前闻了闻,满鼻子的肉香,真是舒服,高兴地说道:“这东西哪来的?”

    “有人来看病,没有钱,拿炊饼充抵药费。”

    “那你自己吃呀,相公,你身子这么弱,又要辛苦看病。上次出了那事之后身体又不好,该补补身体呢。”

    秋无痕知道她所说的那件事,当然是指的自己借尸还魂的那个小小郎中受不了压力上吊自杀的事了。当下拍拍肚子说了:“娘子,不瞒你说,我可背着你们已经吃了一个了,这个给你,你吃吧。”

    苏劲松凑上前仔细瞧了瞧秋无痕的嘴,小心地伸手从他嘴角取下了一颗沾着的芝麻,塞到了自己嘴里,品了品,点点头说:“嗯,是炊饼,你既然吃了,那好,我拿去跟老太太她们分了吃了。”

    “一个脆饼分给大家,那还剩什么?”

    “我把它煮成糊,每个人不就有一碗了吗?”

    秋无痕历来脸皮够,根本不会因为自己先吃一个饼就感到惭愧,不过他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马上说:“其实吧,刚才我吃的只是小半块,人家已经吃了一大半了,就剩下月牙那么一点儿,我也没多吃,剩下的你们吃吧。”

    “那我那份给你吃,我不饿,待会儿就吃饭了,我吃窝头挺好的。”

    “我特意给你吃的你还不吃?不听话,你是不是不把我这相公放在眼中啊?”

    秋无痕故意板着脸训斥。

    苏劲松扑哧笑了:“相公,你可从来没有这么跟我说话的,——对了,这才是爷们的样子,我都跟你说了好些次了,你虽然是上门女婿,但也不能够低着头过日子,得挺起胸膛来,像个爷们儿一样。咱们一大家子人可全指望你呢,现在看见你这样子我就放心了,以后就要这么霸气些,你可是全家人的主心骨,你不霸气,我们就没底气了。”

    说着,她的眼圈红了。

    秋无痕点点头说道:“快回去吧,我这儿接着开门给大家看病。”

    “病人多吗?”

    “嗯,还行。”

    “好,那你先忙吧。”

    说着,取下那一挂猪大肠,拿了炊饼喜滋滋的挑开后面门帘回内院了。

第10章 惹我?

    秋无痕重新把门打开,在桌子后面那把陈旧的交椅上坐着,继续等病人上门。

    可是等了半天也没人来,他冻得不行,虽然有门帘挂在门上,可是这老宅原本就是木板屋,年久失修,到处都漏着风,窗户纸都烂了好几个窟窿也没纸去补。

    他心想不行,不能这样老坐着,没人上门同时自己冻得也难受,莫不如主动出去转转,兴许走村串巷主动送医上门,可能还能找到生意。

    毕竟他这个小郎中太年轻,虽然四里八乡就他一个郎中,但是人家不信任年轻郎中的。如果送医上门,或许人家为了省心,也就自己给看病了,毕竟这里距离县城有三十里路呢。

    反正现在刚吃了一个炊饼,趁身上有力气,赶紧去挣点钱,等着天上掉馅饼那可不成。

    药铺里有专门出诊的药箱,可以背在背上,里面装着各种常用的药丸、药材。

    秋无痕之前查看过,可是到底是些什么药他不知道。

    当下将药箱拿出来,打开看了,自己得先熟悉一下。他每拿起一种药就问脑海里的药葫芦是什么东西。药葫芦立刻就会给出答案。

    检查完毕,发现这些药都不怎么样。毕竟那死去的小郎中只不过读了几天医书的,学医是家里穷生活所迫,用来自己捡药治病的,这半吊子的医术当然不行。

    于是他问药葫芦:“我想出去摇铃走村串户,需要带一些药在身上,你帮我出个主意。”

    药葫芦立刻给了一张单子,列出需要带每种药的名字,配伍以及炮制的方法。

    他看了之后,觉得这炮制太费时间了,现在已经快中午了,还是先去走走,回头有时间再炮制药材。

    他又进里屋,把妻子叫出来跟他说了,自己要走村串巷送医上门,苏劲松叮嘱他一定要留神,特别是小心村里的野狗,最好带个打狗棍,说着从门后找了根棍子给他。

    秋无痕一看,这棍子又粗又短,顶上还有一根横木,是晚上撑门用的,太夸张了,笑说:“不用了,太沉,我还是随便摘个树枝之类的就可以了。”

    秋无痕说着背上箱子便出门了。

    本村就不去了,因为本村如果有人要看病会直接来药铺找他,刚才来的就是本村的。

    他想去邻村,可他知道这附近有几个村子却具体在哪不知道,因为他没有承继小郎中的记忆。

    不过出村子就一条路,岔路口一般都有指路碑,应该不会迷路。

    他迈步往村外走,走过一处大宅院。穿越过来这几天他在村里闲逛,已经大致熟悉环境了,知道这宅院是村里大户费老太爷的宅子。

    他走过去时,正好有个白白胖胖的锦衣公子从屋里出来,吃得油光满面的,却是费老太爷的孙子费无通,浑身酒气。

    一看见秋无痕,他也是喝得醉了,眼珠一转,马上拦住了他,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说:“秋兄弟,咱们俩是兄弟对吧?我现在手头紧,能不能给我借点钱,我过个十年八载的一定会还你的,多少都可以啊?求你了,兄弟,你看能借多少给我呢?”

    一听这话就知道他故意想作弄人,听说平素这小子胆子小,今天敢这样,那是灌了黄汤的结果。

    秋无痕举起一只手,瞧着他。

    “五百贯?真的?”

    秋无痕摇头。

    “五十?”

    秋无痕还是摇头。

    “五贯,这也太少了……”

    秋无痕又一次摇头。

    “到底多少啊?猜不到了。”

    “再不滚开,我这一巴掌就下来了!”

    费无通立即双手抱头,一声不吭,跟耗子一般钻回院子去了。

    秋无痕哼了一声:“尼玛老子这么惨了,还敢惹我?”迈步往村外走去。费家墙角几个等着施舍的叫花子原本笑呵呵看热闹,现在见他这凶巴巴样子,都害怕地缩脖子躲到了一边。

    走在村外山路上,道路两边仍然有残雪。

    寒风刺骨,秋无痕穿得很单薄,感觉脸上被冷风吹的跟刀子割似的,他拢着袖子缩着脖子往前走,他有些怀念现代社会坐在中央空调法医室的舒服了。

    村口过来几只野狗朝他叫,他在路边摘了一根树枝,去掉树叶,跟鞭子一样在空中抽了两下,呜呜作响,野狗马上便夹着尾巴转身跑开了。

    他沿着小路往前,来到一个岔路口,有块指路碑,左边方向写的是云端县城,另一边写的是四方村。这应该是去另外一个村子的。秋无痕转身沿着去四方村的山路走,很快开始爬坡。

    一路都是上坡,他感到很累,看来自己这年轻郎中身体素质不怎么样。他停下来喘了口气,看着云雾萦绕,景色的确漂亮,可是现在为生活奔波,哪里还有心情去欣赏这些美景。于是继续往山上攀爬。

    路途歇了好几口气,终于爬上了山顶。累得气喘吁吁,汗水都把后背湿透了,冷风一吹很不舒服。

    他把药箱取了下来放在一颗树下。路边有木头简易凳子,供行人歇脚用的。

    山岗上静悄悄的,偶尔传来鸟叫。

    他坐在凳子上擦汗,打量四周的情况,看山下风景。

    忽然,有东西从树上落下来,吧嗒一声砸在他脑袋上,弹起来又掉在地上,却是个小小的松子。

    他赶紧抬头看,原来头顶树枝上,一个抱着几颗松子的小松鼠正低着小脑袋看他,蓬松的长尾巴飘荡着。

    要是能把这小松鼠打下来,那就有肉吃了。

    这想法真邪恶,这么可爱的小松鼠,自己想到的却是把人家给吃了。

    没等他琢磨该如何抓小松鼠,那小家伙已经几个纵跃,钻到树林深处去了。

    秋无痕笑了笑,正要把目光收回来,忽然,他看见远处小山坡草里里探出来一个田鼠脑袋,正四下张望。

    小田鼠两只前爪抱着个什么东西在看,咬的碎屑乱飞。

    秋无痕一下子心头激动起来。对呀,听说田鼠洞里藏有好多粮食,以前闹灾荒人们没吃的,就是挖田鼠洞。只要能掏到那可就发了。

    只不过,田鼠洞四通八达,可不只有一条路。往往费了几天劲,挖了一大片,依旧找不到田鼠藏粮食的地方在哪。

    这种概率很低的事情,他还是决定尝试一下,说不定自己走狗屎运呢?饿极了才管不了那么多。

    目标先是那田鼠。

    他准备拿东西砸死这田鼠,可惜田鼠很快发现危险,转眼间钻进鼠洞不见了。

    挖田鼠洞必须有锄头,秋无痕的药箱里就有药锄。这锄头是挖药用的,行走山路的时候如果看到草药顺便就挖回来了。

    当下取出药锄,走到了田鼠洞口旁蹲下,默默祷告:“老天爷保佑,让我挖到田鼠藏粮食的窝。不然这日子可怎么过?”

    他开始挖了起来。

第11章 掏田鼠

    费力挖了半米深,老鼠洞开始横着走。他一路跟着掏挖,很累,有些泄气。

    他正咬牙坚持,忽然,他听到田鼠洞里似乎有什么声音。

    他心头一喜。如果是刚才那只田鼠那就好了,直接把它敲了。看样子有一两斤,做一顿田鼠肉也是不错的。虽然说田鼠有可能带有病菌什么的,现在都快饿死了,顾不得那些了。

    他拿药锄蹲在一旁守着。

    突然,那东西钻出来,居然是一条小蛇!只有拇指粗细,但比较长,穿出来之后脑袋还四下乱晃。

    秋无痕吓了一大跳,顾不得别的,直接将药锄狠狠砸了下去。慌乱之下却砸空。

    小蛇转过头看他,眼睛冷冰冰的。

    秋无痕直接上去就是几锄头,终于将小蛇用锄头砍成了几节。

    他又用锄头背直接把蛇头给拍扁了。听说有些毒蛇可以吐毒液,不知道这一条会不会有这本事,先拍扁了再说。

    打死了小蛇,秋无痕这才一屁股坐到草地上,发现手心后背都是冷汗。这还是他第一次打死蛇。很多蛇是有毒的,这条不知道有没有,所以刚才其实挺危险的。

    休息了片刻,他才站起来,用药锄将蛇头勾起来扔进了草丛。不管有没有毒,蛇头都不要。蛇的身子被砍成了好几节。剥了蛇皮可以煮蛇肉汤,也算是小有收获。

    他将这条小蛇身子拿回来放进了自己的药箱里。

    他扭头看了看掏挖田鼠洞的那个坑,——蛇怎么会从田鼠洞里钻出来?蛇不是吃田鼠的吗?

    不过,这条蛇太小了点。刚才那田鼠个头大。这条蛇吃不了那么大的田鼠,只要它不是毒蛇。

    对了,不是有句成语叫做蛇鼠一窝吗?看来田鼠能跟老鼠和平相处,当田鼠和蛇都不能杀死对方,力量达到平衡的时候,和平相处是可能的。

    等等!秋无痕心头一动,蛇鼠一窝?对啊,田鼠跟这条蛇或许是一个窝里住着,只要跟着这蛇的痕迹,或许能找到田鼠藏粮食的窝。

    他兴奋起来,蹲下身仔细查看了一下,田鼠洞很光滑,里面并没有什么肉眼可以看见的痕迹留下。他有些失望,不过不死心。他用手指摸了摸鼠洞壁。

    这时,脑海中药葫芦冒出一股白气,顺着手臂、手指流淌出来,手指接触的部位出现了一条指头宽的痕迹,上面还有若干花纹。

    难道这就是蛇爬过的痕迹吗?

    他赶紧把手指移动在洞壁其他位置,但其他位置并没有出现类似的痕迹。

    他立刻确定刚才显现的就是那条蛇爬过留下的痕迹,大脑药葫芦白气熏染之下居然显出了痕迹。

    沿着这痕迹挖掘下去,或许就能摸到田鼠藏粮食的地方。

    他立刻举着小药锄准备接着挖。不过他还是警惕地站起身四下看了看。这毕竟是进出村子的道路,有人经过看见就麻烦了。

    他马上跑到路边把自己的药箱提了回来。藏在草丛里,这才放心。蹲下身开始挖。

    他速度越来越快,挖到粮食的希望让他甚至都忘了疲倦。往下挖没多久就发现了鼠洞的分叉。他用手在分叉处摸了一下。其中一条分叉地面又显现出蛇爬动留下来的弯弯曲曲的痕迹。确定这一条就是刚才蛇爬过的地方,很可能通向田鼠窝。

    他继续沿着这一条田鼠洞往前挖。

    好在田鼠洞并不是一直往下,往下不到一米就横着走了,这样对他来说,相对也比较省事。

    往前挖了一段距离,又发现了一个分叉。

    他触摸后再次确认了分叉处一个鼠洞有蛇爬动的新鲜痕迹。顺着继续挖。就这样,也不知道遇到了多少分叉。好在每处分叉用手指触碰,药葫芦都会冒出白烟,透过手指显现出痕迹来。

    看来脑海中药葫芦冒出的白烟还有显现痕迹的功能。这让他兴奋极了,因为这对破案肯定有帮助,如果将来自己有机会参与破案的话,这本事就用上了。

    也不知道挖了多久,累得气喘吁吁,就在他觉得自己都快要趴下的时候,终于,一锄头挖出了一些稻谷。

    秋无痕兴奋极了,把那稻谷捧在手里,仔细查看,确认没错,就是稻谷。

    这时,他才发现光线已经昏暗。原来专心挖掘之下,竟然已经到了傍晚时分。挖了整整一个下午。

    回头看看,早就离开了那条山路。

    他警惕地站起身看看,确认没有人,这才小心翼翼的掏开鼠洞。他呼吸都要停止了,鼠洞很大,里面满满一坑的稻谷。

    旁边有个窝,不知道是田鼠的还是蛇的,不过那只肥硕的田鼠已经不见了。因为这田鼠窝里还有好几条鼠洞,田鼠肯定从别的鼠洞跑掉了。

    他赶紧把自己的药箱拿过来,打开,把里面的药和那条蛇全都倒了出来。然后用手捧着稻谷倒进药箱里。直到所有稻谷全都装进了箱子,竟然装了将近一箱子。看起来差不多有二十斤。

    这下发了。至少以后好几天都能吃上白米饭。

    只要把眼前难关过了,凭着脑袋里有这个厉害的药葫芦帮忙,以后挣钱应该是容易的。

    他确定已经没有一颗粮食留下之后,这才罢手。可是地上一堆药物和那条蛇怎么办?

    他脱下长袍,把把药和那条蛇都放到里面包了起来。弄了个大包也背在背上。好在身上还有一套月白色的衣裤,不至于光着屁股。

    实际上就算光着问题也不大,因为天已经黑了。

    秋无痕沿着山路往回走,一路下坡。

    忽然,他听到后面有响动,回头一看,见到有人举着火把顺着山道过来了。他赶紧让在一旁。

    这几个人抬着一副担架。担架上躺着个人,盖着被子,痛苦地呻吟着,听声音很可能是病了或者受伤了。抬担架的累得呼呼喘气。后面跟着一个中年妇人,拉着孩子哭哭啼啼的从他面前走过,显得很着急。

    秋无痕下意识想问要不要帮忙,但还是打住了。毕竟自己背上有粮食,万一对方知道了起了贼心怎么办?小心为上。

    等担架过去老远了,他才接着往前走。

    没多时便到了分叉路口,看见路边有人在哭。

    走进了一看,却是刚才那几个人。担架放在路边,妇人抱着担架上的人在哭:“孩他爹,你不能死呀,死了我们母子可怎么过啊?你不能死呀,你醒醒啊,呜呜呜……”

    抬担架的汉子说道:“嫂子,人没气了,挨不到县城了。还是赶紧抬回家办后事吧。”

    妇人只是哭,孩子站在那也跟着哭。

第12章 诈尸了

    秋无痕走了过去,一个抬担架的高个子男人看见了他,说道:“咦,这不是秋郎中嘛,鸣山村苏家那个赘婿,刚来我看见有个人在路边,看着像他,果然是了。”

    另一个矮个子男人也瞅了一眼:“可不是嘛,秋郎中,你这是去哪里,出诊给人看病去了?”

    “是啊,”秋无痕瞧了一眼担架上的人,被妇人挡住了,“这是怎么了?”

    “我们村的刘德福,经常在云端县打短工的那个,傍晚时突然心头痛,抬到这里就没气了。”矮个子瞧着秋无痕说,“你是郎中,要不给看看呗。”

    高个子撇撇嘴:“拉倒吧,还让他给看病啊?他前些日子给人看病,把人都治死了,赔光了苏家所有的钱,差点连老宅都卖了。羞愧之下上吊自杀差点死了,还敢找他看病?落在他手里就是一个死字!”

    秋无痕抬头看了看他们,忽然凑到矮个子面前,吸了吸鼻子。

    矮个子不明就里,问:“怎么了?”

    秋无痕摆摆手没说话,又凑到高个子面前吸了吸,点点头,问道:“你中午饭吃的糠饼加臭豆腐?”

    高个子愣了一下:“是啊,怎么了?”

    “这就对了,刚才那个屁是你放的?”

    “≥﹏≤……”

    那边妇人已经听到他们说话,赶紧爬起来,一把抓住秋无痕:“秋郎中,求你救救我男人吧,他……他没气了……”

    秋无痕点点头:“让我看看!”

    他蹲下身,拉开了被子查看,见躺着的是个中年男人,面颊消瘦,双目微张,嘴唇干裂,探了探鼻息,果然已经没什么气息了。用手扒拉开眼皮,瞳孔已经散大。

    他检查的同时问道:“怎么发病的?说简单点。”

    “就刚才,正在吃晚饭,我男人突然说胸口痛,然后捂着倒在地上,脸上全是冷汗,身子发抖,喊也喊不听了。我赶紧招呼邻居帮忙,用担架抬着准备送县城去看。走到这里,发现没气了。郎中,求求你,一定要救救他。我跟孩子可全指望着他。不然以后日子可怎么过?”

    秋无痕把手按着了病人胸口上,已经感觉不到心脏跳动。

    脑海中,药葫芦闪现出辩证结果:

    胸痹,心脉闭塞,气血运行中断,阴阳厥脱。治法:猛击心脏,然后用四逆汤。

    秋无痕已经判断很可能是急性心梗了,看了药葫芦的中医判断,肯定了他之前的判断。药葫芦给出的治法也是他的想法,猛击心脏,看能不能让停跳的心脏重新恢复跳动,作用类似于电击除颤。

    他立即用左手垫在病人心脏处,举起拳头狠狠一拳砸在手背上。

    咚的一下,震得病人弹跳了起来。

    与此同时,脑海中药葫芦透出一道白色气流,迅捷无比的透过手臂、拳头和手掌,注入了对方体内,撞击心脏。

    转瞬间,心脏重新开始跳动起来。

    两个抬担架的看见他二话不说就给了病人一拳头,吓了一大跳。

    矮个子怒道:“你干嘛?”伸手过来就要推出秋无痕,就在这时,担架上的病人突然一屁股坐了起来,把矮个子吓得一屁股直接坐在了地上。

    “诈尸了!”

    高个子吓得大叫着屁滚尿流抱头鼠窜,跑出老远,一头扎进刺蓬丛里,只露出个屁股在那发抖。

    妇人也吓得拉着孩子退了好几步,当她看清了丈夫刘德福捂着胸口坐在那喘气,似乎已经活过来了,这才惊喜交加的扑过去抱住丈夫:“孩他爹,你活过来了?你活过来了!呜呜呜……”

    喜极而泣。

    刘德福四下看看,问:“我这是在哪里?怎么回事?”

    “吃饭的时候你突然说胸口痛,然后就晕倒了。我们把你抬到县里去救,抬到这里发现你没气了,还以为你丢下我们娘两个自己走了呢。正好遇到这个秋郎中。他给你治病,结果一下子就把你救活了。真是救命菩萨!”

    他说着,回头过来眼泪旺旺望着秋无痕,一个劲的说谢谢。

    刘德福想站起来,但是大病之下没有力气。

    秋无痕说:“别着急起来,我先给你吃点药。”从那包裹里翻出四逆粉,这是四逆汤的药磨成粉,为了携带方便。

    他将药粉倒在自己手心里,立即发现脑海中药葫芦冒出一股白气,快速流过手臂,来到手心,包裹着药粉,融入其中。

    秋无痕立即明白,这药粉已经增强药效了。他将药粉倒在妇人的手心:“用水给他服下。”

    妇人赶紧拿来水葫芦,把药粉倒进丈夫的嘴里,用水冲了下去。

    只片刻,刘德福便一咕噜爬了起来:“我感觉我已经好了。”

    他妻子又惊又喜。秋无痕却招手说:“别着急,不要起来,先躺下休息。我给你再检查一下。”

    刘德福从秋无痕充满感激,当然很听话,点点头,重新躺回了担架。

    妇人赶紧让开,充满感激的望着秋无痕。

    这时,矮个子确认刘德福不是诈尸,叫高个子回来。高个子这才从刺蓬里钻出来,头上脸上都被荆棘划伤了,血淋淋的很是狼狈,好在都是皮肉之伤。

    他小心地走回来,瞅着刘德福:“你……你活过来了?”

    “是啊,多谢你们两抬我,我活过来了,多亏遇到了秋郎中。”

    高个子充满敬畏地瞅着秋无痕:“原来……,原来你医术这么厉害?死了的人你都能救活了,看来别人嘴里说的都是骗人的。”

    矮个子呵呵笑:“可不是嘛——对了,刚才你放的屁真的好臭!”

    高个子尴尬地挠头,嘀咕道:“秋郎中能从屁里闻出我中午饭吃的什么,真是厉害!”

    秋无痕蹲下之后拿过病人手腕诊脉。

    一股白色气流从脑海里葫芦口冒出,顺着诊脉的手指进入病人身体,绕行一周又回来了。

    脑海中药葫芦显示:

    没有发现重大疾病,除了蛀牙、痔疮和腰肌劳损之外。

    秋无痕微笑点头说道:“你身体挺好的。不过你好像患有痔疮,对吧?”

    刘德福顿时脸红,点点头说:“是啊,不过我没看过郎中啊,你怎么知道的?”

    “你还有蛀牙,因此经常牙痛。”

    “哎呀真神了,你看的真准,我就是牙痛。有时痛得厉害一点,有时不痛。这段时间就没怎么痛。我也没看过牙痛啊,你又怎么知道的?”

    古人不太注重口腔卫生,蛀牙很普遍,牙痛当然就很常见。

    秋无痕又拍了拍他的后腰:“你长期劳作,弯腰驼背的,这腰肌劳损可是有点严重。要注意休息,不然,再过些年可就下不了地了。”

    刘德福算是彻底服了:“秋郎中,你可真神了。我这腰时常酸痛,特别是刮风下雨。不过我也没看过郎中啊,也没跟人说过,你却全都说对了,真是神了。”

第13章 我做主

    妇人说:“郎中,您给一起治吧?”

    秋无痕站起身:“这些病一时半会儿治不好的。你先回去休息吧,等闲了可以到鸣山村来找我。我再给你开药。天黑了,我得回去了,我家娘子要担心了。”

    刘德福也跟着站起来拱手感谢:“好的,多谢郎中,我叫刘德富,这是我浑家,那两位是我家邻居,多谢你救命之恩,赶明儿我一定登门拜谢。”

    妇人掏出来一个蓝布包,打开了,里面十几文铜钱,全都递给秋无痕:“我家就这么多钱了。全给您,您可别嫌少。您救了命了呢。”

    秋无痕笑了笑:“刚才的药五文钱,我说过了,看病不收钱。所以多的我不能收。”说着,从她手里取了五个铜钱放进怀里。

    妇人感激不已:“你这是救命之恩啊,怎么只收五文钱呢。要不,回头我给你送三碗米过来当药钱?”

    “真的不用了,我家药铺的规矩,只收药钱,不管什么病,你丈夫这病的药钱我已经收了,回头看其他病再说药钱吧。”

    那妇人感激的泪水盈盈的,又有些不放心问:“我男人这病到底咋回事呀?还会不会再犯?”

    秋无痕已经检查过他的身体,发现没有致命病变。而心脏骤停的原因,如果没有明显基础疾病,就应该是跟过度劳累等有关,比如过劳死,这种原因导致的骤停猝死具有偶发性,无法预测。

    不过只要没有基础病,偶发性心跳骤停还是不常见,而且不会频繁发作,所以他摇头说道:“你丈夫身体还不错,没有什么大病,这心脏停跳应该不会再发作了。不过注意休息,不能太累了。”

    “种地的哪能不累呢。”三个汉子感慨说。

    秋无痕道:“以后如果再发作,你们直接抬来鸣山村找我。我真的得走了。”

    说着,他背起药箱和包裹,挥挥手,往回村的路走去。身后那刘德福夫妻感激不已,一直念叨着真是遇到了好心肠医术高的好郎中了。

    秋无痕回到鸣山村,刚进村口就看见有两个人提着个灯笼站在路边,走进了一瞧,却真是自己的娘子苏劲松和妻子的二妹苏劲梅两人。

    她们也看见了秋无痕,惊喜交加之下,小碎步赶过来。妻子苏劲松喜极而泣,眼泪哗哗的:“相公,我以为你出事了呢,怎么天黑都没回来。”

    秋无痕知道她是真的对自己担心坏了。换成现代社会,女朋友肯定会扑进怀里,可这是明朝,女子是不可能主动扑进丈夫的怀里的,何况旁边还有人,即使是自己的亲妹妹也不好意思。

    平素里她们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天呆在家里头。这次如果不是担心坏了,也不会提着灯笼到村口来等的。

    秋无痕说道:“路上有点事耽误了,又遇到了个病人。不然不会那么黑的。走吧,咱回家。”

    从苏劲松手里接过灯笼,两姐妹一边一个跟着,往回走。

    二妹苏劲梅好奇地问秋无痕:“姐夫,你在路上遇到了什么事情啊?”

    秋无痕按捺不住心头的兴奋,先四处看了看没有人,这才说道:“我刚才在山顶,掏了一个田鼠洞,得了好多粮食。”

    两姐妹惊喜交加。村里的人有不少人出去掏田鼠洞的,可至今为止也没听说谁家掏到了粮食的。因为老鼠洞田沟壑纵横,根本找不存放粮食的老鼠洞。没想到秋无痕一下午便掏到了老鼠洞的粮食。

    两人赶紧目光望向他提着的大包。轻飘飘的没觉得怎么沉重。不大像有粮食的样子,有些疑惑的问秋无痕:“粮食在哪里呢?”

    秋无痕指了指后背的药箱:“在这里面的。我把药材腾出来了,满满一箱子都是。”

    二女欢呼雀跃。苏劲松反应快,立刻用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不要叫,财不外露。好在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三个人兴奋的回到家。

    刚敲门,门就打开了。苏母和二姨娘、三姨娘以及三妹苏劲香提着灯笼正准备出门去找他们,看见他们三个回来,尤其是看见了秋无痕,这才都舒了一口气:“可算回来了,能把人吓死。不知道老太太有多担心呢。赶紧的去报个平安吧。”

    “我去!”

    三妹苏劲香高兴就要转身跑去后院通知苏祖母,却被萧劲松叫住了:“先不用,你们先看看好东西,然后把这个东西一起拿几个老太太,老太太立马就会高兴的。”

    “啥好东西?”

    家里已经很久没有好消息了,大家都兴奋地围拢过来。

    萧劲松从丈夫肩膀上取下药箱放在地上,打开了盖子。里面都是黄橙橙的稻谷。

    众人都惊喜交加:“哪来的?”

    他们话语中带着担忧,不会是借的高利贷甚至偷的吧?虽然都相信这穷书生没那个胆子,毕竟家里倒霉的事一件接着一件,难免心头担心。

    舒劲松急忙说:“是相公下午掏田鼠洞掏出来的,你看上面还有泥土呢。”

    苏母仔细看过,这才放心地点头:“原来如此,真是太好了,这差不多有二十斤呢,够吃小半个月的了。”

    秋无痕不仅心中感慨,这所谓吃小半个月,无非是熬稀粥加上米糠、野菜什么的。

    众人提着那一箱稻子来到后院。

    苏祖母和四孙女苏劲芸正在那焦急的说话,等到他们推门进来,看到秋无痕,老太太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哎呀,可算回来了。让人着急死了。”

    “老太太先前急死了,下面紧接着该高兴死了!快看看这是什么?”

    苏母打开了盖子。老太太一瞧之下,不由得呼吸都停止了:“这些稻谷哪来的?”

    “是相公爷在外面掏田鼠洞掏的,你看,有差不多二十斤呢。”

    二姨娘啧啧连声:“相公爷就是厉害,如果每天都能掏一窝田鼠窝,这一家人生活可就有指望了。”

    众人都点头,望向秋无痕。

    秋无痕知道这不太可能,今天刚好有一条小蛇从田鼠洞钻出来,自己的药葫芦又恰好能显现痕迹,这才顺着找到老鼠窝的位置。再要复制这一次的成功,只怕就没这么容易了,因为老鼠洞里老鼠的痕迹哪里都是,如果没有蛇出没,就无法根据老鼠的痕迹去寻找存粮食的老鼠窝。

    不过自己脑海中多了这个药葫芦,他对挣钱还是充满信心的,说道:“不掏老鼠窝咱们我们同样能够过上好日子。你们相信我。”

    老太太高兴地点头说道:“当然相信。不过,相公爷还是想着法考科举,这才是紧要的。相公爷将来要官居一品,成为国家栋梁,就必须入仕为官才行啊。”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把脑袋点得跟鸡啄米似的。用满怀期望的目光望向秋无痕。

第14章 天太冷

    秋无痕尴尬地笑了笑。

    反正自己没学过四书五经,考科举那完全是去丢人现眼,根本没有可能的事情。既然没有可能也就不去想。

    老太太问苏劲松:“攒钱怎么样了?够相公爷进温江府参加乡试的盘缠了吗?”

    “去的倒是够了。回来的还差一点。”

    “既然这样,那这些稻谷就留着,等相公爷赶考时做成炒米,可以路上吃。”

    肖劲松赶紧点头答应,其余人却傻眼了。

    秋无痕也不干了,虽然粮食是留给自己将来到府城赶考吃,可也就意味着现在要继续饿肚子。他马上反对:“老太太,这些稻谷不用留着,给大家做饭吃吧。至于后面赶考的盘缠,放心吧,我路上可以给人看病挣钱。”

    “话是这么说,可是留着总有好处。听我的话。”

    四妹妹苏劲芸恋恋不舍的把手里的一捧稻谷放回了箱子里。

    其他人也都表情黯然。

    秋无痕马上说道:“老太太,这稻谷是我找回来的,所以怎么用应该由我来定。不是吗?”

    老太太一听不由得愣了。

    印象中秋无痕从来都是低眉顺目什么都说好,样样都答应,不管对不对都先答应下来。毕竟他是上门女婿。虽然苏家没把他当外人看,也从没亏待过他,反倒是十分尊敬,还指望他们将来光宗耀祖,可是他心里还是明白他的身份,觉得他应该听苏家的,毕竟他是倒插门的上门女婿。没想到现在他竟然当着老太太的面反对老太太意见,而且这个决定还是为了他好。

    秋无痕马上说道:“我还有一样东西,给大家打牙祭,拿出来你们就知道我不是吹牛。”

    说着,他打开了药材包裹,拿出来那条砍成几段的蛇。

    苏家众女子都惊叫后退,一个个脸色煞白。

    秋无痕说道:“这是掏田鼠洞时遇到的蛇,打死了,拿来炖蛇汤。还有,上午我还收了一个徒弟,每个月可以孝敬我们家一挂猪大肠。”

    猪大肠的事情苏劲松已经跟老太太他们说过了,先前就很高兴,现在听他说起,又见他拿出那条小蛇,也都觉得他的确是有本事的。

    秋无痕接着说:“老太太、太太和二位姨娘,你们每日辛苦。三个妹妹也都在长身体的时候,没有粮食吃,这身体垮了,看病花的钱都多了去了。所以,咱们还是先吃饱穿暖最好,后面赶考啥的到时候再说,反正要明年秋天了。”

    苏母也帮腔,在苏祖母耳边低声说道:“是呀,老太太。要不就按照相公言说的吧,他难得做一回主。若是没了面子以后就不好了。”

    这句话起到了很关键的作用。苏祖母身子震动了一下。对呀自己的这个孙女婿将来可是出将入相的国家栋梁,将来要治理国家的。他如果连家里都说了不算,将来怎么辅助皇上治理国家?

    自己身为一家之主,如果首先不尊重他的权威,挫了他的锐气,对他的成长肯定是不利的。

    所以老太太马上便转变的态度,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按相公爷的主意办吧。”

    众女都是欢呼雀跃。

    “再去给相公爷买一壶酒来。”

    这下秋无痕欢呼起来。虽然明朝的酒很淡,而且乡村米酒是如此,但好歹也是酒。

    当下几个女子一起帮忙,用家里舂米的石臼把这差不多二十斤的稻谷舂了出来,同时把那条蛇也切了熬汤,猪大肠用盐巴腌了放着,一时吃不了这么多。

    因为有肉,按照秋无痕的要求,米饭这一次除了熬得有点稀之外,没有加米糠。

    已经好几个月没粘到肉的味道了,一家人吃得很开心。一壶酒都给了秋无痕,苏劲松陪他喝了一杯,其他女子都不喝酒,只是微笑看着他们喝。

    这顿饭吃得很开心,比以前家道富裕的时候吃山珍海味还要感觉香甜。特别是秋无痕,一壶酒喝完,甚至还感觉有点醉了。

    夜深了,大家还围在一起议论秋无痕这一天的战果和家里带来的巨大变化,夸赞秋无痕有本事。直到苏祖母让大家回去睡觉,这才各自散了。

    三姨娘却叫住了秋无痕:“相公爷,你四妹妹的床腿快断了,你能不能帮忙修一下?”

    “行啊!”

    秋无痕跟着三姨娘和四姨妹苏劲芸来到她们房间,果然看见那张床一条腿快散架了。检查了一下,是接口处榫头烂了,于是去厨房用柴刀削了一块新的榫头,重新打了进去,床架子就稳当了。

    等秋无痕走了,三姨娘高兴地对女儿苏劲芸说道:“看见没有,你姐夫多能干,不光读书厉害,还能干活,什么都会修,咱们家的坏东西,桌椅板凳还有床,什么都能修,多好啊,以后你要是能嫁一个你姐夫这样能读书能修家具的夫君,我就高兴死了。”

    “我不要!”

    “为啥?”

    “要是嫁个姐夫这样的,什么家具旧了坏了都能修,那我一辈子也别想用上新家具了。”

    “额……”

    秋无痕和妻子苏劲松来到前院药铺准备睡觉。

    屋里很冷,跟冰窟一样,苏劲松麻利的把地铺从柜子里抱出来,把地清扫干净再把被褥铺在地上。

    接着,她拉着秋无痕盘膝坐在地铺上,拉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好冷啊!”秋无痕仗着酒兴,抱住媳妇啃她的皎洁的手臂。

    “哎呀,干嘛咬我?”

    “因为我冻成狗了啊。”

    继续咬,还要咬她脸蛋,苏劲松咯咯笑着赶紧推开他:“讨厌!坐好,我给你看样东西。”

    “什么东西?”秋无痕瞅她身上。

    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蓝布包出来,小心翼翼打开,里面居然是好些碎银子。

    苏劲松说:“这就是咱们攒的钱了,铜钱够一贯我就拿去换成银子,这样携带方便。咱们攒的钱其实已经够你去温江府参加乡试来回了。老太太刚才问,我说没有攒够,主要是还想给你多攒一点……”

    “等等!”秋无痕打断了她的话,没好气地说,“娘子,你没长乃子啊?”

    “长了啊!”莫非突然飞了?苏劲松赶紧低头看自己,好端端的还在。

    “错了,是脑子,你没长脑子吗?”秋无痕揉了揉冻麻了的腮帮子,“该死的老天,这么冷,把我嘴冻得说话都不顺溜了。”

    “你敢说我没脑子!”苏劲松举起手,“我看你是属黄瓜的,——欠拍!”

    “娘子息怒,听我一言!”

    “讲!”

    “咱们家现在都吃糠咽菜了,有钱却不拿出来用,你这不是脑子冻成豆腐了又是什么?”

    “还说!你才脑袋冻豆腐。”

第15章 答应的事

    苏劲松轻轻打了他一下,又用被子裹紧他:“相公,这盘缠进温江府赶考是必须的,除了府城赶考,咱们还得另作准备。你想啊,假如你将来落榜了,还要再等上三年那可太久了。所以咱们得多攒一笔钱,这次若是再落榜了,就去捐一个国子监的例监,这样你就可以到国子监去读书了。等到读完书出来就可以做官了。只有做了官才能官居一品啊。”

    “张半仙可说了,虽然命中你要出将入相,但不努力也不行。你不能因为命中有所以就躺在那啥都不做。那老天爷也不会开心,一生气说不定就会把你的命给改了的。所以,咱们得想尽办法让你能进入官途才行。”

    秋无痕一直不知道以前算命的具体细节,现在知道了,原来这算命的说了一个棱模两可的话。他说命里有了还得努力,不然老天不高兴就会把命改了。这样一来,将来如果做不了一品高官,那就可以解释为努力不够,命被老天爷给改了,这样就怪不到他了。

    从这句话来推断,这所谓张半仙纯粹是个江湖骗子,没想到苏家却完全相信了,当作全家人奋斗的目标,即便现在生活艰苦全家人也不放弃,都齐心协力为这个目标奋斗。

    秋无痕多少有些感动,虽然他看穿了这所谓的命只是一个骗子的谎言,但他不准备揭穿。毕竟,有希望的日子总是好的,更让人有活下去的动力。

    秋无痕说道:“捐一个国子监的监生,要多少钱?”

    “我打听过了,要四十两银子。咱们除了你进京赶考的盘缠之外,也就攒了没到一两银子,还差的远呢。不过咱们不能因为这个就不去攒钱,钱是要一文一文去攒的,总能攒到四十两银子。”

    “娘子,这钱没必要攒。”

    “为什么?”肖劲松大吃一惊。

    “因为……我对做官本来就没兴趣。我如果没兴趣做官,就做不好,到时候被人弹劾丢官罢职,这钱就打水漂了,还不如不做。”

    苏劲松急了,一下子跪坐起来:“相公,谁也不是从娘肚子一生下来就会做官的。你不做怎么知道自己不行啊?再说了,怎么会没有兴趣做官呢?官老爷多威风,出门都是官轿子抬着,前呼后拥鸣锣开道,说打人屁股是打屁股。天底下哪个男人不是削尖脑袋去做官呀,你可别犯糊涂。”

    “我没糊涂,我只是不想当官……”

    “可是,我爹死的时候,你在我爹面前答应的事,难道都忘了?”

    “我答应啥了?”

    “我爹让你努力当上一品高官,光宗耀祖,让我们一家人为你骄傲。你当时答应了我爹,你会努力去做的。你怎么给忘了?”

    “娘子,你听我解释……?”

    “不听你解释!你答应了我爹的,我不听!”

    “你先听我解释嘛……”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苏劲松捂着耳朵叫着。

    “好,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能回答上来,我就答应你捐官,怎么样?问题很简单,你肯定能回答。”

    “真的?”苏劲松放下手,“我肯定能回答?要是我根本不知道答案回答不了,那就算你输!”

    “嗯。算我输。”

    这下赢定了,苏劲松笑了起来:“好,你问,什么问题?”

    “你知道为什么女人不能当官吗?”

    “不知道!——哈哈,我不知道答案,你输了!”

    “你先听答案,就知道你肯定知道答案的。”

    “是吗?那答案是什么?”

    “女人不能当官,就是因为,如果女人当官了,升堂的时候,犯人在下面说:‘大人,你听我解释。’女人就会捂着耳朵叫:‘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那还审个屁的案子啊。”

    苏劲松咯咯笑了,打了他一下:“就知道你搞怪!反正我不听你解释,我就要给你捐官!”

    “怕了你了!”秋无痕无奈耸耸肩,“不过,我如果做不来官,被丢官罢职,到时候你们可别怪我!”

    “不怪你,我们全家都不怪你,只要你努力了,你就一定能出将入相,官居一品,这是张半仙说的,错不了!我还指望着靠你当上一品夫人呢。”

    苏劲松听秋无痕这么说了之后,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说道:“老太太和我们大家都是女流之辈,不可能入朝为官,甚至都不能出去挣钱养家糊口,全家上下都指望你一个人。我知道你很辛苦很累,我们也很心疼你。但是没办法,这担子就只能你一个人挑,谁叫你是男人呢?家里又没有第二个男人可以帮你分担。”

    秋无痕眼珠一转,说道:“有啊,二妹马上就要到出阁的年纪了,可以给她找个婆家。哦不,可以找个上门女婿,跟我一样也找个秀才甚至找个举人,二妹夫不就可以金榜题名,入朝为官了,替苏家光宗耀祖了吗?”

    苏劲松摇头苦笑:“若是家里还没有败落之前,咱们家那时在京城也算大富人家,找个秀才甚至举人也不是没有可能。可是现在,咱们除了这个空空的老宅,连像样的家具都没有,全都变卖光了,整天吃糠咽菜,这么一大家子人等着供养,有谁愿意入赘到咱们家来?能把小妹嫁出去都已经不错了,我这还在操心她的嫁妆呢!”

    “这可说不准,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或许偏偏就在有人看上了二妹,愿意入赘咱们家。就跟当年我一样,那不就成了?”

    “你当年也是拿了我苏家一笔钱还了你读书赶考欠的债。你又是孤儿,无牵无挂,这才愿意入赘我苏家。又有几个秀才有你这样的情况?这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苏劲松没有再跟秋无痕辨说这个话题,勉强笑了笑说:“真要是那样,倒感情好了。快睡吧,我都冻死了,这天怎么这么冷?”

    “是呀,这两天特别冷。这药铺又比较宽大,跟冰窟似的,赶快睡吧。”

    二人匆匆把外套都脱了,贴身衣服却不敢脱,不然冻死了。把外套搭在被子上面,可以增加一层厚度。吹灭了油灯昏暗的油灯,二人蜷缩在被子里。

    苏劲松伸手将秋无痕整个人抱在怀里。

    秋无痕以前可没有这个待遇,有些惶恐。虽然苏家败落,但苏劲松从小到大都是过着富足的日子,营养一直非常好,所以身材很不错,成亲时甚至还有点小胖。不过家道败落这几个月来清瘦了不少,所以身材倒比成亲的时候更显得匀称。

    秋无痕问:“你这是干嘛呢?”

    “你不是冷吗?抱着暖和。”

    “要抱也是我抱你啊,我是大男人。躲在你怀里跟躲在母鸡翅膀下的小鸡似的,我这脸还往哪搁啊?”

    苏劲松咯咯的笑了:“自家屋里别人又看不到,不用讲究那些。”

    在男尊女卑的明朝,女人不能这样搂着丈夫,这虽然是亲热的举动,却又对男人不敬之嫌。

    而苏劲松之所以这么大胆,是因为秋无痕到底是入赘她苏家,是个赘胥。赘胥在古代地位实际上比小妾还不如,几乎沦落为仆从差不多了。苏家虽然对这个算命命中注定将来会当一品高官的赘胥姑爷礼敬有加,从来未曾轻视。可是在脑海中根深蒂固的思想却是难以根治,也就是说,她苏劲松在秋无痕面前是有心理优势的,这才敢搂着丈夫。

    秋无痕二话不说,把她的手扳开,将她抱住,说道:“这才是标准打开姿势,不管人前人后,我都是你的守护神。”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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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大户苏家招穷秀才入赘,只因张半仙说他将来会官居一品。没想到赘婿进门后霉星高照,苏家生意大败亏空,秀才又治病死了人,赔得个家徒四壁。秀才羞愧自尽,穿越法医秋无痕借尸还魂。娘子一家人却坚信赘婿终有一天会出将入相,为此拼命攒钱为他捐官入仕。面对吃糠咽菜的家人和即将倒闭的药铺,秋无痕有心无力,因为他是法医,不懂中医。好在,他脑袋里凭空多了一个神奇药葫芦。逆袭由此开始。医侦朝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医侦朝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医侦朝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