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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风华全文阅读

作者:沙漠     日月风华txt下载     日月风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空有宝山自不知

    有求于人的时候,尽量克制自己的脾气。

    秦逍尽量让自己的笑容显得真诚,轻声道:“自然是要学的。师傅,你说得对,咱们要循序渐进,就先从点穴的功夫开始学起吧。”寻思若真的学会了点穴的功夫,就算对付不了武道高手,但一般人自己应该可以应付。

    总之一句话,学总要比不学好。

    最重要的是,秦逍虽然对沐夜姬没什么好感,但内心深处还是有些忌惮。

    那疯婆子与沈药师终归是师兄妹,若知道自己真的将沈药师赶出甲字监,谁知道疯婆子会不会折磨虐待自己?

    有沐夜姬这把悬在头上的剑,秦逍还真不敢将沈药师赶出去。

    此种情况下,能从沈药师身上掏点实惠的东西出来,那自然是求之不得,不过从他身上掏银子是没有可能了,掏点武功倒是不赖。

    “你内力已经成形,我便教你如何将丹田内力注入指尖。”沈药师难得的正经起来:“人体有百脉,内力流过的脉络不同,起到的作用自然也是大不相同。若是你内力走岔了经络,非但不能达成其效,很可能还会损伤己身,这一点你千万要记住。”

    秦逍点头道:“师傅放心,我一定牢牢记住。”

    “闭上眼睛。”沈药师低声道:“聚集精神,只想着的丹田内力,是否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秦逍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一开始心头还有些杂念,未能清晰感觉到丹田的真气,但他竭力撇开杂念,很快便感觉胸腔那团暖洋洋的气息果真出现,耳听得沈药师轻声道:“丹田储气,将真气自丹田运至玉堂,上冲璇玑,看看是否能做到?”

    秦逍心无旁骛,顺着沈药师嘱咐,想着玉堂穴,感觉丹田气息流动,却无法随着自己的想法流动,眉头微紧,便听沈药师沉声道:“你就忘记吐纳之法了吗?”声音似乎有些不悦。

    秦逍立时明白什么,想到【太古意气诀】的吐纳之法,说也奇怪,呼吸之间,丹田内力经过真如他所想,从丹田流向玉堂穴。

    不过这气息流动极为缓慢,宛若蜗牛在爬行,好不容易感受到真气流动到玉堂穴,再想往上面的璇玑穴过去就异常的艰难。

    他虽然聚精会神,但真气过了玉堂穴就似乎停滞不前,额头渗出汗水来。

    “等一等!”沈药师似乎也看出情况不对。

    秦逍深吸一口气,这才睁开眼睛,却见到沈药师用极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就像自己脸上有刻花一般,不禁抬手摸了摸脸,问道:“怎么了?”

    沈药师低声问道:“臭小子,你实话实说,你修习了大半年的真气,可曾让真气在经脉之间流通过?”

    秦逍心想看来沈药师已经看出什么,知道面对这样的高手,自己隐瞒也没用,有些尴尬道:“那倒没有。”

    沈药师显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低声骂道:“那你练真气有个屁用?你丹田内的真气,至少也是练过半年,可是你这运转真气的本事,却像刚出生的婴儿。”

    秦逍虽然脸上有些挂不住,但却也不得不承认沈药师言之有理。

    “有了真

    气,却从无用过,这就等若你有一张弓,却不知如何射箭。”沈药师叹了口气:“好歹也算是冲到了玉堂穴,也不是无药可救。”微一沉吟,才低声道:“你记好了,真气入玉堂,冲璇玑,运至天泉,过天府、尺泽、列缺,再运至大陵穴,入劳宫,注入少冲,内力到了少冲,便可出手封住对手的穴位了。”

    秦逍“啊”了一声,沈药师没好气道:“你低声将我说的重复一遍,若有一处差错,扇你一个大耳刮子。”

    秦逍想了一下,将沈药师所说的运转脉络说了一遍。

    “倒也算聪明。”沈药师脸色微松。

    秦逍忍不住道:“师傅,从丹田运气到玉堂便要耗费不少时间,等到慢慢将内力运到少冲穴,岂不是早被人杀死了?”

    “你以为点穴功夫那么好练?”沈药师冷哼一声:“若是内力充盈,练得纯熟,从丹田运气到少冲,也就一呼一吸之间,你现在还差得远,慢慢练着就是。”想了一下,低声嘱咐道:“只是方才真气流通的穴位,不可错过一个,更不可运气到其他的穴位,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这个你要记牢了。”

    秦逍见沈药师一脸严肃,忙点头道:“师傅嘱咐,徒儿谨记。”寻思这老家伙好歹也算是教了自己一门功夫,对他还是给点好脸色。

    “莫要耽误修习真气。”沈药师道:“内力越深,习练的越纯熟,这门点穴的功夫就越厉害。不过这门功夫万不可让别人知道了,否则为师可饶不了你。”打了个哈欠:“这些日子,你就抓紧时间练习,哪天真气能流到少冲穴,再来和我说话。”猥琐一笑:“我辛苦这半天,你现在总该去拿坛酒过来犒劳一下吧。”

    “放心,我马上给你去拿酒。”秦逍笑道:“对了,师傅,这武道品级最高的是几品?”

    “常理而言,共有九品。”沈药师道:“一到三品被称为小天境,四到六品是中天境,六品以上,那就是大天境了!”

    “没有比大天境更厉害的高手?”

    沈药师想了一下,才道:“那就是无天境了,若能突破九品,就无法以品级去定论了。不过这世间的无天境高手凤毛麟角,你这一生应该也是见不到的。”

    “那师傅如今是几品?”

    沈药师摸着胡须,不无得意道:“再有一步,我便可以进入大天境了。”

    “如此说来,师傅目前还只是六品?”秦逍略有些失望。

    沈药师眼睛怒睁,恼道:“你懂个屁,这世上大天境高手加起来都能数的过来,便是中天境也不多,你什么都不懂,莫要信口开河。”似乎觉得这样不过瘾,加了一句道:“你这小子此生若是能突破到中天境,那就该到庙里烧高香了。别废话了,赶紧拿酒去。”

    秦逍今日收获颇丰,心满意足,去班房取了一坛酒丢给沈药师。

    他今日学会这点穴的功夫,心下甚是欢喜,趁着牛志离开,独自在班房内冲着墙壁指指点点,虽然明知道不可能像沈药师那般在墙上戳出一个洞孔来,却也是乐此不彼。

    不过想到眼下连内劲都无法运至少冲穴,点穴功夫还没有学成,更别谈指劲破墙

    ,心中有有些沮丧。

    这一天下来,他心中思虑甚多。

    沈药师堂堂剑谷大师兄,怎会来到龟城?他现在有九分把握确定,这老家伙在市集斗殴,很可能是故意而为之,目的就是为了跑到监牢里来。

    天大地大,他跑到监牢里做什么?难道有受虐的癖好?

    更让秦逍疑惑的是,自己怎么就练了半年的内功?

    先前依照【太古意气诀】的吐纳方法,立刻就能从丹田运出内力,如此说来,自己体内的内力很可能与【太古意气诀】有关系。

    可是自己得到【太古意气诀】也才两天,加起来也只练了两次,怎么可能被误认为练了半年?

    那神秘老太婆也亲口说过,自己就算日夜勤修,也要一年半载才可能有小成,两天时间,又能练出什么名堂?

    心中满是疑惑,想着如果再见到那神秘老太婆,向她询问,或许能够解释心中的疑惑。

    只不过前两次见到神秘老太婆的时间间隔有大半年,下一次再相见到她,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

    说也奇怪,想到神秘老太婆的时候,秦逍脑中竟浮现出麻婆的身影。

    他无奈笑笑,心想自己还真是多心,竟然能怀疑到麻婆身上。

    虽然昨夜已经洞悉温不道是被自己的妻子联手结义兄弟所害,但秦逍却实在不忍心现在就去将实情告诉他,寻思后天温不道就要被押送前往奉甘府,这两天还是让温不道踏踏实实度过,等他离开那天,再找机会向他透露一些。

    下差之时,秦逍一想到家里还有个疯婆子,脑袋便大起来,寻思着今晚干脆就住在甲字监,免得回去又要受那疯婆子的折磨。

    虽然心中这样想,但思来想去,却还是收拾一番,离开衙门回到木头巷。

    经过麻婆门前之时,秦逍不由自主停下脚步,向里面瞧了瞧。

    天色昏暗,油铺里面并无点灯,依稀瞧见麻婆坐在屋内的一张椅子上,麻袍裹着身子,若不细看,根本瞧不见,可若要细看,发现一个老太婆坐在椅子上,又让人感觉有些阴森。

    秦逍想打招呼,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这老太婆耳聋眼花,此时坐在椅子上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想想也是可怜。

    秦逍自打来到木头巷,似乎没见过这老太婆出门,每天开门最早的是她,关门最晚的也是她,下差回来,几乎都能见到她坐在椅子上,被一团昏暗所笼罩,寂寞而冷清。

    听说麻婆的丈夫很早就过世,油铺子本是他儿子经营打理,兀陀之乱的时候,城中男丁被征募,有的上前线杀敌,有的则是运送物资。

    麻婆的儿子被征募之后,一去不回,后来倒是有人送了一点抚恤银过来,连尸首都没能见到。

    儿媳带着孩子有一天突然失踪,没有了下落,只留下麻婆守着油铺过日子。

    木头巷的左邻右舍知道麻婆过的不容易,用油都会来她的铺子,甚至帮着她介绍客人,生意谈不上兴隆,但孤零零一人,勉强可以糊口为生。

第三十二章 同床

    秦逍对麻婆充满了怜悯,甚至一度决定,如果有朝一日麻婆真的故去,无人打理她的后事,自己便要挺身而出,让麻婆入土为安。

    麻婆当然不会知道斜对门的年轻人已经为自己考虑了后事,日复一日重复着单调的暮年生活。

    回到院子里,老黑狗一如既往地叫唤了两声,听到熟悉的声音,秦逍心情顿时有些愉快,但想到屋里的那个疯婆子,顿时又沮丧起来。

    他轻手轻脚走到窗边,向里面瞧了瞧,屋里没有点灯,死一般寂静,似乎没有人。

    难道那疯婆子不在家?

    他心下微喜,进门轻手轻脚回到房内,昏暗之中,果然瞧见床上空荡荡,被褥堆成一团,沐夜姬不见人影,不过床上凌乱的就像经过一场大战。

    秦逍一阵轻松,心想看来沐夜姬已经离开,这实在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点上油灯,也没饥饿的感觉,心里寻思着今日沈药师传授的点穴功夫,也不耽搁,过去先将床收拾好,这才上床盘膝而坐。

    他试着从丹田运气,这一次依然可以缓慢地将气息运至玉堂穴,但到了玉堂穴,这股真气就似乎走到了尽头,无法继续向上冲到璇玑穴。

    秦逍试了十多次,其中一次倒是过了玉堂穴,眼见得便要运至璇玑穴,却终究是停在半道上。

    他心中焦急,但越焦急反倒越出问题,其中一次甚至都无法运气至玉堂穴。

    四下里一片幽静,秦逍冷静下来。

    他知道内气本就是要平心静气,心态若是浮躁,只能是事倍功半。

    沈药师传授的点穴功夫,可不是街头的打架斗殴,乃是正宗的武道。

    自己刚刚接触,若是轻易突破,那反倒不正常。

    他心里更加清楚,这门点穴功夫需要内力在经脉之中运转,而自己的内力,来的莫名其妙,连自己都没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又如何能够得心应手地运转内力?

    这就等若是得了一把名刀,虽然是好刀,却不等于拿到手就能够刀法出神入化。

    沈药师说过,内力越强,这门点穴功夫也就越厉害。

    秦逍寻思自己无法运气至璇玑穴,很可能是自己对内力运转不熟练,更可能的原因是自己的内力还很浅薄。

    这就好比同样一把刀,若是生锈了,连木材都砍不了,可是若磨的锋利,连人都能砍。

    归根结底,还是要加深自己的内力修为。

    既然已经知道了点穴的窍门,倒也不用操之过急,等到自己内力深厚之后再来运气,应该会顺畅得多。

    心中这般想,便定下心来,以【太古意气诀】为根基,用心练气。

    等到收功之时,已经是半夜时分。

    虽然练气之后,身体颇为通泰,但连续两天晚上都没有睡好,秦逍知道再这样下去定会疲惫,收拾一番,吹灭了灯火休息。

    这一觉睡得很沉,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之中,只觉得腹部似乎有什么东西压住,颇有些难受,随手往边上搭过去,立时便感觉按在一处异常柔软的地方,虽然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秦逍却感觉不对劲

    ,忍不住捏了捏,异常弹手,那是自己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感觉。

    随即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当那股幽香钻入鼻中,秦逍“啊”地一声惊呼,就像被鬼抓了一样,赫然坐起身来,这时候才发现,屋里竟然还点着灯。

    首先落入眼里的是一条大腿。

    那条腿压在自己的小腹上,贴身小裤卷到了膝盖处,显出白得耀眼的小腿,圆润白皙,没有一丝瑕疵,那只脚小巧精致,曲线玲珑,指甲上竟然还涂着红色的丹汁。

    秦逍顺着那条腿,慢慢转头,视线一点一点地移动到自己边上。

    沐夜姬和衣而眠,面朝着自己这边,侧身躺着,因为这个姿势,胸脯堆成雪腻一团,灯火之下,沟渠深邃,白花花一片。

    秦逍目瞪口呆。

    她什么时候回来?又在什么时候躺在自己身边?为何自己竟然没有丝毫的察觉?

    最要命的是,沐夜姬此时已经睁开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也不说话,一动不动,很是吓人。

    “你怎么上来的?”秦逍回过神来,惊骇道。

    沐夜姬打了个哈欠,无精打采道:“困了就回来了,不好好睡觉,半夜突然爬起来,吓了我一跳。”

    “可是.....可是我已经睡在床上了。”秦逍往后缩了缩:“你就算要上来睡觉,也该喊醒我,等我下床之后,现在.....现在这成什么样子?”

    沐夜姬撑着手臂也坐起来,慵懒道:“一个大美女陪你睡在一起,好像还是你吃亏了一样?我不是看你睡得香,不忍心叫醒你嘛。我一番好意,你还不领情。”

    “小师姑,你就真没觉得这样不妥?”秦逍苦笑道:“幸好没人知道,如果有人知道咱们俩睡在一张床上,外面的人口水都能将咱俩喷死。”

    “又没人知道,就算真的知道了,让他们喷去就是,与我何干?”沐夜姬毫无反省的意识。

    秦逍绕到床尾,跳下床去,实在不想说话。

    “等一下,你去哪里?”

    “我去厨房睡觉。”秦逍头也不回:“你老人家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吧。”

    沐夜姬却是轻哼一声,道:“干了不该干的事情,说也不说一声,就像没事发生,你倒真是无耻至极。”

    “无耻至极?”秦逍回头道:“我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小师姑,你可别血口喷人。”心想你要是说睡着的时候咱们发生了什么,那就是胡说八道,老子的裤子穿得好好的,总不成被脱了裤子我也不知道。

    沐夜姬咬了一下嘴唇,灯火之下,竟是显得楚楚动人,看了秦逍一眼,低头幽怨道:“刚才你抓了哪里,心里没数吗?”故意将褙子紧了紧,裹住胸口。

    秦逍想了一下,瞬间显出尴尬之色。

    刚才他迷糊之中,碰到了什么东西,而且还很用力地抓了抓,弹性十足,手感极好,这时候已经明白自己方才抓到了什么,脸上一红,心虚道:“我.....我是不小心,迷迷糊糊的,谁知道你会在边上。”

    “你要是故意的,那就是亵渎尊长,我一掌拍死你。”沐夜姬白了他一眼:“就是因为你是无心之过,

    我就饶你一条性命。”

    秦逍无奈道:“那就谢过小师姑了。”

    “一句谢字就打发了?”沐夜没好气道:“我看你没有一点诚意。你可能不知道,剑谷第五条戒令,就是不得欺辱良家妇女,违者杀无赦!”

    “良家妇女?”秦逍忍不住道:“小师姑,你说的是你自己?”

    沐夜姬美眸转动,一副腼腆样子:“人家当然是良家妇女。”一只手从胸口拂过,幽怨道:“这地方除了我自己,还从没有被人碰过,你不但.....不但碰了,还用力抓了,说吧,这事儿该怎么办?”

    秦逍心想你自己不声不响像鬼一样爬上床,我没找你要惊吓费,你还要找我麻烦,干脆摊开双手:“小师姑要杀要剐,随你处置了。”

    “你是我小师侄,我杀你剐你干嘛。”沐夜姬漂亮的脸上露出妩媚笑容,抬手整理了一些秀发,倒也是风韵动人,柔声道:“不过你终归是犯了戒令,我虽然可以原谅你,但....你好歹也要表示一下吧。”

    “怎么表示?”秦逍睁大眼睛。

    沐夜姬笑容更浓:“拿点银子就行,我保证以后绝不追究此事。”

    “银子?”秦逍惊骇道:“小师姑,昨晚我可是给了你十几两银子,你该不会告诉我一天时间,你就花了个干干净净。”

    他在甲字监当差,除了额外收入,一个月的正规薪水也不过二两银子,这已经算是待遇不错,一年下来也能有个二十多两银子。

    普通人家,一年下来只挣个十两银子的大有人在。

    沐夜姬终于显出一丝丝尴尬:“我也没有想到运气那么背,赌坊那帮王八蛋一定是做了手脚,将我的银子都骗了去。”

    秦逍倒吸一口凉气。

    “你是说,从我手里骗走的银子,你赌博都输了?”

    沐夜姬忙道:“赌场输赢是常有的事情,今天输了是手气不好,明天手气好了,可以十倍赢回来。”

    “难怪那姓左的说你吃喝嫖赌。”秦逍怒道:“你可知道,那十几两银子是我付出多少辛苦才挣回来?你进一次赌坊,竟然输得干干净净,现在没银子了,还好意思继续开口。”四下里看了看,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你找什么?”

    “绳子!”

    “找绳子做什么?”

    秦逍冷笑道:“给你啊,好让你上吊自尽。”

    “你.....你要不给我银子,我真的上吊了。”沐夜姬恨恨道:“你就忍心看我自尽?”

    秦逍也不废话,出了房间,很快就找了一捆绳子丢进房内:“你收好,放心,上吊之后,我就算砸窝卖铁,也会好好给你下葬。”

    “你真的就忍心让这样一个大美人自尽?”沐夜姬骂道:“你还有没有良心?”

    “美你个大头鬼啊。”秦逍骂道:“你想从我身上拿银子,一刀砍死我,那就什么都是你的了,我就等你来杀。”转身要走,想到什么,气冲冲回到屋里,从床上将被褥抱起,见沐夜姬楚楚可怜看着自己,并不被她的演技迷惑,抱着被褥离开房间,就在大堂裹着被子躺了下去。

第三十三章 提囚

    秦逍在大堂蒙头而眠,很快就听到房内传来沐夜姬唉声叹气的声音。

    他知道沐夜姬那是故意演戏,根本不去理会。

    房内唉声叹息好半天,终于沉寂下去,随即传来沐夜姬的呼噜声,秦逍这才松了口气。

    沐夜姬的性情他已经适应,管她玩什么花样,自己踏踏实实睡自己的觉,本来还担心那疯婆子又会突然过来掀自己被子,好在这一觉睡到雄鸡打鸣,睁开眼睛,天色已亮,这才爬起身来洗嗽。

    后半夜也没听见沐夜姬再啰嗦,肯定睡得像死猪一样,秦逍抱起被子,轻手轻脚进了屋里,见到沐夜姬面朝里侧身躺着,从后面看去,身体曲线确实火辣,形状滚圆的臀儿翘着,因为腰肢向下深陷,所以衬着那圆臀异常的丰满。

    秦逍的目光从那能够吸引无数男人目光的丰满翘臀移开,摇了摇头。

    这一夜她也没有被褥盖着,娇躯微微蜷缩,秦逍心想这毕竟是高手,就算没有被褥,也不会冻着她。

    他也不知道沐夜姬继续留在龟城还要做什么,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疯婆子。

    想到剑谷那位大剑首派人追拿他和沈药师,心里倒有些担忧起来。

    如果那左文山做卧底被大剑首崔京甲看穿,崔京甲势必还会派人继续追拿,甚至亲自出动。

    沐夜姬显然对崔京甲还是颇有些忌惮,如果那崔京甲真的亲自追过来,甚至找到这里,沐夜姬岂不是要连累自己?

    他只盼沐夜姬早走早好,但这位小师姑脸皮比龟城的城墙还要厚,自己就算驱赶,她也绝不可能轻易离开。

    他觉得自己这间屋子因为沐夜姬的存在,已经成了是非之地,寻思着这两天自己还是不要回来的好。

    固然是因为可以远离沐夜姬,此外剑谷的人若真的找上门来,自己也可避过灾祸。

    将被褥放在床头,沐夜姬睡得真香,秦逍看她睡着的时候,那张脸却是恬静娇美,心想她要是不开口说话,作风收敛一些,也确实是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尤物。

    微一沉吟,终是拿出钱袋子,从里面取了三四两碎银子放在桌上。

    沐夜姬输光了身上所有的银子,自己这几天不打算再回来,这女人身无分文,总不能让她饿死在这里。

    自己在监牢里拜了沈药师为师,这下子沐夜姬还真的成了自己名副其实的小师姑。

    龟城吃穿都要用银子,留下这几两银子,沐夜姬若是能善用,自然确保衣食无忧,若是还要拿着银子去赌,那饿死了也是活该。

    秦逍心想自己是不是心太软?又或者因为小师姑是个女人,所以自己才动了恻隐之心?

    丢下银子,也不再多管,又弄了些狗粮放在大树下,确保老黑狗这几天也不会饿死,这才出了门去。

    秦逍前脚刚走,沐夜姬立时爬起身来,瞅见桌上的碎银子,顿时眉开眼笑,也不顾没有穿鞋,赤脚过去,很潇洒地将那几两银子抄入手中,轻笑道:“小混蛋倒也

    有些良心,没有让我失望。”

    当夜秦逍下差之后,便留在了甲字监班房内。

    这里备有被褥,在地上铺上席子,比在家里要舒服的多。

    次日天还没有亮,就听外面传来敲门声,秦逍坐起身来,打开门,只见鲁宏站在门外,忙行礼道:“捕头!”

    “你去将温不道带出来。”鲁宏意简言骇:“他之前在龟城也算有头有脸,带着枷锁走在街上被人看见也不体面,趁天亮出城,我在外面等着。”也不废话,径自出去。

    秦逍心想鲁宏考虑的倒是周到。

    打开牢房,到了六号监房前,却见到里面点着灯,温不道竟然早已经起身,穿着干干净净的衣衫,连发髻也打理好,坐在床边。

    “来了?”瞧见秦逍出现,温不道露出温和笑容。

    秦逍打开门进了去,轻声问道:“赌神叔,都收拾好了吗?鲁捕头会送你去奉甘府,这一路上难免会很辛苦。”拿出一只酒袋子递过来:“我知道你喜欢喝酒,听说从龟城走到奉甘府要三四天的时间,我也没有别的准备,给你准备了一袋子酒,路上酒瘾上来就喝两口。”

    温不道一怔,看着秦逍手中的酒袋子,沉默了一阵,终是伸手接过,挂在自己腰间,抬手轻拍了秦逍肩头,柔声道:“好孩子,咱爷俩有这段缘分,那也是上天注定。今日一别,若是还能活下来,你对我的情谊,我总会想办法报答。”

    “赌神叔莫说这样的话。”秦逍道:“虽说你在监牢里不吉利,但我真舍不得你离开,这半年来,你教会了我许多。”想着是否该将温夫人和乔乐山狼狈为奸的事情告知,有些犹豫,一时也开不了口。

    “怎么了?”温不道看出秦逍神情有些不对。

    秦逍想了一下,才道:“赌神叔,有些东西你可能会很珍惜,但.....别人未必珍惜。”

    温不道眉头微紧,似乎明白什么,情绪却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微微一笑。

    “鲁捕头还在外面等着,赌神叔如果准备好,现在就可以出去了。”秦逍走到牢门边让开。

    温不道抬手指着床头道:“臭小子,那里几本书,你回头都收起来,等你娶媳妇的时候,要好好细读。”轻叹一声:“可惜赵夫子的封笔之作不能一睹为快,可惜可惜。”

    秦逍领着温不道出了甲字监,鲁宏正在等候,除了鲁宏,还有两名步快身上挂着包裹,自然是随同鲁宏一同押送的差役。

    从龟城大狱提送囚犯前往奉甘府的事情发生得并不多。

    通常而言,经过甄郡刑曹审讯的案子,若是判处了死刑,便要将刑犯和案宗直接押送到奉甘府,并不会在龟城看押。

    西陵的死刑犯,几乎都是囚禁在奉甘府。

    虽然秦逍进入甲字监后,也会有犯人经常被提来提去,但都只是在龟城大狱的各监牢互换,温不道是第一个从甲字监押送往奉甘府的囚犯。

    以前押送囚犯,也都是有步快来负责,通常都是派出

    两三名押着囚犯徒步前往奉甘府,快的话来回也要五六天的路程。

    天色尚早,秦逍和鲁宏做了交接的文书,两名衙差便上前用枷锁锁住了温不道的双手,走出龟城大狱的时候,天地间还是一片昏暗。

    温不道自始至终都很淡定,没有说一句话,秦逍将他们送到大狱门口,出了门,温不道才向秦逍微笑点点头,随即转身而去。

    两名衙差一左一右跟着温不道,鲁宏则是跟在后面,几道身影很快就在夜色之中消失。

    秦逍叹了口气,却有些心神不宁。

    回到班房,牛志也刚好过来,见秦逍脸色不大好,关心道:“头儿,怎么了?身子不舒服?”

    “没什么。”秦逍有些意兴索然:“温不道刚被带走了。”

    “看到了。”牛志道:“我知道头儿对他十分关心,但有些事情不是咱们能管得。到了奉甘府,那边自有审讯,咱们插不上手,只求他能躲过一劫吧。”

    秦逍心想牛志这话并没有错,虽然内心深处隐隐觉得不安,但自己又能做什么?

    侦讯案件,那是连韩雨农也不好过问的。

    “这幸好只是赌坊的人,鲁捕头带着两个人就能押送过去。”牛志随意道:“这要是死刑犯,那还得用囚车押送,若是江洋大盗,至少一半的捕快差役都要跟着去。”

    “哦?”

    “头儿你想啊,真要是江洋大盗,他在外面必然有同党。”牛志笑道:“那伙人都是亡命之徒,很可能会在半道上劫囚,只是两三个人押送,根本应付不了。”

    秦逍身体一震:“途中劫囚?”

    “头儿可能不知道,七八年前,就有从龟城押送往奉甘府的大盗,当时派了六个人押送,途中就被大盗的同伙拦住。”牛志道:“劫囚的盗贼有十几号人,衙差不敢动手,硬生生地看着大盗被救走,不过那六人好歹是保住了性命,若当时真的和那帮盗贼厮杀起来,估计那几个兄弟一个都活不成。”叹了口气,道:“这事儿后来传扬出去,都尉府被嘲笑了好些年。”

    秦逍双眉紧锁,忽然道:“牛志,我是有些不舒服,回去休息两天,这两天甲字监的事情就交给你来办了。”

    “头儿,你怎么了?”牛志忙道:“要不要看大夫?”

    “不用,我回去歇歇就好。”秦逍低声叮嘱道:“不过这事儿别告诉其他人,别人若见我不在,你就说我出去办事了。”

    牛志倒也机灵,隐隐明白什么,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

    秦逍却已经迅速脱下差服,换上了一身粗布便装,戴着一顶小皮帽,往墙角摆放物资的地方看了看,用油纸包包了两张饼塞进怀里,这才出了班房,回头再次叮嘱道:“我说的话你别忘了,这事儿要是被别人知道,回头看我怎么收拾。”

    牛志苦着脸,无奈道:“头儿,你可要早去早回,我这边尽量给你顶着。”

    秦逍也不废话,快步如飞,出了甲字监。

第三十四章 命若蝼蚁

    晨曦第一丝曙光落下来的时候,鲁宏已经押着温不道出了龟城。

    出了龟城,四野茫茫。

    西陵全境其实是一条狭长的走廊,东起嘉峪关,西到昆仑关,在这条狭长的走廊之内,自东至西依次是甄郡、宇文郡和樊郡,坐镇三郡的三位世袭侯,分别是长信侯、长义候和长陵侯。

    三候之中,长义候宇文氏所控的范围最广,实力也是最强,所以西陵都护府也就设立在宇文郡的奉甘府城。

    奉甘府城是西陵最大的城池,人口也是最众,比之龟城要繁华许多。

    从龟城到奉甘府将近两百里地,徒步而行,要三天才能抵达。

    出了龟城,向北边望去,可以清晰地看到长岭山脉的轮廓,旭日初升,郁郁葱葱的长岭山脉也就越加清晰,宛若一条巨龙俯卧在苍茫大地之上。

    押送囚犯在西陵也并不少见,途中旅人瞧见官差押解囚犯,也都是远远避开,以免沾染晦气。

    按照规矩,从龟城押解犯人的时候,都会在清晨出发,因为两城之间,每隔八十里地都会设有一处驿站,从早上走到傍晚时分,若不耽搁,便可以赶到驿站落脚。

    一路之上,自然也有村落镇子,往来旅人若是赶不巧,也都会到镇子的客栈去落脚。

    不过押解囚犯,却有不少规矩,其中一条便是不可在客栈投宿。

    一来是因为客栈本身也不愿意有囚犯入店,担心会带来霉运,二来客栈人多眼杂,囚犯入住其中,说不准就会生出麻烦来。

    也正因如此,官差赶路,都有驿站做歇脚处。

    官道之上往来的行人倒是不少,东来西往,络绎不绝,自从圣人下旨可以与兀陀人进行贸易之后,擅长做生意却又忍受得住艰苦的大唐商贾就成为了西陵走廊最为靓丽的风景。

    虽然在西陵设有中间商,大唐商贾可以将货物放在中转贸易行,但如此一来,获取的利润至少低了五成。

    有许多商贾希望直接出昆仑关与兀陀人甚至更远的西域诸国贸易,但这一路上风险太大,很可能有去无回,所以一些小商贾就只能从关内收购货物,而后运送到西陵卖给西陵的商贾,再由西陵商贾转手交易给从西边来的商人。

    开放商贸后,虽然从西边有许多商人带着货物来到西陵,但大唐和西边的商人都不能在西陵直接进行交易,必须将货物交给西陵本地的商行,由西陵商行从中完成贸易。

    这本就是为了保护西陵本土商贾的利益,不过要得到这项权益,所承受的赋税自然极重,最终大量的钱财落入到三大门阀手中。

    如果违反了这条规矩,大唐商贾和西边商贾私下里交易,一经发现,不但会取消这些商贾在西陵的贸易权,严重者甚至会关押下狱。

    若想摆脱西陵中间商的盘剥,最直接的方法,便是带着货物直接出关,直接与西边贸易,虽然路途凶险,但所获得的利润却是丰厚异常。

    不过并非所有商贾都有这样的胆量和实力。

    好在一些有实力的大唐商贾联合起来,组成专门与西边贸易的大商行,聘请勇武壮士保护货物,跟着商行的人一同出关。

    早些年这样的商行很多,西陵走廊几乎每天都有无数的商队往西进发,繁荣异常,可繁荣的背后,蕴藏着巨大的危险。

    西陵这片土地并不富庶,商贸的繁荣,对底层的百姓来说,并没有让他们的生活得到改善,朝廷的政令无法在西陵有效施行,而西陵门阀考虑的只是豪门士绅的利益,盘剥百姓,这就让西陵的百姓生活每况愈下,一旦出现天灾,无数百姓就会陷入贫困潦倒的境地。

    苦寒之地出悍夫,西陵人本就勇悍异常,许多人迫不得已,占山为王,而西陵走廊的商队,也就成了他们口中最大的肥肉。

    许多商行的商队被劫掠一空,大的商行还能撑得住,但小商行往往经受一两次,便再也没有实力继续下去,虽然三大门阀后来组织人手与西域都护府一起平剿了许多盗寇,但大部分商行已经彻底解散,撑到现在的商行已经不多。

    而且商行之间互有竞争,大鱼吃小鱼,实力强悍的商行兼并小商行,如今有实力走出昆仑关的商行,十根手指都能数的过来。

    鲁宏一行途中遇见的只是一些散商,倒还没有看到大商行的队伍。

    他途中很少说话,温不道反倒是心情很好,时不时地和两名衙差说笑,说的无非都是赌坊里发生的一些奇闻趣事。

    傍晚时分,果然赶到了驿站。

    实际上设在两城之间的驿站很简陋,一排三间房子,围了个院子,两边角落,一个厨房一个柴房,茅房和柴房都在一处。

    驿站只有一人常驻,除了押送犯人的官差偶尔落脚,平时这里还真没多少用处。

    若发生紧急状况,一匹快马,日夜兼程马不停蹄,足以在一天内从龟城赶到奉甘府城,根本用不上驿站。

    鲁宏将温不道安排在靠左的一间房子之后,让驿差随便准备一些饭食,实际上驿站里也不会有什么好伙食供应,不过却能管饱。

    下了几碗面条,每人一碗羊汤,再有一篮子干馍,吃完面条再就着羊汤吃馍,足以让肚子吃饱。

    鲁宏带了酒,给两名衙差都倒上了一大碗,又喊了值守驿站的驿差过来一起吃酒,驿差难得有人陪他一起饮酒,自然是求之不得。

    用过晚饭,一名衙差起身向另一人道:“我守上半夜,你先睡吧,下半夜我过来喊你。”

    押解囚犯,自然要将囚犯安安全全地送到奉甘府,若是中途走脱,那可是罪责不小。

    所以晚上轮换过去守在温不道的屋里,自然是必不可少。

    鲁宏见两名衙差都醉醺醺的模样,摆手笑道:“罢了,你们走了一天也累了,酒量也不成,我去守上半夜,你们先歇着,下半夜再过来换我。”起身拿了剩下的干馍,又让驿差去端一碗羊汤送到温不道那边。

    衙差见鲁宏如此仗义,自然无话可说,烈酒上头,上床倒头便睡。

    鲁宏拿着干馍来到温不道屋里,见温不道带着枷锁正坐在简陋的木板床上闭目养神,微微一笑,过去将干馍放在桌子上,笑道:“温老板,这里条件简陋,你千万莫怪,没有什么好吃的,你也将就一些。”

    温不道睁开眼睛,见鲁宏已经在桌边坐下,也是含笑道:“路上有

    劳捕头照顾了。”

    这时驿差端了一碗羊汤过来,鲁宏伸手接过,向驿差道:“你也早点休息吧,这边有我。”

    驿差拱了拱手,退了下去。

    鲁宏这才起身端着羊汤走到温不道面前,将汤碗凑近到温不道嘴边。

    清晨从龟城出发,也就中午吃了一点干粮,温不道倒也不客气,喝了两大口,鲁宏又拿了干馍蘸了蘸羊汤,喂温不道吃了几口馍。

    “捕头,这东西戴着不舒服。”温不道抬抬手,看着枷锁道:“要不帮我解开,我自己动手,不劳你喂食。”

    鲁宏将汤碗放回桌上,摇头笑道:“职责所在,要将你完完整整送到奉甘府,途中不能出一点岔子,否则失了这差事事小,恐怕我自己也要被关进大牢了。”

    “捕头还以为我能跑了?”温不道笑道:“我有那么大的产业在龟城,迟早要拿回来,若这时候跑了,就是逃犯,再想回到龟城可就难上加难了。”

    鲁宏微微点头:“温老板在龟城,绝对是有钱人。你一天的收益,我一个小小的捕快,一辈子也是赚不到的。”

    “各人有各人的难处。”温不道叹了口气:“挣得多,风险也大,你瞧瞧,我现在不是成了阶下之囚?其实我倒羡慕捕头,拿着薪俸,养家育子,和和美美,哎.....!”

    “温老板羡慕我,我也羡慕温老板。”鲁宏微笑道:“一年几万两银子到手,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不像我,上有老母,下有两个孩子,都已经四十多岁了,还只能指望每个月那点薪俸度日,家里人想吃点好的,还要犹豫再三,至于新衣裳,温老板可能不知道,我那婆娘都已经三年没添过衣服了。”

    温不道立刻道:“若是捕头瞧得上,等我的事情完结,回到龟城之后,你家人一年四季的衣衫,我都包了。”

    “就像土财主施舍乞丐?”鲁宏哈哈一笑:“或许在有钱人的眼中,我们这类人和乞丐没什么区别。”

    温不道微皱眉头,道:“捕头知道温某并不是那个意思。”

    鲁宏叹了口气,道:“我这辈子至少还能吃口衙门的饭,我的孩子长大之后又会怎样?西陵名义上是大唐的疆域,可是西陵人却无法参加考试,这就断了步入仕途的途径,西陵是那些门阀世家的西陵,小民百姓永无出头之日。”摇了摇头,苦笑道:“孩子长大了,运气好的话,也许凭着我的老脸能让他进衙门当差,运气不好,就只能给那些大户为奴为仆,要是哪天兀陀人再打过来,被征募到前线打仗,可能就死在那边了,温老板,你说我们这类人的命怎么就那么卑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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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利欲熏心

    驿站四周一片寂静。

    西陵毕竟与关内不同,一到天黑,城里或许还能秩序井然,可是四野大地却藏着凶险,所以天黑之前,往来的行人都会尽快找到落脚的地方,没有绝对的实力,往往都不会走夜路。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温不道也是轻叹一声:“活在这世上,本就艰难。”

    鲁宏笑道:“温老板能体谅,那实在是再好不过。”

    “捕头,你说兀陀人还敢打到西陵来?”温不道问道:“据我所知,黑羽将军当年雪夜擒可汗,兀陀汗王立下誓言,有生之年,可不会再率军入关。”

    鲁宏道:“看来温老板并不知道,十几年前率军入关的那位兀陀汗王,去年就已经被其兄弟弑杀,现在的兀陀汗王,已经是兀陀国第三位大汗了。”

    “哦?”温不道表现的有些意外:“这个我倒没听说。”

    “之前的那位大汗立下誓言,在他有生之年不会再踏入西陵半步,却并没有说他的后继汗王还会遵守这道誓言。”鲁宏神情肃然:“据说这位新汗王野心勃勃,上位之后,立刻向西发兵,几个月时间,就已经攻灭了姑墨、西夜、皮山三个小国,西域诸国人心惶惶,许多小国纷纷向兀陀臣服、派送人质。那位新汗王不但让西域诸国心惊胆战,就是在兀陀国也收揽了人心,声威极盛,如今秣兵历马,也许哪天心血来潮,就会将目光投向西陵。”

    温不道自然知道,昆仑关外有立国不过几十年却十分强悍的兀陀国,继续向西,却有数十个西域小国,其中不少小国真的只是弹丸之地,全国加起来只怕也就几万人而已,面对兀陀汗国,自然是不堪一击。

    “等西边都臣服了,估摸着就该往这边动手了。”鲁宏冷笑道:“三大门阀为了自己的利益,没让朝廷在西陵驻扎重兵,在兀陀人眼里,这就是一块肥肉,若是一口咬下来,西陵又是血流成河。温老板可还记得当年兀陀人入关之后,多少黎民百姓惨死在他们的屠刀之下?”

    温不道也是一声冷笑:“多行不义必自毙,终有一日,也要让兀陀人尝尝血流成河的滋味。”

    “也许会有那么一日,可是那一天到来之前,我们或许已经死了。”鲁宏眼角微微跳动:“西陵凶险异常,要想一家老小平平安安,最好的法子,就是迁徙到关内,如此一来,他朝刀兵再起,至少可以躲过一场灾祸。”

    温不道皱起眉头,想了一下,才道:“捕头和我说这番话,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意思?总不会闲来无事,有意陪我闲聊。”

    “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奢求。”鲁宏凝视着温不道:“只求温老板能赏赐几万两银子,有了这些银子,我便可以带着家小离开西陵,真正过上人的生活。”

    温不道一怔,目光瞬间变得深邃起来,唇边挂着一丝浅笑:“捕头想要银子?”

    “我本来活的就像个乞丐,若是温老板心有怜悯慷慨施舍,鲁某必然感激不尽。”鲁宏轻声道。

    温不道忽然笑道:“捕头的胃口不小,

    张口就是几万两银子。”抬起双手,“不过我现在手上还带着枷锁,身无分文,就算想施舍,恐怕也没有那个能耐。”

    鲁宏也是微笑道:“温老板谦逊了。你的金钩赌坊在龟城很有些年头,三间赌坊每天都是生意兴隆,如今的身价,不说百万两之巨,几十万两自然是有的。我只要区区几万两,温老板难道都舍不得?”

    “我敢给,鲁捕头敢要?”温不道似笑非笑:“你们都尉府的韩都尉可不是普通人,若是知道你向我索要几万两银子,他会容得下你?”

    “一个愿意施舍,一个愿意接受,就算是韩雨农也管不了,无非是将我从都尉府赶出去。”鲁宏拿起桌上的一张干馍,咬了一口,浑不在意:“有了几万两银子,直接入关,谁还留在西陵这鬼地方。”

    温不道淡淡一笑,道:“这事儿总要等我这件案子完结之后再谈,我现在拿不出一文铜钱。”

    “温老板这就不坦诚了。”鲁宏又咬了一口,随手将干馍丢在桌上,盯着温不道眼睛道:“我对温老板据实相告,温老板却不能真诚待我。”

    温不道只是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温老板应该是聪明人,半年前已经判定的案子,为何突然要重审?”鲁宏目光锐利:“你就没想过这其中有什么蹊跷?”

    温不道反问道:“鲁捕头知道其中内情?”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你不可能不懂。”鲁宏冷笑道:“龟城赌坊众多,可是要论财力之雄厚,你们金钩赌坊首屈一指,手握几十万两银子,你就该知道不会没有人惦记着。”

    温不道笑道:“你是说乔乐山?”

    “看来温老板已经明白过来。”鲁宏笑道:“半年前那桩案子,本就是乔乐山精心设计,让你中了圈套犯下了案子,只不过他做的很巧妙,连你都没看出端倪,还以为都是自己的罪责。”

    温不道轻叹道:“只可惜案子不大,只能让我进监牢呆上一年。”

    “这倒不能怪他。他跟了你多年,知道你也是个谨慎的人,晓得一旦布局太深,很可能被你看出来,所以只能给你设下个小案子。”鲁宏缓缓道:“本来那件小案子也只够判你半年,是他在刑曹那边花了不少银子,才定了一年的刑期。”

    温不道不怒反笑:“我那位义兄弟实在没有出息。半年时间足够他将我的一切变成他的,他还担心时间不够,非要争取一年的时间。”

    “他确实是这样想的。”鲁宏道:“有一年时间,便可以从容将金钩赌坊完完全全变成他自己的,而且还可以将你那几十万两银子安排妥当。”

    “可惜的是,他虽然将赌坊抓到了手里,但他最惦记的那几十万两银子却不见踪迹。”温不道微笑道:“眼看着还有半年时间我便要出去,如果那几十万两银子已经在他手里,他既有人又有银子,我就算出去了,他底气十足,自然也不用害怕我是他的对手。可是那几十万两银子没有踪迹,我出去之后,如果手握那笔银子,再想收拾他可就轻而易

    举了。”

    鲁宏竖起大拇指,大笑道:“温老板果然是洞若明镜,就是这个道理了。半年已经过去,那笔银子没有半点线索,剩下半年也肯定找不出头绪来,他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再想别的办法了。”

    “这次将我押送往奉甘府重审,自然还是他买通了刑曹的人,在案宗上做点手脚,如此便可以找借口让我去奉甘府接受审讯。”温不道叹了口气:“可是这件案子本身就不是什么大案子,无论怎么玩花样,无非是再多判我几年,终究无法判我死刑,只要我不死,他心中就不安。”微仰起头,若有所思,喃喃道:“那就只有两个办法解决此事,第一个办法,自然是要花重金买通奉甘府那边,或许可以让我在监牢里突患急病死去。”

    鲁宏点头道:“这是个办法,不过真要这样做,一来牵涉的人会很多,终究不保稳,二来也必然要花上一大笔银子,其实乔乐山手里现在还真没有多少银子。”

    “那就只有第二个办法。”温不道微微一笑:“在押送我前往奉甘府的途中,找个机会将我宰了,到时候完全可以杜撰是被盗寇所杀,鲁捕头,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温老板能够在龟城打出一片天下,果然非比寻常。”

    温不道哈哈一笑,道:“他选择了第二个办法,否则鲁捕头也不可能对他的事情如此清楚。”叹了口气,道:“韩雨农这些年在甄郡也算是闯下了名头,都尉府在他的手里,也算秩序井然。鲁捕头私下里和乔乐山勾结在一起,比起都尉府打着铲除奸恶的旗子,你们这种阴暗龌龊的行径,有悖韩雨农为都尉府竖起的旗杆,真要被他知道,恐怕就不只是将你逐出都尉府那么简单了。”

    “那是以后的事情,至少眼下温老板的生死已经在我的掌握之中。”鲁宏冷笑道:“你死在这里,我保证可以找到一个很好的理由解释你的死因,而且也绝对不会有任何人能查出真相。”

    “我相信。”温不道点点头。

    鲁宏脸色这才缓和一些:“乔乐山设计陷害你,你连仇都没报,当然不甘心就这样死在这里。而且以你的能耐,无论到什么地方,用不了几年,便可以东山再起。”

    “承蒙鲁捕头夸奖,温某还真是受宠若惊。”

    “所以聪明人会有聪明的选择。”鲁宏目不转睛,直盯着温不道的眼睛:“告诉我那笔银子的下落,无论多少,我只拿五万两,剩下的你如何处置我不管,那五万两银子,就当是你的买命银,你看如何?”

    “不算太贪心。”温不道笑道:“不过你拿了五万两银子,就不怕事后我找你麻烦?”

    “我相信你不会那样做。”鲁宏道:“我放你离开,你不去奉甘府,就成了逃犯,留在西陵,只会被通缉,韩雨农就像一匹狼,他真要找寻你,只要你在西陵境内,就一定会被他找到,到时候你若说我拿过你的银子,我不会承认,我也不会让你有证据。你最好的去路,就是带着剩下的银子入关,关内自然有你一展身手的机会。”

第三十六章 失火

    温不道笑道:“如此说来,鲁捕头已经将我的后路都安排好了?”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鲁宏道:“我既然想拿你的银子,自然也要帮你想好退路。温老板,不知道我的提议你是否答应?”

    温不道若有所思,轻声道:“我现在告诉你那笔银子的下落,你就能放我离开?”

    “只要我确定温老板说的不假,自然会解开你的枷锁,你要往哪里去,我就不会再管。”鲁宏站起身来,向温不道走近两步:“温老板若是愿意,现在就可以告诉我银子的下落,如此我便可以早些让你逃命。”

    温不道叹道:“温某在江湖上也混了好些年头,知道人心险恶.....当然,倒也不是说鲁捕头一定存了坏心。只是我如果是鲁捕头,得到了那笔银子的下落,就一定不会手下留情,也一定会杀人灭口。”看着鲁宏眼睛,似笑非笑道:“我又怎能确定捕头不会杀我灭口?”

    鲁宏眼角跳动,便在此时,就听到门外传来笑声,随即一个声音传进来:“捕头,我就说过,此人狡猾多端,你抓不到他的把柄,想要从他口里问出答案来,那是难如登天。”话音刚落,一道身影缓步走进屋内,魁梧健壮,竟赫然是温不道的结义兄弟乔乐山。

    温不道见到乔乐山进来,没有丝毫的诧异,面不改色,甚至带着一丝浅笑道:“乐山,你早就该来了,何必让鲁捕头费心费力。”

    乔乐山竟然向温不道行了一礼:“大哥!”

    “还能让你称呼我一声大哥,真是不容易。”温不道笑道:“找个地方自己坐吧。”

    乔乐山点点头,含笑道:“大哥一向可好?”

    “还行。”温不道也点头道:“这半年你应该一直都在注意我的动静。甲字监里衣食无忧,虽然地方小了点,但是不用烦心费神,吃饱穿暖,也算逍遥。”

    乔乐山微笑道:“大哥过的好,那我就放心了。”叹了口气道:“只是嫂子这半年来却是以泪洗面,担心大哥在监牢里受苦,我虽然想在监牢里打点一二,可是手里却实在没有什么闲银。”

    “我明白。”温不道很体谅道:“地库里的银子你始终没有找到,手里自然不算宽裕。”

    “大哥能不能告诉我那笔银子到底在哪里?”乔乐山苦笑道:“这半年来,我找遍了赌坊的每一个角落,地库里的每一块砖我都搬开找过,却始终找不到半点端倪。”

    温不道沉默了一下,终于道:“乐山,到这个月,咱们相识已经六年零三个月,我应该没记错吧?”

    “没错。”乔乐山点头道。

    温不道又道:“金钩赌坊能在龟城打下一片江山,你居功至伟,一路走过来,你和我一起吃了不少的苦,也受过不少累,如果不是你我齐心,金钩赌坊撑不了半年,可能就已经不复存在。”

    “原来大哥都记得?”乔乐山叹道:“俗话说得好,人可共患难却不可共富贵,大哥,你实在对不住我。”

    “哦?”

    “金钩赌坊最艰苦的时候,我和你一起走过来,可是富贵了,你却分了彼此。”乔乐山冷冷道:“赌坊的地下银库,只有你能打开进去,有多少银子,连我也不知道

    ,你说这算什么兄弟?”

    温不道凝视着乔乐山眼睛,缓缓道:“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少,反而是福气,知道的太多,倒可能给你带来灾祸。乐山,我一直将你当兄弟,真的,就在我被关进监牢之前,我也一直将你当做兄弟看,当时甚至已经做了决定,等我从监牢出去之后,立刻就将金钩赌坊全都交到你的手中。”

    “现在说这样的话,你觉得我会相信?”乔乐山笑道:“大哥真当我是三岁孩童?”

    “无论你信不信,我说的都是真话。”温不道缓缓道:“其实只差最后一步,我便真正的完全信任你,而且会将那个不为人所知的秘密告诉你,让你和我一起干更大的事情,只是可惜......!”摇了摇头,苦笑道:“就差一步,就差那最后一步,你终究没有坚持到最后。”语气之中,满是惋惜。

    乔乐山进屋之后,鲁宏一直没有吭声,此时忍不住问道:“温不道,你说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捕头也想知道?”温不道瞥了鲁宏一眼,似笑非笑:“我劝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你现在还活着,可是知道了真相,会死的很难看。”

    鲁宏脸色一沉,上前去,一脚踹在温不道胸口,将温不道踹翻在木板床上,沉声骂道:“姓温的,你现在就是死狗一条,还在这里危言耸听,真当我们不敢杀你?”

    “当然不敢。”温不道挣扎着坐起来,不屑道:“鲁宏,你私下里和乔乐山勾结在一起,为他所用,目的不就是为了从我这里拿到银子?银子还没到手,你又哪来的胆量敢杀我?”

    鲁宏握起拳头,怒目圆睁,还要上前,乔乐山沉声道:“捕头不要动怒。”劝住鲁宏,这才道:“大哥,我不是一个赶尽杀绝的人,你告诉我银子到底在什么地方,那些银子,我们一分为三,咱们三人各占一份,你若还想经营赌坊,我带着银子入关,你若不愿意留在龟城,赌坊交给我,我定会让金钩赌坊名震天下。”

    “我若不说呢?”

    “那就莫怪兄弟心狠手辣。”乔乐山苦笑道:“我并不想走的这一步,可是有些路只要走出第一步,就回不了头。”

    温不道笑道:“你杀了我,更得不到那笔银子。”

    “鲁捕头刚才有一句话并没有说错。”乔乐山道:“那笔银子拿不到手,等大哥你出来后,足以依靠那笔银子将我逼入绝境,而且我也确实没有财力买通奉甘府那边给大哥定下死刑,大哥活在世上一天,我就一日不得安宁。”

    温不道颔首道:“心狠手辣,这才是做大事的人。”

    “所以大哥不要逼我。”乔乐山看着温不道眼睛:“大嫂还在等着大哥,你难道连她都不管了。”

    温不道闭上眼睛,轻叹一声,并不多言。

    便在此时,忽听到外面传来惊呼声:“起火了,起火了!”

    声音来得极其突兀,乔乐山和鲁宏回身向门外瞧去,只见到院角的柴房竟然火光冲天,都是变了颜色,乔乐山快步冲出门,鲁宏也急忙跟了出去。

    驿站东角是厨房,西角是柴房,柴房里自然备有柴火,也不知道是谁点着了柴房,烈火熊熊,转眼间便已经烧起大火。

    “救

    火!”鲁宏条件反射便要冲向厨房取水。

    跟随鲁宏押送温不道的那两名衙差竟然在房里没有丝毫的反应,就连驿站的驿差也不见出来。

    乔乐山却是冲到驿站大门,拉开院门,院门外四名壮汉手里都拿着刀,见到乔乐山,立时靠上来,一人已经道:“山哥,是不是要动手?”

    “是谁烧了柴房?”乔乐山神色冷峻:“刚才是谁叫喊起火了?”

    四名大汉面面相觑,都是摇头,一人道:“我们瞧见院子里忽然火光冲天,也不知道是什么状况,听有人喊叫起火,不知道该不该冲进去。”

    乔乐山一怔,猛地意识到什么,失声道:“不好。”转身往温不道那间屋子冲过去,四名壮汉也知道情势有变,握刀跟着冲了过去。

    乔乐山冲进屋内,脸色大变,只见到本来坐在床上的温不道已经踪迹全无。

    “山哥,他从后窗跑了。”一人抬刀指向后窗那边。

    这时候鲁宏也已经冲进来,见到后窗打开,脸色惊骇无比,二话不说,冲到后窗,第一个从窗口翻了出去。

    “不能让他跑了。”乔乐山眸中杀意凛然:“给我追!”领着手底下几个人,也从后窗翻出去。

    驿站只有前面围了院子,后窗翻出,便是旷野,夜色之中,也瞧不见温不道究竟往那边跑。

    乔乐山沉声道:“他带着枷锁,跑不远,常二,你往东边去追,梁富,你往西边,剩下两个跟我向南追。”

    几人行动迅速,兵分三路,乔乐山脚下如飞,带着两人直往南边追,很快就瞧见前面的鲁宏,叫道:“捕头,可瞧见他们?”

    “前面有影子。”鲁宏冷声道:“跑不了。”

    几人听得此言,精神一振,都知道温不道毕竟带着枷锁,行动不便,既然看到他的背影,那是想跑也跑不了。

    乔乐山更是发出讯号,将另外两名同伴召集过来。

    果然,没追出多远,果见到前面有影子闪动,乔乐山看得明白,见到那边并非只有一个身影,心下狐疑,随即想明白,定是有人放火烧了柴房,吸引大家的注意,调虎离山之时,却偷偷将温不道救了出去。

    “是他!”鲁宏沉声道。

    温不道带着枷锁,踉踉跄跄跑得不快,边上那人则是拉着温不道的手臂,显然是想带着温不道竭力逃脱。

    乔乐山嘴角泛起冷笑,做了个手势,手下两人散开,一左一右包过去,脚下速度极快,眨眼之间,已经堵住了温不道的去路,这时候乔乐山另外两名手下也已经赶到,几人将温不道团团包了起来。

    温不道和身边那人停下脚步,鲁宏瞧见救出温不道的那人个子不算高,一身粗布衣衫,戴着一顶斗笠,最显眼的是,他腰间竟然挂着一只酒葫芦,瞧见那酒葫芦,鲁宏身体一震,失声道:“秦.....秦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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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夜马蹄声声

    乔乐山带人将温不道二人团团围住,鲁宏瞧见那斗笠人腰间的酒葫芦,脱口叫出了秦逍的名字。

    那人摘下了斗笠,并无掩饰,眉清目秀,神色镇定,竟果真是秦逍。

    “鲁捕头。”秦逍竟然还很客气地向鲁宏行了一礼,随即指着乔乐山道:“此人想要在押送途中加害官犯,捕头,咱们绝不能让这些逆贼得手。”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怔。

    鲁宏脸色有些难看,问道:“那把火是你放的?”

    “是!”秦逍并不否认:“这帮人要加害官犯,我没有办法,只能偷偷在柴房放了把火,将他们引出屋子,如此才好将官犯救出来。”

    乔乐山看了鲁宏一眼,冷笑道:“这就是那个姓秦的?”

    “秦逍,你怎么跟到这里来?”鲁宏神情凛然:“这些事情与你无干,你为何要自己卷进来?”

    秦逍竟然摘下酒葫芦,很悠闲地饮了一口,这才道:“刑曹发下调令之后,我也很奇怪,已经判定的案子怎么说变就变?这几天我私下里查了查,才发现这背后是乔老板在作祟。”

    乔乐山冷笑一声,淡淡道:“你当我不知道吗?你想从胡老三口中套话,我一清二楚,只不过连韩雨农都不敢干涉刑曹办案,你小小一个狱卒,又能翻什么风浪?”

    “我就一直奇怪,如果真的能将温大叔定成死罪,你当初在龟城买通刑曹就是,为何没有这样做?”秦逍平静道:“原因只能是温大叔的案子确实无法定成死罪,所以我就想,你在龟城都没能让刑曹定他死罪,到了奉甘府,凭什么能做到?”

    温不道虽然被包围,却是淡定自若,没有丝毫慌乱,含笑道:“他做不到。”

    “确实做不到。”秦逍也笑道:“所以今天温大叔被带离甲字监,我就想你们会怎样对大叔下手?后来有人提醒到我,在龟城和奉甘府都不能动手,可是从龟城到奉甘府有好几天的路途,这中间要做些什么,那可比城中容易的多。”

    乔乐山心知局面已定,双臂横抱胸前,悠然道:“所以你就一路跟随过来?秦逍,我还真是有些奇怪,这温不道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你竟然非要淌这趟回水?”

    “温大叔是个好人,至少和你相比,他真的是个好人。”秦逍叹道:“我明知道这样一个好人会遇上凶险,当然不能视而不见。”看向鲁宏道:“我没有想到鲁捕头也会卷进这里面来,早上跟随出城,其实只是想向鲁捕头提醒一声,途中很可能会遇到麻烦,可是刚一出城,我却瞧见你带人尾随在鲁捕头后面,所以就想看看你们到底要搞什么鬼。”

    乔乐山摊开手,笑道:“你现在已经知道我们要做什么了,又能如何?”

    秦逍直视鲁宏,道:“捕头,你真要和他们一起?”

    鲁宏眼角抽动,盯着秦逍,脸色渐渐变冷,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冷声道:“秦逍,早就和你说过,出头鸟并不好做。”转身向边上的一名壮汉伸手道:“刀给我!”

    那壮汉只以为鲁宏是要亲自出手,看向乔乐山,见乔乐山微微点头,这才将大刀递给鲁宏。

    鲁宏接过刀,却是丢向秦逍,落在秦逍脚下,乔乐山眉头一紧,只听鲁宏已经沉声道:“秦逍,别说我

    没给你机会,你拿起刀,亲手斩杀了温不道,我们便不会与你为难。”

    乔乐山立时明白,鲁宏这样做,固然是为了拉秦逍一起下水,却也是给秦逍一条活路。

    秦逍若真的亲手杀了温不道,那么今晚之事,秦逍当然不可能再泄露出去。

    温不道嘴角泛起一丝浅笑,看向秦逍,道:“好孩子,你对我已经是仁至义尽,我心中感激。”抬起手,枷锁未除:“我这幅模样,自身难保,更是护不住你,你若是亲手杀了我,他们应该就不会为难你。我死了,都尉府未必会一查到底,可是你若有个闪失,韩雨农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最后一句话,显然是提醒乔乐山,最好不要轻易对都尉府的人下死手。

    秦逍眉头一紧,向鲁宏道:“鲁捕头,你是都尉府的老人,我还没进都尉府,你就已经是步快的捕头,都尉大人对你器重有加,你做错了事,若是能够幡然悔悟,都尉大人或许还能从轻处理,可是......!”抬手指着乔乐山道:“你若和这帮人为非作歹,真的害了温大叔,再想回头可就来不及了。”

    “秦逍,我给你活路,是你自己不要,可莫怪我不念兄弟之义。”鲁宏握拳道。

    乔乐山单手背负身后,盯着温不道眼睛道:“大哥,我问你最后一次,银子的下落,你到底说是不说?”

    温不道淡然一笑,并不说话。

    乔乐山冷哼一声,挥手便要让手下人冲上去,鲁宏却已经抬手道:“且慢!”

    “捕头是想放过这小畜生?”乔乐山冷笑道。

    鲁宏脸色一沉,道:“乔乐山,咱们之前可是说的明白,我帮你把这事儿办了,五万两银子不能少我一文,你现在杀了他,银子从何而来?”

    “捕头多虑了。”乔乐山道:“他死了,赌坊还在,我就算砸锅卖铁,许诺你的银子,一文钱也不会少你。”

    对乔乐山而言,能够从温不道口中逼问出银子的下落自然是再好不过,可是若温不道拒不交代,那也定然不能让他活下去。

    鲁宏向秦逍看过去,见秦逍神色冷峻,也正望着自己,一咬牙,背过身,不再看秦逍。

    秦逍看在眼里,心知鲁宏已经做了最后的决定,再也无法挽回。

    乔乐山一挥手,手下人正待上前,猛见鲁宏再次抬起手臂,乔乐山露出恼色,还没说话,却听鲁宏已经沉声道:“你们听,是.....什么声音?”

    乔乐山一怔,皱起眉头,侧耳聆听。

    “马蹄声!”

    一人立刻道。

    旁边立刻有人道:“对,是马蹄声,从......从北边过来的,咦,不错,是从驿站那边过来的。”

    乔乐山脸色微变。

    秦逍这时候自然也听到,夜色之中,果然从北边传来阵阵马蹄声,蹄声交错,显然来骑还不少。

    “小心了!”乔乐山低喝一声,握起拳头,全神戒备,手底下四名壮汉也都握紧了刀。

    西陵这些年虽然没有再生出刀兵之祸,但这块土地也从没有真正太平过。

    座落在西陵大地的诸多城池虽然秩序井然,可是城池之外,往往是另一个世界,经常会有匪类

    出没。

    早些年,西陵门阀为了自身的利益,确保西陵走廊能够畅通,曾联手以西陵都护府的名义大肆剿匪,却也是剿灭了几股实力颇强的盗寇,一度让西陵盗寇缩头不出。

    如今的西陵大地上,虽然几乎没有可以威胁到门阀的大股匪患,但零零散散打家劫舍的盗寇却也还是不在少数。

    这种时候,突然有数骑往这边过来,乔乐山等人只以为是有盗寇出没。

    夜色之中,来骑如风,只是眨眼间,竟然有七八骑如同幽灵一般冒出来,距离乔乐山不过几步之遥,当先一骑勒住马缰绳,座下那匹高头骏马长嘶一声,一个人立,停在当地。

    其他数骑一字排开,几乎是同时勒住了马,只比第一骑落后半个身位,整整齐齐。

    夜风吹过,秦逍看得清楚,来骑总共有九骑,清一色都是黑色的骏马,这九匹马俱都是膘肥腿长,马上的骑士竟然都穿着黑色的皮胄,背负长弓,腰挎马刀,披着黑色的披风。

    更让人骇然的是,这九人都戴着极为诡异的面具,狰狞可怖,如同暗夜中的厉鬼一般。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乔乐山见得对方威风凛凛之中透着诡异,背脊生寒。

    当先一骑戴着獠牙面具,面具下那一双眼睛犀利非常,抬头望见乔乐山身后不远的温不道,翻身下马,一手按着腰间佩刀刀柄,竟然对乔乐山等人视若无睹,直往温不道走了过去。

    对方来势凶猛,人多势众,乔乐山等人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那面具人走到温不道面前,“呛”的一声,却已经拔出腰间佩刀,夜色下,那马刀泛着乌黝黝的暗光,在马刀出鞘那一刹那,甚至让人感觉一阵寒气袭来。

    温不道脸上竟然带着浅浅的笑容,抬起双臂,将那枷锁送到面具人眼前,面具人二话不说,马刀挥起,手起刀落,速度快极,只听“咔嚓”一声响,枷锁已经断成两截子。

    鲁宏等人赫然变色,便是秦逍也轻“啊”了一声,心想这人的马刀不但锋利异常,便是刀法也极其了得。

    “来得晚了一点,好在没有太耽搁事情。”面具人轻声道:“五哥莫要怪我!”

    温不道却是哈哈一笑,拍了拍面具人的肩头,指着边上的秦逍道:“这是我的小兄弟,义薄云天,如果不是他,我未必能等到你们过来。”

    面具人并不在意秦逍尚年轻,竟然向秦逍深深一礼,带着一丝敬意道:“这份恩情,兄弟们都不会忘记,也一定会找机会报答。”

    秦逍终于回过神来,向温不道问道:“赌神.....赌神叔,他们......?”

    “秦兄弟,不要害怕,这都是自家兄弟。”温不道柔声道:“你对我有恩,就是对他们有恩。”

    乔乐山身边一名壮汉只觉得匪夷所思,忍不住问道:“你们到底是什......?”

    还没说完,“嗖”的一声响,一支羽箭撕裂空气,“噗”的一声,已经从壮汉的脖子没入,瞬间贯穿了壮汉的脖子,壮汉后面的话根本发不出声响,身体晃了晃,往前栽倒在地。

    兀自骑在马上的八名骑士中,一人正在收弓,动作行云流水,显然是训练有素。

第三十八章 荒西死翼

    一箭穿颈!

    乔乐山等人悚然变色。

    温不道向秦逍笑道:“秦兄弟,我先和我的结义兄弟把事情了结了,待会儿再和你说话。”不等秦逍多言,向前走出两步,冲着脸色惨白的乔乐山微笑道:“乐山兄弟,你是否还想知道那些银子的下落?”

    乔乐山隐隐明白什么,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鲁宏也是一脸震惊之色,目光扫过那些黑胄骑士,又赫然扭头看向站在温不道身旁的面具人,猛然间想到什么,失声道:“是.....是荒西死翼,他们是荒西死翼!”

    “荒西死翼”四字一出,乔乐山身体一震,瞳孔收缩。

    秦逍听到“荒西死翼”四字,也是心下一凛。

    这个名号,他虽然谈不上有多熟悉,却并不陌生。

    关于荒西死翼,最让他记忆深刻的便是两年前在宇文郡发生的事情。

    那天早上,人们惊讶的发现,宇文郡青罗县县衙正门外竟然竖起了一根巨木,青罗县太爷则是不着片缕赤着身子被绑在巨木之上,昏迷不醒。

    在众目睽睽醒过来之后,县太爷竟然当众大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将自己贪赃枉法颠倒黑白的所作所为供认出来。

    人们只觉得匪夷所思。

    堂堂县太爷,被人赤身绑在县衙门外且不说,竟然还当众招供自己的罪状,如果不是好几百人亲眼所见,谁也不相信这种事情会发生。

    不明真相的人只以为县太爷受惊之后,脑子不正常,这才自供罪状,但也有人觉得这背后定有蹊跷,只是真相究竟是什么,一时间也无人说的上来。

    不过青罗县发生此事,西陵都护府很快就得到了消息,立刻派人前往,将青罗知县直接押回奉甘府城。

    仅仅过了三天,青罗县隔壁的剑山县竟然诡异地复制了同样一幅场景。

    剑山知县也是被赤身绑在县衙正门前,不过剑山知县却并没有像青罗知县那般当众坦白自己的罪状,被人救回县衙之内后,不但将县里的衙差全都聚集守卫县衙门,甚至还在县里征调了数十名壮丁,将县衙里三层外三层守卫的水泄不通。

    保护好县衙后,又派人迅速向西陵都护府求援,声称有盗贼要攻打县城。

    等到西域都护府派了一队人马赶到剑山县衙之时,剑山知县的人头已经被悬挂在县衙正门外的旗杆上。

    据众人所言,那天黄昏时分,一队骑兵突然出现在县城,入城之后,直接骑马冲进了县衙内,来众不过十多骑,出手狠辣果断,上前阻拦的衙差和壮丁瞬间就被杀了四五人,其他人竟然不敢动弹。

    那些骑兵冲进县衙内后,很快就出来,不过却是带着剑山知县的人头。

    这些人强迫剑山县的衙差将人头悬挂在旗杆上,尔后打马离去,无人敢阻拦,来去如风,自此便再也不见踪迹。

    发生此等事情,西陵都护府自然是立刻下令抓捕,而且按照人们的描述,对那群骑兵的装束做了描述,张贴告示,重金悬赏。

    按照众人所说,那群骑兵都是骑着高头

    大马,身穿皮胄,披着黑色的披风,背弓挎刀,脸上带着狰狞的面具。

    这些骑兵动作干脆利落,能骑善射,明显是久经训练,一度让人误以为是军队的骑兵。

    但是自那之后,这群如同幽灵一样的骑士便再也没有声息,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的踪迹。

    后来又有风声传开,那位当众招认罪状的青罗知县在西陵都护府接受过审讯,招认自己之所以主动坦白,确实是受到了那些鬼魅般的骑士所迫,而那群骑士自称荒西死翼。

    于是西陵都护府的人很快就从以前的卷宗之中发现,早在这两起事件之前,荒西死翼就屡次出现。

    他们不但斩杀过欺压百姓的贪官污吏,在灾荒之时,甚至一度逼迫富家大户赈济灾民,但有反抗,下手狠辣无情。

    只是荒西死翼每次出现过后,便会消失很长一段时间,可是每当人们快要忘记他们的时候,他们便会再次出现,总要做出一些让人们大吃一惊的事情来。

    不过荒西死翼固然让贪官富贾心存惊惧,可是在贫苦百姓的心中,却是一群劫富济贫的侠客,深受百姓喜爱,只是因为荒西死翼一直属于官府的通缉犯,所以百姓只能将对他们的喜爱埋在心中。

    秦逍在都尉府的时候,就几次听到衙门里的同僚提起荒西死翼。

    虽说荒西死翼是官府眼中是贼寇,但秦逍听过他们的所作所为,心中倒是颇为钦佩,并不将他们当作盗贼去看,只觉得应该是一群行侠仗义的侠盗。

    此时听鲁宏叫出“荒西死翼”的名字,心下一凛,暗想如果这群人真的是荒西死翼,那面具人称呼温不道为“五哥”,难不成温不道竟然与荒西死翼有干系?

    温不道在龟城多年,所有人都知道他一手打拼,在龟城打出了金钩赌坊这块招牌,大家都只当他是赌坊的老板。

    他又何时与荒西死翼有牵扯?

    乔乐山眼角抽动,脸色惨白。

    他当然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可说是相当不好,面对这群荒西死翼骑士,自己绝不可能是敌手。

    就在荒西死翼出现之前,温不道的生死还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可是这片刻间,形势立时扭转,自己的性命却已经落在了温不道手中。

    “大哥,是我不好。”乔乐山长叹一声,倒也干脆:“你要杀要剐,我绝无二话。”

    温不道含笑点头道:“你敢作敢当,至少我这双眼睛也不算太瞎。”

    乔乐山苦笑道:“大哥,事到如今,我本该无话可说,可是......你我兄弟走到如今这步田地,却也并非完全是我的错。”

    温不道很有耐心道:“你想说什么,我听着。”

    “这些年跟在你身边,你待我不薄。”乔乐山轻叹道:“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身无分文孑然一身,如果不是你,我恐怕已经饿死在街头。”

    温不道嘴边挂着浅笑,并不说话。

    “跟了你之后,同甘苦共患难,打下了金钩赌坊这片江山,衣食无忧,走在大街上,也算有个人样。”乔乐山道:“你待我如此,我并非无情无义

    之人,若非迫不得已,真的不想走到今天。”

    夜风习习,西陵三月的夜,依然寒冷。

    “我并非真的是为了那笔银子。”乔乐山苦笑道:“我实话实说,就算那笔银子你告诉我下落,最终也不是归我所有。”

    温不道淡淡道:“不归你所有,你又为何铤而走险?”

    “我说过,我是迫不得已。”乔乐山盯着温不道眼睛:“金钩赌坊在短短几年时间,就成了龟城首屈一指的大赌坊,日进斗金,可你是否想过,赌坊的银子越多,就越会被人盯住?”

    温不道似笑非笑:“那又如何?四年前,龟城最大的赌坊是四海赌坊,那一年四海赌坊的大老板钱茂突患急病过世,四海赌坊立时四分五裂,也正因如此,我们金钩赌坊一飞冲天,当时马帮控制的长河赌坊处处找咱们麻烦,长河赌坊的大老板和马帮那位曹堂主在一个月内先后过世,许多人只以为是他们内部争斗的结果,但真相到底是什么,谁也查不出来。”

    “难道......难道这都与你有关?”乔乐山悚然变色,一边的鲁宏也是显出骇然之色。

    “否则金钩赌坊又如何能够在短短几年就能在成为龟城最强的赌坊?”温不道淡淡道:“龟城藏龙卧虎,要独占鳌头,总要有人流血。”

    乔乐山叹道:“我竟然从不知道他们的死与你有关,看来你也确实没有将我当成自家兄弟。”

    “你错了。”温不道目光锐利:“天下人都可以是我的朋友,但我的兄弟却并不多,要成为兄弟,必然要志同道合,经过重重考验。我与你结义,本就是希望有朝一日你我能成为真正的兄弟。那些事情没有告诉你,并非是不信任你,恰恰相反,你知道的越少也就越安全,没有成为真正的兄弟之前,我只希望自己不要给你带去太多的麻烦。”

    “因为你背后有荒西死翼,所以你觉得在龟城没有人敢对付你?”乔乐山冷笑一声:“你莫忘记,龟城.....,不,整个甄郡都姓甄,而不姓温!”

    “你是说甄侯府也盯上了金钩赌坊?”温不道问道。

    乔乐山道:“四海赌坊当初能在龟城一手遮天,并不是钱茂有多强,而是他背后有甄侯府,你可知道,四海赌坊每年有半数的收益,暗中都交给了甄侯府。”

    “看来甄侯府还真是不要脸。”温不道哈哈笑道:“甄家在甄郡搜刮民脂民膏,他们屁股下面坐着金山银山,竟然还要与民争利。”

    “所以甄侯府在明面上,不会让人看出他们与龟城的青楼乐坊有瓜葛,毕竟披着侯爵的衣裳,这些自诩为贵族的人,总是要些脸面的。”乔乐山叹道:“只是甄家将龟城当成自己的院落,在自家院落里,被别人赚得盆满钵满,他们却只能看着,大哥,你觉得甄家会甘心?”

    秦逍心下一凛,暗想难道乔乐山背叛温不道的幕后,竟还有甄侯府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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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枭首

    温不道沉默着,但是没有沉默太久,开口问道:“是你的投名状,还是真的迫不得已?”

    “这没有区别。”乔乐山摇摇头:“我记得我好像劝过你,要想在龟城待的长久,总要向甄侯府表示诚意,但你似乎忘记我说过这句话。”

    温不道笑道:“我确实有害怕的东西,可他娘的就是不怕什么达官贵人。”

    “如果是刚和你认识的时候,我也不怕。”乔乐山忽然笑道:“可是人总是很奇怪,一无所有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可是真的有了些东西,反倒害怕失去拥有的一切。”轻叹一声:“人只要有了牵挂,就总会为了这些做出妥协。”

    “哦?”

    “我没有想到你背后竟然有这样的实力。”乔乐山明知大难临头,反倒镇定下来,含笑道:“在甄侯府与你之间,我要活下去,就只能选择那边。”

    温不道微微点头:“所以你背叛我是因为甄侯府?”

    “当然还有那个女人。”乔乐山苦笑道:“其实我并不想在女人方面对不起你,可是那天喝多了酒,等我醒来的时候......!”

    秦逍心想此人当真是厚颜无耻,这样的事情竟还敢说出来,更要紧的是,他言辞之中,竟似乎将责任丢给了温夫人。

    温不道并不意外,淡淡道:“你这是想向我求饶?”

    “蝼蚁都想活下去,更何况是我?”

    “可惜你不该用这样的理由。”温不道冷笑道:“无论过错在谁,你都不该在这个时候将责任丢给一个女人。”抬头望向夜空,喃喃道:“我本以为你敢作敢当,所以打算亲手砍了你的脑袋,不过现在看来,你都不配让我再出手了。”

    乔乐山眸中划过一丝喜色,却还是镇定道:“大哥不想杀我?”

    温不道却是看向骑在马背上如同幽灵般的那些荒西死翼骑士,淡淡道:“你可以从那八骑之中任意挑选一人,若是你能胜过他,便可以带着你的人离开,从此以后,你我两不相欠。”

    乔乐山扫过八骑,嘴唇微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温不道身旁的面具人却已经抬起手,向八骑做了个手势,便见到其中一骑一抖马缰绳,缓行而出。

    乔乐山退后两步,心知没有其他退路可走,若是真的能够胜了对方,以自己对温不道的了解,此人信守承诺,自己还真的可能死里逃生。

    他顺手从边上的壮汉手中抢过大刀,面朝那名骑士。

    那骑士出来之后,却并没有直接冲向乔乐山,而是绕了个半圈,骏马的速度快了起来,等他冲向乔乐山之时,骏马如电,“呛”的一声,那骑士已经抽出马刀,挥刀直向乔乐山冲过来。

    乔乐山徒步迎战骑士,自然知道凶多吉少,等那骑兵借着骏马冲刺之势一刀砍过来,乔乐山不敢硬接,迅速闪躲,那骑士从他身边掠过,但很快就兜转马头,再次向乔乐山疾冲过来。

    乔乐山双手握刀,等那骑士靠近,大刀砍下来之时,挥刀上迎,“呛”一声响,两刀交击,只听得“呛啷”一声响,乔乐山手中的大刀竟然从中断成了两截。

    秦逍看在眼里,颇有些吃惊,暗想这骑士的马刀当真锋利异常。

    乔乐山显然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大刀瞬间就断成了两半,怔了一下,也就是这一顿,刀光闪过,那骑士的刀刃已经毫不留情地砍在乔乐山握刀的那只臂膀上。

    马刀锋锐无比,乔乐山惨叫声中,整条臂膀已经飞出。

    鲁宏等人都是大惊失色,温不道却是神色淡定。

    “大哥,大哥.......!”乔乐山捂着断臂伤口,连连后退,心知生死就在瞬间,看向温不道,眼中既有痛苦,又有恳求。

    温不道冷笑一声,也不说话,那骑士再不犹豫,催马冲上去,手起刀落,人头飞起,已经是一刀便砍断了乔乐山的脖子,冷酷而干脆。

    当乔乐山首级飞出的一刹那,又有数名骑士催马而出,齐齐抽出佩刀,眨眼间便已经到了乔乐山那三名手下身边,不等那三人反应过来,手起刀落,连声惨叫,几乎没有任何反抗,三人瞬间便倒在血泊之中,。

    这些骑士出手干脆利落,却又冷酷无情,真的如同从地狱出来取人性命的幽灵。

    秦逍瞧见又有一名骑士冲向鲁宏,脸色骤变,厉声道:“住手,不要杀他!”

    那骑士自然知道秦逍与温不道关系匪浅,本来要扬刀向鲁宏砍去,听到声音,立时勒住了骏马,扭头看过来。

    鲁宏眼见得乔乐山等人在眨眼之间尽数倒在血泊中,脸色惨白,瞧见其实冲过来之时,心知大限将至,握拳本想拼力最后一搏,见到那骑士突然停下来,怔了一下。

    温不道转头看向秦逍,秦逍不等温不道开口说话,已经道:“赌神叔,你.....你不要杀他!”

    “秦兄弟,你要亲自动手?”温不道笑道:“那也好,此人方才想要杀你灭口,你大可以亲手宰了他,好男儿就该手诛仇敌,这才痛快。”

    秦逍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他现在还不能死。”

    温不道皱起眉头,道:“你想饶了他?秦兄弟,你可不要妇人之仁,此人非死不可。”

    “他是都尉府的人。”秦逍看着温不道眼睛:“他是不是该死,应该由都尉府来决定。”

    温不道摇头笑道:“秦兄弟,其他的事情,我都可以答应你,但鲁宏的性命却不能交给你。此人与乔乐山勾结,欲图害我性命,自然是我的仇敌,如果只是我个人的恩怨,看在秦兄弟的面子上,我可以不计较,但是因为他二人的奸计,我已经无法再回到龟城,多年来苦心经营的赌坊付诸东流,再也不能为我们所用,我不能不给弟兄们一个交代。”

    鲁宏闻言,忽然笑起来:“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温不道目光变得锐利如刀。

    “乔乐山费尽心思要找的银子,为何不翼而飞?我现在终于明白,那些银子原来是交给了荒西死翼。”鲁宏此时完全明白过来:“荒西死翼要生存下去,自然需要银两,你们担心被官府盯死,不敢放纵抢掠,有了赌坊,便可以保证你们的银两供应。”

    温不道笑道:“你错了,荒西死翼不去抢掠,并非是畏惧官府,只是因为他们不屑去做那种事情。”

    “乔乐山一直在奇怪,你们赌坊银库里储存着几十万两银子,怎么可能毫无声息

    地全都消失?”鲁宏看了一眼乔乐山早已经一动不动的尸首,长叹一声:“这头蠢猪不知道,所谓的银库之中,恐怕从来都没有真正储存过银子。”

    秦逍这时候自然也明白过来。

    乔乐山一直觉得赌坊的地下银库存了几十万两银子,也正因如此,才觉得几十万两银子不翼而飞简直是匪夷所思,毕竟要运走几十万两银子,少说也要十几辆大马车才能做到,一有动静,作为温不道身边最亲近的人,他不可能不知道。

    可是事实上,赌坊的银子一直都在向外输送,银库里也绝无可能储存大笔银两。

    银库只有温不道能够进去,如此不但乔乐山不会知道银库到底有多少银子,而且还会产生一种错觉,只以为温不道一定会将所有的银子都存放其中。

    只是温不道既然有能耐在龟城用明暗各种手段将金钩赌坊变成第一大赌坊,自然也就有能力悄无声息地将那些银子输送出去。

    毕竟他背后是荒西死翼。

    金钩赌坊成了荒西死翼一处重要的经济来源,而温不道就是替荒西死翼坐镇金钩赌坊。

    想到这位在监牢里面风趣幽默的赌神大叔,背后竟然有如此深厚的背景,秦逍真是觉得真人不露相这句话确实是诚不我欺,而龟城也确实是藏龙卧虎。

    看着乔乐山的尸首,秦逍心中竟然生出一丝怜悯。

    跟随温不道六七年,这家伙竟然对温不道的背景一无所知,这倒也罢了,他竟然想要取温不道而代之,这实在是自寻死路。

    能够掩饰自己的身份,连身边最亲密的人都一无所知,温不道城府之深,实在让人感到恐怖。

    “秦兄弟,你现在总该知道,他不能活着离开的原因在哪里。”温不道轻叹道:“他知道的太多,在这世上,知道的越多,可能活的久越短。”

    秦逍摇头道:“你们不能杀他,而且他也必须跟我回龟城。”

    鲁宏高声道:“秦逍,你也不必替我求情,他说的没错,方才我确实是想杀你灭口,我既然无义,你也大可无情。”

    “我没有和你讲义气。”秦逍没有看鲁宏,而是看着温不道,问道:“赌神叔是否还会回龟城?”

    温不道笑道:“总会回去的,那边还有事情没有做完,但不会再是以前的身份。”

    “那你是否还会甘愿被押送前往奉甘府?”

    温不道想不到秦逍会这样问,摇头道:“游戏已经玩到这个份上,我也没有必要再陪他们玩下去。”

    “鲁捕头是都尉府的人,是他押送你前往奉甘府,你今日一走,就等若是从都尉府的手中走脱。”秦逍道:“甄侯府一直在等着都尉府犯错,只是没有找到好机会,如果这次都尉府押送囚犯出了岔子,被囚犯走脱,自然会给都尉府带来大麻烦。”抬手指着鲁宏道:“如果带他回龟城,囚犯走失的罪责他自然可以担起来,如果他死了,受牵累的就是韩都尉,而我不想看到韩都尉遇到麻烦。”

    温不道笑道:“所以你要我饶他性命,是为了韩雨农?”

    “不错。”秦逍正色道:“所以他绝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你们手里。”

第四十章 夺命

    温不道摇头道:“别的都可以答应你,唯独这件事不行,这是规矩。”

    “我只要你答应这件事情。”秦逍坚定道:“鲁捕头是都尉府的人,无论犯了什么罪责,只有都尉府能惩处他,这也是规矩。”

    温不道脸色沉下来,盯着秦逍的眼睛。

    秦逍却并不畏惧,与温不道四目对视。

    空气顿时凝固起来。

    片刻之后,温不道才转身向面具人问道:“我能不能放了他?”

    面具人摇头道:“赌坊暴露,再不能为我们所用,卷入此事的罪魁,只能处死,否则无法向弟兄们交代,更无法向主公交代!”

    温不道微微点头,叹道:“秦兄弟,你也听到了,鲁宏的生死,不是我说了算。”

    “我也知道了你们的存在,是否也要将我杀了灭口?”秦逍问道。

    温不道若有所思,再次向面具人问道:“有没有办法成全秦兄弟?”

    面具人声音没有丝毫波动,平静道:“如果秦兄弟坚持如此,那就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秦逍立刻问道。

    面具人吐出两个字:“夺命!”

    “夺命?”秦逍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面具人抬手指向手底下的骑士:“你从中选一人,如果你能取胜甚至杀了他,姓鲁的你便可以带走,可是你若死在他的刀下,姓鲁的还是活不了,而且你还要搭上一条性命。”

    秦逍心下一凛,暗想这不就是乔乐山方才的取死之道吗?

    温不道脸色也变得严峻起来,凝视秦逍道:“秦兄弟,你对我有恩,按理来说,为了报答你的恩惠,我也不该拒绝你的要求。但恩惠和规矩从来都不是一回事,你的恩惠,我可以用性命偿还,但死翼的规矩,谁都不能破坏。”瞥了鲁宏一眼,接着道:“你没有必要为了这样一个人以身犯险。”

    秦逍叹了口气道:“赌神叔,其实我也很怕死,但有些事情不能因为害怕就不去做。”抬手随意一指:“就他了!”

    被指中的那名骑士却没有继续骑在马背上,翻身下马来,摘下长弓箭盒放在马背上,这才缓步走到秦逍面前,拔出了佩刀。

    秦逍见到这人身材高大,脸上带着厉鬼面具,手中还有那锋利的马刀,心下还是有些发憷。

    “秦兄弟,这里的每一名死翼骑士,都是经过多年的严酷训练,战斗力不会在守卫京都皇宫的龙鳞士之下。”温不道提醒道:“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你不想让此事给都尉府带去麻烦。不过以韩雨农的能耐,即使会给他带去麻烦,他也能够化解,否则他就不配继续留在那个位置上。”

    他显然还是担心秦逍自寻死路。

    秦逍当然明白,从身份上来说,自己只是一个年轻的狱卒,而对方则是经过严酷训练的死翼骑士。

    温不道提及的龙鳞士,秦逍还真是听说过。

    据说在皇宫里,有一群强悍无比的武士,他们拥有保护圣人的最高荣耀,每一个都像一头猛虎,就如同包裹着真龙天子的鳞甲,因此被称为龙鳞士。

    大唐帝国的每一位军人,都以能够成为龙鳞士为至高荣耀。

    温不道提醒死翼骑士的能力不在龙鳞士之下,显然不会是夸大其词。

    秦逍的处境,就宛若一个蝼蚁般的小狱卒与帝国最强悍的龙鳞士对决,没有开始,似乎就已经结束。

    死翼骑士握着刀,刀尖指地,没有轻易出手,这自然也是看在了温不道的面子上。

    秦逍要求温不道放过鲁宏,当然不是怜悯鲁宏的妇人之仁。

    鲁宏先前存了杀人灭口之心,若以私而论,秦逍还真不在意荒西死翼一刀砍了他脑袋。

    但鲁宏的生死,已经直接牵涉到都尉府。

    荒西死翼出现,温不道身份暴露,自然也就不可能再回到龟城,秦逍自问也不可能有能耐将温不道带回去,如此一来,囚犯被劫的罪责自然就落在了都尉府的头上。

    几日之前,甄侯府设下圈套,想利用孟子墨向都尉府发难,虽然阴谋落空,但甄侯府的獠牙已经显露出来。

    如果这次囚犯被劫事件都尉府没能拿出一个交代,甄侯府当然会借题发挥,从而直接威胁到韩雨农的安全。

    秦逍自然明白,只有将鲁宏押回龟城交给韩雨农,韩雨农才能从容应对这次事件。

    他敢接受夺命,倒也不是真的一时冲动。

    秦逍承认,荒西死翼骑士能骑善射,那绝对是精兵,如果比及冲锋陷阵,自己和荒西死翼相比就是天地之别。

    但如果是比试拳脚功夫,自己却并非完全没有机会。

    “赌神叔,你这些兄弟都是一等一的斗士。”秦逍苦笑道:“刚才那一刀,竟然砍断了乔乐山的大刀,我真不知道是马刀太锋利,还是他的力气太大。”

    温不道含笑道:“这些马刀,是用精铁矿开采出来的矿石锻造,打造这样一把刀,过程极其复杂。这样说吧,就算是龙鳞士的龙鳞宝刃,也未必胜得过死翼的风翼刀!”

    “风翼刀?”秦逍道:“刀是好刀,名字也好。只是......我手无寸铁,他手里拿着能与宫廷禁卫兵器相媲美的宝刀,这场比试不打就有了结果。”

    “你觉得不公平?”

    秦逍笑道:“当然不公平。”

    “风翼刀本来只能是死翼的兵器,不过我可以破例给你一把刀。”温不道笑道。

    秦逍摆手道:“算了算了,你也知道,我刀法稀松平常。如果要打,咱们赤手空拳比试比试。”看了温不道一眼,苦笑道:“赌神叔总不会真的想让我死在马刀之下吧?”

    温不道想了一下,点头道:“如此也好,分出胜负,但尽量不要伤到性命。”

    鲁宏虽然知道秦逍力保自己,并不是因为对自己有什么感情,但蝼蚁尚且偷生,他上有老下有小,在这绝境之中,自然也希望能够有机会活下去。

    秦逍成了他唯一的希望,但却是极其渺茫的希望。

    他自然知道,秦逍虽然有都尉府的编制,却只是一名狱卒,都尉府的衙差之中,两班捕快还能舞刀弄枪,但狱卒无论是刀法还是拳脚都是稀松平常

    秦逍是都尉府最年轻的衙差,在鲁宏眼中,这小子的身手肯定也是整个都尉府最弱的。

    荒西死翼骑士的战斗力,他亲眼所见,即使自己亲自出手,只怕也不是任意一名死翼骑士的敌手,就更不必提秦逍能够取胜。

    眼瞧见与秦逍对战的那名骑士已经收起风翼刀,往前两步走到秦逍身前,鲁宏心里更是生出一丝绝望。

    秦逍在那名魁梧健壮的骑士面前,显得十分单薄,而且秦逍的个头也只到那人的肩头。

    这倒不是因为秦逍年轻矮小,而是这些死翼骑士的个头都实在太过高大魁梧。

    两人对面一战,还未动手,死翼骑士的气势明显就大占上风。

    “呼!”

    骑士没有任何的犹豫,也没有很礼貌地等待秦逍率先出手,显然对他来说,这只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简单的事情就要用最简单的方法迅速解决,所以骑士很干脆地一拳冲着秦逍直接打了过去。

    这一拳劲风呼呼,速度虽然不算很快,却势大力沉。

    鲁宏见秦逍并没有闪躲的意思,忍不住叫道:“快躲开!”心知这一拳若是真的打中秦逍,秦逍恐怕要被打飞出去,自己的性命,也就在这一拳之间。

    眼见一拳就要打在秦逍面门,却见秦逍身子猛地向下一矮,也几乎在同一时间,一只手向上探出,从底下抓住了那骑士的手腕子。

    鲁宏心下焦急,暗想这小子真是胡来。

    那骑士的气力明显不弱,你就算抓住了他的手腕,又能如何?面对这样的对手,只能是拉开距离,闪躲对方的攻击,消耗对方的体力。

    但他心里却也明白,真要和死翼骑士玩消耗战,对方的体力没有耗尽,秦逍只怕已经累瘫在地上。

    左思右想,横开竖开,秦逍都是必败无疑,而明年此时,恐怕已经无法避免成为自己的忌日。

    骑士一只手腕被抓,低喝一声,想要挣脱开,但让他感到惊骇的是,秦逍那只手竟然像铁箍一般牢牢攥着自己的手腕,自己竟然无法挣脱开去,他面具下的眼睛划过一丝异色,但却没有丝毫的犹豫,被抓的是右手,左手却已经握成拳头,向下往秦逍的头顶上砸了下去。

    秦逍依然没有任何的花架子,其实的左拳砸下来,他的右手再次迎上去,没等那拳头砸在自己的脑袋上,已经如法炮制,用右手抓住了骑士的左腕。

    于是很奇怪的一幕出现在众人面前。

    死翼骑士如同铁塔般站在秦逍身前,秦逍则是半蹲着身子,两只手向上各抓住死翼骑士的手腕,死翼骑士两臂微微抖动,明显是在用力挣脱,但让所有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是,魁梧强悍的死翼骑士两只手臂被秦逍死死抓着,静似乎根本无法挣脱开去。

    这怎么可能?

    鲁宏睁大眼睛,完全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单薄的少年,怎能有这样强悍的气力?

    要控制骑士的双臂让他无法挣脱,自然需要极其恐怖的力量,秦逍单薄之躯,体内又怎可能拥有那般强悍的力量?

第四十一章 抉择

    温不道显然也很是意外,但唇角却泛起一丝笑容。

    死翼骑士拼力想要挣脱,但秦逍的双手真的如同钢铁所铸,力量之强悍,让骑士难以撼动分毫。

    猛听得骑士一声低喝,膝盖猛然向秦逍的胸口顶过去。

    他双臂无法动弹,施展不开,四肢便只有双腿可以对秦逍发起攻击。

    秦逍身体下蹲,骑士膝盖往前顶,正好可以撞向秦逍的胸口。

    眼见得那膝盖便要顶过来,秦逍双手不敢松开对方的手腕,情急之下,手肘猛地向里一拐,这正是老头子教授的八极拳中很普通的一招,“咚”一声响,骑士的膝盖正好与秦逍的手肘相撞。

    秦逍只觉得肘关节颇有些疼痛,却也感觉对方身体抖了一下,隐隐听到那骑士发出一声闷哼,虽然面具遮挡着那人的脸,看不清他脸上表情,但秦逍心知对方这一下应该也不好受。

    趁着对方这条腿还没有落地,秦逍咬紧牙关,猛地低喝一声,右腿往里横扫。

    他两手攥住对方的手腕,骑士两臂却又拼命往上,一时间对方的两条臂膀反倒成了秦逍的借力之处,也正因如此,他这一扫便可以使劲全力。

    “砰!”

    骑士根本没有想到秦逍能如此机敏地把握稍纵即逝的机会,更没有想到他腿上的力量也是那般的强悍,结结实实被秦逍扫到,一条腿顿时飘开,整个人立时悬空,更要命的是两只手依然被对方抓住不肯松开。

    于是在场所有人都看到,死翼骑士以一种极为古怪的姿势重重摔倒在地,而秦逍也随着骑士摔倒一同倒地。

    依然骑在马背上的一众死翼骑士面面相觑,显然没有想到自己的同伴会以这样一种近乎尴尬的情势倒地。

    “秦逍,你赢了!”温不道声音传过来,“能让死翼和你同时倒地,就已经是你胜了。”

    秦逍躺在地上,长出一口气,这时候终于松开手。

    他当然不会让人知道,在尾随鲁宏押送的途中,他已经找机会往酒葫芦的内葫里盛上了半葫芦的牛血。

    大唐关内,有律法管束着屠宰耕牛,但在西陵却宽松得多。

    西陵人多以牛羊为食,民间屠宰牛畜售卖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要找寻售卖牛肉之处,虽不能说遍地都是,却也是十分的简单。

    秦逍虽然恩怨分明,却并非一个鲁莽冲动之人。

    鲁宏带人押送温不道前往奉甘府,秦逍尾随在后,一开始当然没有想到鲁宏已经私下与乔乐山勾结在一起,只是寻思若鲁宏等人真的遇到麻烦,自己不能袖手旁观,必然要出手相助。

    但他有自知之明,骑射功夫几乎为零,刀法也是稀松平常,唯一练过的功夫,也只是老头子当初教过自己的八极拳,但那也只是强身健体,全无实战经验。

    至若老酒鬼沈药师传授的点穴功夫,自己还只是刚刚开头,连经脉还没有完全打通,危急时候,自然是派不上半点用处。

    好在他还

    有那不为人知的秘密。

    狗血入腹,可以增强嗅觉听觉甚至是视觉,那么牛血入腹,又会是怎样的反应?

    秦逍现在终于知道了结果。

    方才他就在乔乐山等人面前饮下了牛血,不过这些人只以为这小子是饮酒壮胆,自然不知道其中玄机。

    只有秦逍知道,牛血入肚之后,身体很快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全身的肌肉似乎在颤动,可是肉眼细看,皮肉却无丝毫异样。

    但他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随着血液在全身流动,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充实着全身上下。

    蛮牛之强,就在它那强横的力量。

    也正是因为这股力量,才让秦逍放手一搏,死翼骑士赤手空拳对付一名狱卒自然是轻松得很,可是要对付一头蛮牛只怕不容易,而要对付一个拥有蛮牛力量却同时具有灵活思维的狱卒,那就更不容易。

    温不道宣布秦逍获胜,秦逍固然长出一口气,鲁宏那颗吊在嗓子眼的心也落了下去。

    骑士起身来,没有因为被秦逍打到而产生丝毫的怨怒,反倒是向秦逍一拱手,转身退了下去。

    温不道走到躺在地上一时没有起身的秦逍身边,蹲了下去,笑眯眯看着秦逍,道:“好小子,我和你认识这么久,还真没想到你深藏不漏。”

    秦逍苦笑道:“侥幸而已,赌神叔莫取笑。”

    “实力是有的,也有些运气。”温不道笑道:“所以无论在何种情势下,都不能对任何人存有轻视之心。他出手时就没想过你能有反击之力,否则你要赢他并不容易。”

    秦逍心想若不是喝了那一小口牛血,自己现在恐怕早就被打的动弹不得。

    “人交给你,”温不道言而有信,转身向面具人使了个眼色,那面具人做了个手势,两名死翼骑士上前去,用牛筋绳将鲁宏双臂反绑起来,又从鲁宏身上找到了打开枷锁的钥匙,鲁宏从头至尾任由对方摆布。

    温不道的枷锁虽然从中被斩断,但锁箍兀自箍住了手腕,死翼骑士用钥匙为温不道打开锁,温不道才吩咐道:“我和秦兄弟有话要说,你们将鲁宏送回驿站,给我留一匹马就好。”

    荒西死翼并不去管地上的尸首,留下了一匹马,尔后押着鲁宏,无声无息地催马离开。

    温不道等荒西死翼离开,这才在地上坐下,秦逍也起身来,坐在地上,苦笑道:“赌神叔,我也认识你这么久,没想到你是荒西死翼的人。”

    “若是连你都能轻易看出我是荒西死翼的人,我早就死在龟城了。”温不道含笑道:“我受主公的吩咐,多年前来到龟城,从一开始就是要在龟城有一家首屈一指的赌坊。”

    “为何是赌坊?”

    “因为我知道如何去赌。”温不道微笑道:“西陵最容易挣银子的行当,自然就是青楼和赌坊,虽说开矿贸易会挣得更多,但需要的人力和物力太多,而且容易被门阀盯住。”

    秦逍道:“矿山和贸易行都是门阀最来钱的行

    当,自然不会让别人分一杯羹。”

    “其实他们连赌坊和青楼也没放过,只是若显得太贪婪,人都被迫走光,损失的也是他们自己。”温不道淡淡道:“主公要养活一帮兄弟,自然需要源源不断的银子供应。”

    “所以赌坊一开始就是为了给荒西死翼提供银子。”秦逍眨了眨眼睛,轻声问道:“赌神叔,你的主公又是什么人?”

    温不道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凝视秦逍的眼睛,道:“秦兄弟,我现在问你一个问题,而且只会问你一次,你要想好了再答我。”

    秦逍见温不道突然严肃起来,心知他的问题必然不一般,坐正了身子。

    “我是什么人,你已经知道了。”温不道肃然道:“我是荒西死翼的一员,誓死效忠主公。我问你,若是我邀请你加入荒西死翼,你可答应?”

    秦逍一怔,万没有想到温不道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一时倒不知如何回答。

    “如果你答应,今天就和我一起走。”温不道缓缓道:“我可以保证,加入死翼之后,经过历练,你会成为一名真正的斗士,而且以后会跟着我们一起做很大的事情,我不敢保证是否能够成功,但一旦成功,你获得的一切将是你想也不敢想的。”微微一顿,才继续道:“如果你不愿意,我也绝不会强求你,你对我的恩惠,我一定会找机会给你回报。”

    秦逍挠了挠头,大感意外:“赌神叔,你.....这个很突然,我.....我不知道怎么说。可是......!”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才道:“我是都尉府的人,韩都尉和孟捕头对我都有恩,他们的恩情我还没有好好报答。而且我现在跟你走了,只会给都尉府带去大麻烦,你该知道,都尉府的衙差投奔了荒西死翼,如果传扬出去.....!”

    “秦兄弟,你不用解释,我明白你的意思。”温不道微微颔首,正色道:“我已经猜到会是这个答案,只是我想试一试而已。其实无论你给出怎样的答案,都是正确的,也都是错的。”伸手轻拍了秦逍肩头:“你不想加入荒西死翼,那么从今以后,就不要知道太多关于荒西死翼的事情,这样对你只有好处。”

    秦逍知道温不道意思,点点头,想了一下,才道:“赌神叔,有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

    “我今晚要回去向主公复命,赌神温不道这个人也许就将永不存在。”温不道温和道:“今次一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见,你有什么疑惑,但说无妨,只要能告诉你,我绝不隐瞒。”

    “赌神叔,你身后是荒西死翼,他们在短短几年内就帮你将金钩赌坊变成了龟城第一赌坊,自然是神通广大。”秦逍疑惑道:“既然如此,你当初被定刑入狱,他们要救你出来应该也不算难事?而且你是金钩赌坊的老板,没有你坐镇,那些银子又如何送到荒西死翼手中?”

    荒西死翼既然有实力在龟城打造一个源源不断供应银子的赌坊,那么要让温不道出狱当然不是难事,甚至根本就不可能让温不道获刑。

第四十二章 别离

    温不道一如在甲字监与秦逍说话时的样子一样,双臂环抱胸前,微笑道:“你说的不错,如果当时我真不想进监牢,有一百种法子可以做到,但我没有那样做,道理很简单,一来是为了考验乔乐山,二来是为了保护自己。”

    “我不明白。”

    “我的眼光实在不好,多年以来,一直以为乔乐山值得信任。”温不道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是他隐忍的太好,还是变化太快。我在龟城多年,金钩赌坊已经稳住了阵脚,即使我离开,以乔乐山的才能,依然可以让赌坊顺利运转下去。”微抬头,望着夜空道:“离开主公多年,也到了该回到他身边的时候,所以我确实准备将赌坊交给他。”

    秦逍叹道:“如果他能够耐心等待,反而能够得到他想要的。”

    “赌坊是我们最要紧的地方之一,我要将赌坊交给乔乐山,自然需要主公首肯。”温不道缓缓道:“我入监一年,就是希望乔乐山能够自我证明,没有我的赌坊,他依然可以做得很好,可以独当一面,而且还能对我忠心耿耿,只有如此,才能让主公相信他,如此也才能让他进入荒西死翼,继而为我们掌控赌坊。”

    秦逍道:“赌神叔一片苦心,可惜都被乔乐山辜负了。”

    “这也怪我。”温不道苦笑道:“他跟了我多年,早年确实与我肝胆相照,所以我才对他信任有加。我犯下那件案子,并没有想到是他布局,只以为是自己失手疏忽,如果早知道他有那心思,及时阻止,或许还不至于走到今天这步。”

    秦逍见他语气颇有些无奈,心下也明白,虽然今日杀死了乔乐山,但当初二人毕竟也曾有过肝胆相照的时候,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温不道也许真的会饶他一命。

    “此外我甘心入监,也是为了保护自己。”温不道平静道:“在龟城娶妻置业,都是为了掩护我的真实身份。我手里毕竟有龟城第一大赌坊,犯了任何事情,都会被许多人盯着,如果真的利用背后的力量,我自己固然可以避免牢狱之灾,但也会让人起疑心,反倒是乖乖入监服刑,才会让人不再注意。能够利用一年的时间让乔乐山证明自己,而且还能保护自己,我又何乐而不为?”

    秦逍暗想,温不道虽然除掉了乔乐山,但心里只怕也高兴不起来。

    毕竟他花了那么大的心思想要培养乔乐山,谁知道乔乐山最终反倒背叛了他,从感情上来说,温不道不可能无动于衷,内心深处一定颇为难受。

    最要紧的是,经此一事,温不道绝无可能再回到赌坊,荒西死翼一手经营起来的赌坊就等若丢失,这对荒西死翼来说当然也是不小的打击。

    “赌神叔,听乔乐山的意思,他敢铤而走险背叛大哥,是因为背后有甄侯府。”秦逍低声道:“你觉得他说的是真是假?”

    温不道笑道:“你可知道乔乐山为何要供出甄侯府?”

    秦逍想了一下,才轻声道:“乔乐山知道赌神叔是荒西死翼的人,他必死无疑,临死之前,透露背后有甄侯府,如此赌神叔可能就会找甄侯府的麻烦?”

    “哦?”温不道笑道:“你觉得我会与甄侯府为敌?”

    “乔乐山知道赌神叔真实身份的那一瞬间,心里或许特

    别的后悔。”秦逍叹道:“如果不是有甄家在背后撑腰甚至是逼迫,他未必敢背叛赌神叔,所以他心里一定恨极了甄家,当然,最终死在死翼骑士手里,他也一定对你恨之入骨,既然荒西死翼和甄侯府都是他所恨,那么供出幕后有甄侯府参与,挑起荒西死翼和甄侯府的争斗,无论结果如何,乔乐山都能够出口气。”

    温不道哈哈笑道:“你小小年纪,这鬼心思倒是多得很。”但很快就点头道:“不过你说的也许并没有错。”

    两人都沉默下来,小片刻都没有说话。

    “对了,给你的那几本书,你都收好。”温不道忽然道:“还有,那位赵夫子的封笔之作,等他写出来,你备一本给我留着,下次如果再见,你定要亲手交给我。”

    秦逍哈哈一笑,温不道已经站起身来,道:“秦兄弟,死翼出现,不好多留,我要和他们一起去了。”

    “赌神叔多多保重。”秦逍也站起身来。

    “你为人仗义,义字当先,这并没有错。”温不道抬手搭在秦逍肩头:“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日后无论对谁,都要保留几分。”

    秦逍笑道:“大叔是说我不该太信任你?”

    “至少你不该冒险。”温不道正色道:“你对我讲义气,可是今晚如果不是死翼骑士及时赶到,你我的处境就相当凶险了,乔乐山和那个姓鲁的为保守秘密,一定会杀你灭口。”

    秦逍挠挠头,道:“赌神叔,其实我也没有那么仗义,如果真的打不过,我可能会自己先跑。”

    温不道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他却不知,秦逍所言,倒也没有开玩笑。

    秦逍在途中买了牛血之时,刚巧摊边还有几只野兔卖,于是让人给自己随身携带的小瓷瓶里灌了一点野兔血。

    如果要打斗,那就用牛血去拼一拼,如果打不过,就用野兔血逃命,毕竟兔子逃跑的速度无人可及,能救出温不道当然是再好不过,可是真要救不了,自己也不能白白将性命搭进去。

    只不过今晚牛血倒是用上了,那装着野兔血的小瓷瓶还在自己怀里揣着。

    温不道当然不知这里面的蹊跷,只以为秦逍是在开玩笑。

    “不说了。”温不道走过去牵了死翼骑士留下的那匹马,并不啰嗦,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看着秦逍道:“好孩子,以后好好保重。”

    “大叔,温不道是你的假名,你真名是什么?”秦逍上前问道。

    温不道在龟城打拼,这名字十有**不是真名,秦逍心想我都和你共患难,连你真名都不知道,实在有些亏。

    “在你面前,我永远都是温不道。”温不道哈哈一笑:“教给你的赌术,你可莫忘记了,时常练习,说不准日后还能靠这手艺吃碗饭。”一抖马缰绳,骑马绕着秦逍转了一圈,再不多言,飞马疾驰而去。

    秦逍望着温不道远去的背影,直等到消失在黑暗中,这才回过神,随即叹了口气,心想这温不道真是不讲究,既然有马匹,好歹也送自己到了驿站再走,现在倒好,又要徒步走回驿站。

    乔乐山等人的尸首躺在地上没人理会,秦逍心想今晚发生的事情,终究是要向上

    禀明,自己也不必去多管这些尸首。

    回到驿站,柴房已经被烧的差不多。

    火起之后,乔乐山等人也没想着救火,直接出来追温不道,柴房被烧成一堆灰烬,好在那柴房距离正屋还有些距离,而且今夜风势也不大,并没有引燃排屋这边。

    院内一片死寂,那群荒西死翼骑士也早就没了踪迹。

    秦逍走进最左边那间屋子,一眼就看到被绑了四肢躺在床上的鲁宏。

    绑缚鲁宏所用的是牛筋绳子,这是目前秦逍所知最牢固的绳子,普通的刀子都很难割断,韧劲十足。

    也不知道是哪位骑士兄弟的好心,在鲁宏的嘴里塞了一大团布巾,所以秦逍进来时,鲁宏只是从鼻孔里发出“唔唔”之声。

    如果说以前秦逍对鲁宏还存有几分敬畏之心,经过这次事情,那本就不多的敬畏之心已经是荡然无存,上前去从鲁宏嘴里拿出布团,便在旁边环抱双臂站着,不发一言。

    鲁宏大口吸了几口气,这才挣扎着坐起身来,看着秦逍道:“你准备怎样向都尉大人禀报?”

    “当然是实话实说。”秦逍道:“捕头莫非还要隐瞒都尉大人不成?”

    鲁宏冷笑一声,道:“你今晚救了我一命,我也不谢你,还你一条命就好。”

    “什么意思?”

    “你如实禀报,就要大难临头。”鲁宏盯着秦逍眼睛:“我问你,温不道入监之时,本是在丙字监,为何会被调到甲字监?”

    秦逍并无犹豫:“是我将他调过去的。”

    “你为何要将他调过去?”鲁宏冷笑一声:“乙字监有几十号囚犯,丙字监加起来也有四五十号人,龟城大狱除了你所在的甲字监,还有上百名囚徒,为何你偏偏将温不道调过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秦逍隐隐明白什么。

    “还有,温不道进入甲字监之后,金钩赌坊没有花一文铜钱在监牢里打点,还有温不道的老婆,半年来从没有去探监过一次。”鲁宏看着秦逍,声音低缓:“外面许多人都知道,进了甲字监,衣食无忧,但却需要银子,没有银子,在甲字监根本待不长久,可是温不道入监之后,没有拿一两银子出来,却在甲字监舒舒服服住了半年,这又作何解释?”

    秦逍意识到问题所在,鲁宏不等他说话,继续道:“温不道入监被关进丙字监,你想方设法将他调到了甲字监,然后自掏腰包,供他半年吃喝,他在监牢有什么要求,你都是竭力满足......!”冷哼一声:“但他却是荒西死翼的人,多年前,荒西死翼就是官府通缉的贼寇,你照顾温不道,那就证明与荒西死翼这帮贼寇交情匪浅,秦逍,你当初是孟子墨所救,又是韩雨农一手提拔,如今却和盗贼私下有勾结,你觉得这事儿传开,让甄侯府抓到把柄,后果会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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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证人

    秦逍微微一笑道:“所以捕头觉得如果将今晚发生的事情如实禀报,会给都尉府带来麻烦?”

    “都尉府的衙差与荒西死翼私下有勾结,这样的罪责,没有人包庇的了。”鲁宏道:“我知道你在此之前并不知道温不道的真实身份,也不至于与贼寇勾结,可是你的所作所为,很难向其他人去解释。”

    秦逍心下叹了口气。

    他不得不承认,鲁宏的话并没有错。

    他当初在监牢里面对温不道多有照顾,一开始的原因很简单,只是因为在那个大雨瓢泼的黄昏,温不道递给了自己一把雨伞,恩惠虽然不大,但秦逍却放在了心上,当温不道遇到麻烦进入监牢之后,秦逍利用自己掌握的自愿,给予温不道一些照顾也就理所当然。

    温不道进了监牢半年,秦逍与他走得很近,而温不道也时常传授他一些赌术,如此两人的关系也就越来越融洽。

    在甲字监内照顾温不道,在秦逍而言有充分的理由。

    可是如果只是因为一把雨伞的理由便对温不道那般照顾,却很难说服别人,甚至会让有些人觉得很可笑。

    “那你觉得该怎么办?”秦逍想了一下才问道。

    鲁宏道:“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温不道是荒西死翼的人,你和他在监牢内走得太近,只要稍加调查就能知道,要确保你自己不招惹大麻烦,就绝不能让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隐瞒了他的身份,如何解释乔乐山那伙人被杀?”秦逍问道:“莫非不提荒西死翼?”

    “只要确保温不道的真实身份不被人所知,你和韩雨农都不会有大麻烦。”鲁宏淡淡道:“今晚发生的事情,除了温不道那伙人,就只有你我二人清楚,不过他们是贼寇,自然不可能站出来说什么,而且温不道对你也确实很感激,所以他也不会将今晚的事情对外宣扬,所以事情的真相,就在你我的口中。”

    秦逍叹了口气,道:“鲁捕头是希望我们一起编造一个事实出来,如此你便可以自保?”

    “自保?”鲁宏冷笑一声:“无论我们编造怎样的故事,温不道已经走脱,而且是从我的手里走脱,我的失职之罪,也足以让我有大麻烦。”微一沉吟,终于道:“这次是我利欲熏心,一时走错了路,本来已经回不了头,可是因为你,我至少还能保住这条性命,所以这件事情我会给你和都尉府一个满意的交代。”

    秦逍见他神情肃然,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你准备怎么做?”秦逍沉默了片刻,终于问道。

    鲁宏看着秦逍眼睛,平静道:“这就是我们接下来要商议的事情了。”坐正身子,道:“晚饭的时候,我在酒中放了迷药,自己事先服用了解药,但他们三个要睡到明天早上才可能醒过来,所以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将今晚发生的每一个细节商量清楚。”

    这一点秦逍倒是心知肚明。

    驿站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先是柴房被一把大火烧了,尔后自己趁机带着温不道逃走,驿差和随同鲁宏而来的两名衙差从头到尾就像死了一样,睡得死沉死沉,这当然是有问题。

    龟城大狱甲字

    监,从昨天早上秦逍离开之后,牛志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到大狱门口向外张望,直到今天太阳快要落山,兀自不见秦逍的踪迹。

    牛志不笨,甚至很机灵,否则当初也不会被秦逍看中,专门调到甲字监来当差。

    龟城大狱几十号狱卒,个个都想着进甲字监当差,为此秦逍曾经一度成为狱卒门溜须拍马的对象,秦逍最终选择牛志,一来是牛志反应机灵,二来也是因为这小子肚子里有些墨水,毕竟在龟城大狱的捕快和狱卒当中,能识文断字的屈指可数。

    昨天鲁宏前脚将温不道押解离开,秦逍后脚就出了去,虽然秦逍没有直言自己要去哪里,但牛志心里一清二楚。

    他知道秦逍定下的事情,自己根本无力改变,但有一点他却很确信,这甲字监的小牢头儿,并不是一个意气用事的人,更不是一个鲁莽不知死活的家伙,他就算真的担心温不道的安危跟随而去,也一定会小心谨慎。

    只是牛志不知道秦逍会一直跟随到哪里,总不会随着鲁宏等人一直跟到奉甘府?

    如果是那样,来回就要五六天。

    秦逍如果五六天没有在甲字监出现,必然会让人起疑心。

    如果被韩都尉知道秦逍丢下甲字监,偷偷跟随鲁宏押解囚犯,牛志担心秦逍少不得要挨一顿皮鞭子。

    韩都尉对手底下的兄弟很照顾,可是一旦都尉府任何人出了差错,都尉大人也从来不会假以辞色,必然是从重惩处。

    关键是秦逍一旦受惩处,自己估计也要倒霉,毕竟包庇秦逍,都尉大人也绝对不会客气。

    于公于私,牛志都只希望秦逍能够尽快顺利赶回来。

    他跟随秦逍两年,秦逍对他可说是十分照顾,二人年纪相仿,性情也算相投,关系可说是十分融洽,而且他心里很清楚,秦逍只要待在甲字监,自己这份差事就稳若泰山,可是如果秦逍出了什么意外,甲字监落到别人手里,第一个走人的恐怕就是自己。

    夕阳落山,瞧见大狱门外的依然没有秦逍的影子,牛志只能轻叹一身,转身正要回去,听到后面脚步声响,忙回头看去,却看到马快捕头孟子墨突然出现,有些意外,但马上行礼道:“孟捕头。”

    “秦逍在里面吧?”孟子墨看上去情绪不是很好,神色有些凝重,也不停步,进了门,从牛志身边擦肩而过,“我去找他有些事情。”

    牛志心下一沉,心想这下子可真是要倒大霉了。

    孟子墨平日里也会偶尔到甲字监来看看,但次数并不多,三四个月或许能过来一回。

    这回倒好,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秦逍离开的时候突然出现。

    秦逍离开之后,牛志并不担心其他人察觉秦逍离开了龟城,最害怕的就是韩雨农活着孟子墨突然而至,这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秦逍昨天走了,孟子墨今天就过来,他心想难道孟捕头已经听到什么风声。

    回头见孟子墨正往里去,牛志急忙追过去,叫道:“孟捕头稍等。”

    孟子墨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怎么?”

    “其实......!”牛志犹豫了一下,心

    想自己若是隐瞒,孟子墨一进甲字监就能发现秦逍不在,到时候孟捕头发起火来,自己可有得受,只能道:“其实秦头儿身体不适,今天没有过来。”

    “身体不适?”孟子墨立时担心起来:“怎么回事?是生病了?”

    牛志点头道:“他说身子有些不舒服,但没什么大碍,休息两天就好,所以这两天在家休息,让小的在监牢里照顾着......!”

    孟子墨“哦”了一声,眉头皱起,道:“那你先忙着,我就不进去了,我去他家瞧瞧是怎么回事.....!”也不耽搁,抬步便走,牛志背心出汗,跟在孟子墨身后,犹豫着是否要如实相告。

    “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孟子墨陡然停步,回过身来,脸色冷峻,目光逼视牛志:“秦逍到底怎么了?”

    牛志抬手擦了擦额头冷汗,弓着身子道:“孟捕头,你别怪我,其实.....!”还没说出口,就见一名衙差从门外跑了进来,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道:“牛志,牛志......!”

    牛志看到此人,有些惊讶:“你....你怎么回来了?”认出正是跟随鲁宏押送温不道的两名衙差之一。

    昨天一早出发,就算一切顺利,鲁宏等人最少也要三四天才能赶回来,这衙差突然出现,着实让牛志吃了一惊,心下一沉,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状况。

    那衙差等气息顺过来,看到站在面前的孟子墨,忙行礼道:“孟捕头!”

    孟子墨倒不知此人押解囚犯去奉甘府,但见他风尘仆仆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知道出了事儿,皱眉道:“怎么这副模样,到底怎么回事?”

    “捕头,都尉大人让我过来传令,让牛志立刻跟我一起去郡守府。”衙差忙道:“都尉大人带着鲁捕头他们先过去了。”

    孟子墨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让牛志去郡守府?鲁宏回来了?他不是押送囚犯去了奉甘府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瞬间明白什么,脸色一沉:“难道押解囚犯途中出了什么意外?”

    “温不道被盗匪劫走了。”衙差道:“鲁捕头带着我们刚刚回到都尉府,见到都尉大人,都尉大人没有审问,直接带着鲁捕头和秦逍去了郡守府。”

    “秦逍?”孟子墨身子一震:“这事儿与秦逍有什么干系?”想到牛志方才声称秦逍患病在家休养,知道事情不对,斜睨了牛志一眼,冷声道:“牛志和这事儿有什么关系,都尉大人为何要让牛志前往郡守府?”

    “应该是让牛志去作证。”衙差道:“秦逍出现在案发现场,他说鲁捕头在甲字监交接囚犯的时候,虽然按了手印,却没有将提押文书带走,如果没有提押文书,到了奉甘府,鲁捕头无法向那边证明押送的就是囚犯温不道,所以秦逍带着提押文书追上去,那是要将提押文书交给鲁捕头,以免误了事情。”看向牛志:“秦逍说你可以证明此事,所以让你去郡守府。”

    牛志先是一怔,但马上斩钉截铁道:“对,没错,就是这样,秦头儿是送提押文书追上去的,我可以用性命担保这是真的。”

第四十四章 公堂

    孟子墨带着牛志来到郡守府衙门外的时候,已经是黑灯瞎火的时候,好在门廊下悬挂着两盏灯笼,倒是看得很清楚。

    几名官差已经在郡守府外窃窃私语,孟子墨一眼就瞧出这些人都是刑曹的官差。

    甄郡六曹和都尉府在名义上都是隶属于郡守府之下,但所有人都知道,郡守府的这位郡守大人手中实在没有太多的权势。

    当年在甄郡设立郡守府,究其原因,实际上就是让甄郡至少在名义上还属于大唐所控制的疆域,其下六曹半数都是有名无实。

    户曹名义上有掌理赋税之责,但实际上甄郡的赋税都是由甄侯府派人收取,户曹连一两银子都收不上来,反倒要时常派人去帮助甄侯府计算账目,至若兵、礼、工、吏四曹,那更是形同虚设。

    六曹之中,唯一有实权在手的,也就只有刑曹。

    不过众所周知,刑曹曹官吕思远是由甄侯府直接向朝廷举荐,此人本就是西陵门阀出身,虽然甄侯府故作姿态没有直接用甄家的人,但吕家也是甄郡颇有实力的世家门阀,直接攀附在甄侯府脚下,吕思远控制的刑曹,也就等同于是甄侯府自己的地盘。

    孟子墨看到刑曹官差在郡守府前窃窃私语,唇边就泛起一丝冷笑。

    刑曹的人瞧见孟子墨带着几个人过来,自然也认出是都尉府的人,一个个也没什么好脸色,如果是早些年,说不准还会故意挑衅几句,但如今的都尉府有韩雨农坐镇,韩雨农在甄郡也算是威名赫赫,甄侯府都要忌惮几分,刑曹的人自然也不敢轻易招惹都尉府。

    孟子墨上前去,见到郡守府大门敞开,四名带刀护卫一字排开拦在府门前,拱手道:“都尉府孟子墨,奉命带狱卒牛志前来回话。”

    郡守府护卫显然早就接到了命令,听到牛志名字,立刻让开一条路,孟子墨正要上前,一名护卫伸手拦住:“牛志进去,你在外面等候。”

    孟子墨也不争辩,回身向牛志点点头。

    牛志心中忐忑,不敢直视那几名护卫,进了府内,有人领着直接穿过前院到了正堂。

    郡守府正堂内灯火通明,牛志走到正堂门外,带路那人已经禀道:“启禀大人,狱卒牛志带到!”

    “让他进来!”堂内传来声音。

    牛志见带路那人向自己做了个手势,忙拱了拱手,半弓着身子进了堂内,远远瞧见正座上那位大人穿着官府靠在椅子上,知道能坐在那个位置只能是郡守杜鸿盛,上前几步,跪倒在地:“小人牛志,拜见郡守大人。”

    “牛志,我问你,秦逍擅离职守,究竟是什么缘故?”声音不是从前面传来,而是从自己左首响起,这让牛志不禁扭头看过去,只见到一名官员正一脸寒意盯着自己,认出正是刑曹曹官吕思远。

    牛志还没有回答,就听右首传来韩雨农的声音:“吕大人,郡守大人在这里主持此案,你稍安勿躁。”

    韩雨农在都尉府声望极高,其中有一个缘故便是特别护短。

    牛志见到韩雨农在边上,顿时镇定下来,瞧见鲁宏和秦逍站在韩雨农下首,心想自己在

    这里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要小心谨慎。

    郡守杜鸿盛咳嗽一声,这才问道:“牛志,本官问你,秦逍是否在昨日清晨离开甲字监?”

    “回禀大人,确实如此。”牛志恭敬回道。

    杜鸿盛颔首道:“那他去了哪里?”

    “他出城去追赶鲁捕头。”

    “为何要追捕鲁捕头?”

    牛志道:“鲁捕头昨日提走了关押在甲字监的囚犯温不道,虽然签了字,但是离开的时候,忘记将提押文书一同带走。”看了秦逍一眼,才继续道:“没有提押文书,鲁捕头就算押送囚犯到了奉甘府,也无法证明押送的就是温不道,无法交接,秦逍担心鲁捕头白跑一趟,所以才拿了文书追上去。”

    “果真如此?”杜鸿盛沉声道。

    牛志叩首在地:“小人不敢撒谎。”

    吕思远冷笑道:“大人,此人所言,不足为信,定是都尉府的人私下里互相串供,所以才会编造谎言。”

    “吕大人,你是刑曹曹官,应该明白,没有证据,不能血口喷人。”韩雨农淡淡道:“你若觉得牛志所言不实,总要拿出证据来。”

    吕思远正要开口,外面传来脚步声,众人循声看去,竟见到一身锦衣的甄家少公子甄煜江在数人的簇拥下,大步走进了堂内。

    在场众人都是吃了一惊。

    吕思远脸上立时显出欢喜之色,第一个迎上去拱手道:“少公子!”

    杜鸿盛也起身来,走下堂拱手。

    甄煜江并无官身,但他的父亲是长信侯,那是甄郡的主宰,按道理杜鸿盛作为甄郡郡守,倒也不必向甄煜江行礼,但他显然对甄家十分忌惮,并不敢对甄煜江失了礼数。

    “杜大人继续审案。”甄煜江含笑道:“我听说了这桩案子,所以特地过来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雨农对甄煜江却并不假以辞色,拱手道:“少公子,此案涉及都尉府和刑曹,与甄侯府倒没什么干系,所以.....!”

    “韩都尉错了。”幕僚郎申水从甄煜江身后站出来,从怀中取了一份文契在手中,举起来晃了晃:“这是金钩赌坊的地契,其实早在两个月前,乔乐山就已经将金钩赌坊抵给了侯府。”

    众人都是一惊。

    “诸位别误会,并非侯府要赌坊。”郎申水笑道:“侯府为了方便百姓银两流通,多年前就在城里开了一家钱庄,乔乐山当时急需一笔银子,用金钩赌坊作抵押,所以金钩赌坊如今实际上是归属侯府所有。”瞥了韩雨农一眼,才继续道:“听说这桩案子牵涉到了乔乐山,侯爷担心乔乐山借走的那笔银子无法偿还,所以过来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鲁宏忍不住道:“我们刚刚回城,也才刚刚向郡守大人大致说明了昨晚发生的情况,侯府又如何这么快就知道乔乐山卷入其中?”

    “甄侯府受圣人的嘱托,守卫甄郡一方百姓。”郎申水冷笑道:“今日一早,有人在驿站附近发现了不少尸首,而且还有人认出了其中一具尸首正是金钩赌坊的乔乐山,此等骇人听闻的凶案,自

    然有人立刻向侯府禀报了。”

    秦逍心下冷笑,知道郎申水的托词是一派胡言。

    金钩赌坊在龟城虽然名气不小,但真正认识乔乐山的人却不多。

    几具尸首在驿站附近,被人瞧见并不奇怪,可是却有人能认出乔乐山,那就实在是匪夷所思了。

    他心知昨夜乔乐山的行动,事先甄侯府肯定知道的很清楚,不过乔乐山那边迟迟没有回来禀报结果,甄侯府自然会派人前去打探到底是什么情况。

    虽然从龟城到驿站徒步而行要一天的时间,但如果骑马而行,那速度就快得多。

    从驿站回来的时候,自己和鲁宏等人也是徒步返回,对方如果派人骑马来回,自然会让甄煜江提前得到消息。

    “来人,给少公子看座!”杜鸿盛吩咐衙差端来一把大椅子,请了甄煜江坐下,这才道:“少公子,昨日都尉府派人押送囚犯温不道前往奉甘府,半道上却遇到了凶寇,将囚犯劫持而去。”

    “劫持囚徒?”甄煜江淡淡问道:“杜大人,这我就听不大懂了。”

    杜鸿盛向鲁宏道:“鲁宏,到底什么情况,你亲自向少公子说清楚。”

    鲁宏拱手道:“少公子,昨夜我们抵达驿站,因为赶路疲乏,所以就饮了些酒,大伙儿睡下之后,我独自看押囚犯,半夜时分,乔乐山忽然带人闯进了驿站。”

    “他们闯进驿站做什么?”

    “乔乐山要逼问温不道一笔银子的下落。”鲁宏面不改色:“温不道嘴硬,并没有屈服。”

    “你是押送囚犯的差官,就任由乔乐山胡作非为?”郎申水沉声道:“你又如何证明乔乐山是要逼问温不道?”

    “因为我也是参与者。”鲁宏平静道:“乔乐山早在几天前,私下里找到我,让我和他一起从温不道口中问出那笔银子的下落,一旦成功,会给我一笔银子,我一时糊涂,答应了他。”

    韩雨农显然是刚知道这样的情况,脸色微变。

    杜鸿盛也有些吃惊,沉声道:“你与乔乐山私下有约定?”

    “正是。”鲁宏道:“都尉府的薪俸微薄,我一家老小过的清苦,所以乔乐山许下重金的时候,我就利欲熏心,答应和他一起逼问温不道。我们事先计划,无论温不道是否将银子的下落告知,我们都会杀人灭口,到时候我再编造一个借口,就说是有贼寇袭击杀了温不道,那么这件事情就可以掩盖下去。”

    甄煜江嘴角泛笑:“那你现在说温不道是被贼寇劫持,自然也是假的。”

    “这恰恰是我们没有想到的。”鲁宏叹道:“我们逼问良久,温不道始终没有交待,于是乔乐山就起了杀心。也正好在那个时候,我们听到马蹄声响起,立时就猜到可能是贼寇出没,乔乐山和我一起挟持着温不道逃出驿站。”

    “不对。”郎申水立刻道:“据我所知,驿站柴房被烧了,那又是何故?”

    秦逍上前一步,举手道:“是我烧的。”

第四十五章 剑拔弩张

    众人的目光顿时都落在秦逍身上。

    “昨天鲁捕头离开的时候,忘记带上提押文书,我担心他白跑一趟,所以拿了提押文书去追赶。”秦逍道:“出城之后,本来很快就能追上他,可是我却发现乔乐山带着好几个人鬼鬼祟祟一直跟在后面,所以就偷偷跟着乔乐山,想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你又怎知乔乐山是跟踪鲁宏?”杜鸿盛问道。

    秦逍淡定自若道:“温不道在甲字监关押了半年,有几次他偷偷跟我说,他犯案入监很蹊跷,怀疑是乔乐山在背后搞鬼,只是拿不出证据。昨天温不道被押走,我又恰好看到乔乐山跟踪,就觉得事情不简单。”

    “那你在驿站烧火又是什么意思?”

    “我跟着乔乐山一行人一直到到了驿站,天黑的时候,看到他们拿刀冲进了驿站内,便知道事情不妙。”秦逍镇定自若:“我在墙头偷看,发现乔乐山带人在逼问温不道,而且鲁捕头也在屋里,那时候并不知道鲁捕头和乔乐山是一伙,只以为他也被乔乐山控制。我打不过他们,不敢冲过去,只能烧了柴房,是想引乔乐山他们出来,让鲁捕头有机会逃命。”

    鲁宏不等其它人说话,立刻道:“柴房火起,马蹄声声,我们自然以为是盗贼杀过来,于是从后窗逃走,不过我担心走在一起会被贼寇一锅端,所以与乔乐山分开,各自逃命。快天亮的时候,我偷偷回到驿站,发现那伙贼寇已经没了踪迹,在驿站附近找寻,找到了乔乐山等人的尸首,囚犯温不道却不见踪迹,再回到驿站的时候,刚好碰到秦逍也在那边。”

    秦逍一唱一和道:“昨晚我看到那些马贼,心里害怕,也远远躲开,等到天快亮的时候才回驿站瞧瞧是什么状况。”从怀里取出一张纸,双手向杜鸿盛呈过去。

    郎申水却是冲过去,一把抢过,打开那张纸,念道:“官府莫问,自取赎金。”瞧见在纸张右下角,竟然有一对展开的黑色翅膀,有些疑惑,听到杜鸿盛轻咳一声,回过神来,立马将那张纸送到杜鸿盛面前。

    杜鸿盛见墨迹尚新,应该就是这一两天所写,扫过上面的八个字,皱眉道:“官府莫问,自取赎金,这是什么意思?”瞧见那黑色翅膀,更是奇道:“这翅膀又是什么意思?”

    鲁宏道:“这应该就是马贼留下来的,让我们官府不要插手此事,他们劫走温不道,是想从金钩赌坊获取赎金。”

    “如此说来,马贼就是冲着温不道而去?”杜鸿盛奇道。

    鲁宏点头道:“小人觉得应该就是如此,他们知道温不道是金钩赌坊的大老板,金钩赌坊是龟城第一赌坊,日进斗金,许多人都眼红.....!”瞥了甄煜江一眼,才继续道:“这伙马贼发现我们押送温不道出城,所以起了心思,在半道劫持温不道,如此便可以向金钩赌坊勒索银子。”

    甄煜江笑道:“鲁捕头说故事倒是信手拈来,你对那伙马贼的心事还真是了若指掌。”

    “并非小人对他们心事了若指掌。”鲁宏道:“他们留

    下的这张字条,定是想让小人带回来交给大人,意思应该就是警告官府不要插手此事。”

    “岂有此理。”杜鸿盛冷笑道:“这伙马贼竟然猖狂到这个地步,真当西陵是他们无法无天的地方吗?”

    郎申水将纸张交给杜鸿盛之后,一直低头沉思,猛地想到什么,脱口而出:“是.....荒西死翼!”

    此言一出,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是微微变色。

    荒西死翼的名声,在场诸人自然都是有所闻,毕竟西陵各地还在通缉那伙来无影去无踪的马贼团伙。

    “翅膀,难道.....这是荒西死翼的标识?”杜鸿盛也有些吃惊。

    话声刚落,却听得甄煜江大笑起来,只见到甄煜江靠坐在椅子上,扫过众人,慢悠悠道:“荒西死翼这些年已经犯了多起案子,可是你们又何曾听说过他们留下自己的标识?而且荒西死翼也从没有做过劫持人质勒索赎金的事儿,如果他们要这样做,早就做了。”盯住鲁宏,声音变冷:“鲁宏,这一定是你伪造的。”

    鲁宏却面不改色,肃然道:“小人将昨夜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禀报了郡守大人,马贼留下的话,我也带了回来,小人自己犯下的罪责,也都坦白交代!”向杜鸿盛跪倒在地:“一切都是小人鬼迷心窍,恳请大人降罪!”

    甄煜江不等杜鸿盛说话,已经沉声道:“杜大人,事情没这么简单。他所言破绽百出,绝非昨夜实情。”冷笑一声:“自承其罪,背后必有缘故,囚犯被劫走,还死了好几条人命,此事不可就这样了结,必须要调查清楚。”

    杜鸿盛犹豫了一下,才道:“少公子以为该怎么办?”

    “将他们几个交给甄侯府。”甄煜江站起身来:“本公子会亲自审讯,也一定会将真相查出来。”

    他话声刚落,韩雨农已经笑道:“少公子莫非在开玩笑?这种案子,自然是由郡守大人审讯定罪,似乎还不劳甄侯府过问。”

    “韩都尉莫忘记,甄侯府有剿灭贼寇叛逆之责。”甄煜江背负双手,淡淡道:“既然昨晚出现了马贼,无论是不是荒西死翼,都是贼寇,甄侯府当然要审讯清楚,也好剿灭那伙马贼。至若这几人是否勾结马贼,当然也要审问明白。”

    韩雨农当然清楚甄侯府的手段,如果真的甄侯府将秦逍和鲁宏等人带走,这几个人只怕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

    “郎先生,让人将他们带回侯府。”甄煜江根本不在意杜鸿盛就在边上。

    郎申水立刻高声叫道:“来人啊!”

    从大堂之外,很快就有十几名青衣刀客冲了进来,虎视眈眈。

    杜鸿盛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谁都看得出来,甄煜江此番过来,根本不在乎鲁宏他们说什么,早就做好将他们带回甄侯府的准备,只是这里毕竟是郡守府,名义上还是甄郡的最高长官,可是甄煜江没有经过杜鸿盛这位郡守大人的允许,直接带人进来,甚至当着杜鸿盛的面,直接在郡守府抓人,这根本是没有

    将杜鸿盛放在眼里。

    杜鸿盛虽然身在其位,手里确实没有多大的权势,但各衙门在面子上对他还是十分恭敬。

    甄煜江这样做,等若是当众打了杜鸿盛的脸,传扬出去,杜鸿盛颜面扫地,日后在甄郡更加难混。

    韩雨农神色冷峻,今日入府,他倒是佩刀在身,按住刀柄,冷声道:“谁敢动手?”

    声音不大,却不怒自威,众青衣刀客却不敢轻举妄动。

    便在此时,却听到后面传来声音:“谁敢在郡守府撒野,还有没有王法。”正是孟子墨的声音,带着郡守府的几名护卫冲了过来,刑曹的官差们却又跟在孟子墨身后,也都冲了过来。

    一时间大堂内外都是人,刀光闪动,杀气凛然。

    “韩雨农,你要造反?”甄煜江瞥了韩雨农一眼:“你若反叛朝廷,我第一个取你人头。”

    韩雨农却是哈哈一笑,道:“甄侯府的人在郡守府舞刀弄枪,莫非不知道郡守府代表的是朝廷?这桩案子是否要继续审讯,只能由郡守大人来做主,轮不着甄侯府,如果甄侯府想要以势欺人,不将朝廷放在眼中,韩某誓死也要维护朝廷的威仪。”

    “很好!”甄煜江看向杜鸿盛,问道:“杜大人,依你之见,是甄侯府不将朝廷放在眼里,还是都尉府要造反?”

    杜鸿盛脸色难看,却还是勉强挤出笑容道:“少公子,韩都尉,都不要冲动,这件案子当然要查个明明白白,咱们先将涉案之人关押进大牢,从长计议,万不能伤了和气。”

    “看来杜大人也做不了主了。”甄煜江脸色一沉,“这几个人,我一定要带回甄侯府,谁若阻拦,那就是造反,杀无赦。”向郎申水递了个眼色,郎申水后退两步,指着秦逍和鲁宏道:“来人,将这两人拿下了。”

    “呛”!

    韩雨农拔刀出鞘,厉声道:“看谁敢!”

    秦逍也已经握起拳头,直待韩雨农动手,自己无论生死,也要和韩雨农并肩作战。

    便在此时,却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道:“原来甄侯府要造反,竟然要在郡守府抓人,还将朝廷放在眼里吗?”话声之中,却从后堂转出一个人来,一身锦衣,头戴皮帽,眉清目秀,却是一名俊美的少年郎。

    众人目光顿时都瞧过去,秦逍循着声音也看过去,借着堂内的灯火看清楚那少年郎的面孔,心下吃了一惊,那少年郎正是自己几日前见过的夏侯倾城。

    他万万没有想到,夏侯倾城竟然会在郡守府,更没有想到她会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出现。

    “你是什么东西,这里岂有你说话的份?”甄煜江先是一怔,等看清楚只是一个少年郎,脸色拉下来。

    夏侯倾城女扮男装,抬手指着甄煜江道:“杜大人好好审案,你又是什么东西,敢在这里指手画脚,还敢在这里拿人?”看向杜鸿盛,有些气恼道:“杜大人,这些人在郡守府胡作非为,你就任由他们放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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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戴其冠,必承其重,难承其重,定夺其冠。边城少年抬头的那一天,满眼帝王将相冠冕不正,于是扬刀开始了猎冠的征程。这是一个以君王为猎物的故事!日月风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日月风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日月风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