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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沐轶     医侦朝野txt下载     医侦朝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30章 热那亚的崛起 二 吉伯林

    欧历1278年,8月13日(共和历8月9日),热那亚。
    港口北侧,一处小市集中,一伙游侠模样的人正坐在树下,死死盯着港口中新来的那几艘大船。
    这几艘新奇的东方巨舰自打来了热那亚,就成了这座小城当下最大的热点,观者纷纷。但这几个人不光明正大去港区看,反而在外围盯着去看风景的人,就显然不寻常了。
    盛夏天热难耐,这伙人坐了一会儿便感觉口渴,相互吆喝了几句,便有一人站出身来,去了后面的市集中,准备买点解渴的东西。
    此人来到一处水果摊前,见有西瓜在卖,便说道:“老板,来一个西瓜,细细切成十二片,都要一般大小!”
    老板见他帽子上斜插着一根羽毛,似是帝党的标志,眉头一皱,问道:“客人,你是要横切还是竖切啊?”
    游侠答道:“自然要竖切!”
    教党和帝党的分歧延伸到生活的方方面面,甚至水果的切法也各有不同。老板听了他的答案,顿时胡子一吹,将手中刀直接插到了案板上:“哼,果然是帝党的无脸人,走开走开,我的西瓜不卖给你!”
    游侠也骂骂咧咧地道:“愚蠢的教党爪牙,有钱都不赚!”
    但无奈市集中小摊贩多是教党支持者,他走了一圈,多次碰壁,才在一处阴暗角落里买了一篮桃子,走回树下分给了同伴们。
    几人吃着桃子,继续看着海港中的景象。
    不多时,又有一队绘着费埃斯基家纹的马车进入了港中,从华夏舰队的大船里拉走了一些货物。类似的场景这些天来多次发生着,但这次不同的是,车队里有几个衣着体面的绅士上了船,一连好长时间都没有下船,这就引发了游侠们的警惕。
    “不妙……”其中一名年长的游侠站起身来,“刚才里面那个矮胖的家伙我有印象,好像是费埃斯基家的拉尼埃罗,他们可能是要勾搭起来了!快,快回去通知甲必丹!”
    (注:帝党上台后,废除了热那亚传统的执政官制度,改设两名“People”共同执政。这个名字怎么译都没味道,总不能叫人民队长吧,干脆叫甲必丹了。)
    于是他们分出一队,穿街走巷,匆匆来到了港口东侧山上的议政厅。
    这个议政厅前除了悬挂热那亚共和国传统的白底细红十字旗帜,还悬挂了神圣罗马帝国风格的红底白十字战旗,标示着当权者的帝党身份。
    游侠们进入议政厅,找到当前值守的甲必丹奥伯托·斯皮诺拉,报告了这一事态。
    奥伯托·斯皮诺拉身材很矮,但是很壮实,肤色黝黑,有着刀疤的痕迹,一看就是饱经风霜的样子。实际上确实也没错,他海军出身,十年前曾率领舰队战胜过威尼斯人,因此才有足够的威望在教党占多数的热那亚担任甲必丹。
    他获知最新信息后立刻意识到了不妙,奖赏了这些被他派去监视港口的帝党游侠后,也派人出门,去将另一位甲必丹奥伯托·多利亚请了过来。
    多利亚与斯皮诺拉同名,不过模样富态得多,更接近一般人印象中的富商。他收到情报后,同样忧心忡忡地说道:“那些教廷的爪牙们,死心不改,这是想引外人来闹事啊!”
    斯皮诺拉不忿地说道:“一帮目光短浅的商人!他们怎么就不明白呢?我们依附于皇帝,就是为了借助皇帝的权威,与同属帝党的比萨共和国保持和平。只要和平能持续个几十年,让热那亚更加强大起来,那么就不用怕其它人了!”
    多利亚也叹道:“两年前,格里马尔迪和费埃斯基两家借教宗的支持,回到了热那亚,也再次刺激了比萨人。这两年来,我们好生安抚,可算是让比萨人平静下来了,现在教党又想投靠外来的华夏人,这不是让我们的和平努力白费了吗?”
    斯皮诺拉愤怒地对桌子拍了一掌:“蠢货,国贼!”
    多利亚看了看他,问道:“那么,我们应该如何应对?把华夏人和教党一并驱逐出去?”
    斯皮诺拉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他转身到墙边的柜子上取出一份图册,放到桌子上展开给多利亚看。“根据我们这些年来在亚细亚收集的情报,蒙古人和埃及人虽然没有再次爆发战争,但都在积极准备着。而这次,他们备战的重点不是骑士,而是这个……”
    图册上展示的,赫然是一门大炮!
    虽然比例和外形有些失真,但至少长条的炮身、黑洞洞的炮口和搭载炮身的炮车都描绘出来了。
    其它地处内陆的欧洲国家可能对东方发生的军事变革一无所知,但热那亚通过海路与战争前线有着密切交流,各种情报汇聚,自然得知了最新的技术进展。只是,知道归知道,他们尚未有能力获取到火炮的制造方法,但这不妨碍他们根据已知信息做出一定的分析。
    “据亚细亚的情报,火炮的威力要远超寻常的投石机,而且射程更远也更准确。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斯皮诺拉指了指背后窗户的方向,透过窗子正能看到港口中的华夏巨舰。“他们船上的那几个巨大的管子,正是传说中的火炮。而且不意外的话,华夏人的火炮应当比伊尔汗国的还要强得多。”
    多利亚在图册上反复看了看,又抬起头来:“你的意思是,不要与他们为敌?”
    斯皮诺拉点点头,道:“说到底,那些人不过刚到热那亚没几天而已,又不是专为教党而来的,我们干嘛要得罪他们?一方面,他们可能有可怕的火炮,另一方面,又有珍贵的东方货物,如果能拉拢,还是拉拢的好。等到下午,我就让卢西尼带一份礼物去船上拜访一下,打听打听他们的诉求。”
    他说完怀柔的策略,又话锋一转,道:“但是,对于教党,就不能再放纵了,必须让他们付出代价才行!”
    多利亚问道:“是这个道理,但要怎么操作呢?现在他们背后有教宗,安茹的查理也支持他们,要是闹大了的话,恐怕比萨也会背弃暗约打过来。”
    斯皮诺拉想了想,摸着下巴道:“那么,就让他们打过来好了……”
    多利亚惊道:“你说什么?”
    “对,就是这样!”斯皮诺拉以拳击掌,脸上的神色愈发坚定,“我想明白了,与其这么不稳定下去,不如提前把不稳定因素引出来。教党那些人这么猖狂,除了国外势力的支持,更重要的是普通民众和商人支持他们。这样的支持,我们不可能强压下去,只能打击教党的威望——如果他们要战争,那就给他们一场战争!他们既然是热那亚的一份子,那就该出兵作战。到时候,他们实力不济,拖累了战争,必然威望扫地,再收拾起来就简单多了!”
    多利亚仍然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但是,战争一打起来,就是我们没法控制的了啊,万一波及到热那亚城怎么办?”
    斯皮诺亚摇头道:“海军还在我手里,近海作战,不会让他们进来的。而且我们可以事先与他们达成暗约,事后把撒丁岛上的殖民地割让给他们,他们应该会配合的。”
    多利亚想了想,撒丁岛上的土地主要由教党占据,割让出去也问题不大。只要能保住黑海商路这条热那亚的生命线,那么失去的早晚能赚回来。于是他点头道:“这个计划可以商议,只是还需要完善一下。在此之前,我们先去与那些华夏人接触一下吧。”
    ……
    大约一个星期之后,比萨共和国。
    比萨城北的大教堂侧,一座显眼的高塔式钟楼正在施工中。这座钟楼整体呈圆柱形,外表以白色大理石雕琢成有序排列的罗马柱,美观大方,设计高八层,如今已经修成了七层,离完工只差一层之遥了。
    然而修建到了这个地步,它却出现了严重的工程问题,塔身整体倾斜了不说,还产生了弯曲,看上去岌岌可危。因此,石匠和工人们不得不停止修建,转而加固塔身,试图将其恢复正常。工程一时陷入了停滞,说不得还要再过一个世纪,才能将它真正修成。
    当初,比萨人雄心勃勃地开始修建这座高塔,试图将其作为比萨共和国的标志。而如今,这高塔也真的如同比萨共和国的国势一般,盛极而衰,强悍中出现了倾颓的趋势。
    在广场南侧,几名来自于威尼斯的访客,正在参观这处远近闻名的建筑,言语中有赞叹、有揶揄,不一而足。
    正当他们品头论足的时候,一名骑士自南而来,对他们说了几句什么,他们便上了马车,跟随骑士回到比萨城中的市政厅,与一位本地豪强会面了。
    比萨的商业贵族瓦莱罗·维斯孔蒂请他们进入一处僻静的小屋,说道:“抱歉,威尼斯的朋友们,事出紧急,匆匆将你们叫了过来。在正式说事情之前,我希望你们知道,这是一件重大而秘密的要务,请对上帝发誓,一定不能泄露这个秘密。”
    两名进屋的威尼斯使节深吸一口气,举手发了个誓言,然后迫不及待地问道:“是什么事?”
    维斯孔蒂压低声音,神秘地说道:“热那亚来的密谋,他们那边有人表示,若是我们向热那亚发动进攻,他们可以配合。”
    “什么?”威尼斯人真的惊讶了。
    威尼斯人一向在地中海有重大利益,而这个利益近年来受到新兴的热那亚的挑战。他们来到比萨,就是为了联合这个日渐衰落的商业共和国,共同压制热那亚。
    正如所有共和制城邦一样,比萨也受到繁杂的内部事务牵制,迟迟做不出决断和动员。威尼斯人本已为怎么也得几年才能真正谈成此事,结果现在瞌睡了居然有人递枕头,热那亚出了内奸?
    坐在左侧的皮埃特罗·格雷德尼戈谨慎地问道:“消息来源可靠吗?会不会是热那亚人的陷阱?”
    维斯孔蒂答道:“可以放心,对方是热那亚高层,很高的高层。他们愿意将撒丁岛的殖民地作为报酬,但是要求我们开战后配合,要重点打击特定的目标。”
    皮埃特罗看着这个比萨人,心中有数。维斯孔蒂家在撒丁岛有大片领地,若是能与热那亚的殖民地连成一片,那么对他家是有极大的助益的,难怪这么上心。
    但这仍不失为一个好机会,他问道:“那么,比萨共和国是准备接受这个邀约,发动对热那亚的战争吗?”
    维斯孔蒂呵呵一笑,压低了声音,阴冷地道:“他们给出了撒丁岛殖民地的价码,看上去很合适。但是,热那亚有一日还在经商,就一日是我们比萨的威胁。我们的胃口岂会仅限于此?他们有他们的计谋,我们也有我们的计谋……”
    他在桌上拍出一张地图,上面用简陋的线条勾画出了亚平宁半岛周边的情形,还用红油墨做了些额外的标记。
    他指着这些标记道:“威尼斯的朋友们,你们愿意在我们与热那亚开战的时候,作为一支奇兵突然出现,取得更大的战果吗?事后,我们要热那亚城,你们可以拿走黑海航路。”
    皮埃特罗哈哈笑了好一阵子,然后伸出手来:“当然愿意,我的朋友。”

第831章 热那亚的崛起 三 罗萨

    欧历1278年,9月2日,撒丁岛,罗萨港。
    九月份,地中海如同往日一般平静,湛蓝的海水有节奏地卷起浪花,拍打在海滩和礁石上。
    在轻柔的北风中,一艘单桅挂着方帆的小帆船自撒丁岛西北的托雷斯港出发,沿着海岸一路向东,向罗萨港接近。
    罗萨港位于一块向西深入海中的小半岛的尖端处,港口条件一般,稍好些的是西边有个荒岛挡住了不少风浪。它在过去名声不显,只是地中海沿岸众多港口之中毫不起眼的一个而已,甚至可以说只是个小渔村,然而自上个月来,它的命运发生了悄然改变。
    现在的罗萨港中,当地平民挥洒着汗水,自山上采来石块,在海中堆砌成防波堤和码头,在陆地上堆出围墙和屋舍;各类小船云集在港中,为当地送来粮食、蔬菜、肉类和木材等物。
    这一切,都是因为华夏人所挥洒出的热那维诺,而这些金币,正是他们不久前才从热那亚人手里赚来的。
    吝啬的热那亚商人自然不会平白送出去珍贵的金币,能让他们这么做的,只有华夏人带来的更加珍贵的东方货物。而这些货物,正是被港内停泊着的那六艘红白涂装的大船所带来的。
    一个月前,他们在阿拉贡王国处碰壁,却又在热那亚受到了超出预料的优待,得到了这处罗萨港作为落脚地,可谓喜出望外。罗萨港虽然地脚偏僻、多山少地、条件很差,但只要有了个开始,就是好的开始!
    帆船上的恩斯特·费埃斯基看着港中焕然一新的景象,感觉不可思议。要知道,上个月他把这处原本属于他家的领地转交给华夏舰队的时候,此地还几乎是一片荒滩呢!
    他左看右看,啧啧称奇,不禁又看向港口中的那些船只,正是这些大船的到来,才为沉闷的地中海带来了新奇的改变。此刻他无比庆幸自己在上个月听从了好友安东尼的劝说,说服家族将这块荒地让了出来。
    不过他按惯例数过去的时候,却发现了有些不寻常:“一、二……六,是六艘,怎么多了一艘?咦,不对,船不一样了!”
    他记得很清楚,华夏人第一次抵达热那亚的时候是五艘船,一大两中两小,而现在港中停着的却是两大四小,难不成还能变形?
    “哈哈,大人,您误会了!”这时,他所乘坐的帆船的船主,一个姓美第奇的商人道:“别人可能不知道,但当时我就在罗萨港,看得清楚呢。大约十天前,又有一支华夏人的船队抵达了罗萨,也是五艘船,然后他们装装卸卸,其中四艘中型船只就离开了港口,现在就只剩六艘了。”
    这个美第奇是佛罗伦萨人,上个月在热那亚做生意,正巧遇到华夏人到港这等大事,就凑了上去想推销货物。华夏人对他的那些玻璃器、珠宝等欧洲特产不感兴趣,但却采买了不少日常消耗品,美第奇就是从此跟他们搭上了线,常在罗萨与周边港口之间来往。
    “原来如此,是还有一支舰队啊。”恩斯特听了连连点头,但心中却很是疑惑。这华夏人分两队行动倒不是不能理解,但茫茫大海上无迹可寻,第二支舰队没去过热那亚,是怎么知道前一支是在罗萨岛的?又是怎么找到罗萨岛的位置的?难道他们还能凭空传信不成?
    但无所谓了,当下情形紧急,帮手多一点总比少一点好。
    华夏舰队人手不足,尤其是通晓本地语言和汉语的双语人才不足,所以也没法设卡检查什么的,只能任由外来船只和人员来往,只在港内圈了一片营区出来,进入营区才需要检查。所以美第奇的船就径直停进了港区的旧码头里。
    岸上竖着几根木柱,柱上挂着好几具尸体,在炎日之下发出恶臭,吸引了乌泱乌泱的苍蝇。恩斯特看了直皱眉头,但对此并不奇怪,多半是当地人犯了事被华夏人抓到,类似的警告措施在热那亚也有。华夏人带来了那么多珍贵货物,随便拿一点出来就能换走以千计的热那维诺,引发宵小的觊觎也很正常。不过,想想无所谓,真把想法落实了的话,无疑是很愚蠢的。
    “海洋代表着财富,财富就代表力量,没有力量就不可能进入海洋。所以海上来的人不能招惹,为什么这些人不懂呢?”恩斯特叹道。
    美第奇指挥水手停好船后,也过来八卦道:“我可是见过华夏人抓贼的,那可真厉害啊。当时那个小贼已经偷到一卷丝绸往外跑了,本以为华夏人抓不到他,可没想到那些华夏兵解下背后的棍子,像持弩一样抓在手里,然后‘砰’一声响,那小贼就倒地了……玛丽亚啊,可真是了不得。”
    “是这样吗?”恩斯特眉头一挑,这难道是一种类似于弓弩的东方武器?如果是的话,那能买过来吗?
    很快,美第奇去了营区报备,然后指挥水手将船上的木材卸下来。与此同时,恩斯特也让侍从过去打招呼,准备拜访华夏人的高层。
    不久后,乔瓦尼就从营区内走了出来,对恩斯特打招呼道:“啊,费埃斯特先生,你好,又见面了!”
    乔瓦尼本就是热那亚出身,自小看着十字军从家门口过,因此投了军,进而入了圣殿骑士团。这次华夏舰队与热那亚缔结外交关系,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说是他促成的,而事成后他在舰队和家乡的地位都水涨船高,自我感觉也很良好,甚至已经能与恩斯特这样的老牌贵族谈笑风生了。
    “是乔瓦尼教友!”费埃斯特也不含糊,上去热情地给他行了一个贴面礼,然后道:“现在热那亚需要朋友们的帮助!能帮我引见朱舰长吗?”
    乔瓦尼脸色的喜色迅速消退,换上担忧的表情:“出了什么事情?”同时脚上的步伐加速,带领费埃斯特快速进入营区之中。
    费埃斯特低声道:“比萨向我们宣战了,这事不正常!”
    “什么?”乔瓦尼惊道:“他们真的敢?……果然是大事,快请进,放心吧,我们不会对朋友放任不管的。正好,潘提督已经到达了,你可以见见他。”
    营区之中同样在热火朝天地营建着,地上横横竖竖挖了好几条沟,水兵们在炎日下赤着膊忙碌着,有人在平整地面,有人在和水泥,有人在沟内堆砌石块做地基,有人在已经堆好的地基上砌红砖,有人在已经砌好的砖墙上用木材搭建房梁和屋顶……短短半个多月,一片砖房已经有雏形了,令恩斯特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花眼了。
    乔瓦尼没有带他进砖房,而是去了工地另一侧的帐篷区。
    其中一座大帐中,潘学忠正和朱泾以及几名高级军官商议着探险舰队今后的动向。
    上个月中旬,潘学忠率领的西分队进入了地中海,适逢北分队在热那亚进展顺利,教党和帝党争相示好,得到了罗萨港,他就直接来了此地与北分队汇合。
    到了此时,两个分队顺利会师,一支强大完备的舰队在地中海出现,这次远洋探险终于圆满完成。枢密院远程发报,遥晋潘学忠为少将,朱泾为大校,舰队中其余官兵也各有奖励。一时间人人欣喜,正好从当地采购了不少补给,物资充足,就办了场酒宴好好庆祝了一下。
    庆功过后,日子还要继续,本土与舰队协调后,制定了最新的计划。
    舰队中的四艘运输船将货物清空后,携带采购来的欧洲商品返航。不过难受的是,欧洲实在是没什么特产好买的,对华夏人最有吸引力的可能就是金银铜等贵重金属了。其余特色产品少量采买了些试试销路,其余舱位全装了粮食和木材等实用物资,准备送去海角郡补充当地仓储。
    剩下的两艘燎原级和四艘曙光级会继续在地中海驻守,直到下一批舰队到来,将她们换回去。当然,探险舰队在这异域之地不会闲坐着,而是要执行外交和探索任务。他们初来乍到,收集到的情报不多,国公会也没法给予太多的指导,大体上还是要自己见机行事。
    潘学忠拿着一根刚削出来的木鞭,指着桌上的地图说道:“再有个十天,罗萨堡的墙就立起来了,我们就能腾出手来再次行动了。还是两个分队,轮流出行。”
    朱泾搓手道:“好嘛!再往东就到亚洲了,又是我们熟悉的战场了!那么,我们先去哪儿,要不要先去威尼斯看看?这个地方可是闻名遐迩了呢,听说整个城都建在水上,有泰西平江之称。”
    随着华夏人与西方文明的逐渐接触,也接受了他们对于“欧罗巴、亚细亚、阿非利卡”三洲的分类法。不过,其中欧洲非洲的定义与原意类似,而亚洲的范围大大缩小,仅指西边的安纳托利亚半岛、大食和波斯等地。相应的,华夏本土周边的传统中华文明辐射区被称作“神洲”。
    潘学忠摇了摇头,把一份新来的电报纸放到桌上,道:“西洋公司已经和巴士拉的威尼斯人在接触,他们似乎对我们有所抵触,没有谈妥,还是先别去打草惊蛇了。我们先去地中海东岸的阿卡城,给圣殿骑士团送点答谢的礼物,然后去安条克,那里正在重建,有西洋公司的人在。先去那边认认亲,再进行下一步。”
    这时旁边的吴风平指着亚非洲交界的西奈地区道:“说起来,我们到了地中海,离红海就只差这一段狭窄的陆桥了吧?能不能跟埃及人谈谈,在陆桥北端租个据点。那样的话,跟南端的香港连接起来,海陆转运货物,岂不比绕过非洲海角万里迢迢送过来简便多了?”
    潘学忠听了这个问题,苦笑道:“确实如此,但是不好办……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吴风平疑惑地看着他,这时刘见广出声解释道:“之前我在西洋,对当地情形了解些。实际上这条商路已经存在了,我们前几年和埃及人、威尼斯人达成了协议,我们把货物送到香港,埃及人走陆路运到地中海,威尼斯人再售往欧洲。三方各有分润,合作得很愉快,但现在反而成了问题,要是我们想独吞这块利益,就要得罪其余两方了。”
    朱泾不屑地说道:“得罪就得罪呗,看谁拳头大?”
    潘学忠摆手道:“等拳头够大了,的确可以得罪,但我们现在就六艘船在这儿,强出头弄乱了商业渠道,损失的只是自己。所以暂时不要去刺激他们,先海路跑上几年,等根基稳固了再说吧。”
    朱泾耸耸肩:“的确,服从大局。”
    潘学忠继续说道:“那么,下一步,我们就按刚才说的,先去阿卡……”
    这时,门口的突然响起了铃声,然后警卫员将乔瓦尼带了进来。
    乔瓦尼上前,对潘学忠简述了一下恩斯特和热那亚的情况。
    潘学忠嘴巴差点没合上,道:“那让他进来细说!”
    吴风平瞅了瞅桌上的地图,问道:“提督,那我们回避一下?”
    潘学忠摆手道:“回避什么啊,他们这么一闹,计划得全盘修改了。别走了,就在这儿听着,听完直接制定新计划吧!”
    于是,他们简单把东西一收拾,撤了桌子,又在旁边摆了几张椅子依次落座,然后就请来客见面。
    帐外,恩斯特·费埃斯特正看着门口两个站着一动不动的卫兵啧啧称奇,就被乔瓦尼叫了进去。进帐后,他见到里面一排衣着华丽的华夏军官,差点吓了一跳——上次进玄天号见朱泾的时候,没见这么多人啊!
    在他看来,东方人黑发黑眼长得都差不多,一时分辨不出来,见了朱泾也不敢确定是不是自己上次见过的那个。
    乔瓦尼见他发愣,咳嗽了一声,用手掌示意对他提醒道:“这位是我们的舰队提督潘少将,你们应该是第一次见。”
    恩斯特反应过来,下意识对潘学忠行了个鞠躬礼,然后道:“在下恩斯特·费埃斯特,来自热那亚,向潘将军和诸位华夏国的朋友们问好。”
    潘学忠咳嗽了一声,点头道:“费君你好,我已经听战友们说过了,是你们帮助我国的舰队在此地扎根。这是一份厚礼,我们一定会提供相应的答谢的。”
    恩斯特听了翻译,眼露精光,喜道:“朋友们啊,热那亚的确需要帮助。现在无耻的比萨人向我国发动了战争,我代表费埃斯特家族、格里马尔迪家族和所有天主的忠诚追随者们,请求你们的帮助!”

第832章 热那亚的崛起 四 国人

    欧历1278年,9月5日,热那亚。
    “要打仗了!”
    “要打仗了!”
    一句简单而有力量的话语在热那亚的街头巷尾不断传播着,市民们听到这句话后,第一反应是“什么,要打仗了?”,然后是“怎么,要和谁打?”最后是“不好,得把家产保护好了!”
    热那亚城面积不大,消息又流通得很快,没几天,从出售香料的商人,到造船业的工匠,到集市中的摊贩,到给人家扛货的力夫,都知道了比萨共和国向热那亚宣战的消息,不解、愤怒和恐惧的情绪飞快地在社交场和市井间发酵着。
    在欧洲大陆的其它地方,生活是晦暗的苦闷的难耐的。如果你不是贵族,那么你这一生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在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劳作过去,结婚生子,在孩子刚开始重复这一切的时候就撒手而去,永无改变的机会。即使你是贵族,只要不是大贵族,生活也好不了多少,要终日磨练武艺,几乎没有娱乐,重复无趣的生活,几年的积蓄才能买一些外来的好东西。
    而在热那亚,生活终于多了一些光彩。如果你是有钱人,那你可以投身到变化多端的商业投资中去,见识北方土包子一辈子都见不到几件的好东西。即便你只是个普通的平民,也不用担心领主的压迫,生活比农奴们要好得多。
    同样的,权利越大,责任越大。在其它地方,一介农奴不需要为老爷们的战争操心,而在热那亚,战争的成败与每个人的利益都息息相关。若是战胜,不一定所有人都能得到好处;但若战败,那么损失一定会降临到每个人头上。因此,害怕战争,对即将迫近的战争产生不安,是一种正常的情绪,也是一种可贵的情绪。
    在不安的促使下,教党和帝党的分歧在这一刻稍稍得到了弥合,市民们联合了起来,一种新的声音开始传播开来。
    “保卫热那亚!”
    ……
    “保卫热那亚!”
    城北,教堂广场,“甲必丹”奥伯托·斯皮诺拉站在一处高台上,奋臂疾呼着。
    “保卫热那亚!”
    高台之下,围观的市民们被首领的情绪所感染,同样高呼了起来。人群之中,不仅有一向支持奥伯托的帝党分子,还有许多教党成员。在这一刻,党派的分歧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迎战外敌。而奥伯托不仅是帝党,还是一名战功赫赫的海军将领,这个时刻,有他作为热那亚的甲必丹,是热那亚人的幸运!
    奥伯托挥舞着双手,道:“市民们,我很高兴看到你们的到来,你们的到来代表着热那亚意志的凝聚,热那亚必胜!”
    “热那亚必胜!”市民们跟着他呼喊了起来。
    奥伯托的神情坚毅而自信,看上去完全不像一个里通外敌的叛徒,倒像是一位真正的领袖。
    他继续呼喊道:“无耻的比萨人向我们发动了战争,他们必定遭受天罚,葬身鱼腹!但是,我们必须亲手把他们送到鱼肚子里!为此,我需要每一个热那亚人的力量,你们会与我并肩作战,共同对抗比萨人吗?”
    市民们高呼道:“会!”“共同作战!”“杀死那些吃大饼的!”“为您而战,我的甲必丹大人!”
    声音汇聚成一片,有如排山倒海之势,在小小的热那亚城中飞快地传播着。越来越多的人被吸引到了这片小广场上,跟着人群一起呼喊了起来,意志随着声音的涨大而更加凝聚。
    奥伯托对他们的回应很是满意,看了看西方教党的据点,深沉地道:“很好,现在不愿出力的都是敌人了。”
    ……
    另一边,西山石屋的阳台上,安东尼·格里马尔迪正对着东方,观看着奥伯托的演说。
    虽然距离不近,但他手持一枚新鲜购置的华夏望远镜,能够神奇地看清远处的景色,借此将奥伯托的一举一动看在了眼里。
    “混帐!”他放下望远镜,用手掌对着栏杆拍了一巴掌,“这个时候收买人心!”
    虽然他并不知道帝党背后的阴谋,但结合当下的局势和自家搜集的情报,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比萨虽是宿敌,但今年本没有召集兵力的动作,这时候突然发难,显然是有问题的!
    但有问题也没办法,正式的宣战书已经公布了,仗是不打不可了。两名帝党甲必丹借机要求教党家族出兵助战,而且份额相当不低,肯定有削弱教党的意图。但在大势裹挟下,安东尼等人却不得不应承,不然面对的就不是外敌而是内战了!
    这时,家里的仆人过来对他说了几句什么,他惊喜道:“恩兹回来了?快请他过来!”
    不久后,恩斯特一脸春风地来到了阳台上。安东尼见了他这样子,心里就安了三分,但还是关切地问道:“恩兹,你回来了,那些华夏人可有回应了?”
    恩斯特喜滋滋地点头道:“我去见了他们的潘将军,他许诺会帮助我们作战!”
    “好!”安东尼喜悦地拍了一下掌,然后又看向城东聚集的人群,“这下子,就不用担心那些帝党搞鬼了!”
    ……
    不管私底下如何暗流涌动,至少明面上,两派都在积极准备着战争。四大家族召集起了各自的船队,富有的商人们捐金助军,市民们拿出了物资,战士们自带武器盔甲加入了船队……一个月间,一支数千人的舰队就成形了!
    而另一边的比萨共和国,同样在积极备战着。比萨不愧为老牌商业共和国,一举拿出了上百艘船只,其中有超过一半的加莱船,气势汹汹。
    加莱(Galley)是一种意大利地区常见的桨帆船,船身细长,吃水较浅;配备三角帆和单层或多层桨座,每支桨可由多名桨手共同划动,具备极好的机动性;通常有较高的艏楼和艉楼,可以搭载意大利地区盛产的弩手,远近皆可作战。
    这型船由威尼斯人首先应用,最著名的战例就是在本世纪初配合十字军攻灭了新罗马城,此后又被意大利各沿海城邦普遍仿制。它们并非欧洲人能制造的最大的船,但大型海船行动不便,作战时容易被以多打少,因此一般不用于海战,这种不大不小的加莱船才是地中海诸国海军的主力。
    比萨人早就对热那亚的兴起势头很不满了,在他们看来,那些奸商不过是借了教廷和十字军的东风,窃取了本来属于比萨人的财富,简直无耻之尤!
    在波德斯塔(执政官)宣布了对热那亚作战的决定后,比萨人同样群情激涌,积极捐钱捐物,支援这场“夺回财富”的战争。
    局势正如同地中海干旱的夏季一般火热起来,双方奋力地备战着……终于在十月初,一支庞大的舰队从匹萨港口中驶出,混合着主战的加莱船和携带补给的大型商船,向北方的热那亚攻去!
    ……
    欧历1278年,10月6日,热那亚,菲诺港。
    热那亚城面朝大海,几乎无险可守,唯在城东二十公里处,有一处向南伸入海中的小半岛,半岛尖端有一座菲诺港,便是热那亚海军驻地,屏护热那亚城安危的关键所在。
    虽说匹萨海军也可绕过菲诺港,直接进攻热那亚,但若鏖战正酣之时被菲诺港的驻军冲出来爆了后路,那显然就不妙了。所以,要想攻打热那亚,就必须先把这个菲诺拿下,而热那亚人不可能任凭匹萨海军夺取这个要点再等他们打上门去,也把主力集中了过来防守。
    因此,两个商业共和国的海上力量,就这么毫无花巧的,在菲诺港周边遭遇了。
    即使不计凑数的小船和商船,双方加起来也有百余艘加莱和上万人的兵力了,这样的规模,别说在地中海,就是全世界都是名列前茅的。
    现在,凑数船只自觉地退到后方,这上百艘加莱船就呈两道横队二字排开,在菲诺港南方的海上针锋相对着——排成横队齐头并进,是七十多年前威尼斯执政恩里科·丹多洛在攻占新罗马城时用过的战术,简单而实用,被后来的海军将领们普遍效防着。
    虽说是简单的横队,但还是有不少细节的。在西侧的热那亚队中,船只明显地分成了三部分,两翼的战船挂着单纯的白底细红十字热那亚旗,标示着他们的教党身份,而中央的战船除了挂热那亚旗,还挂了红底白十字的神罗战旗,意味着他们是效忠皇帝的帝党。
    眼看着比萨海军逐渐接近,身处中央的奥伯托·斯皮诺拉的座舰上鼓号齐作,小船带着指挥官的命令向右离开。而横队右翼的尼诺·费埃斯特收到命令后,不禁愤怒道:“让我们先行出战,这是什么意思?单独出战,岂不会被比萨人包围过来?”
    他身边,一名派来联络的帝党贵族拉斐尔淡淡地说道:“甲必丹的意思应该是让我们吸引敌军的注意力,等对方乱了队形,再伺机反击。没办法,我们的船要比比萨人少,只能用计策了。费埃斯特先生,请听命吧。”
    尼诺无奈,只能命手下吹响号角,带自家的十艘船脱离横队,先行出战。

第833章 热那亚的崛起 五 战争

    此时海上刮西北风,风向适宜,费埃斯特船队不需要划桨,凭借鼓胀的三角帆就逐渐向比萨人接近过去。
    这十艘船里,尼诺亲领的是一艘大型的双层桨座加莱船,每侧有五十支桨,有两根桅杆,空间巨大,船内甚至可以跑马,能够搭载上百名士兵。这艘船原本是为西西里和那不勒斯国王查理建造的,因突逢战事,就被费埃斯特家借了过来。而其余九艘都是常见的单层桨座,战力中规中矩。
    果然,见他们孤军深入,对面的比萨人就不客气了,旗舰上的出击号接连吹了二十次,二十艘加莱船就依次朝费埃斯特船队包围了过去。
    尼诺也没有好办法,只能命自家的船尽可能靠近一些,向跑得最快的那艘比萨船迎过去。但比萨人也不是傻子,很快控制住了速度,前船减速后船加速,很快又排成了横队。眼看着,十艘船的横队很快就要与二十艘船的横队相遇了。
    在战场南方五公里处,玄天号上,恩斯特·费埃斯特透过目镜看见这场景,心里发急——在战场上的交战双方看来,玄天号只是海平线上一个小点,不用心看根本注意不到,而在玄天号上用固定式大倍率望远镜看过去,战场上的情形却清晰可见。
    他急忙对身边的朱泾道:“朱大人,现在情况不妙,请您赶紧出手吧!”
    不用翻译,朱泾看了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说什么,笑了笑,摇头道:“费君,你也太急了,这才刚开始呢。说好的,我们送你八炮,再多的就要用金币买了,现在就开炮,取得不了太大战果,也太浪费了。而且,”他把望远镜稍往左偏了一点,“你看,你们未必就落了下风呢。”
    “是么?”恩斯特听完翻译,一脸懵逼地趴到目镜上,调整了一下镜头,然后果然看到了新的变化。
    热那亚横队中,左翼的格里马尔迪家的船队也受命前出,吸引比萨船队的围攻。而这次,比萨人就没那么有余裕了,只派了十五艘船出去,本队就只剩下二十九艘而已。
    趁这个敌军兵力摊薄的机会,热那亚中阵的三十艘帝党加莱船趁势出击,向右翼杀了过去。
    此时右翼的费埃斯特船队与比萨人已经厮杀到了一起。弩手们爬到艏楼上,一些人在下层装箭,另一批精锐在上层射击,不断把弩箭向敌军发射出去。舯部的床弩也缓慢地装填着,向敌方射出致命的一箭……
    箭矢如雨一般,在双方船只间不断交换着。不过,射得虽热闹,但由于两方都是海战老手了,船只和人员防护做得很到位,大部分箭矢要么落空,要么扎在舷板上,射中人员的极少极少,而且即使中了也未必能造成致命伤。
    因此,想真正决出胜负,隔空对射是没有用的,必须接舷!只有展开了接舷战,才能真正对敌方的士兵造成威胁,才能斩杀对方的桨手,才能真正取得胜利!
    占据了数量优势的比萨人更渴望接舷战,桨手们握紧手中的桨杆,手臂随着身体前推后仰,推动着桨叶在水中挥动。与大食人爱用奴隶划桨不同,意大利城邦的战船桨手几乎全部为自由市民,虽然成本高了些,但他们体力更强,也更有热情,能够将战船催动出更高的速度。现在,船中的比萨市民们就喊着号子,汗如雨下地挥动着手臂,几十只桨在框架结构的带动下同步划动,使得战船骤然加速到近乎八节的高速,向着热那亚人冲撞过去!
    而对面的费埃斯特船队就要谨慎一些了,他们数量只有对面的一半,尽量试图避免接舷战。面对比萨人的冲锋,他们也在加速,不过却不是对冲过去,而是对准了敌方战船的缝隙,试图钻过去,避开接舷。
    然而他们的努力是徒劳的,比萨人稍一收紧了船只的距离,就将热那亚人夹住了。紧接着,船桨因碰撞时产生的巨力而折断,艏艉楼上的士兵们居高临下,朝对方的甲板上射出了更致命的箭矢。更有人抛出绳钩,试图将自己与敌船拉到一起。
    “为热那亚而战!”尼诺·费埃斯特大喊一声,抽出了自己的佩剑。
    避让已经失败,现在是不得不战的时候了!
    他的座舰比周遭两艘普通加莱船都高了一层,是个优势,敌船没法跳帮,只能攀爬上来,这就给了防守一方许多可乘之机。不待敌兵来攻,两舷的弩手就抢先对敌方进行射箭压制,射完一箭就坐回舷板后,脚钩住弩身前端的套环,手转着后端的滑轮,将弦上紧,又放上箭矢,起身再射箭……而弩手后方,身穿锁子甲的勇士已经手持剑盾待命,准备对付登舷而来的敌军。
    在周遭的其余单层加莱船上,接舷战业已发生。其中大多是比萨战士设法跳到热那亚战船上,手持兵器发动了进攻。如果是单船对单船,进攻的一方往往是劣势,而现在普遍两对一,两面夹攻,比萨人显然占据了优势。不过即便有优势,由于交战面狭窄,用冷兵器搏斗的双方一时仍然僵持不下。
    长矛在船上施展不开,刀剑不易破甲,斧锤短了一截又被刀剑克制……暴露的桨手被弓箭射死、被武器追杀,但也有全副武装的士兵落入桨舱被桨手们一涌而上制服。一时间,船上不断有人倒下,但双方乒乒乓乓,仍然打了个有来有回。
    除了挨打的,也有一艘船的热那亚士兵在船长带领下孤注一掷,向邻船主动发动了进攻,倒也有了奇效。但总体来说,费埃斯特家还是处在下风上。
    尼诺的座舰中,桨手们喊起了号子,将船退回去一截,又狠狠朝前方的一艘单层加莱船撞去。一队精锐士兵登上了艏楼,准备居高临下杀下去。
    那名帝党贵族拉斐尔此时也套上一具桶盔,手里拿着一柄短斧,跟到了艏楼上来。
    尼诺瞥了瞥他,说道:“我不知道奥伯托在打什么鬼主意,但现在你我在一艘船上,我希望你好好卖力,看在圣玛利亚的份上。”
    拉斐尔举了举斧头,高亢地喊道:“为热那亚而战!”然后又小声道:“我自然会奋战,但您若是想退的话,现在就可以退了。”
    尼诺一愣,回头看了看本阵的方向——果然,帝党船只正奋力划着桨,借助风力,快速向这处战场接近着,眼看马上就到了。比萨人的包围因此而松懈,如果费埃斯特家想喘一口气的话,是能退出去的。
    但是,如果这时候撤退,那么他们显然就成了懦夫,而收拾局面的帝党会成为力挽狂澜的英雄。
    他又看了看自家的其余船只,战士们仍在坚持,但已经节节败退了,若是撤离,或许能保住一些人的性命,但……
    他哈哈一笑,喊道:“热那亚是属于勇敢者的,而非懦夫!继续进攻!”
    “为热那亚而战!”满船的士兵和桨手们发出怒吼,充满着斗志。
    很快,船身发出强烈的震动,一声嘎吱巨响也从前方传来——他们已经撞到敌船侧舷上了!
    嗖嗖嗖……!
    艏楼上的弩手将一轮箭向敌船甲板上射了过去,扰乱了敌方的部署。紧接着,士兵们就从艏楼上冲了下去,对着被撞击和弩箭打蒙的比萨人大杀特杀了起来。
    但另一边,也有另一艘敌船靠到了己船的右舷,敌兵攀过船舷,杀了过来。
    尼诺手下兵力不足,只得把桨手调集了上来,临时拿起武器与敌兵对抗。他们的武艺倒不算差,但没有甲具,在与专业士兵的肉搏中一下子落了下风。
    “让我来!”见状,拉斐尔离开了艏楼,举着斧头一马当先地杀了过去。
    他的装备精良,身着一件祖传的全身锁子甲,胸肩等部位还覆盖了额外的金属甲片,平日里也是苦练武艺的,现在杀入战团,很快将几名比萨兵杀退。
    可是,敌兵源源不断地登舷,一个人还是无法改变局势。拉斐尔被两名老练的比萨士兵盯上,一左一右夹击,一不小心就被击倒在地——
    正当一柄锤子砸过来的时候,“砰”的一声,尼诺用盾牌架住了它。
    “真没想到,我还有跟帝党并肩作战的一天。”尼诺将拉斐尔拉了起来,然后继续对敌兵冲过去。
    “我的荣幸,费埃斯特先生!”拉斐尔起身后紧接着一个前冲,将一名攀在舷边的敌兵撞了下去,然后又一斧头砍在一只手上。
    周围的厮杀同样惨烈,不过渐渐的,无穷无尽的比萨兵似乎减少了,热那亚人的压力减弱了下来。
    “怎么了?”尼诺疑惑地问道,然后头盔下露出了欣喜的表情,“是援兵到了?”
    拉斐尔也反应了过来,飞快地奔到了左舷边,然后欣喜地叫道:“没错,甲必丹大人到了!”
    在西方近处海域,挂着双旗的帝党船队已经加入了战团,使得交战双方的数量对比一下子逆转,战局反倒有利于热那亚人了!
    新来的加莱船桨片急挥,没有直接支援被攻击的费埃斯特船只,而是径直撞到了外围的比萨船只上去。这些船上的比萨兵有许多攻到费埃斯特船上去了,防御反而空虚,被生力军攻入,几乎瞬间沦陷。而费埃斯特船上的那些比萨兵见背后受敌,军心不稳,也因此露出了败象。
    尼诺松了一口气,登上艏楼,再次大喊道:“进攻,为了热那亚!”
    然后,他又看着远方接近过来的比萨军主力,忧心忡忡地小声道:“危机还没结束呢。”

第834章 热那亚的崛起 六 加莱塞

    欧历1278年,10月6日,热那亚,菲诺港。
    “进攻!”
    一艘挂着神罗战旗的三层加莱船上,奥伯托·斯皮诺拉举着自己的佩剑,高呼着激励人心的口号。
    在他的面前,热那亚战士们正在敌我双方的战船上不断奋战着,而比萨人正在节节败退。
    见到这情形,奥伯托心中是有些懵逼的。
    他本来的打算是,等费埃斯特家败退回来后,就与比萨主力稍作接触然后撤退,事后把战败的锅推到教党身上去。
    可没想到,费埃斯特居然在不利战况中坚挺了下来,真的为自己创造了战机。而自己将错就错把握住了这个战机,居然占到了上风!
    他转头往北看了看,在那边,十一艘格里马尔迪家的战船正在与十五艘比萨战船鏖战着,局势同样胶着。又回头往眼下看了看,自己这边已经胜势明显,如果能抢在比萨主力赶到前重整兵力的话,那就是自家的三十艘加上费埃斯特家剩下的八艘,有三十八艘,而对面……
    奥伯托抬起头来,朝快速接近中的比萨主力扫了一眼,喃喃道:“只有二十九艘而已!”
    难道说,今天,可以赢?
    他心中的跳动压抑不住,快速盘算着利弊。虽说他与比萨人有暗约在先,但继续执行这个约定的话,要割让撒丁岛殖民地,所得的无非是打压教党……可是,今日教党死战不退,战败后也就没法清算他们;相反,若是乘势进攻,与教党携手作战,真正击败比萨人,那么西地中海的海权就是我们的了!
    虽说,战后比萨人可能会把暗约揭露出来,但那不过是败者的无能狂吠而已,热那亚的市民会相信敌人的污蔑还是我这个带领热那亚两次战胜敌军的英雄呢?
    “就该这样!”奥伯托拍了一下巴掌,心中澄如明镜,“我的所作所为,皆是为了热那亚!进攻!”
    他抬起剑,指着东方的比萨主力,用尽全身力气大喊着。
    在他的指挥下,座舰和周围的十二艘加莱船脱离了战团,转而向比萨主力迎去。
    虽说只要一点时间,他和尼诺就能整理出三十八艘战船来,但比萨人马上就要逼到鼻子底下了,他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所以,必须有人主动迎上前去,拖延住比萨人的脚步。之前,类似的事情费埃斯特家已经做到了,现在,就轮到斯皮诺拉家了!
    战船上的三角帆乘风鼓胀,红白两色旗帜随风飘扬,排桨激荡出浪花,十三艘船飞一般地接近着敌船……虽然敌人的数量是自己的两倍,但奥伯托毫不胆怯,反倒激发出了从未有过的豪情!
    “斯皮诺拉家的子弟们啊,见证荣耀和胜利的时刻到了,你们的勇气难道不如费埃斯特家的那些人吗?拿起武器,随我战斗!”
    “为了热那亚!”
    在湛蓝的大海上,在青天白云之下,在清凉海风之中,这支船队与多得多的比萨战船撞在了一起!
    ……
    “混账!”
    比萨舰队中,主帅瓦莱罗·维斯孔蒂狠狠一刀劈在船舷上,发出了声嘶力竭的怒吼。
    “奥伯多·斯皮诺拉,这个无耻小人,骗子,热那亚人!”
    刚才,他眼睁睁看着那些热那亚帝党违背了暗约,奋力作战,拦住了自己部下的脚步。而就是被拦住了这么一会儿,前方战团中的热那亚战船纷纷抽出了身,向自己反包围过来……强大的比萨海军,竟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不该,不该是这样的!”维斯孔蒂气愤的吼叫着,“背约的明明该是我们才对!”
    明明应该是战况胶着之时,己方的伏兵杀出,将热那亚人杀得大败亏输,我们乘势攻入热那亚城……
    “可为什么会这样呢?”维斯孔蒂抓耳挠腮,但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伏兵……对了,伏兵!”
    他转头看向身后的“商船”们,狰狞地大吼道:“威尼斯人,你们该动了!快,吹号,吹号!”
    在他的催促下,一名侍从鼓着腮帮子吹响了一枚铜和犀角复合的长号,特别的低沉号声在海上回荡开来。
    然后,维斯孔蒂期待地看着东边的几艘大船,心情先是期待,然后又是忐忑。
    “等等,那些威尼斯人不会也背弃盟约吧?他们要是敢这么做,那就,那就……噫,动了,好,好!”
    还好,威尼斯人并没有坐视不理,而是动作了起来,令维斯孔蒂放下了心。
    在东边的海上,十几艘大船正收帆下锚停泊着。这些船看上去就是深吃水高干舷的载货船型,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多半是给战船运输补给的,所以战场上也没什么人关心。但若有人留心观察的话,就会发现其中的四艘与普通的海船有很大区别,船身要长了不少,侧舷布置着秘密麻麻的大小窗户,艏楼高耸呈圆柱形,侧面也开了一圈窗,就如同城堡的塔楼一般……
    现在,随着特别的号声从比萨人的船上传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古怪气氛在战场上降临,这四艘怪船也动了起来。
    铁锚收起,三角帆挂出,威尼斯标志性的圣马可飞狮旗从桅杆上升起。
    侧舷下层的小窗户中,几十条长桨齐刷刷地伸了出来——原本看上去笨拙的商船,加上了这两排长桨后,有如展开了翅膀,气质整个都不一样了。
    伴随着海上回荡的号声,排桨开始划动,先慢后快,与风帆一同将这几百吨载重的大船推动了起来。
    排桨的出现只是个前菜,如果仅仅如此,那也只不过是强行划动而已,整艘船仍然笨拙,对抗不了更灵活的加莱船。更重要的是,与此同时,侧舷上层和艏楼、艉楼的大窗户也被打开,大大小小的铁管子从中伸了出来,黑洞洞令人心悸……
    这竟是火炮,这竟是一艘装备了火炮的远程战舰!
    “哈哈哈哈哈啊哈……终于轮到我们登场了!”
    其中一艘炮舰上,威尼斯将领皮埃特罗·格雷德尼戈大笑道:“就让那些比萨人和热那亚人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海军!要让他们知道,谁才是地中海的霸主!加莱船已经过时了,今日,超越加莱的新一代战舰,加莱塞,必将一战成名!”
    在发源地华夏,火器已经换过数代,而在临近的亚洲地区,战争也正在大步迈向火器时代。伊尔汗国和马穆鲁克虽然仍处于停战状态,但双方都在积极准备着下一场战争,而准备的重点,就是火炮了。
    伊尔汗国从东方的兄弟那里获得了铸造前膛炮的技术,利用波斯工匠铸造了上千门大大小小的火炮。而马穆鲁克也不甘示弱,花费大代价从华夏国引入了后膛子母炮的制造技术,虽然威力相对较小,但射速要快上许多……这场军备竞赛声势之浩大,就连西地中海的热那亚人都有所耳闻,而早就与双方都有密切关系的威尼斯人更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利用各种黑白手段,获知了火炮的秘密。
    除了直接从伊尔汗国和马穆鲁克购买火炮成品、聘请工匠,威尼斯人还从华夏国购买军事书籍和杂志,秘密翻译,从而快速掌握了许多先进技术和理念。
    前膛炮的制造并不困难,威尼斯本就有许多优秀工匠,摸索多年,现在已经能铸造相当重的青铜炮了。其中,他们最为得意的,就是一种引入华夏度量衡自行铸造的120mm口径前膛炮,15倍径,重约一吨,发射二十磅炮弹(罗马磅,329g),威力以欧亚的标准来看相当惊人。
    后膛炮要复杂许多,他们没法进口华夏零件,做不出埃及人那种75mm的后膛炮,只能花费重金购进了一批成品。此后又自行仿造一种50mm的缩小版,材质粗陋,威力也大幅缩水,只能用于近距离作战,但相比弓弩仍有不可小觑的杀伤力。
    威尼斯以海贸立国,有了火炮之后,自然就琢磨着将火炮放到船上。然而传统的加莱船是为了接舷战设计的,并不适合放置火炮,因此他们就针对性地设计了一款新型战舰,专门为炮战而生,也就是这全新的加莱塞(Galleass)战舰!
    这型船以一种运货的桨帆商船为基础设计而来,船体内有两层甲板,下层用于设置桨座,上层用于放置二十磅炮。露天甲板搭载士兵,舷边设置了小型后膛炮,仍可进行传统的接舷作战。艏楼高耸呈圆柱塔楼形,内部设置了进口自埃及的中型后膛炮,可以在舰首迎敌的时候发挥火力,接舷战时也可居高临下对敌船进行打击。
    无论是火炮还是加莱塞战舰,威尼斯人都严格保密着,为的就是在一场大战中突然出现,发挥意想不到的奇效——而今日,就是让地中海震撼的时候了!
    随着皮埃特罗·格雷德尼戈的命令,四艘加莱塞战舰脱离了商船队,向前方胶着的战团冲过去。他们的灵活性不如加莱船,但加速起来之后,航速仍不慢,眼看着就要靠近了。
    ……
    另一边,奥伯托·斯皮洛拉也注意到了这四艘突然杀出来的大战船。
    初见它们伸出长桨并挂上威尼斯的旗帜后,他还有些惊讶,居然还有伏兵,看来比萨人也没安好心啊!但很快他又疑惑起来,这仅仅四艘船还是不便活动的大船,即便参战了又有什么用?
    于是他继续挥舞着佩剑命令道:“快,继续进攻,只要消灭比萨人,那四艘威尼斯船不算什么!”
    然而,很快他就后悔了——
    “轰!”
    一声巨响从东传来,奥伯托和战场上尚有余裕的大多数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这是什么声音?”大多数人都疑虑着。
    而奥伯托一下子脸白了——他是收到过类似情报的,联想到当前情形,难道是?
    “这如同雷鸣一般的巨响……难道是火炮?——威尼斯人已经有火炮了?!”

第835章 热那亚的崛起 七 地中海上的炮声

    欧历1278年,10月6日,热那亚,菲诺港。
    战场东侧,一艘挂着热那亚旗帜的加莱船正奋力划动着,靠向一艘正在交战的比萨战船。
    不过,尚不待它抵达,东方的四艘威尼斯船只就靠近了过来。
    船长高文·多利亚啐了一口,骂道:“可恶的威尼斯人,居然不宣而战!”
    不过他并没有把这四艘大船太放在眼里,造那么大,才一层桨,活动肯定不方便,在海上只能被动挨打。他还是决定先去与比萨人交战,只要确保了胜利,就——
    “轰!”
    突然间,一声巨响从东传来,高文愕然看过去,然后就被溅了一脸水花——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右舷外的海面上突然冒出了一大片水花,打到了船上。
    “这是什么情况?”他一脸迷茫,不知发生了何事,下意识朝东看去,只见为首那艘威尼斯大船的艏楼上冒出了一股白烟,“难道是他们搞得鬼?”
    他仔细看过去,只见那艘船越来越近,然后艏楼上突然火光一闪——片刻之后,他的船右舷的木板突然被一道大力撞破,木屑四溅,周围的桨手痛苦地大叫了出来!
    “是威尼斯人的武器!”高文明白了过来,大喊出声来。
    然而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
    很快,又有好几发炮弹打了过来,其中大约有半数打中侧舷,撕碎加莱船为了减重尽可能做薄的船板,将船舱中的长桨和桨手搅了个稀巴烂。
    高文震惊无比:“上帝啊,这到底是什么武器?”
    他想让自己的船快速离开,然而桨舱受到了攻击,动力严重受损,一时竟动弹不得。而随着敌船逐渐靠近,他又命士兵开始射箭——可这时候他才发现,原本被他看不起的高大船身此时却如同城墙一般挡住了箭矢,相反,敌船靠近后,艏楼火光大盛,一片又一片的小铅子居高临下从上面打了下来,自己这边露天甲板上的士兵们损失惨重!
    高文眼疾手快,躲到了艏楼内部,没有被铅弹打死。然而他的状态并不好,看着外面的士兵们痛苦流血,听着他们不断发出的哀嚎,他的心几乎也要被撕裂了:“天哪,威尼斯人一定是与魔鬼做了交易!这是邪恶的魔法!”
    “轰……轰……!”
    那艘威尼斯的加莱塞战舰抵达了近前,却没有靠近过来接舷,而是转过了一个角度,将侧舷的五门二十磅炮露了出来,对这艘热那亚加莱船发动了轰击。
    二十磅炮的威力要远超之前小试牛刀的后膛炮,动能充沛的炮弹轻而易举地扯碎了舷板和甲板,甚至使得这艘低干舷的浅水船开始进水了。
    见这艘船已经失去了战斗力,加莱塞上的皮埃特罗·格雷德尼戈大笑了出来:“看见了吗?看见了吗!热那亚的傻子们,这才是真正的海战!”
    然后,他的表情像变了一张脸一样,突然冷峻下来,直指前方的战团道:“冲过去,绞杀他们!”
    四头加莱塞帆船如同大象一般,蛮横地冲入了热那亚人和比萨人的战团中。
    此时热那亚战船的数量已经超越了比萨一方,战局开始向他们倾斜,然而仅仅是四艘新船的加入,就使得局面再次逆转。
    “轰……轰!”
    实心弹肆无忌惮地破坏着船体,霰弹毫无慈悲地横扫着甲板上的热那亚人,这完全是一场不对等的战斗!
    “轰……轰!”
    一艘加莱塞驶到了一艘热那亚战船前面,用侧舷的火炮对着它的艏楼直接轰击过去。一轮炮击过后,艏楼的支撑结构被完全破坏,轰然向着甲板上倒塌过去。而在此之前,穿越艏楼的炮弹就已经在甲板上肆虐了一遍,不知道击碎了多少战士的胸膛和腿脚!
    “轰……轰轰……!”
    一艘加莱塞同样找到了自己的对手,是一艘挂着斯皮诺拉家徽的双层加莱,直接在他们的弓箭射程外开炮,开了一遍又一遍,将它的侧舷完全打烂。
    木板混合着血肉飘洒在海面上,热那亚人惊恐地跳海逃生,试图远离这片地狱般的战场。而这时这艘加莱塞反倒靠了过去,用侧舷的小型后装炮装入霰弹对着海上的热那亚人一个个打过去……
    “轰……啊不好意思打错了!”
    一艘加莱塞随意开了一炮,炮弹却偏离了作为目标的热那亚船,打到了隔壁的比萨船上去,打死打伤了十多名“友军”。船上的威尼斯人对比萨人招手致意,口中却不在意地说道:“打错就打错呗,从此以后,地中海上只能有一个主人!”
    ……
    斯皮诺拉家的三层加莱船上,奥伯托看着周围瞬间出现的败局,心惊胆颤。
    “火炮,竟然真的这么厉害……可恶,被威尼斯人抢先了一步!”
    这时,周围人突然惊呼了起来,他连忙循声望去,只见一艘威尼斯战舰自南边的海上拐了个弯,直朝自己过来了。
    “这,是认出我了吗?”奥伯托眯着眼睛,试图辨认出对面的特征,终于,让他在远处模糊的纹章中辨认出了一些熟悉的色彩,“是格雷德尼戈吗?好,不能让那小子看轻了……听我号令,脱离战斗,向他们主动迎过去!”
    “喔……哟!”
    桨手们喊着号子,倒转划桨,将三层加莱船从战场上退了出来,又一侧正划一侧反划,将船调转了个方向,然后全力前划,对着威尼斯人迎了过去。
    奥伯托毕竟是海军老将,败局中看出了唯一的胜机,那就是抢在敌人火炮完全发威之前,冲上去打接舷战!
    “轰……轰!”
    威尼斯船看出了他的意图,艏楼上的后装炮打响了,试着拦截这艘三层桨帆船。然而双方都在高速前进,动对动射击命中率感人,前后几发都没有打中,只是擦中了几根桨,问题不大。而在这超过十节的相对速度之下,两艘船眼看着就要靠近了!
    “好!”奥伯托手持佩剑,精神焕发,对甲板上的士兵们动员道:“热那亚的孩子们,现在我们就要让威尼斯人知道,单靠些小手段是不够的,决定战斗胜负的还是勇气与武艺!”
    “为热那亚而战!”士兵们举起武器,齐声呼喊道。
    眼看着,两艘船就要接近了。威尼斯战船试图转向躲避,但三层加莱船要比它灵活许多,紧紧咬着不放,很快,双方就要接舷了!
    “轰……轰!”
    加莱塞船没有办法,侧舷的火炮开了火,炮弹砸中了加莱船的右舷,仿佛毫无阻碍地穿透了进去。船舱内损失惨重,但已经无所谓了,因为随着“砰!”“吱嘎……”一系列响声,两艘大船狠狠地撞到了一起!
    奥伯托举起佩剑,高喊道:“进攻!”
    甲板上,弩手们已经对对面射起了箭,后排的战士也举着盾牌准备就绪。奥伯托手攀上一条荡索,正要身先士卒杀过去,可就在这时——
    “轰轰轰轰轰……”
    威尼斯船右舷的一系列小炮打响了!
    奥伯托的座舰虽有三层,但比起对面的加莱塞还是矮了一截,火炮发出的铅弹直接覆盖了甲板。与连木板都穿不透的弩箭不同,这些铅弹轻松地穿过士兵们的轻甲,使得船上血流一片!
    不仅如此,加莱塞高耸的艏艉楼上的中型后装炮也发动了炮击,更多的铅子带着更充沛的动能砸了过来!
    “啊!”奥伯托亲眼看着圆塔状的艏楼上发出一片火光,然后胸前就感受到了一阵剧痛——不知道多少铅子撕扯了他的身体,这位热那亚甲必丹兼海军将领就这么陨落在了地中海第一次火炮登场的战斗中!
    加莱塞船上的火炮轰击仍在继续,等到甲板上已经没有能站立的人之后,皮埃特罗·格雷德尼戈才笑着站了出来:“哼,愚蠢的斯皮诺拉,以为打接舷战,我就怕了你们了吗?”
    他走上艏楼,看向北方的战团,只见战局一片大好。
    加莱塞们在战场上狼奔猪突,热那亚的加莱船几非一合之敌,往往一个照面就被打了个头破血流。即使一时无法顾及到的那些热那亚船只,也因状况崩溃而士气大挫,被周边的比萨船一涌而上,杀得节节败退。
    “哈哈哈……”皮埃特罗再次大笑了起来,“这就是加莱塞的威力!所有旧时代的加莱在它面前都不值一提!热那亚、比萨,都将一个个臣服在它的火炮之下,佛罗伦萨、米兰,失去了入海口也只能受制于我们!有朝一日,威尼斯必将一统意大利,甚至……重建罗马!”
    他的双手挥舞着,精神亢奋无比,高呼道:“我宣布,地中海的霸主就是——”
    “轰!”
    突然间,一声前所未有的巨大炮声传来,而且奇怪的是,它是从南方传来的,而不是其余加莱塞所在的北方!
    “砰!”
    又一声强烈而沉闷的声音从东方传来,皮埃特罗循声望过去,只见一艘加莱塞的艉楼处突然故障,然后冒出了黑烟,再之后又有明火烧了起来!
    皮埃特罗瞪大了眼睛,涨大了嘴,不自觉地向南看去,然后更惊讶了——
    在南方的海上,有一艘修长的白色饰以红飘带的船只,挂着白底红纹的巨帆,乘着西风向北快速接近着。
    它尖锐的艏部劈开波浪,它甲板上的船楼整洁而有美感,更要命的是,船楼前方一高一低有两对又粗又长的炮管,直直地对着北方!
    就在这时,其中的一根炮管火光一闪,皮埃特罗顿时就感觉脖子一凉。片刻之后,轰隆巨响从南方传来,而炮弹也在他身边的海面上溅起了一根大水柱,水花升起落下,湿了他一脸。
    他的声音颤抖了起来,指着南方的巨舰,惊慌地道:“华……华夏人!”

第836章 热那亚的崛起 八 血与火的海洋

    欧历1278年,10月6日,热那亚,菲诺港。
    “啧,打歪了。”
    玄天号上,朱泾看着目标右侧升起的水柱,遗憾地说道。
    然后,他又对旁边的恩斯特·费埃斯特拍胸脯保证道:“没关系,这炮不算,说送你们八炮就八炮,我们华夏人做生意童叟无欺。”
    恩斯特仍沉浸在火炮轰鸣的余韵中头昏脑胀,听了翻译也不知所以然,只能懵懂地点头道:“请,请舰长尽快击败那些可耻的威尼斯人,拯救热那亚!”
    “好嘞!”朱泾吹了个口哨,又对舰桥军官们布置了一通命令,便靠在椅背上,静观他们表演。
    刚才他们待机时为了避免冒烟暴露自己,没有烧锅炉,一时也来不及热机了,所以从刚才到现在都是仅凭风力航行的。不过海上风向正当时,速度不错,现在他们已经接近到了离战团不到一公里的距离,收了大多数帆,只留一前一后两面底帆稍微操控一下方向。
    战舰以微速稳定向东偏北方向前进,前后四座炮塔齐刷刷转向,八门巨炮伴随着机械韵律一点点转动俯仰,黑洞洞的炮口瞄准了离得最近的那艘大型桨帆炮舰,也就是皮埃斯特的座舰。
    “本舰航速,2.0节,航向,东偏北13度。”
    “测距完成,目标距离834米,持续跟踪中,预估目标航速3.2节,航向正北。”
    “诸元设定,完成;计算结果为……”
    “制定执行单元为二号炮塔,开火时机下放,预备——”
    “放!”
    “轰!”
    伴随着一声巨响,二号炮塔上的一门120mm舰炮的炮管沿着炮架猛然后坐,一枚巨大的炮弹旋转着冲出了炮口,在硝烟和炮口焰的送行下向北方冲去。
    之前已经有一枚炮弹点燃了一艘加莱塞,又有一枚落空不计数,这枚便算是“赠送”给热那亚人的第二枚。它划过长空,准确地钻入加莱塞船厚重的艉楼,仿佛钻入了豆腐一般,在里面的杂物中肆无忌惮地穿行着,一直冲到了船头处,才力竭停下——然后此时定时引信也燃烧到了尽头,内部装药轰然爆炸开来,高温冲击波横扫了船舱。只是可惜,临近的舱室中装了不少淡水,水桶被击碎后水流了一地,使得热浪大打折扣。
    但炮弹穿破船壳和爆炸产生的震动令船上的威尼斯人大为惊恐,上上下下查看问题所在,可即使找到也不知所措——内部都被炸乱了,他们能怎么办?
    而就在他们焦头烂额的时候,第三、第四枚炮弹接踵而至了!
    “轰!”“轰!”
    这两枚高爆弹设置的引信时间略短,几乎是在击入船壳的同一时间就发生了爆炸。
    其中一枚撞入桨舱,冲击波横扫了整个甲板,对里面的桨手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临近的当场被震死,稍隔远点的被震昏、震了个头晕耳鸣,就算隔得再远也被震了不少黑灰在头脸上。
    而另一枚以刁钻角度砸进了炮舱与桨舱之间的甲板里,爆炸引燃了炮舱中的火药,然后引发了一系列进一步的爆炸……
    “轰轰……!”
    随着爆炸,加莱塞的内部舱室和一部分船壳轰然破碎开来,火焰熊熊燃起,烟灰呛得人喘不过气来。士兵水手和桨手们在船上四散奔逃,跳船逃生,被水淹没,不知所措。
    而在这条船的艏楼上,皮埃斯特·格雷德尼戈一脸颓唐,倚靠在舷板上,几乎站立不住。
    “怎么,怎么可能……华夏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地中海上?他们为什么会帮热那亚人?不……不!”
    他抱着头,坐在地上左右摇晃着,试图逃避现实,直到淹没在烈火中。
    ……
    另一边。
    玄天号用三发炮弹击中威尼斯人的旗舰,确认这个目标失去作战能力后,又瞄准了第三艘加莱塞帆船,打了两发炮弹过去。这艘船并没有像之前那般破碎燃烧,但是停住不动了,或许是桨舱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于是玄天号又把最后两枚“免费”炮弹分别朝两艘比萨战船打过去,救下了被他们夹击的一艘费埃斯特家的战船。
    “好了,”朱泾耸耸肩,挂上商业性的笑容对恩斯特道:“费君,我们赠送的八枚炮弹已经打完了,效果你也见到了。再打的话就要收费了,怎样,还要继续吗?”
    恩斯特仍沉浸在因见识了华夏火炮巨大威力而产生的震撼中,听他这么一说,才仔细地观察起战场来。
    战场上,三艘威尼斯的加莱塞战舰已经失去了作战能力,但最后一艘仍在肆虐着。而之前他们造成的影响仍在,加莱船间短兵交接的接舷战中,比萨人仍占据了明显的优势。另一边,北方的格里马尔迪家的船队也在与十五艘比萨战船缠斗着,由于数量处于劣势,现在也出现了支撑不住的迹象。
    “仍然不妙啊……”恩斯特感到一阵揪心,对朱泾问道:“请问,要华夏朋友继续出手的话,需要多少钱才能开一炮?”
    朱泾笑道:“也不多,你们的那叫热什么的金币,一炮只需要999枚。”
    “啥?”恩斯特听了翻译,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复与乔瓦尼确认,才确定下来。
    他一开始被这个高价所震撼,但想了想,又一跺脚,咬牙道:“千金换一船,百船便可换一国,这个生意很划算!舰长,请您开炮吧!”
    朱泾哈哈一笑,拍掌道:“爽快!我就喜欢与费君这样的朋友做生意!放心吧,这笔买卖一定物有所值!”
    ……
    “杀啊!”
    战团中央,尼诺·费埃斯特正带领手下最后的二十多个热那亚士兵,坚守在战船的艉楼上。
    在之前的战斗中,他们的心情可谓大起大落。先是因帝党派他们做诱饵而激愤,后因并肩作战取得胜势而振奋,又因威尼斯人突然大杀四方而惊惧,最后因新认识的华夏朋友如神兵天降一般救场而激动。
    他们本已被两侧夹击的比萨人逼入绝路,几乎要放弃了,现在却重振士气,将敌人隔绝在了艉楼之外,并有了反击的趋势!
    对面的比萨指挥官对这个状况心急如焚,大喊道:“对面是热那亚的贵族,加把劲攻上去,即使败了也有退路!”
    “喔!”比萨人士气略有提振,开始了新一轮攻势——
    可就在这时,背后的自家战船突然爆出木材破裂的脆响,然后就是炮弹破空的呼啸声和火药爆炸声传来,再然后炮弹直接在船舱中爆炸,战船上留守的人员发出惊呼,惊呼传了过来,令这些热那亚船上的比萨人也停住了脚步!
    而片刻之后,又有一枚炮弹直冲过来,将另一侧的那艘比萨战船也给掀了个肠穿肚******萨人左右四顾,惊恐彷徨,而艉楼上的费埃斯特家人则士气大振。
    尼诺喊道:“冲啊,为热那亚而战!”然后就举着盾牌撞了下去。与此同时,拉斐尔也拿着战斧冲入了人群中,与身边的热那亚人一同将甲板上的比萨人杀散。
    “热那亚万岁!”
    ……
    玄天号挂上了帆,向北行驶了一段距离,然后展开了真正的杀戮。
    八门120mm巨炮接连发射,炮弹直奔恩斯特指定的目标而去,先是解决了那仅存的一条威尼斯加莱塞,然后又开始清理比萨人的那些加莱船。相比船壳厚重的前者,后者可好解决多了,高爆弹钻入船舱中爆炸,几乎一枚就能废掉一艘船的战力,临近的热那亚士兵自然会解决剩下的问题。
    本来,战场上是比萨47对热那亚32,很快变成了32对32,然后又是24对32。
    解救出了费埃斯特家的船团后,玄天号又穿过战场,帮助北方的格里马尔迪家在战团中取得了优势。这时,恩斯特终于松了一口气,停止了指示目标。
    在战场上,热那亚战士们见到玄天号大发神威,先是不解,后又士气大振,对着比萨人反杀了过去。虽然比萨战船仍剩了不少,但是心气已丧,已经不复为威胁了。
    火炮停止轰鸣后,战场上安静下来,冷兵器的交锋声和人类的嘶喊声重新清晰起来。
    两拨欧洲人回归了熟悉的节奏,继续相互厮杀起来,而一面倒的局势出现之后,这厮杀也没有持续太久。很快,比萨人就明智地投降了。
    几艘热那亚加莱船冲出战团,前往战场东方,拦截比萨人的辅助船只。而其余的战船则开始收拾战场,占领比萨人的船只,收容俘虏,打捞落水者……
    而玄天号则闲庭信步地从他们身边经过,有如将军检阅战场一般。
    “胜利了,我们胜利了……!”
    恩斯特·费埃斯特看着战后的大海,心情激动不已。
    多少年来,比萨人一直打压新兴的热那亚,而热那亚也视比萨人为最大的竞争对手。双方都在试图通过一场战争彻底打服对方,而当这场战争意外降临后,热那亚人终于实现了多年以来的梦想!
    “从此西地中海是我们的了!”恩斯特激动地喊了出来。
    然而话刚出口,他就察觉到了不对,立刻转头向舰长位看去——那边的高座席上,朱泾正饶有趣味地看着周围的原始战场,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往事。
    恩斯特赶紧示意乔瓦尼,请求他不要将刚才那句话翻译过去,然后对朱泾深深鞠了一躬,道:“感谢你们,舰长,还有所有华夏朋友。从此往后,热那亚会一直坚定地与华夏朋友站在一起,西地中海、整个地中海乃至整个欧洲,我们所有的权益都会与朋友一起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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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葫芦系统

    铁鹞子心里嘀咕,苏家大户那是以前,自从招赘这穷秀才,生意血本无归。现在这日子连普通人家都不如了。不过这话不能说,那是拉仇恨,揭人短,若是说了,这债就更难要了。

    所以铁鹞子尴尬地笑笑,叹了口气说:“我也知道,可是,我是真没办法了呀,我家等米下锅呢。如果我要不回这债去,家里人可就得饿死了!”

    “得了吧!”老妇干瘪的嘴嘟哝着,“一个村的你瞒谁呢?昨天我还看见你家吃肉了呢,哪里就揭不开锅了?”

    “是真的,大娘,我家昨天吃肉,那是我昨天爬山崖挖草药抓的一只山雀而已,一年也难遇到这一回啊。说到粮食,断顿好几天了,一家人都吃米糠窝头呢……”

    “不用说了。”秋无痕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不管你们家生活怎么样,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就算你们天天白米饭大鱼大肉,欠你的钱依旧是要还的,总不能因为你家富,我家穷,我就赖账不还,是不是这个理?”

    好人啊,这话太暖心了呀!

    铁鹞子感动不已,连眼圈都红了,连连拱手:“多谢,多谢你秋郎中,你可真是好人,你把这账还了,下回我挖到草药,还赊账给你。我说话算话,不然让我爬山崖摔死!”

    “不用赌咒发誓,嘿嘿,赊账嘛,你情我愿才好。对了,我家药铺欠你多少药材钱来着?”

    “总共二百三十一文,我这有你打的欠条。你要今天能还我,那零头一文钱……,我就不要了,怎么样?”

    “账应该还,这没错,可药铺现在真的暂时没有钱还债,能否宽限两天?我一定连本带利还给你。”

    自己好歹穿越过来的,掌握了领先这个时代五百年的知识,怎么都能赚到钱吧?

    铁鹞子一张脸立即又变成了苦瓜:“哎呀不行啊,秋郎中,你就行行好吧,这些药材是我和几个药农上山爬悬崖挖来的,大家辛辛苦苦累死累活,还拿不到钱,这怎么说得过去啊。这笔账都欠了差不多一个月了,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吧……”

    虽说欠债的是大爷,可被人这样要债,这心头还是很难受的,算了,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先躲躲吧。

    秋无痕站起身说:“各位对不住,我刚才吃错了东西,肚子痛,得去一趟茅房。”

    “哎呀秋郎中,你可别跑哦,今天要不到债,我……,我是不会走的哟。”

    “我上茅房而已,我家在这里,我能跑那里去?”

    秋无痕往后门走去,刚走了几步,忽然,脑袋里噼里啪啦响起一阵的电流声。

    穿越过来这几天,他脑袋里时常出现这种电流声,现在又一次出现了。

    响过之后,脑袋里却冒出来了一个药葫芦,长得歪歪扭扭的,颜色很是陈旧,也不知多少年的古董了,葫芦上却系了一根明黄色的带子,闪亮耀眼。

    这带子上绣着几个字:“中医看病,外科手术,刑侦破案,古文检索。”

    他站住了,仔细观察,发现脑海中这东西异常的清晰,而且是三维立体的,那葫芦上的纹路和色泽都历历在目,那字的墨迹也是崭新的,就好像刚刚写上去的一样。

    秋无痕愣了一下,试探着用意念问脑海中药葫芦:“我说,你这是来帮我的?”

    “是的,我是一个综合系统,可以帮你用中医看病,帮你提升外科手术水平并进行外科手术,帮你进行所有刑侦破案需要的法医物证检验和痕迹提取,帮你检索打印古代所有科举文章、书法字画等。”

    “哇!这么牛掰?”秋无痕兴奋地几乎都要手舞足蹈了,原来穿越还有这种待遇,“我不用付出什么代价吧?”

    这必须问清楚,记得某部电影好像就有这样的情节,用健康或者生命作为代价,获得好运。若这样,那可不能要。

    “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太棒了,那就是说,刚才这些病,我都能用中医看了?”

    “是的。”

    “好嘞!我试试看。”

    秋无痕非常兴奋,不过好歹经历了穿越这样神奇的事情,对身体里多了一个系统,还不至于兴奋得发疯。

    他又转身走了回来,揉揉肚子说:“真奇怪,突然肚子又不痛了。而且,我好想突然又想起来怎么看病了,你们说怪不怪,嘿嘿。”

    几个村民面面相觑,一会忘了,一会又想起来了,搞不懂他这闹的哪一处。

    老妇催促道:“想起来就好,赶紧给我儿媳看看吧,她肚子痛得不行了。”

    秋无痕点头坐下,问妇人道:“你哪里不舒服?”

    “肚子痛,痛死我了……”

    话音刚落,脑海中药葫芦上显现出了行个字,分别是:主诉、脉象、舌象、查体、病史,下面则是一个大的四方框,标注的是诊断结果、药方和注意事项。

    主诉后面已经出现了几个字:肚子痛。

    哈哈,这药葫芦果然能看病!

    选项里有脉象,我哪懂什么脉象啊?就只知道脉搏心率。不过这也好像属于中医脉象的一种,迟脉和数脉,就是以脉搏跳动的次数来区分的,管他的,先摸摸脉搏跳动也行。

    秋无痕硬着头皮让少妇将手放在脉枕上。

    这脉枕看样子用了很久了,破了一个小洞,还油晃晃的。好在病妇痛得厉害,也顾不上这些了。

    等少妇将手放好,秋无痕伸手过去抓住她的手腕,诊脉的姿势他大学上《中医学概论》老师教过,这个他知道。三根手指头分别切在病妇手腕的寸关尺三个部位。

    手指刚刚切上,突然,他脑海中药葫芦上脉象两个字后面又多了几个字:

    脉实数。

    秋无痕心头一喜,这句话其实包括两种脉象,一个是实脉,一个是数脉。至于具体代表什么,他不知道。

    看见药葫芦上有舌象二字,他又对病妇说:“伸舌头让我看看。”

    病妇吐出舌头,秋无痕一眼望去,立即,药葫芦舌象二字后面显示出几个字:

    舌红绛、苔黄厚燥。

    原来并不需要自己知道,只需要自己去做,大脑药葫芦就能自动显示出结果,秋无痕不由得心花怒放。

    看见药葫芦上的有查体,秋无痕于是问道:“你这疼痛是怎么个痛法?是扯着痛还是放射状疼痛还是别的疼痛?”

    “疼痛时感觉发胀,一直扯着小腹痛。”

    “你在小床上躺下,我按诊看看。”

    病妇躺下后,秋无痕按诊,手刚碰到还没怎么使劲,病妇就叫了起来:“痛!痛啊!”伸手去推秋无痕的手。

    仅仅这一触碰,药葫芦上立即显示相关查体症状:

    小腹胀满疼痛,连及少腹,疼痛拒按。恶露量多、色紫黑、有臭味。尿少色黄,大便燥结。

    辨证分型:

    产后腹痛,瘀热互结型。

    治法:

    泻热攻积逐瘀法,先针刺足阳明、厥阴经中级、归来、膈俞、血海、太冲穴道,然后用清宫止痛汤加味。

    下面是一个方子的具体配伍和剂量。

    秋无痕看完,心中大定。点点头,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说道:“你刚刚小产了,对吧?”

    “对啊,秋郎中,你怎么知道?”

    病妇夫妻两都惊呆了,因为妻子怀孕之后这大半年都是住在百里之外的娘家,根本没有回来过,村里人都不知道她怀孕了。前几天小产了,这才接回家来的。回来就肚子痛,所以才来找郎中,没想到这秋郎中一句话就说出来了。

    “疾病嘛,没有瞒得过郎中的。”秋无痕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我先给你针灸止痛,然后再给你开药。”

第3章 手写打印

    秋无痕取出金针。

    现代针灸用的针是不锈钢银针,而古代没有这样先进技术,是比较软的铜做的,看着黄橙橙的,所以叫金针。

    可是他根本没学过针灸,现在药葫芦说要针灸,他相信药葫芦会帮忙的。

    果然,他一眼望向病人,竟然惊讶地发现,病人身上刚才药葫芦列出来的几处穴道在闪闪发亮,指示出穴道的位置。

    秋无痕刚刚将金针接触闪亮的穴道,就见药葫芦上冒出一股白气,顺着手臂进入自己的手掌,控制着手上金针,快捷准确地刺了进去。

    接着,那白气顺着金针进入病人穴道。

    “哎呀,哎哟哟,酸……!哎哟哟……好涨……,唉哟妈呀——咦,不痛了?我肚子不痛了!哎呀真的不痛了啊,真是神了哦!”

    病妇叫唤了两声,兴奋地站了起来,捂着肚子转了几个圈。

    他丈夫和婆婆都惊呆了,这也太快了吧?金针进去,疼痛立即停止,从来没听过说。

    别的郎中用金针刺入穴道之后,还要使用若干方法,如循法催气、弹法行气、刮法扩散、摇法传导,还有飞法、震颤等等手法,等病人得气之后,再留针一炷香左右,再取针才算完成。

    可是这位年轻郎中,居然金针入穴,疼痛立止,立竿见影,这也太那个什么了吧?

    几个病患和家属都目瞪口呆,他们都扎过针灸,可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快捷起效的,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嘀咕道:“真的假的哦?那么神奇?”

    一旁的小胖子牛水缸毕竟年轻太小,以前也没得过需要扎针灸的疾病,所以长这么大还没扎过针,也就没直观感受,所以对秋无痕刚才展示的金针神技惊世骇俗之处反倒是没有太多感悟,只是站在那里傻愣愣的,瞧瞧这个,看看那个,不知道这些人干嘛一副看见鬼的样子。

    秋无痕则风轻云淡地坐回那把裂了缝的桃木交椅,准备写药方。

    可是当他提起那支岔毛如乱发一般的竹干毛笔,准备在那缺了角的陶土砚台上去蘸那已经结冰的墨时,他又停住了,片刻,缓缓把毛笔重新搁回泥土捏成的笔架山上。

    因为,他忽然想到,自己穿越前压根没练过毛笔字,又没承继那借尸还魂穷秀才的半点记忆,自然是不会毛笔书法的。而这毛笔字可是最吃功夫的,没个三年五载的苦练,压根就拿不出手。

    自己若是强行提笔写字,那写出来的只怕跟鸡爪的差不多,虽然眼前这些村民应该都不怎么识字,但书法如同绘画,是否有美感还是每个人凭眼睛就能多少感觉得出来的,更何况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好的书法他们在衙门照壁出的布告之类的地方都能看见,而难看字当然更是见过,比如私塾启蒙的孩童所写的。若见到自己这字如同这些孩童一般,岂不是丢人现眼?

    这些村民可都知道自己秀才,那是考了科举得了功名的,如何写出这样难看的书法来?那可就把自己刚才创造的神奇一笔勾销了。

    不过,这药方若不写,人家会不会有意见,这怎么都得找个借口才好。

    于是他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扫了几个人一眼,说:“我可以给你们抓药,但是,这药方是我祖传的,是我高祖的高祖,他老人家可是大大有名的神医,曾经给皇亲国戚都看过病的,他当做传家宝流传下来,全家人把这药方视为珍宝,所以嘛,这个……”

    病妇立即明白他要说什么,赶紧打住了他的话:“那可不行,我得知道你给我用了什么药啊,否则出了事怎么办?”

    秋无痕还想解释,脑海中药葫芦说话了:“我有古文打印功能,可以单字打印,你选一种字体,拿着毛笔,我帮你打印出来就行了。”

    “对啊,我怎么把你这个功能给忘了,太好了,额,字体就不管了,你选一个古代名医,书法能过得去的就行。比如李时珍?”

    “他的书法就算了,用傅青主的字体吧,他是明末清初名医,也是当时很有名的书法家。”

    “行!”

    秋无痕提笔在手,药葫芦冒出一股白气控制了他的手,落笔如飞,很快便打印出了一份手写体药方。字迹古朴典雅,果然大家风范。可惜村妇不识字,药方拿着只是觉得应该拿着,所以接过来看都不看直接塞怀里了。

    暴殄天物啊。

    秋无痕摇头,起身去抓药。

    上次穷秀才治死人之后,苏家为了赔偿死者家人,把老宅原本就不怎么值钱的家具,包括衣服、被褥等等全都卖了个精光,搞得家徒四壁,不过为了开药铺,还是省吃俭用从旧货市场买回来一个破破烂烂的梧桐木药柜,有的装药抽屉甚至都没办法推拉了,只能半开着。

    每个抽屉的面上原本都用红笔写了药名,不过这药柜太陈旧,斑驳褪色,好些字都看不清了。秋无痕脑袋里虽然有了药方,但是看不到字迹,也就不知道如何抓药,因为他根本就不认识这些中药饮片。

    他拉开一个抽屉,见抽屉是“田”字格分隔,一个抽屉放四种中药饮片。可他一个都没见过。苦着脸在脑海中用意念问药葫芦:“我不认识药,怎么办?”

    药葫芦晃动两下,一行字出现:你检查每个抽屉,我会告诉你是什么药。

    秋无痕赶紧答应,一个个抽屉拉开查找,每拉开一个抽屉,药葫芦就晃动着显现字迹,提示里面是哪四种药。

    整个药柜总共有一百五十多个格子,苏家没钱,只买了最常用的几十种药,也就只装了一半而已,尽管如此,还是费了半天劲,这才一一找全了。

    秋无痕扭头看那些村民,发现他们正瞪着眼睛看他满柜子乱翻,好像根本不知道药在哪里似的。

    秋无痕自嘲地笑笑说道:“抱歉,我这睡了一觉,把药放在哪里给忘了,所以挨个找一下,赶明儿重新把这抽屉上的字迹描绘一番,就不用到处找了。”

    这个借口刚才秋郎中已经用过,村民们都领教了,若有所悟地点点头。找得慢不要紧,慢一点好,不会错。

    秋无痕不懂中医,不过好歹也跟中医打过交道,也看过中医题材影视剧,所以见过如何包药。

    他学着样子,按照药葫芦显示的药方,挨个抓药之后用戥子称好,再分成若干份,分别倒在牛皮纸上。

    等药都抓齐了,再逐一对照药方检查无误,然后包好,用细麻绳扎紧,串成串,拎起来递给了病妇的丈夫,按照药葫芦显示的医嘱说道:“这是五天的药,每天一包,三碗水煮成一碗,分早晚两次服用,中病即止,不必多服。”

    病妇和丈夫都连连点头。她丈夫问:“那是饭前服还是饭后服?”

    “饭前服,早饭和晚饭之前小半个时辰服用。”

    “可是,我家只吃中午一顿饭啊。”

    “……”

    原来不是自己一家这么悲催,一天只能吃一顿饭的。秋无痕顿时找到了平衡,感觉自家野菜汤就米糠窝头也没那么难以下咽了,大家都这样嘛。

    “没关系,不用计较吃饭时间,早上、下午各一次就行了。

    “好的,多少药钱啊?”

    秋无痕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收费,他之前就看到了药铺挂着的牌子,上面写得有每一种药的价码,都很便宜,最下面还有一句话是:“看病不收费,只收药费。”

    这也难怪,山村的草药铺,价格肯定便宜,而且看病本身不收钱,只收药钱,不然谁来看病啊,都是穷得叮当响的苦哈哈。

    但是这药费也太便宜了,他正犹豫要不要多收一点,脑海中药葫芦说道:“看病不收钱,只按价码收药费!”

    秋无痕愣了,不过想想也是,这病又不是自己看的,是药葫芦看的,只不过假手自己而已,人家药葫芦不收费,自己总不能自作主张,按时按照它说的来吧。

    于是秋无痕无奈地说道:“一包药三文钱,总共十五文。——我家药铺看病不收费,只收药钱。”

    “好的。多谢。”

    病妇的丈夫赶紧给了十五文药钱,放在桌上。

第51章 可怕的伤害

    秋无痕很高兴,得到了十箱的衣物,一家十口人,应该是每个人一箱。先前有了粮食和被子,现在又有了衣物,这基本生活需要就没问题了。

    现在东西在哪呢,难道又是送货上门?他立刻问脑海中的药葫芦,药葫芦又冒出一串字:

    东西已经送到鸣山村家里去了。

    没有出乎秋无痕的意料,先前的被子也是这样操作的,听说已经把东西送回家了,他这才放心。

    接着,他和钱金芝二人回到了官道之上。

    二人闲聊着就这么在路边。

    等了好半天,夏侯天的轿子这才下来。也许是因为过那艰险的道路的时候,抬轿子更加危险,也更需要小心,所以用的时间也就更多。

    抬轿子的看见秋无痕他们,便赶紧把轿子放下来。

    秋无痕走到轿子前,一眼看见夏侯天躺着轿子里,正在痛苦的呻吟着。

    夏侯天看见他惨然一笑,说道:“我知道你会等我的,秋郎中,我很惭愧,为了我的贪念。放心吧,我会到衙门去投案自首,我不会跑的。但是能不能请你先替我把病治好?我真的好难受,如果这样到衙门去,我估计用不了几天我就会死在里面的。”

    秋无痕点头说道:“可以,我会替你把你的病治好,不过治好之后我希望你言而有信去自首。”

    夏侯天没想到秋无痕知道了真相还愿意给他治病,感激不已,眼中含泪连声感谢。

    一行人进了城,回到了夏侯家,夏侯家的人找不到老爷正焦急万分,见到老爷终于回来,这才放心。

    秋无痕来到夏侯天的床边,药葫芦显示:

    给病人腹部按诊。

    秋无痕立即将手按在夏侯天的腹部,脑海中立即出现一张X光照片。

    照片上,在夏侯天的小腹里,从下而上,斜插着一根鸡蛋粗细的棍子,一直抵在肝脏部,再往前一点,就刺破肝脏了。

    是谁这么恶毒?

    夏侯天受到如此重创,居然没有死?生命力也可真够顽强的。

    这时,药葫芦已经给出了治疗方案。秋无痕看了之后,又吃了一惊,竟然是开腹手术,取出木棍。

    这是必然的,腹腔内这么长的一根棍棒,除非外科手术取出,任何药物都没有用。

    秋无痕吃惊的是,在明朝,如何动开腹外科手术?

    好在看了具体手术方案,他放心了,这种外科手术他会做,而且以前做过不少,只需要有麻醉、抗菌消炎、电解质平衡等配套的药。

    而现在,这些药的中药配置方案全部都显现出来了。

    这些药或许单纯的中药不能胜任,但加上药葫芦的药效极大增强,就能达到效果了。

    秋无痕把管家和夏侯夫人都叫来,说道:“你们老爷的病我现在可以给他彻底根治,但是我的治疗方法有些特别,需要先跟你们说一下。”

    一听这话,夏侯夫人和管家都非常紧张,眼巴巴的望着秋无痕。

    秋无痕说道:“你们老爷实际上是受了重伤,不是生病了。”

    “重伤?”

    夏侯夫人他们面面相觑,不明白秋无痕这话是什么意思,因为夏侯天身上没有任何伤口,这从何而来,难道是内伤吗?

    “有恶人用一根木棍,从下而上,刺入你们老爷的腹腔内,捅穿了肠子,刺入了他的腹腔。还好没有伤到内脏,这样才使得他没有马上毙命,但是引起了腹部感染,这才会发高烧到现在,使用任何药物都没办法退烧。那是因为他的伤没有能够得到治疗,这高烧当然就退不下。而这种感染如果不及时处理,他很快会因为感染死亡的。”

    “我之前用药物一直控制他的感染,但那只是暂时性的,要想彻底根治,就必须通过做手术将这个木棍取出来,并缝合他的肠子,这是一个很大的手术。”

    夏侯天的夫人都惊呆了,他们对手术完全没有概念,在中医里,所谓手术无非是长个疮或者接骨之类的,从来没有开膛破肚取东西,听的都目瞪口呆。

    秋无痕说道:“我现在需要一些药,你们马上给我配齐。另外我还需要准备一些手术器械,你要马上叫铁匠铺按照我的要求定做,等药和手术使用的器械都准备妥当之后,我就开始手术,在此之前我会继续控制他的病情。”

    夏侯夫人虽然听不懂,但是知道秋无痕是一个了不起的神医,只有他能控制住老爷的病。虽然她听到秋无痕说老爷的肚子里被人插了一个木棍,感到非常的恐惧,不知道为什么,但她还是没有先满足好奇心,而是先去做准备。

    她赶紧让管家按秋无痕的要求去准备相应的药物,并通知铁匠铺最好的铁匠来家里。秋无痕画出所有需要的手术器械的草图,让铁匠赶紧去照着打造,而且放下其他的手中的活,集中所有的人力先打造这一套手术器械。

    安排妥当之后,夏侯夫人才紧张的问秋无痕说道:“我们老爷怎么会被人这么凶残地伤害呢?”

    秋无痕摇摇头说:“这个问题实际上也是我的问题,莫不如问问你们老爷吧,你们老爷或许可以给出答案。”

    夏侯天就在旁边,已经听到了他们说的话,吓得目瞪口呆。直到这时秋无痕和自己的夫人来问他,这才苦着脸摇头说道:“我真不知道是谁这么做。”

    “你有没有在疼痛之前出去过叶积寺或者其他地方?”

    夏侯天摇头说道:“我完全不记得我去过那个地方。”

    秋无痕知道了,夏侯天一直是处于梦游状态,所以他根本不清楚自己做了什么,这个时候在问夏侯天没有什么意义。

    秋无痕又问夫人和管家:“在夏侯老爷发病之前,他有没有离开过府邸?”

    夫人点点头,管家也点点头。

    夫人说道:“老爷这一年多来隔上一段时间就会出去一趟,傍晚的时候出去,天亮才回来。刚开始的时候我叫管家派家丁护院到后面跟着,想保护老爷,可是老爷却将家丁管家给打了。而且他的眼神很吓人,眼睛通红通红的,恶狠狠的盯着我们,我们就再也不敢跟他了,每次他出去都只能默默的看着他自己离开。”

    “好在他每一次天亮之后就能回来,又没有受伤什么的。我曾经试探的问他晚上出去干嘛,他没理睬我,好几次他反而问我说他出去过吗。我那时以为是他不想让我知道,所以就没再问了。”

    夏侯天苦着脸说:“我真不知道我曾出去过,你们说的我都听着害怕,我怎么会这样?”

第157章 张小师

    他们上了钱金芝的车,一路来到了谢家大宅后花院。

    秋无痕下了马车,便看见一个老尼姑正站在后花园门口瞧着他,却正是那个神出鬼没的阴灵师太。

    秋无痕有些奇怪,上前拱手说道:“师太来找我吗?”

    阴灵师太点头说道:“你不是说你家地下有鬼在说话吗,我来看看能不能帮你把它收了。”

    钱金芝在车上一听,高兴地蹦了下来,说道:“太好了,我还没见过收鬼呢,我能一起瞧瞧吗。”

    师太点头说道:“没问题,不过必须要站在我限定的范围之外。”

    秋无痕是不信这些鬼怪的,但是人家好心找到门上主动帮忙,他倒不会推辞。更何况就算没有效果,做做样子对祖母他们来说也算是一个心理慰藉。

    当下敲开了门,是牛水缸来开的门,手里捧了一卷书,他正在看书呢,这是好事啊。

    牛水缸见到秋无痕他们进来,高兴的冲着秋无痕说道:“师父,什么叫做一天一妻?”

    秋无痕刚准备夸他一下,一听这话愣了一下:“什么一天一妻?”

    牛水刚把手里的书递了过去,指着上面一行字说道:“这里。”

    秋无痕一看,不由笑了,伸手在他脑袋上轻轻拍了一巴掌,说道:“不好好读书,这是天吗,这是夫,天是不通头的,夫字是通头的。这叫一夫一妻,还一天一妻呢,小脑袋想什么,一天一个老婆,你小身板儿受得了吗?”

    钱金芝听着咯咯笑了起来说道:“一天一妻,这是每个男人的梦想啊,不过天底下估计也没有这么多女人来供货吧。”

    阴灵师太也微笑说道:“一天娶一个老婆,那他要修多少房子才能装得下这么多老婆。”

    秋无痕没有接话,摇摇头带着师太他们先到了苏祖母的屋里,其他人自然也都集中在苏祖母这儿说话做针线活。

    当听说师太又要来抓鬼,一家人又是紧张又是感激,尤其是苏祖母,说道:“师太,真是辛苦你了。的的确确床下就有鬼在说话,不仅我一个人,他们也都听到了。”

    师太说道:“我看无妨,我以前说过这宅院之下是个万人坑,不过好在埋得很深。但没想到埋的这么深,它居然还能够传出声音来,可见这些鬼只怕已经成精了,需得想办法收了才行,不过我需要确定到底是不是。”

    “那怎么确定呢?”

    “我要挖一个地洞,很深的地洞,然后住到地洞下面去靠近他们,倾听他们说的什么,看看是不是凶恶的鬼。如果是我就收了它们,如果不是我就劝它们走,不要在这儿再影响别人了。”

    秋无痕说道:“你是准备挖一个楼梯直接到十八层地狱去吗?”

    “十八层地狱那是下不去的,那是阴曹地府,但是它们的深度就够了。”

    “那不用挖呀,有几口水井呢,而且有几口水井是干了的,里面没有水,直接到那下面去不就完了吗?”

    “不行的,得在出现声音的地方挖井才行。放心吧,这件事你们不用管了,让我来。”

    “你亲自挖井?”

    苏祖母说道:“还有我们呢,我们也可以帮忙的。”

    “那就多谢了,你们帮我把土运掉就行了。我在下面挖,你们用箩筐把它提上来并倒掉。”

    “你准备在哪挖呢?”

    “自然是祖母的床下面,祖母先暂时搬到其他地方住吧。”

    “行啊,正好还有一个书房,住在书房里得了,要不然叮叮当当的我也没法睡。”

    说干就干,好在谢家大宅里面什么都有,很快从仓库里找到了锄头,铲子,箩筐,绳索什么的。并找来了一架干枯的水井的提水用的轱辘,到时候摇着轱辘可以提下面的土。

    苏祖母年纪大了,当然没办法参与他们提土。谢妈妈去帮着提土去了,苏母便陪着老太太在屋里,其他人都在忙着劳作。

    秋无痕也想上去帮忙,却被妻子苏劲松推了回来,让他去读书去,这种事哪是一个秀才能做的。

    秋无痕倒也没有坚持,他的确有更重要的事,他要尽早破那个案子,只是现在不知该如何破,因为线索好像突然断了。

    他便到老太太屋里跟老太太说话,他想了解一下关于那个张小师。

    他对苏祖母说道:“老太太,今天我见到了一个人,是当年在京城算命,说我要官居一品的张天师的弟子,叫张小师的。”

    苏祖母一听又惊又喜,说道:“太好了,竟然是他。哎呀,你怎么不请到家里来做做客,吃个饭呢。”

    “他正忙着呢,赶明儿我叫他到家里来。”

    “他长高了一点没有,原来瘦瘦小小的。还是大师兄呢,一点都没有大师兄的样子,我还笑话他说他该多吃点饭。”

    秋无痕有些奇怪,说道:“他长得很瘦吗?”

    “是呀,瘦得跟秧鸡子似的,而且又矮又小,比我们女人还要瘦小呢。”

    秋无痕摇摇头说:“不对啊,我今天见到的这位张小师个子高,比我还高半个头呢。”

    “啊,这么高,那是不是弄错了,怎么可能,这才多久啊,个子一下窜了那么高。而且他年岁也不小了,五六十岁了呢,还能长个子啊?”

    “五六十岁,我看他就四十岁的样子。”

    “修道之人看着年轻,这是自然的。实际上他至少都有六十岁了,你想想他师父张天师都是一百岁的高龄,他难道还不该有六十岁?”

    这又是一个蹊跷之处,四十岁跟六十岁秋无痕还是能够比较准确的辨认出来的,怎么差距这么大呢。

    秋无痕又说道:“那老太太见过这张小师吗?”

    “当然了,当时他跟着他师父来的。”

    “那就好办了,赶明儿我请他到家里来吃饭,见一见,也许人家修道之人就有什么法子可以快速地提高身高。如果这个法子能够透露出来,那咱们不就可以快速长高了吗。”

    这阴灵师太虽然已经八十来岁的人了,可是她挖这水井速度还是极快。也就一两个时辰,一口深达四五丈的水井便已经挖好了,里面的土运出来都堆成了小山似的。

    挖好这水井之后已经快天黑了,钱金芝说道:“师太,你啥时候开始抓鬼啊,我都等得犯困了。”

    师太微笑说道:“要等夜深人静夜半三更了,现在鬼是不会出来的。”

    苏祖母赶紧吩咐三姨娘准备饭菜款待师太。

    三姨娘回答说饭菜都已经备好了,而且都是斋饭,半点荤腥都没有,连锅都是用热水反复的刷了又刷的。

    没想到师太却笑着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修不修佛跟吃不吃斋关系其实并不大。”

    这些话把几个人都说愣了,秋无痕却嗯着点头,这才是一个参苦禅的人的做派。她能够跑到人家棺材坟墓里头去参禅,这种人必然行使举动与众不同,完全可以理解。

    吃饭的时候,苏劲香最喜欢热闹,兴致勃勃的问阴灵师太说道:“师太,你先前说如果那些鬼是恶鬼,你就把他们收了。我想问一下你收了的这些鬼用来做什么呢,鬼不是要投胎转世做人的吗?”

    阴灵师太微笑说道:“事实上并不是每个鬼都有资格投胎转世做人,有些做鬼只能投胎转世做畜生,甚至成为蝼蚁。逃脱了轮回之苦,没办法投胎转世的,就飘荡在天地之间成为孤魂野鬼,总有一天会烟消云散,什么都没有了。”

    “当然,我抓了鬼之后,我会超度它们,使它们能够进入正常的六道轮回,该去哪儿就去哪吧,不像有些人,抓了这种孤魂野鬼是要拿来提升自己道行的。”

    “还能把鬼魂炼化来提升道行?”

    “当然可以,有不少人就是这么干的。这虽然听着很恶心,可是就有人冒天下之大不违。”

    “那怎么用魂魄来提升道行呢?”

    “这是邪魔歪道的门路,我是不会的。”

    秋无痕不由心中暗想,你不会是谦虚吧。我可知道你是蹲在坟墓里面修行的,你之所以躲在坟墓里面,也是想拿人家的魂魄来修炼成仙吗。

    见这师太说的坦然,说不定人家说的是真的,只不过是自己太多虑了。

    正吃着,前院的门房谢老汉跑来禀报说道:“启禀老太太,前面来了两个人,说是问咱们家有没有那种很香味很浓烈的街上卖的白花?有的花可以卖给他们,他们双倍的价钱收,而且这种花是有害的,留在家里对健康不好。”

    苏劲香一听,“别说两倍,十倍我也不卖。”

    “小姐,那些人说了,说是张天师的弟子说的,那种花闻久了人会自杀的,不能留啊。自己毁了也可以,最好是卖给他们他们集中销毁。”

    一听这话,苏劲香有些傻眼,瞧向秋无痕。

    秋无痕点点头说:“那就给他们呗。”

    “好吧,好吧,给他们。你叫他们进去把那些种在房前屋后的全都搬走,双倍价钱哈,不能少。”

    谢老汉高兴的忙点头答应,退了出去。

    很快他们就把那些花都搬走了,留下了一堆铜钱。

    苏劲香把那些铜钱都给了姐姐苏劲松,苏劲松捧着钱说道:“这些都是你种的花卖的钱,要不你自己留着零花吧。”

    苏劲香见她话这么说,手却捂着那些钱,不由笑了,说道:“看你说的,咱们全家不是都要攒钱给相公爷捐前程吗,兴许就差这么一点钱了,但凡有钱都要集中起来。”

    苏劲松也就是这么顺嘴一说,客气两句。听妹妹这么说了,高兴点点头,谢过把钱都收了。

第404章 平妻

    秋无痕无奈,他们在一起十年来,苏劲松还是第一次用“你”这个字眼和自己说话,他知道,在苏劲松的眼睛里从来就没有别的女人的影子,她知道钱金芝和唐嫣都喜欢自己,但是她从来都没有松口,在她的世界上,自己的丈夫只是属于自己一个人,她不会和人分享,如果自己提出,那么苏劲松一定会生不如死的。

    “小松,你别这样,我没有想过要别的任何一个女人,你知道的,你这样,我很难过。”

    突然怀里的人动了动,这一次,苏劲松才真的看着秋无痕,道:“你如果不想要,就送走吧。”

    秋无痕道:“皇上下旨赐的人,我们是不能随便送走的。”

    苏劲松冷哼一声,又不看秋无痕了,半晌才道:“那我就进宫去找皇上,让皇上给我一个说法,要么就让你休了我,我带着两个儿子去封地,要么就把那个女人送走。”

    说完,苏劲松从秋无痕的怀里挣脱出来,对着镜子拢了拢并不凌乱的头发,像是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一样,朝着门外而去。

    秋无痕并没有上前阻拦,他就这样看着自己的妻子,挺直了脊背,端正的走了出去。

    门外,一个丫鬟说道:“夫人,王美人过来给您请安。”

    可是并没有听见苏劲松的回答,随即便是一生闷响,紧接着便是丽娘大声的叫喊:“夫人,你怎么啦?”

    秋无痕听罢,赶紧起身奔出门去。

    入夜,苏劲松才缓缓醒来,她睁开有些疼痛肿胀的眼睛,四下张望一番,发现这是自己的屋子,房间里燃着自己喜欢的熏香,这是皇后娘娘给自己送的,说是江南特贡,名唤悦然,这种香的香味十分清淡?很是好闻。

    房间里燃着两盏灯?不是很亮?但是足可以看见房间里的一切,外面的天已经黑了,靠门的一扇窗户开了半扇,嘘嘘清凉的风从窗外吹了进来,将不远处香炉里的熏香的烟吹的扭曲?一阵风后那一束青烟便又直直向上。

    苏劲松的嗓子很干?头有些疼?她想挣扎着起身,因为她听见了门外隐约有孩子的哭闹声,她马上想到会不会是慕霆在哭?恰在这时,房门突然被轻轻推开,苏劲松正要起身的动作变为倒在枕头上假装继续睡着。

    不一会儿,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走到了床边?窸窸窣窣一阵响动?苏劲松感觉到自己的脸上似有一个轻柔而温热的触感传来?一个轻而柔的声音在耳边说这话。

    “娘,娘,你醒了吗?不要睡了,多多想你了。”

    苏劲松的双眼一涩,转过身来,将眼睛睁开,便看见一张小小的脸和自己的眼睛不过一指的距离,一双大而清澈的眼睛里可以清楚的看见自己惨白而疲惫的脸。

    苏劲松赶紧努力地扯开一个微笑,抬手将小家伙圈在自己的怀里,等那小脸蛋贴在自己的脸上时,苏劲松还是忍不住热泪盈眶。

    “娘,你怎么哭了?爹说娘是累了,不让多多来打扰你,可是多多放学回来你就睡着,现在多多自己都要去睡了,你还没有醒,多多就睡不着,想着来看看娘才能睡得着。”

    苏劲松将自己的泪用手擦去,笑着说道:“好儿子,去睡吧,娘就是累了,你睡的时候去看看弟弟,亲亲他。也帮娘亲亲。”

    多多听话的点了点头,直起身来,道:“娘,你既然是累了,那就睡吧,我这就去亲亲弟弟,也帮你亲亲。”

    苏劲松见多多下了地,正自己低头穿鞋,心里不由感慨,这时听多多又说道:“对了,娘,我们家是不是来了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姨娘?”

    这一句将苏劲松的心像是被人狠狠地用刀子戳了一刀,她双眉紧蹙,身子不由绷直,眼睛里闪出一丝厉色。

    “你,你看见了?”

    多多穿好了鞋子,回头看了苏劲松一眼,点了点头,道:“晚上姨娘和我还有爹爹一起吃的饭,她还给我碗里夹菜呢。”

    苏劲松只感觉嘴里一阵腥甜气息直冲到嗓子里,她不敢说话,这时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人,一身月白色长衫,长身玉立,苏劲松看见来人,不由别过脸去。

    “爹爹,我过来看看娘,娘醒了。”

    秋无痕见朝着自己快步走来,一脸欢喜的儿子,便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柔声说道:“乖,去睡吧,明天还要去学堂呢。”

    多多乖乖地嗯了一声,给秋无痕行礼后便离开了。

    秋无痕见儿子走远,才说了一句:“请娘娘出来吧。”

    话音刚落,便看见从门外的暗影里走出来一个带着斗笠,穿着一身素衣的女子。

    苏劲松自然也听见了自己丈夫说的这一句话,不由转过头,便看见那女子进门,朝着自己走了过来,而自己的丈夫却退出门去,将门关上走了。

    苏劲松艰难地坐起身来,那女子将头上的斗笠摘下,赫然是汪玲珑,皇后娘娘!

    汪玲珑走到桌前先给苏劲松倒了一杯水,走到她的床前将水递给她,脸上微微含笑,等苏劲松将杯子接过,便坐在了床边。

    “皇后娘娘,您怎么过来了?”

    苏劲松想要起身施礼,汪玲珑赶紧制止,轻声说道:“本宫就是不放心过来看看你,听说你上午都吐血了,我让太医过来看了看,到底心里还是没数,这才趁着天黑,过来看你一眼。”

    苏劲松的鼻子一酸,她和汪玲珑自相识以来,关系一直很好,自从汪玲珑做了皇后,两个人见面没有从前那样的方便,虽然汪玲珑给了自己一个进宫的玉牌,但是到底是外臣的家眷,总是进出皇宫,不免担心有人会有所微词。

    而且苏劲松也知道如今汪玲珑也不是自由人,想出来一趟是何其的难,想到这里,将杯中的水一口气喝完,见汪玲珑将杯子拿了过去,问自己还要不要,苏劲松摇头。

    等汪玲珑将杯子放回到桌子上重新坐回到苏劲松身边,见苏劲松已经是泪流满面。

    “妹妹,本宫知道这件事情对于你而言,实在是一件十分难以接受的事实,只是本宫知道的晚了,如今人已经送到了你府上,你想如何啊?”

    苏劲松哽咽道:“皇后娘娘,臣妾不想要那个女人在我们家里,你能不能将那人带走?”

    汪玲珑掏出自己的手帕给苏劲松擦去泪水,等她的情绪微微平复之后,这才说道:“你可知道?这个女人的来历?”

    苏劲松摇头。

    汪玲珑长叹一声,道:“你可知道王彧龄?”

    苏劲松心里一震,缓缓点头,却没有说话。

    “这个女子便是王彧龄的嫡孙女,名叫王晗毓,她的姑姑便是宫里的王贵妃,她的大哥如今任大理寺左少卿,父亲是左都御史王锜。”

    “娘娘,你到底想给我说什么?”

    汪玲珑长叹一声,道:“本来这一次选秀,这个女子会进宫,但是选秀那一日,因为身体抱恙,没有进入复选,本宫想着皇上的意思,应该是想给这个女子一个去处,然而……”

    苏劲松不由苦笑一声,道:“哈!听那女子的家世来历,看来我这个秋夫人怕是要让贤了。”

    皇后娘娘又是一声长叹,道:“别怪无痕,他一无所知。”

    苏劲松紧紧的攥着汪玲珑刚才给她擦泪的手帕,半晌,才道:“皇上是什么意思?是要秋大人休了臣妾吗?”

    汪玲珑握住苏劲松冰凉的双手,道:“小松,你别这样,本宫这一次来就是想和你商量这件事情的。”

    苏劲松本想将自己的手从汪玲珑的手中抽出,但是却么有这个力气了。

    她冷笑两声,道:“商量?娘娘和皇上一言九鼎,决定了便是,要杀要剐随便了。”

    汪玲珑终于皱了眉头,道:“小松,本宫和皇上商量了,决定只是给王晗毓一个平妻的身份,到底她的身份摆在那里,不可能只是做妾,你说呢?”

    苏劲松终于将自己的手从汪玲珑的手中狠狠地抽出,汪玲珑像是愣怔了一下,不由站起身来,脸色也冷了几分。

    “臣妾多谢娘娘和皇上的大恩大德,给臣妾还保存了几分颜面,若不是因为臣妾还有两个儿子,臣妾倒是完全可以不要这个妻子的名分。”

    说完,又道:“臣妾累了,还请娘娘原谅臣妾无礼。”说完,直接倒在床上,将脸转到另一边,不再看汪玲珑了。

    不一会儿,苏劲松以为汪玲珑已经走了,却又听见她说道:“我和无痕商量了,将松鹤堂腾挪出来,如今那个院子只住了你母亲一人,你母亲也同意了,搬到以前二姑娘得院子去住,将那松鹤堂整修一下,让王晗毓住进去。”

    苏劲松没有说话,汪玲珑道:“希望以后你们二人可以好好相处,不要让无痕为难。你要知道这是皇上的意思,谁也不能违逆,你若是不允,便是抗旨不遵,是要杀头的,想一想你的两个儿子吧,毕竟现在,他们还是嫡长子和嫡次子,不要因为的愚蠢,将他们成为庶子。”

    终于,苏劲松听见了一阵脚步声远去,接近着便是开门和关门的声音,苏劲松将手帕放在嘴边,一阵咳嗽之后,她看见了手帕上的斑驳的猩红。

第405章 我们现在就去

    苏劲松已经有三天没有看见秋无痕了,她病了,皇后娘娘让太医院的人每天都过来给她把脉看诊,每天都有十分苦的药送到床边,她也听话的喝了,只是她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下去。

    这一天,苏劲松听见门外有说话的声音,像是有人在争吵。

    正在一旁伺候的雪花,听见声音走到开着的窗户边探头看了一眼,低声说道:“什么事情在这里吵闹,不要打扰夫人休息。”

    门外一个小厮的声音小心低声说道:“雪花姐姐,是三姑娘刚才到了松鹤堂将那个……那位夫人的贴身丫鬟给打了,还将院子里好些东西给砸了,大人还未归来,丽娘姐姐也不在,所以小的这才过来找你啊。”

    雪花回头看了看虽然靠在床上,但是却一脸漠然的苏劲松,好些这些事情和她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一样,便低声说道:“去找张管家啊。”

    雪花也不知道丽娘最近在忙什么,本来夫人一病,松鹤堂来了一个新主子,家里好像一下就变了一个样子,可是丽娘反倒比从前忙,常常不在院子里伺候,自己一个人也不敢离开夫人。

    “张管家也不在啊。”

    雪花这才蹙眉,想了想,只得道:“那就让人去指挥使府上找金小姐回来。”

    “是,小的这就去。”

    等那小厮走了,雪花听见身后有一声轻哼,她转过头去,却看见自己家夫人已经闭上了双眼,手上转着一个念珠,嘴里念念有词。

    雪花在心里轻叹了一声,走到桌边坐下,继续低头坐着自己的针线。

    谁知,没过多久,便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雪花站起身探出头去看,很快便说道:“夫人,是三姑娘和金姑娘过来了,还带了几个仆妇模样的人。”

    “你让丽娘去看看吧,我累得很,想睡一会儿。”

    雪花知道自家夫人如今除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可以让她关心一下,其他任何事情都可以让她事不关己,想到这里,雪花放下手中的针线迎出门去。

    “三姑娘和金姑娘怎么过来了?”

    雪花见两个人脸上的表情各异,一个气愤,一个无奈,身后还有两个脸上隐约可见巴掌印记的婆子?一脸的委屈和愤然,还有两个面目清丽的丫鬟,却是胆怯模样跟着。

    “大姐呢?”苏劲香大声喊道

    “三姑娘声音小一些?大夫人还在睡觉呢,莫要吵醒了。”

    “哼!只有这样的本事了吗?莫非一觉睡醒了?那个骚蹄子就走了,还是掉进了护城河里淹死了?”

    “请三小姐慎言!”其中一个婆子虽然一手捂脸?但是还是壮起胆子大声说道。

    苏劲香转身?不等那婆子反应,便是伸腿朝着那婆子的小腿狠狠地踢了过去?那个婆子一时不妨?哎哟一声?便蹲下身去。

    另外一个婆子见苏劲香这把狠厉,也是一惧,往后退了半步,没有敢说话。

    金熙妍看了看房间里?见苏劲松果然背朝着门外,仿佛是真的在睡觉。

    “雪花?丽娘呢?”

    “奴婢也不知,一早就不见了。”

    “大姐,你就这样一天到晚的躺着,那个骚蹄子整天缠着你的夫君?难道你也不管的吗?”

    “三小姐,请不要说那样的话,我家夫人也是这国公府的夫人,你若是再这样口不择言,小心奴婢去宫里告诉皇后娘娘。”

    说话的是跟来的一个丫鬟,虽然看着年纪不大,但是却口齿伶俐,面对着苏劲香张牙舞爪的样子,也是没有害怕的样子。

    “你个小蹄子,不过是各一个下人,竟然敢和我这样说话,来人啊,将这个小蹄子给我拖出去打死!”

    很快有人过来拖那个丫鬟,这边的两个婆子和一个丫鬟就赶过去阻拦,一时间院子里吵嚷声不断,就在这时,突然听见不远处有人大喝一声。

    “都给我停手!”

    一众丫鬟婆子这才住了手,转头去看,只见秋无痕还穿着朝服,身边还站着一个身材婀娜面目靓丽的年轻女子,此人便是国公府上新来的夫人王晗毓。

    “你们在做什么,谁让你们过来打扰大夫人休息的,还不赶紧给我回去?”

    王晗毓的声音清脆而婉转十分的好听。

    那几个婆子和丫鬟听见,赶紧退到一边不敢出声。

    王晗毓则对秋无痕躬身施礼,道:“相公日理万机,这样的辛苦,还要为后院的琐事烦心,真是让妾身羞愧不已,没有能够好好管束自己身边的下人,打扰姐姐休息,是妾身的不对,还请相公恕罪。”

    秋无痕正要说话,只见苏劲香一个箭步冲上前,不等秋无痕反应已经是一个巴掌招呼过来,那王晗毓反应不及,白皙的脸上已然是啪的一声,一个红红的掌印就落了上去。

    “小姐,二夫人……”

    好容易安静下来的院子此刻又乱成一团。

    秋无痕一把将还要继续大人的苏劲香扯到一边,给不远处站着的邱冉使了一个眼色,邱冉会意,上前将苏劲香扯到一边。

    “你没事吧?”秋无痕柔声问道。

    王晗毓像是真的被吓到了,双手捂脸,眼眶里有水光闪动,半晌才道:“无妨,无妨,妾身回去了。”

    说完,不等秋无痕说话,便转身离去,她一走,她身边的下人都赶紧跟着离去。

    “你这个骚蹄子若是还敢来我大姐的院子里挑衅,我就弄死你!”

    “够了!”一声大喝,院子里的人顿时都怔住了。

    “苏劲香,你够了,这是我院子里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我的夫人?如今二夫人也是平妻身份,她不是妾室,不是下人,她也是这个府上的夫人,不是你一个外戚可以随意打骂的,我告诉你,这是第一次,若是再有一次,我便将你拖出去打二十大板。”

    苏劲香愣住了,这还是第一次她看见自己的姐夫对着自己发火,从前自己再是闯祸,再是不靠谱,都是大姐发火生气,自己这个大姐夫都不会多说一句,今天竟然为了一个新夫人,朝着自己发火。

    “好好好,秋无痕你有种!你厉害!有本事,你就将我们苏家所有的人都赶出你们国公府,如今你也不是什么赘婿,也不是我们苏家的人,我们也不好再死皮赖脸的住在这里,你一句话我就带着我大姐我母亲还有姨娘离开这里,没有你国公爷的照拂,我们苏家也不会饿死!”

    苏劲松说完,狠狠地擦去眼角的泪水,将一直拽着自己的邱冉的手甩开跑走了。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追?”秋无痕看着呆在原地的邱冉大喝一声道。

    雪花赶紧让院子的人都散去,看见秋无痕朝着苏劲松的房间走去,想了想,便没有跟上去,而是低叹一声,转身出去了。

    秋无痕进了门,看见床上的人一动不动,他走到床边正要坐下,却听见床上的人说道:“你走吧,我什么都不想听你说。”

    秋无痕听见这话,顿住了脚步,半晌才道:“你给我一些时间,我会找皇上去说。”

    “不用,等我的病好了,我便带着母亲和儿子去庄子上住。”

    秋无痕的心狠狠一抽,他看了看背对着自己的那个瘦弱的身子,长叹一声,还是转身离开了。

    一个月后,刘辰被派往湖南,任湖南省总督职,离别前几日,安一茹来和苏劲松告别。

    苏劲松已经可以起床,只是脸色依旧不好,看的安一茹不由心酸难过。

    “孩子,你要想开一些,你看看这京城里的官员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你家大人除了你,不过就是皇上给的一个女人,皇上给得,你家大人也不敢不要啊,虽然那时平妻,但是那也越不过你去,你这是真的若是离开这里,去了庄子上,不但会让朝中的官员嗤笑你家大人,而且对你也不好啊,你这一走,那个女人不是正好……”

    “义母,您就别劝我了,我已经想通了,随便他吧,爱娶谁便娶谁,与我无关,从前都是我不懂事,那么多的女子爱慕与他,我都不让,如今想来,其实是我不懂规矩,让他难做了。只是我眼不见为净,看不见自然心不烦。”

    安一茹叹气,道:“长此以往,如何了得?你这不是白白将位置拱手让人了吗?”

    苏劲松凄然一笑。

    这时,丽娘端着水果和点心进门,先是给安一茹行礼,然后说道:“刘夫人这一走,不知道何时才能和我们夫人相见,我们夫人一定十分想念您呢。”

    安一茹叹道:“是啊,我自然是十分舍不得你家夫人的,只是我不得不跟着老爷去,以后等我们安定下来,就派人过来接你们夫人过去住上一段时间。”

    丽娘又道:“对了,我听人说我们家二公子的封地也在湖南是吗?”

    安一茹听罢,点头微笑道:“是的,我听我家老爷说,那个地方紧挨着蜀地,是一个十分富庶的地方,回头我去看看。”

    丽娘道:“等我们二少爷长大了,我们就可以跟着二少爷去他的封地住了。那个时候,我家夫人岂不是就可以常常和您见面了。”

    苏劲松突然说道:“不用等二少爷长大,我们现在就可以去啊。”

第406章 晗园

    安一茹和丽娘都是一脸的愕然,苏劲松却像是被人点醒了一般,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哈哈,丽娘你说的对,既然我们舍不得义母,而且慕霆的封地就在湖南,索性我们一起走,岂不是很好?”

    安一茹赶紧说道:“此去山高水远,二少爷还小,可不能说走就走。”

    苏劲松道:“义母,那你知道我们现在走,什么时候可以到湖南?”

    安一茹道:“孩子,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是我还是想着等慕霆稍大一些再说,此去又是水路又是陆路,颠沛流离,十分辛苦的。”

    苏劲松却道:“可是我听说您的母亲也要一起去,老人家都七十多岁了吧?”

    安一茹道:“孩子,我的母亲是不得不一起去,正好是夏天,等到的时候也不过是秋天罢了,所以这才……”

    苏劲松索性站起身来,双眼泛光,身子微微颤抖,双手握拳放于身侧,她望着前方,样子看起来仿佛是要做出一个十分重大的决定一般。

    丽娘见状,和安一茹对视一眼,走到苏劲松身边,轻声说道:“夫人,怎么了?”

    苏劲松道:“什么时辰了?大人回来了吗?”

    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喊秋无痕为相公或是夫君了,和丽娘他们这些下人一起喊他叫大人,不过他们也几乎见不到面,不是秋无痕不想见她,而是苏劲松总是推说身子不适,每次秋无痕都走到门口,都让苏劲松让身边的丫鬟给赶走了,是的,就是赶走。

    “大人今天没有上朝,今日沐休。”丽娘有些忐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夫人,夫人这个样子让人有些害怕,像是魔怔了一般。

    苏劲松听了这话,便朝着房门走去?刚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对安一茹抱歉一倚。

    “义母?您在这里等我一等,我去找大人说说这件事情,若是他肯了,我便马上收拾东西?和义母一起走。”

    “小松?你不要着急?等明年慕霆大一些?或者等我安顿好了一些?让这边的人送你?我派人从那边同时出发接你,这样会好些?毕竟慕霆太小了,无痕不会答应的。”

    安一茹见苏劲松像是当真要和秋无痕去说这件事情?便赶紧起身相劝。

    苏劲松道:“义母,您放心?我好好和大人说?只要他能让我和两个孩子离开,不管让我答应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就算是休……”

    最后那几个字被安一茹用手挡住了苏劲松的嘴唇?不让她说了。

    “好孩子,唉!罢了,你去吧,好好和无痕谈一谈,不要总是这样僵持着。”

    不等安一茹说完,苏劲松屈膝施礼,便急匆匆出门去了。

    “安夫人……”

    “别管我,你赶紧去看看,我先回去了,有什么情况,你让人过来说一声便是,赶紧去看着,千万不要闹起来,唉!”

    苏劲松出了院子,抓住一个正在洒扫的小丫鬟,问道:“大人在哪里?”

    那个小丫鬟像是被苏劲松这个样子吓着了,一时征楞在原地,嗫嚅着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听身后丽娘急匆匆赶来。

    “夫人,奴婢带着你去吧,奴婢知道大人在哪里。”

    说完,给那个小丫鬟使了一个眼色,那小丫鬟还愣着,便给一旁一个婆子扯开,两个人走到一边去,都是偷眼看着苏劲松的样子,一脸的狐疑和不解。

    丽娘带着苏劲松来到了松鹤堂,自从王晗毓进门后,这个院子的拱门上已经换了一个名字,苏劲松很长时间没有出门,对松鹤堂改名字的事情自然也是不知晓,走到门口,见门匾上写着晗园二字,想起当初那松鹤堂还是自己给祖母和母亲取得名字,再看看这个还是簇新的门匾,心里一痛,脚步顿住。

    恰在此时,从门里走出来一个湖蓝色裙衫的丫鬟,苏劲松这才发现,这个院子里的丫鬟都是这样的裙衫,在炎炎夏日里,看着十分赏心悦目,她竟然都没有想起来要将这个国公府上的丫鬟的服饰统一,看来到底是高门大户调教出来的人就是不一样。

    “大夫人,您来了?”那丫鬟长得大眼圆脸,十分的讨喜,说话的声音清脆而响亮,不光苏劲松和丽娘听见了,这个声音就算是院子里不远处那株松树旁的房间里的人应该也是听见了。

    苏劲松一愣,看了那丫鬟一眼,半晌才讷讷道:“大夫人?”

    那丫鬟依旧微笑着,俯身施礼。

    不远处又来一个丫鬟,依旧是这样的裙衫,个子高一些,年龄看着也比这个丫鬟大一些,走到苏劲松和丽娘二人面前,恭敬施礼。

    “奴婢紫叶给大夫人问安。”

    丽娘说道:“夫人,这是二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紫叶。”

    苏劲松没有理会,只道:“大人在这里吗?”

    紫叶颔首,道:“老爷和二夫人在房间里写字。”

    苏劲松走了两步,便听见那扇开着的门中隐约听见一个女子银铃般的笑声。

    丽娘扶着苏劲松的手能赶紧到自己夫人身体在颤抖,可是表情却还算平静。

    “我先去过去,不知是否方便?”苏劲松竟然这样的客气。

    丽娘不禁偷眼看了自己夫人一眼,对紫叶说道:“你去通传一声吧,我带着夫人去偏厅等。”

    苏劲松却道:“不用,这么好的天气,我就在园子里的凉亭里坐上一坐,讨你们二夫人一杯茶吃。”

    紫叶赶紧应声吩咐刚才那个丫鬟去准备茶水,自己则快步朝着那房间而去。

    苏劲松和丽娘从房间不远处经过,恍惚间,苏劲松仿佛看见一个穿着青衣长衫的男子站在书桌前正弯着腰,一个女子走在书桌前,手执一只狼毫,那男子的手正握着那女子的小手,他应该是在教她写字吧。

    苏劲松知道自己的丈夫写的一手的好字,如今的皇上,当年当王爷的时候就将自己丈夫的字视为珍宝,听说如今勤政殿里还挂着自己丈夫写的字。

    是啊,那么多的人都夸自己丈夫的字写得好,可是自己却没有见过,因为秋无痕从来不在自己的家里写字,自然也不会教自己写字。

    就那么恍惚的一眼,苏劲松转过眼去,不再去看,她看着前方,表情木然。

    很快,坐在凉亭里的苏劲松吃着这个院子里自己小厨房里做的点心,喝着和自己院子里一样好的茶水,听说王晗毓自己从家里带着厨子过来,看来这个厨子的手艺还真是很不错。

    天气很好,太阳被凉亭外郁郁葱葱的翠竹遮住,这些翠竹都是当年祖母十分喜欢的,后来……后来,祖母没了,这里也换了主人,只是这份清凉还在。

    远远的看见一男一女缓步而来,男子穿着一身轻薄的青衫,看起来那样的飘逸出尘,苏劲松看着那个男子,心里想,他长得越来越好看,可是自己却老了。

    而男子身边那个女子,一袭月白色金丝白纹昙花雨丝锦裙,牡丹凤凰纹浣花锦衫,看起来像是池塘里的一朵白荷。

    “她穿的怎么这么素?这般好的年龄,什么颜色压不住啊?”

    苏劲松轻声道。

    “听说二夫人在家不出门的时候,总是喜欢素白或是月白色。”

    “清水出芙蓉,果然是仙子一般的人物。”苏劲松又道。

    等二人走近,苏劲松仔细看了那女子一眼,这还是自己第一次认真仔细的看面前抢走了自己男人,未来还会抢走自己这个家的女人。

    “给姐姐请安,姐姐能来,妹妹很是高兴呢。”王晗毓像是十分高兴的样子,快走两步,超过秋无痕,走到苏劲松的面前,给苏劲松恭敬地行了一礼。

    苏劲松微笑着站起身来,发现面前这个女子竟然比自己还要高一些,仿佛浑身都散发着青春和年轻的气息,让人禁不住欢喜。

    “你长得真好看,我看着都欢喜不已。”苏劲松将王晗毓扶了一把。

    王晗毓正欲说话,又听苏劲松道:“实在不该这么时候来打扰二位,主要是事急从权,还请大人和夫人不要见怪。”

    苏劲松这话一出,方才还一脸笑意的王晗毓顿时有些僵住,一旁站在凉亭边的秋无痕本来脸上也有淡淡地笑意,此刻也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疏远,好冷清,好客套的一番话,竟是将自己将面前这两个男女撇清,仿佛自己只是一个客人,和这个家半点关系也无。

    苏劲松对着秋无痕微微俯身,道:“不知大人现在是否有时间,妾身有事情想要和您商量。”

    妾身?秋无痕的双眉紧蹙,自己的妻子和自己在一起十年,竟然是第一次听见她自称妾身,是多么的卑微,言语里竟是绝望和冷情。

    见秋无痕蹙眉不语,苏劲松赶紧说道:“不过几句话的功夫,还请大人……”

    不等苏劲松说完,王晗毓便道:“老爷,您和姐姐就在这里说吧,我去厨房看看给您炖得汤好了没有。”

    说完,王晗毓再次给秋无痕和苏劲松施礼,便推开几步,离开了。

    苏劲松见王晗毓离开,终于像是松了一口气,对丽娘说道:“丽娘,你也去一旁找个地方歇着吧,我和大人说说话。”

    丽娘很是担心的看了秋无痕和苏劲松一眼,见秋无痕给了她一个你放心的眼神,这才不安的走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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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大户苏家招穷秀才入赘,只因张半仙说他将来会官居一品。没想到赘婿进门后霉星高照,苏家生意大败亏空,秀才又治病死了人,赔得个家徒四壁。秀才羞愧自尽,穿越法医秋无痕借尸还魂。娘子一家人却坚信赘婿终有一天会出将入相,为此拼命攒钱为他捐官入仕。面对吃糠咽菜的家人和即将倒闭的药铺,秋无痕有心无力,因为他是法医,不懂中医。好在,他脑袋里凭空多了一个神奇药葫芦。逆袭由此开始。医侦朝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医侦朝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医侦朝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