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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长歌入汉关     汉室可兴txt下载     汉室可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四十一章 黄汉升勇毅敢战

    舒县城下。孙策大营。

    孙策集合诸将计议道:“陆季宁文弱不通兵事,易破也。豫章太守周术,颇知兵,豫章丁口占扬州三分之一强,乃大郡,周术有郡兵两万,是为大敌。诸君有何计解当前之困?”

    宋谦大声道:“周术空谈之辈,也敢称知兵?其众虽多,不过土鸡瓦狗。若敢来舒县,必让他有来无回!何需理他!”

    孙策笑吟吟望着宋谦道:“宋君勇锐,令人钦佩!还有何议?”

    黄盖道:“周术号称知兵,陈军郡界观我虚实,必是欲乘我攻城疲弊而挥军来犯。我军可将计就计,大张声势攻城,再伪做疲惫,露出破绽,引周术前来,悉军逆击,必可破之。”

    孙策赞道:“黄君之计是也!”向诸将解释道:“兵法,致人而不得致于人,即凡用兵,须掌握主动,不可被动等敌人来攻。我军当先伪攻舒县三日,然后夤夜急速南下,直击周术,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免得迁延时日,引来其余势力干预。”

    与庐江郡一江而隔的丹阳郡,孙策之舅吴景名为太守,但南有祖郎、焦已等山越大帅,北有薛礼、笮融等豪强,勉强在丹阳立足,难以发兵支持孙策。

    袁术派张勋、桥蕤入寇汝南、沛国,刘备写信责之,袁术不答,寇掠如故。许褚拒张勋于慎县,陈珪拒桥蕤于龙亢。许褚击走张勋,陈珪却为桥蕤所败。臧霸自广陵引兵西上,围堂邑。

    本年正月,袁术先破下邳南部东城县,又东下攻破广陵南部堂邑县,攻吕岱所守的舆国和赵昱所守的广陵不能下。二月,袁术陆续攻破江都、海陵、东阳、平安四城,与陶谦、刘繇对峙于淮水。四月,袁术因丹阳太守周昕、会稽太守王朗威胁后路,不得已退兵,东阳、平安复归陶谦。三月到七月,刘备忙着与曹操、袁绍恶战,袁术北侵汝南、南攻丹阳,横行扬州,无人可制。陶谦病故,刘备领徐州,袁术仍不收敛。故刘备派许褚、陈珪等拒之。

    刘备这次亲至广陵,也有收复仍为袁术侵占的东城、堂邑、江都、海陵四城之意。

    刘备分派陈登攻江都、海陵,臧霸攻堂邑、东城,自坐镇广陵。陈登领整编的徐州兵和广陵郡兵,约五六千人,臧霸威虏军四千多人。刘备要求二将保持克制,以收复失地为要,不必刻意扩大战事。

    为免袁术行险,刘备在广陵屯驻典韦、刘猛二军,作为威慑。

    初平四年(公元193年)八月初,袁术所表怀义校尉孙策潜行南下,突袭豫章太守周术于庐江郡南境之寻阳城下,大破周术,俘虏三千多人。周术率败兵三千人狼狈退回南昌,羞愤呕血而死。

    荆州牧刘表一直在窥伺扬州,闻讯表任侄子刘磐为豫章太守、荡寇中郎将,率兵自长沙郡穿过九岭山进入豫章郡,击破建昌、建城二县,入据南昌。南阳黄忠为别部司马,常先登陷陈,勇毅冠三军。黄忠出身寒微,为郡兵垂二十年,性情耿介,不善言辞,故虽勇武,却不得升迁。

    刘磐身高八尺,姿容不俗,召集诸将商议道:“孙策与我州有杀父之仇,若不早除,必为后患。今其逼死周太守,我欲以为周太守报仇为名,激励郡中,招兵买马,再次北上庐江讨伐孙策。诸君以为何如?”

    帐下行军司马道:“将军之议大善!孙策年未二十,破广陵,败陆康,杀周术,深得其父真传,实有名将之姿。若待其长成,借袁氏之势,督孙坚百战之兵,西寇长沙,不易办也。然其背靠袁术于九江,我军孤力讨之,恐力不足。不如请江夏黄太守遣兵东下,与我军并力?且,我又闻袁公路数寇豫徐,惹怒左将军刘备,正兴兵与其作战,可否请刘公送书于左将军,愿申盟好,共图袁术、孙策,岂不妙哉?”

    刘磐大喜,赞道:“正方妙计!”

    那行军司马不是别人,正是李严。他曾奉刘表之命窥视豫州,与故颍川太守聂良设谋对付郭贡,可惜郭贡有郭嘉相助,下手果断,并黄巾、杀聂良,让李严无功而返。李严深以为耻,向刘表谢罪。刘表倒不放在心上,宽慰李严道:“天下方乱,良机频出,何患不能得计?”

    豫章生变时李严正在长沙郡罗县任县令,刘表派刘磐入豫章,便想起李严,任命他为刘磐的行军司马,兼任豫章郡丞。

    刘磐见诸将对李严之计皆点头,只有一人面露不赞同之神色,便问道:“黄司马,君以为李君之计如何?”

    黄忠有一说一,瓮声道:“此计太怯!狭路相逢,勇者胜。若瞻前顾后,不敢前斗,迁延时日,良机必失。孙策若破庐江,据坚城,我等将何以处之?”

    李严冷笑道:“依黄司马之言,莫非要即刻北上?”

    黄忠道:“然也!”

    李严道:“不知形势,只知贾勇相斗,此乃匹夫之勇耳。孙策有兵数千,又得周术降兵、甲仗,兵力近万,我等方才数千,如何破之?就算能抵住孙策,与之相持,袁术自九江发兵,轻松可援,我荆州兵则远隔江川。届时孤军作战,又处客地,士气必落,我等皆为所虏矣!”

    黄忠道:“孙策能以数千之兵破周术一万多兵,焉知我等以寡敌众破孙策?挟锐气而战,即便不能破孙策,也等不致于大败。届时黄太守必发兵来援,则豫章、庐江皆可为我所有也。”

    李严气笑道:“孙策能以寡敌众,乃其兵精将猛,将乃孙坚部下百战猛将,兵乃十年作战百战老兵。想要胜之,兵力必须倍之。如今我军少,岂可敌孙策精兵?君再勇,两军对垒,能杀得几人?于大军作战有何益?”

    黄忠还待争论,被刘磐制止,道:“黄司马,君勿要多说了,自我以下皆认同李君之计。”

    上司有令,黄忠便住口不语,但脸上神情写得清楚明白:不敢苟同。

第二百四十二章 华子鱼与民休息

    江夏太守黄祖接见刘磐使者,听了刘磐夹攻袁术之计,皱眉道:“此军国大计,荆扬开战,非我能决,当请示于刘公。”派人护送刘磐使者乘快船逆汉水而上,到达襄阳。

    刘表皱眉道:“袁公路性情凶悍,睚眦必报,张勋、桥蕤皆知兵,纪灵雷薄亦勇猛,又有孙坚旧部,兵至数万,非易图也。刘磐黄祖兵不过两万,乘隙取豫章则可,若扩大战事,意图尽吞庐江九江,则非其所能,须得我全军东下。刘玄德蹲踞广陵,虎视扬州,一着不慎,则为其火中取栗,使其收荆扬两败之利,不可不防。”

    南郡太守蔡瑁道:“刘焉阴图异计,,豪杰不附,皆欲讨之。我等可待机而动,若益州果然生变,则可取之。”

    蔡瑁说得隐晦,实际上刘表已派蔡瑁、文聘等率兵数万屯于秭归、巫县,随时可逆流而上,攻取巴郡。

    益州牧刘焉最近流年不利,先是在长安的二子刘范和刘诞勾连韩遂、马腾,攻长安,为樊稠所败,二子被杀。然后益州州治雒城失火,烧了半个城池,刘焉不得不徙治成都,悲痛、惊吓之下发病,据说病情沉重。

    刘焉麾下中郎将沈弥、娄发与巴郡郡丞甘宁相结,欲叛之。蔡瑁连续派出密使,与沈弥等人商议举事安排。若沈弥站稳脚跟,蔡瑁、文聘有人接应,就可大举入益。

    值此关头,蔡瑁万万不肯放弃西上战略。柿子挑软的捏,弱肉强食,若能跨有荆益,进则北吞关中、东取扬州,守则保有西南、自成割据,实千载千逢之机遇。

    蒯越也支持西上,道:“扬州处于荆州下游,顺流取之,易如反掌,袁术冢中枯骨,无有远略,不足为虑。益州险塞,北有大巴山,东有方斗山、大娄山,剑阁峥嵘,江水滔滔,易守难攻。若不趁其内部有变而取之,悔之无及。”

    刘表以为然,遂告知黄祖、刘磐使者:“复命二太守,凡事量力而行,若能取庐江,则取之;若不能,当以保豫章为要。切勿好大喜功,仓促浪战,损兵折将!”

    使者回报黄祖,黄祖对左右道:“刘公欲江夏、长沙、豫章三郡共图袁术,亦难矣。”黄祖大将陈就、张硕领郡兵主力在郡北境与田畴、李通相拒,互有胜负。

    江夏郡被桐柏山东麓、大别山西麓分割成两半,山北有平春、西阳等四县,隔淮水与汝南相邻;山南有安陆、西陵、蕲春等六县;汉水和长江以南又有竟陵、沙羡、鄂县等四县,合计十四城。江夏兵多战船,江水难以阻隔其行动;然山陵却带来大大不变,陈就、张硕万余人仓促难以调回。黄祖如今手中只得万人,难以左右战局。

    长沙郡固然兵多将广,但太守张羡威名素著,论名望冠于刘表麾下诸将,常以老资格自居,不太服从刘表。刘表念在自己初至荆州时,张羡击败原长沙太守苏代、劳苦功高的份上,特地优容之。张羡野心渐炽,影响力扩至西边的武陵郡(治所临沅)和南边的零陵郡(治所泉陵)和桂阳郡(治所郴县)。张羡之子张怿长壮多力,善使长槊,果于诛杀,人皆畏之。

    如此算来,黄祖和刘磐可以动用的兵力也就是一万人左右,只对付孙策就未必占得上风,更何况拥兵数万的袁术。

    黄祖把自己分析写在书信中,交于刘磐使者,命其一并带回,交于刘磐。

    刘磐看了信,叹道:“良机错失,何能复得?”

    李严怒道:“此必蔡德珪蛊惑刘公,令取益州。益州险塞,等闲哪可图也,即便有人接应,只要刘君郎塞河川、断栈道,我军何由得过?顿足坚城之下,迁延时日,士卒皆疲,届时欲全身而退亦难得也!我将写信于刘公,详加分析,务必请刘公全力东下。”

    刘磐苦笑道:“刘公已有定计,哪会因为君一席话而改变?李君休得赌气逞强,当心万一惹怒刘公,引来杀身之祸。”

    李严因大功难立,愤愤难平。刘磐劝解不住,只得任他自去写信。既难图庐江,那就必须确保可以立足豫章。立足豫章最重要的就是兵马。刘磐命黄忠等人速去招募军队,期以万人为限。

    蔡瑁谋巴郡、孙策攻庐江、黄祖战李通、许褚破张勋,大汉北部基本和平,南部大战将起。

    刘备在广陵郡接待的一个名士,却跟他讲了一番道理:

    “当今天下,虽有袁绍跋扈,不臣朝廷,袁术携贰,仪仗僭越,然将军督三州有余,忠于朝廷,必兴汉室,届时迎天子还洛,股肱辅佐,日进圣化,则远人怀德,将襁负而至。夫兵不得已而用之,故戢而时动。歆诚愿将军先留心于治道,以征伐为后事。且千里运粮,非用兵之利;越境深入,无独克之功。为国者以民为基,民以衣食为本。使中原无饥寒之患,百姓无离土之心,则天下幸甚,二袁之衅,可坐而待也。”

    意思是说刘备自渡河南下,无岁不征,无年不战,扰乱农桑,百姓皆饥寒,至今三年,如今已督三州,北有黄河阻袁绍,南有江淮阻袁术、刘表,可以而且也应该休养生息了。

    刘备道:“先生之计大善。备固当从。然兴教化、敦风俗、劝农桑,实乏其人,先生可否助备一臂之力?”向那人深深一揖。

    那人身高八尺,相貌清雅,长须垂胸,飘飘如神仙中人,姓华名歆字子鱼。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也?

    华歆生于公元157年,年轻时与北海邴原、管宁俱游学,三人相善,时人号三人为“一龙”,歆为龙头,原为龙腹,宁为龙尾。公元188年,冀州刺史王芬与陈逸谋废孝灵皇帝,呼华歆、陶丘洪。华歆制止陶丘洪,后王芬果败,陶丘洪对华歆知人之明、见事之深,大为叹服。

    灵帝崩,何进辅政,征郑泰、荀攸和华歆等人,拜华歆为尚书郎。董卓迁天子于长安,华歆逃至南阳,为袁术所留。华歆认为袁术必不能成事,乘便弃去,东至徐州,隐于市井。曹操征徐州,华歆南至广陵,欲渡江,适逢刘备入徐州。

    华歆对妻、子道:“刘玄德鹰扬虎视,有兴汉之征,待人宽厚,我当依之,汝等可无须流离矣!”

第二百四十三章 羽葆盖车传言频

    华歆既然来投,哪会推脱刘备的延请。以前政治昏暗,但还算太平,自可以隐居市井、悠游山林,如今战事频仍,盗贼横行,若不依附诸侯,身家性命都难以保全,如何做得成隐士?

    华歆道:“将军不以歆才疏学浅,歆愿效劳。”

    刘备表华歆为左将军从事中郎,与张昭共秉三州政事。张昭威严刚直,华歆清介周密,时人谓之“左张右华”,又称左丞、右丞。

    两人名垂天下,又非腐儒,皆能任事,孔融等虽仍不满刘备夺州牧之权,但对张昭、华歆并不好怠慢。

    有了张昭、华歆,刘备总算从复杂的政事中解脱出来,虽然仍旧很繁忙,但忙的是战略大计,而非琐碎政务。

    如此一来,刘备便相当于建立了一个“小朝廷”,刘备是首脑,行政有张昭、华歆、崔琰、毛玠等,除与孔融、徐璆、第五巡协调外,还对接各郡国守相,如诸葛玄、孙嵩、田畴、徐奕、徐邈、糜竺、陈登等;军事有田豫、沐并、郭嘉、刘晔、徐庶、高权等,除与主力军如关羽、张飞、赵云、典韦、许褚、太史慈、牵招、吕虔、鲁肃、臧霸等对接,还拥有指挥调度各地方军队、郡县兵及紧急状态下调动屯田兵的权力。

    政事运转顺利,刘备精力更偏向于军事。田豫为将主,经河间之败,成熟了很多,已堪重任;郭嘉洒脱无忌,做谋士则可,让其领导一班谋士,做好管理职责,还有些稚嫩,若能得许攸、贾诩,就完美了。

    刘备于公元191年冬渡河南下,在高唐将军队整编成四曲二十屯,加上陷阵屯,共二十一屯,以简雍为军宣教,每屯设一名宣教,级别相当于副屯将。到现在接近两年时间,刘备南征北战,宣教发挥的作用不可小觑。自刘备破曹操、升任左将军、开府、都督青豫二州后,宣教们更在军中拼命宣传刘备之威德。

    随着宣教们不遗余力的宣传,如下思想渐渐在军中流行:左将军乃当今天子之叔,左将军忠于天子,效忠左将军,就是效忠天子,就是效忠天下社稷;天子代天牧民,左将军代天子牧三州。衣甲、饮食、俸禄、土地皆左将军所赐,应当誓死效忠左将军。

    刘备的军队是一支年轻的队伍,成军不到两年,越战越多,越战越强,刘备从区区一别部司马,成长为权倾天下的左将军,刘备的军队也从三曲战兵变成数万强军。部曲及以上将领还好,刘备几乎全能叫上名字,他们对刘备是尊重、拥护,更下一级的中低军官及普通士兵,在宣教们不遗余力的宣传鼓动下,皆把刘备视为天神般的人物,皆敬畏异常。

    有原为刘备涿县老乡的士兵更带来玄乎又玄的小道传言:左将军幼时,曾指着院中亭亭如车盖的大桑树,称必当乘此羽葆盖车。相士李定也曾指着左将军家说:此家必出贵人。

    然后就有士兵问:“何谓贵人?左将军如今,可谓贵乎?”

    涿郡甚至幽州出身的士兵便神秘兮兮地道:“此何为贵?贵人者,贵不可言!”

    田豫察觉军中有此异动,大怒,去问沐并。

    沐并卸下平原防御的军务,交于太史慈后,便代表刘备专一巡视诸军,调停军中纠纷,纠察违反军纪之事,忙得不可开交,见田豫来问,便答道:“确有此事。但此事只是私下传闻,未明显违反军法,又涉及左将军,我也难以贸然将其定罪。”

    田豫不怿,正色道:“军中乱传此语,若流传出去,必害左将军名声,君当率然任事,何必纠结于条文?若军法有所遗漏,则改军法。岂可听之任之?士兵若对军事有所建议,则直接上书或上门言事,岂可私下议论,扰乱军心?君当思之!”

    沐并大惭,道:“非君之言,我必铸下大错。还好此传言流传尚不广,我当速纠之。”宣示军中,敢有再胡乱议论左将军轶事者,皆受军棍之罚。

    周贯闻讯大怒,奔至刘备前弹劾田豫、沐并专权扰乱军心。刘政出掌殄寇军后,周贯曾为谋主,后郭嘉到来,周贯处于郭嘉之下,常闷闷不乐。刘备便将他转为军宣教,负责对接联络各军中之宣教。

    周贯热衷功名利禄,见刘备渐有席卷天下之势,深为自己在刘备刚定济南就前来投效为得意之举,转到军宣教一职后,本还怏怏,仔细研究宣教职责后,大喜,教化将士,说不定有拥戴之功啊!

    周贯仔细揣摩,很快编制了一套话术,专门宣扬众将士须当效忠刘备,效果大佳。羽葆盖车与贵人之言,他也曾听关羽军中宣教提过,非但未觉得有什么问题,反而觉得会增加刘备的威望,不加劝阻,推波助澜。

    闻田豫、沐并将神化刘备之事定为违反军法,周贯顿时坐不住了,在刘备面前大声指责田豫、沐并,道:“将军!田国让、沐德信依仗将军宠信,不行汇报,自作主张,打压将士拥戴将军之心,若不加以纠正,必挫伤将士士气!此二人跋扈自专,处长史、司马之职非所宜也,下吏恳请将军将其调离,以免将士不满。”他知道田豫、沐并乃从龙之士,不求一下子扳倒,先搬离要紧位置再说。

    田豫清白,沐并孤直,都与周贯格格不入。周贯对他们一直看不顺眼。如今抓住机会,大肆攻击。

    刘备问明情况,脸色沉下来,命将田豫、沐并召来,并召随在广陵的典韦、刘猛二军部司马以上军官。

    众将云集。沐并看到周贯得意洋洋站在刘备身侧,不由脸色难看,向田豫看了一眼,田豫神色自若。

    刘备见众人皆入席,命周贯:“文通,君且将军心扰动之事讲来。”

    周贯昂然直身,向刘备行礼,扫视场上众将一眼,大声将向刘备奏事情况述说一遍。他曾为济南郡吏,乃文人出身,用词讲究,说幽州将士或有传左将军轶事者,皆出于敬仰之情,闻有此轶事,众将士皆以为左将军既有贵气,又可亲,士气大涨,拥戴之心更炽,真乃军心可用。周贯又道:“田司马、沐长史忽视将士呼声……”

    刘备摆手制止他,道:“罢了,不必多说了。”

    周贯忙住口,面带疑色。

第二百四十四章 贵不可言可言否

    刘备扫视席中众人。除了左将军府军官,其余皆摧锋、陷阵两军部级以上军官。

    如果编制完整,一部共八名部级军官,一名军司马或校尉,两名军假司马;一名宣教,两名副宣教;一名参谋,一名副参谋。一军三部,加上中郎将一人,参军事一人,军宣教一人,合计二十七人。

    刘备召集众人时,要求各部留下一名军假司马及三名宣教守营,其余参会。

    场上共有四十多人。

    刘备双手往下轻压,场上变得鸦雀无声。他一一看过众人眼神,开口道:“周宣教所言之事,诸君以为当如何处置?对该等士兵,是罚还是不罚?可依次说说。”

    刘猛张口欲言,刘备忙伸手制止,道:“刘中郎将且放在后面发言,先从部一级开始。”伸手一指刘猛身后一人,道:“董文坚,汝先说。”

    董固董文坚是刘猛陷阵军左煌所部之副参谋,也是因军功自底层逐级升迁,又通过了讲武堂的培训和考试,方提拔为副参谋。董固被点名第一个发言,有点紧张,额头冒汗,直起身子,结结巴巴地道:“末将以为,将士皆、皆仰慕刘公,有所议论,无、无有恶意,不应处罚。发、发言完毕。”

    刘备不置可否,道:“伯南,君以为如何?”

    武周武伯南现为陷阵军参军事,属于军一级将领,刘备越众点名武周,让周贯心中一紧:“这武周年纪虽然不大,脾气却又臭又硬,向来以忠义自许,跟田豫是一丘之貉。左将军为何点他发言?”

    武周长身肃然道:“末将以为彼等士兵当罚。左将军心向汉室,尊奉朝廷,忠义之心,无人不知。彼等胡乱议论,若流传出去,必危害左将军名声,失天下英雄之望。故请将军罚之。”

    刘备仍旧不置可否,又点一人道:“栾豹,汝来说说看法。”

    武周坐回去,对刘猛瞪视他的目光若无所觉。

    栾豹是典韦摧锋军雷升部下军假司马,无字,栾豹是其本名。身材雄壮,长相威猛,跟雷升一个风格,说话声音震动,宛若锣鼓:“俺认为不当罚。私下说几句闲话,有什么关系?跟尊奉朝廷没什么相干。俺也认为左将军有贵相,但俺也跟着左将军尊奉天子。如果将军要罚他们,那就罚,如果将军要征求俺的意见,俺认为不当罚。呃,俺说清楚了吧?”

    刘备道:“清楚、清楚。坐下。下一位,裴改之。”

    刘猛悄悄向栾豹竖了个大拇指。栾豹咧嘴正要大笑,惊觉这是在开会,忙闭上。

    军中之人,大多数都是厮杀汉,引经据典、长篇大论非其所长,三两句便说明了观点,更有直接说“末将认为不当罚”或“末将认为当罚”一句即行结束的。

    不一时轮到刘猛。他早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见刘备点了自己,便挺直身子,大声道:“某即幽州人,渔阳去涿郡不远,李定相左将军之事,某早就知矣!三年前,左将军尚在公孙伯珪之下,某为何往投?一者,左将军仁义过人,远近闻名;二者,左将军有贵相,非小贵,乃大贵……”

    刘备打断他道:“汝且住。下一位。”

    也没剩下几个人未发言了,刘猛抢在典韦开口之前道:“启禀将军,我尚有话讲,可否再说几句?”

    刘备瞪他一眼道:“汝尚有何言?不必啰唣!”

    刘猛忙道:“将军,古人云,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为何独不让我说话?”西周厉王暴虐,国人批评,厉王大怒,监视国人,敢批评者皆杀之。“国人莫敢言,道路以目”。大臣召虎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多,民亦如之……”

    刘猛胡乱引用典故,莫非是把刘备比作周厉王,把自己比作名臣召虎?不伦不类之极。通文理者皆侧目看着他。

    刘备只得道:“汝慎言,休得胡说。”

    刘猛恭敬应是,直身望向田豫、沐并,道:“贵人之事,幽州尽人皆知,如何说不得?国让,汝亦幽州人,难道未听过此言?责罚士兵者,为君与德信二人么?何其糊涂!我若再提此事,莫非还要治我以军法……”

    刘备心道果然就不该给你说话机会,喝道:“刘景威!闭嘴!”

    刘猛见刘备发怒,忙猛点头,把大嘴紧紧闭上,用力抿紧。

    典韦看看刘猛,扬扬眉毛,意思是你还说不说。

    刘猛用力摇头。

    典韦得到可以发言的示意后,道:“军中流言,似不太妥当,当加以申斥。然此非诋毁将军,无甚大碍,不必责以军棍。令其改正,以观后效即可。”

    刘猛惊异地看着典韦,心道:老典你可以啊,这话说得四平八稳,比以前可强多了。

    郭嘉和刘晔均以为此非要事,罚之可,置之亦可,只要不口出悖逆之语即不算大过。

    轮到沐并。沐并认为:“军心可一不可散,左将军欲申大义,兴汉室,岂可使人误解有不臣之心?若任流言广传,必引起全军将士、三州士民思想混乱,与朝廷及天子离心离德,如何再号召天下豪杰来投?故末将以为方今之时,此种言论当禁绝。末将惩戒将士,将军若以为不妥,末将当之。”沐并丝毫未提是田豫建议他责罚传言将士。

    刘备语气不见波动,道:“何至于此?德信且坐下。”

    除了田豫都诸将表态完毕,三成坚主不可罚,这类人虽不敢明言,但显然未将朝廷和天子放在眼里;三成认为可轻罚,亦可不罚,这不算什么大逆不道之语;三成没有观点,刘备说什么就是什么,都坚决执行。只有一成将领认为羽葆盖车乃天子仪仗,左将军幼时言语无忌,说说不防,如今都督三州,位高权重,再拿出来广为宣扬,又配合贵人贵不可言之语,大为不妥,此等言论当禁绝,宣扬者当治罪。

    田豫心中沉重:“部级将领已属于中坚,至少是千石位秩,却大多数对羽葆盖车和贵不可言不以为意,反映出他们心中丝毫没把朝廷放在眼里;左将军脸色如常,看不出喜怒,也不知他心中怎么想。”

    田豫选择说出心中看法,不想遮掩。

第二百四十五章 有泪不洒离别间

    田豫直起身子,道:“末将以为不应让军中流传此等言语,不论真假,皆不当传。将军乃帝室之胄,当今皇叔,当奉天子、讨乱臣。若此言传至长安,将军何以自处?何以号令豪杰?可以牧三州之民?不言其他,三州牧、十数郡守必离将军而去矣!若只凭武力,不讲大义,与其他诸侯何异?无有豪杰、贤士,如何扫平诸侯以定天下?”

    不少将领听了都频频点头,刘猛等脸上仍旧不以为然,要不是刘备瞪视,刘猛就要起身反驳。

    田豫说完坐下。场上众人皆巴巴看着刘备,看他到底是何意见。

    刘备目光转了一圈,开口道:“军中传言,不足为怪,彼等皆小民出身,喜语怪力乱神之事,缺乏见识,情有可原。”

    突然提高声音,眼神如刀:“君等乃我军中坚,千石大员,岂可宛若小民,人云亦云?羽葆盖车,不过牵强附会,贵人之说,乃子虚乌有!相士李定,招摇撞骗之辈,安能为信?刘图刘纬台,名望胜其百倍,辅佐公孙伯珪,意得志满,如今安在?若真能相人,为何落得身死族灭之下场?董卓自称其相贵无上,如今又安在?袁本初擅自废立,袁公路不欲国家有长君,刘君郎僭用仪仗,皆不尊朝廷之乱臣,我刘备,岂能与之为伍?”

    下令:“诸将须得严肃军中,不得乱传妖言!听从命令,服从指挥,才是军人之天职。田国让、沐德信,所行深得我心,各赠百炼宝刀一口,强弩十架。武伯南等三人,各赠百炼宝刀一口。周文通,头脑糊涂,攻讦同僚,罚俸一月,万勿宣传此等妖言,否则小心军法不容情。”

    刘备训斥周贯,众人皆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出声。

    周贯脸色灰败,颓然向刘备谢罪。

    刘备道:“念汝初犯,责罚略轻,万勿再犯。”

    周贯忙拜倒应诺。

    刘备宣布散会。众人络绎离去,刘备望着众人背影,若有所思。耿奇壮着胆子道:“我等受将军厚恩,皆愿效死。至于天子,虽则贵重,然过于遥远,又与我等无恩,实难将之凌驾于将军之上。”

    刘备用力拍拍他肩甲,道:“汝我情如兄弟,不必多说,自然心知。倘能扫天下、致太平,我为周公可也!”

    宣扬刘备贵不可言者,未必就忠诚;认为不当宣扬者,未必就离心,只是认为时机不成熟罢了。

    如果现在有人跳出来大叫:左将军当为天子!那么他就真忠于刘备吗?也许只是投机。如果刘备形势不利,这种人可能第一个要投敌。那些出直言、逆众耳的,反可能拱卫到底。

    田豫在刘备微时投奔,忠心耿耿,不容置疑。其心其志与刘备灵犀相通。一句话:非其时也。

    若刘备真能扫平诸侯,一匡天下,功高盖世,即使不为文王亦不可得矣。

    才处理了军中流言,武卫来报摧锋军曲军侯乐进求见。刘备心中一紧,叹了一口气,道:“进来。”

    乐进踏步入帐。耿奇等护卫刘备,典韦刘猛并不在旁,相交不到两月,但众人皆对乐进放下心来。此人或可为敌人,但绝不会做刺客。

    乐进仍是一块铁石般模样,神情复杂。他入刘备军中,为屯将,擒袁谭之战中,杀敌立功,升为曲军侯,为典韦军六个曲军侯之一,麾下五百多人。以乐进之能,军司马乃至中郎将只是时间问题。

    乐进行礼,刘备一把将他拉起,携手入席,道:“文谦,我军法稍严,可还习惯?”

    乐进道:“将军军法,微与曹公相通,严而不苛,细而不烦,唯此方可出强兵,进深为叹服。”

    刘备露出欢喜之色,道:“能得文谦称赞,我心欢悦,难以言表。文谦融入军中,如鱼入水,又谙军法,足堪大用。我拟另立一军,名为先登,先成一部,时机成熟则成军,君暂为军司马,立功后便可升为中郎将,与摧锋、陷阵二军共为我之中军。君其勉之!”

    乐进脸上露出惭愧之色,略有挣扎,突然离席拜倒在地,道:“将军深情厚谊,进虽死难报万一。然进受曹公厚恩在先,义不可相负。今闻曹公入并州,欲平太原、雁门,而为太原太守高肃小挫。进忧心如焚,恨不得插翅飞至曹公身边。将军之恩,唯有来生再报!请将军许进离去!”伏在地上,叩首出血。

    刘备忙上前将他拉起,道:“文谦不必如此。我有言在先,若孟德复起,必放君去,岂会食言而肥?”长叹一声,眼中含泪:“文谦智勇兼资,忠义无双,我欲与君携手奋力,削平乱贼,再兴汉室,可惜相见恨晚,迟了孟德一步,真造化弄人也!”紧紧握着乐进的手,道:“孟德虽至并州,仍受袁绍钳制,难有作为。君若在彼处不得意,随时可回河南,休见外也!切记、切记!”

    乐进心中感激,千言万语,难以说出,化为重重两个字:“将军!”

    这两个月来,刘备将乐进置于摧锋军下,并不是撒手不管,而是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常叫在身边。乐进虽是一百人将,在军中地位却隐隐只在典韦之下,比雷升等还高。乐进武力称雄,平地野战略逊于典韦,若是方寸、里巷、山地、林泽之间,典韦亦须让之三分。雷升等与乐进切磋过几次后,心服口服。乐进在军中待得甚是自在,也交了不少好友。闻曹操消息后,心中也曾挣扎。然义之所在,又怎能逃避?

    刘备送乐进于城外长亭,诸将皆至。张昭、华歆等见刘备如此重视一名降将,也好奇前来。满饮烈酒,乐进再次拜倒辞别。刘备命人呈上百炼宝刀一口,亲手佩戴在乐进腰间,道:“文谦此去,当建功业于北疆矣。我得一诗,赠于文谦。”

    众人皆惊。

    刘备朗声吟道:

    “丈夫非无泪,不洒离别间。

    杖剑对樽酒,耻为游子颜。

    蝮蛇一螫手,壮士即解腕。

    所志在功名,离别何足叹!”

    乐进眼圈发红,深深一拜,骑上刘备赠送的战马,疾驰而去。

    刘备矗立良久,直到乐进身影完全消失在远方。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丈夫未可轻年少

    乐进离开广陵后,有刘备手令,在三州境内,一路畅通无阻。自颍川进入河南尹,才开始小心谨慎。

    河南无主,盗贼丛生,乐进单骑赶路,数次遇到小股强盗。也可以说这些强盗运气实在不好。这种小范围搏杀,乐进乃是当今之世数得过来的人物。刘备所赠的百炼宝刀派上了用场,饱饮鲜血,淬炼锋芒,果然锋利异常。乐进抚着宝刀,遥望东方,叹息一声,快马加鞭,向北驰去。

    渡河穿谷,跋山涉水,不一日来到泫氏县。县令傅攀闻有曹操旧部来投,忙命宣进。见面通名报姓,乃是乐进。傅攀啊呀一声从主位下来,一把拉住乐进,道:“原来是乐校尉,曹公曾多次提起君之姓名。君不是陷入刘备之手吗?如何脱身来此?”

    乐进叹道:“一言难尽,说来话长。曹公现在何处?”

    傅攀见乐进不想回答,也不相强,道:“曹公现在涅县休整,拟再征高肃。”

    乐进闻战事紧急,便欲立即出发。

    傅攀阻拦不住,命准备四匹战马,以及路上干粮,并派了一名向导,送乐进北上。

    乐进大为感激,深深作揖,与向导上马而去。

    傅攀赞叹道:“千里来奔,席不暇暖,锐意赴战,真乃国士也!”

    乐进与向导一路急行,风尘仆仆,终于赶到涅县。

    曹操闻乐进前来,喜出望外,奔出军帐,望见乐进身影,叫道:“文谦!真是君耶?”真耶?幻耶?

    乐进疾步上前,欲下拜,曹操动作奇快,一个箭步上前,将乐进抱住,含泪道:“咸城一别,方才两月,却恍如数年,不意尚能见君!”

    乐进见曹操如此,也感动流泪,思及战死同袍、当日狼狈,不由痛哭流涕,道:“曹公,进不得已委身于刘左将军,请曹公原谅!”

    曹操道:“君是何言也?君能来此,足见赤诚,委身与否,又有何干?”拉了乐进的手,向帐内行去,道:“文谦远路疲惫,先去休息,待明日再细谈。”让左右带向导去歇息,自牵着乐进直牵到自己营帐,命打水洗漱,送上饮食,让乐进在帐中休息。

    乐进道:“曹公,军情如何?末将哪有心思休息?”

    曹操摆手道:“高肃不过恃其险,无有韬略,我必擒之。自别之后,文谦境况如何?”

    乐进因将刘备劝降、自己暂从、渤海立功、辞别刘备之事一一讲来,最后道:“左将军礼贤下士,有英雄之器,其治军尚严,略与曹公相同,帐下多虎罴之将,左右尽智谋之士,实难敌也。”

    若是其他主将听了乐进之言,必然恼怒,曹操却不以为忤,叹道:“刘玄德据青州,我据兖州,本井水不犯河水,大家同心讨贼,共兴汉室可也。然其器量实小,深忌于我,暗用阴谋,趁隙来攻,遂有咸城之役。昂儿、子和、文烈、妙才等战死,我故心伤,但更心伤刘玄德同室操戈,致使乱贼肆虐,欺凌天子。刘玄德号称忠义,却行兼并之事,吞并豫徐二州,其忠何在?刘玄德宣言奉迎天子,兵锋却指向扬州,其义何在?我非故意与其为仇,乃不得已也。”

    乐进默然,叹道:“此非进所知也!进受曹公厚恩,唯有以死相报。左将军虽加恩,但义有先后,只能来生再报了。”

    曹操叹道:“非是故意让文谦为难,乃刘备如附骨之蛆,阴魂不散。前些时日在邺城制造流言,言我欲自立于并州,必是其所为。苦心孤诣如此,实让人费解。正面交锋之日尚在将来,若文谦不欲与其见阵,届时我可将文谦调至他方。”

    乐进肃容道:“既为曹公麾下,唯曹公军令是从,怎能例外?若左将军来图并州,进必死战!”

    曹操大喜,赞道:“壮哉文谦!”因介绍目前并州形势。

    曹操击败上党太守伍安国后,收服各县,征兵数千人,亲领之,西征太原。太原太守高肃据守险关,曹操猛攻数日不能克。高肃趁机掩袭,韩荀军乱,波及曹操中军,幸赖朱灵挥军来救,稳住阵脚,烧毁营地,徐徐后退。高肃亦不追击,引兵继续坚守。曹操大为头疼,见无隙可乘,只得退至涅县休整。

    乐进道:“两军相逢勇者胜,进愿为先锋。”

    曹操壮之。

    乐进来了,曹操心中大定。高肃无甚远略,但谨慎自知,牢牢守住山隘谷口,不受引诱,不受欺骗,让曹操无从下手。若再效仿取上党之计,却是难办。攻上党时,绕过东阳关,屯留等核心区域相距甚远,有折冲腾挪空间。而太原郡,绕过关口,祁县、京陵、中都、邬县和界休五城挨在一起,一支偏军翻山而过,如羊入虎口,根本翻不起浪花。

    正如乐进所说,两军相逢勇者胜。只能强攻。曹操凝视着地图,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公元193年八月,曹操猛攻羊头关,高肃亲临守关。双方鏖战数日,曹操付出三千人伤亡的代价,乐进先登,攻上关头。高肃见势不妙,单骑逃入祁县。乐进急追,曹操大军继之,高肃立足不住,向北逃入晋阳,派人急求救于雁门太守郭缊。

    郭缊不肯救,其长子郭淮年方十三岁,说郭缊道:“大人,俗云唇亡齿寒,高太守儒雅之士,未有兼并之心,故两郡和衷共济,保境安民,以欲诸胡。今袁绍派曹操攻并州,意图据三州而自雄,已取上党,将吞太原,若大人不救,雁门继其后也。且当日与高太守结盟,如今不救,是为不义,何以立足?若救得晋阳,两郡并力,可让曹操无功而返,若救不得,亦可收太原士民之心,引归雁门,不亦可乎?”

    郭缊皱眉道:“若救不得,反惹曹操来攻,其心狠手辣,屠戮徐州,凶名无人不知,万一惹祸上身,可如何是好?”

    郭淮道:“不救曹操就不来攻么?除非大人现在直接投效,否则曹操必来攻雁门。又有何异?”

    郭缊见儿子坚持救太原,叹道:“兴我家者,汝也;族我家者,亦汝也。”调兵五千,渡过滹沱河,来救晋阳。

第二百四十七章 陌上谁家少年郎

    太原贼曹掾、讨逆校尉王晨领兵穿过雁门关,沿着滹沱河南下,到达狼孟县,停下脚步。

    左右问道:“校尉,何不渡过汾水,进入晋阳城中?如今暴露于野外,恐为曹操所乘。”

    王晨道:“此地乃山谷之地,扼守险要,左有桃花梁,右有泥屯山,曹操若来攻我,则可据险守之,退走亦易。何如此之怯也?”顿了顿,道:“曹操若径攻晋阳,晋阳面水背山,有金汤之固,非等闲可下者。我军以逸待劳,可乘曹操之弊以破之。”

    左有皆服王晨之勇。

    王晨乃王允之侄。去年王允被李傕郭汜所害,长子王盖、次子王景、三子王定等宗族数十人在长安者皆遇害。王晨、王凌兄弟翻城墙逃跑,逃回太原。王盖之子王黑尚年幼,留在太原老家,得脱劫难。王晨、王凌抚养幼侄寡嫂,时人称之。太原太守高肃见之,王晨为陈韬略,高肃以其年少,不能用。

    雁门太守郭缊闻王晨之名,辟为贼曹掾,负责率领郡兵讨捕盗贼。王晨勇锐敢战,缘山进讨,大破盗贼,因功被郭缊表为校尉,统领太原郡兵数千人,北御散胡,东抗山贼,威风远振。

    王凌喜游学,与河东郡吏贾逵、河内温县人司马朗为至交好友。曹操攻入太原,取祁县,王凌正在贾逵家做客,闻讯叹息道:“高公刚愎自用,轻视后进,固有此败。曹操凶名素著,不知家人如何!”

    贾逵安慰道:“曹操屠徐州,乃报父仇。其欲立足于并州,当收士民之心,岂会再出昏聩之计?王兄勿忧。”贾逵生于公元174年,王凌生于公元172年,王凌年长两岁。

    王凌道:“袁本初将并三州,其志不可问。天下间尚有能拮抗者乎?”

    贾逵道:“刘玄德雄踞大河之南,又为帝室之胄,其器量、志向与益州刘君郎、荆州刘景升大不相同,左右天下者,此二人也。”

    王凌道:“袁本初挟幽冀精兵,又有胡骑数万,刘玄德恐难抗之?”

    贾逵道:“不然。袁本初似项羽,外宽内忌,有英雄之相而无英雄之实,如今气势庞大,乃时势耳。刘玄德似高祖,豁达大度,善待豪杰,治兵严整。能克绍者,非刘玄德其谁?逵乃根据传言而断,或有戕误。若为真,逵亦思去投刘玄德也。”

    王凌愕然道:“不意君对刘玄德评价如此之高!”

    贾逵道:“其藉藉无名三十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必有其故。”

    王凌点头沉思。

    贾逵、王凌在河东议论刘备,江左亦有两名年轻人在谈论刘备。

    舒县城外,秋风乍起,杨柳叶落,陌上数十人缓步而行,其中一人年约十八九岁,面如冠玉,唇红齿白,目蕴英气,口吐珠玑:

    “如今扬州群雄四起,袁术据九江,有兵数万,实力最强;刘繇乃朝廷所任扬州刺史,又与秣陵薛礼、笮融交通,朝廷所任豫章太守朱皓附之,实力增长极快,不容小觑。刘繇胸怀大志,岂肯久居于袁术之下,二人必生隙。君若率兵渡江,破刘繇,击薛礼、笮融,进取吴郡,略地会稽,还攻豫章,谋取庐江,则扬州真君所有也。报父仇、攻江夏,跨蹈荆扬,可成吴楚之霸业。”

    孙策也不计较周瑜对袁术直呼其名,不甚恭顺,一把抓住周瑜双手,大喜道:“君之计略与子纲相同,真天以君授我也!诚愿与君共讨乱贼,以平天下!”

    张纮当时激励孙策扫平荆扬,匡扶汉室,周瑜激励孙策成就吴楚霸业,事虽一致,取向却有不同。张纮生于153年,年轻时游学京都,对汉室还有感情;周瑜生于公元175年,十岁发生黄巾之乱,天下鼎沸十年,朝廷早就失去了威望,就如当时的周王室,所以周瑜思成吴楚霸业。进则扫平天下,退则割据一方。

    周瑜又道:“吴郡许贡,乌程严白虎,豫章刘磐,会稽王朗,丹阳祖郎,此皆小患,不足为虑。唯有左将军刘玄德,驻兵广陵,以观时变,其心不可问。”

    孙策叹息道:“我亦虑此。君可记得去年五月之事?”

    周瑜点头道:“当时刘玄德刚定青州,就派人寻访豪杰,至于扬州。田豫亲来见我,邀我北上,我婉拒之,又欲请君,君其时去了江都,田豫方怏怏而去。刘玄德未得我二人,但田豫为其说动刘晔、鲁肃、蒋钦、周泰等,如今刘晔参赞军机,鲁肃独掌一军,蒋周皆为猛将,足见刘玄德之识人,何其神也!”

    孙策笑道:“刘玄德思欲得我二人,则亦目我等为英雄也。我等可要奋发,携手做成一番事业,不要负其识人之名!”

    周瑜振奋道:“正是。我等筚路蓝缕,砥砺自成,何必江北寄人篱下?”

    孙策道:“刘玄德连番恶战,士民皆疲,一心休息,所以才与袁本初讲和,与吕奉先结婚,如今其虽陈兵江北,必不敢挑起大战,否则袁本初必袭其背。有袁公路在前抵挡,我等安心扫平诸郡可也。陆季宁顽固,死守不降,君有何计破之?”

    周瑜道:“陆季宁虽通兵略,然其人老迈,精力不济,城守之事皆委于人。君可佯攻诈败,伪退至临湖,声称讨伐祖郎,还定庐江。舒县解围,我则可入城矣。我家乃舒城大姓,僮仆何止千人,须臾武装,破城何难?”

    孙策大喜,又担忧道:“君与我少年相交,多有人知。君不还家,还则罢了,若君还家,陆季宁与君为难如何是好?”

    周瑜笑道:“我从祖官至太尉,我从叔现为卫尉,庐江周氏,乃江左望族,吴郡陆氏与我家至多平齐,岂能压我家一头?陆季宁何敢害我?”

    孙策执周瑜之手,笑道:“既如此,我在此望君建功矣。”两人约定里应外合之暗号,自去谋划不提。

    朝廷所任豫章太守朱皓正在扬州刺史刘繇处做客。朱皓乃天下名将、当朝太尉朱儁次子,本年三十八岁。朱儁长子朱符于公元186年接替贾琮任交州刺史,治政水平与其父相距甚远,士民皆怨。

    与其父威严严整不同,朱皓相貌儒雅,文质彬彬,从容对刘繇道:“袁公路无视朝廷,擅署官吏,又扣留太傅,欺凌大臣,公何不举兵讨之?”袁术自封扬州牧,与刘繇扬州刺史其实是冲突的;丹阳都尉朱治、怀义校尉孙策等则是袁术讽太傅马日磾以朝命所任。

    太傅马日磾和太仆赵岐奉命安集关东,马日磾至寿春封袁术为左将军,为袁术所留不遣。后朝廷又以袁术为卫将军,以左将军让刘备。袁术夺取马日磾符节不还,又强逼其做自己军师。马日磾深感屈辱,度日如年。

    朱皓对袁术所行十分愤怒,因请刘繇伐之。

    刘繇道:“我受王命刺扬州,有心讨之,但力不及也,故不得不虚与委蛇,以待时机。君为豫章太守,可先入郡逐刘磐,整兵修武,期以三年,届时君与我一南一东,可夹击破之也。”

    朱皓只得点头称是。

第二百四十八章 虽有英才不能用

    公元193年八月,周瑜发部曲仆役千人,作乱于城中,攻击东门,孙策潜行至城下,内外并力,遂破舒县,生擒陆康。

    袁术大喜,欲遵守承诺,以孙策为庐江太守。有嫉妒孙策军功者,谗于袁术道:“孙策仗其父威名,豪杰相助,若年未二十,即为太守,今后平豫章、吴郡、会稽,又安酬功?不如仍将其羁糜于身侧,遇有战事,则令其领军,事后则收其兵权。譬如养虎,饱则扬去,饥则啖人,处于二者之间方可,此养虎之道也,亦天子用大将之道也。”

    袁术深以为然,孙策正如其父,号江东猛虎,不加以制约,必会反噬,若用其为庐江太守,其可征粮税,募甲兵,则是饱之,以后袁术还能给予其何职?若孙策自袁术处得不到所求,或会转向别处。若镇南将军刘表或左将军刘备表任其为扬州牧,命攻袁术,为之奈何?若夺取其军,收在身边,待其又太薄,恐其会饿而食人。

    袁术沉思片刻,就坡下驴道:“君计是也!孤非不酬伯符之功,乃欲加以磨练,使其远至而已。”

    因升孙策为中郎将,领兵三千,驻在合肥。既增其兵,从一千旧部增加两千兵马,又将其多余募兵及庐江降卒收去,不使其有根据之地,可谓妙计。

    袁术用故吏琅琊人刘勋为庐江太守。刘勋向袁术提出舒县地势平坦,无险可守,请将郡治南移到皖城。袁术同意。合肥处于寿春与皖城之间,若孙策作乱,袁术与刘勋可夹击之。

    破庐江,周瑜有功,又是世家子弟,但年纪太轻,尚难委以重任,袁术欲以周瑜为从事中郎,留在身边耳提面命,以后再加以重用。周瑜心中对袁术很不认同,认为其终无所成,便托以年幼,请求回乡读书,待加冠再为袁术效力。袁术同意,顾左右道:“孤有张勋、桥蕤、纪灵、雷薄、陈兰为大将,有刘勋、陈纪、吴景、孙贲、朱治为郡将,后起者武有伯符,文有公瑾,精兵数万,铁骑千余,江淮间谁能相抗?”

    左右咸呼袁公威武。

    袁术捻须大笑,意得志满。

    刘繇请动许劭,来见袁术,说道:“刘景升贪得无厌,来谋豫章,若任其肆虐,必得陇望蜀,窥视庐江、九江。朱皓朱文明,当今太尉朱儁之子,朝廷所任豫章太守,刘使君欲助其收复豫章。袁公若有意,刘使君愿奉袁公为主,三方并力,共讨刘磐。”

    袁术大喜,对许劭道:“刘使君何其谦也!何言为主,携手同心可也!刘景升号称长者,其实心怀叵测,其奸计险行难逃我之二目,庐江太守刘子台,有兵过万,汇合朱文明,足以破刘磐。”

    袁术心中得意,当时诱刘繇南下,或有反对者,如今看来,自己所为非但无错,反以德服人,使刘繇俯首,真神来之笔也。

    在袁术盛情邀请或者说是强留下,许劭不得已先让左右回去复命,自己在寿春盘桓数日,点评臧否扬州人物。

    许劭,字子将,汝南郡平舆县人,生于公元140年,少峻名节,好人伦,多所赏识,先与郭泰郭林宗齐名,“天下言拔士者,咸称许、郭”,名动天下,后又与堂兄许靖许文休合作“月旦评”,风靡一时。许劭曾评曹操曰:“治世之能臣,乱世之英雄”,曹操大喜。有讹传许劭说的是乱世奸雄者,许劭苦笑道:“孟德轻脱,性情暴烈,手中带剑,我若当面评其为奸雄,即便不遭杀害,也必尝其拳脚,何苦来哉?世人以讹传讹,恐有与孟德不谐者,故意为之。”

    许劭后与同县人李淑才不协,又与许靖不和,名声稍堕。司空杨彪征辟许劭,不应,以天下将乱,南赴广陵。曹操征徐州,许劭渡江至丹徒。刘繇南渡曲阿,许劭依之,被刘繇待为上宾。

    许劭见太傅马日磾。马日磾年过六十,须发皓白,形容憔悴,向许劭哭诉袁术无礼之状。许劭叹息道:“翁叔,我无拳无勇,亦难救公也。刘使君近在曲阿,若能笼络英雄,靖平江南,或可相救。请公暂且忍耐,以待将来。”

    马日磾仰面长叹,泪流满面,道:“李郭肆虐,二袁跋扈,汉室将亡欤?”

    许劭道:“公何出此言?朝廷虽陵迟,但刘左将军雄起青州,都督三州,忠心王室,刘使君亦收众江南,豪杰归附,若二君并力,天下不难定,何愁汉室不兴?”

    马日磾拭泪喟叹道:“但愿老夫能等到那时。”

    许劭遍见袁术文武,大片赞誉不要钱般从他口中吐出,袁术及其麾下皆喜悦,待许劭恭敬有加。

    许劭回到曲阿,向刘繇复命。刘繇正安排协助朱皓收服豫章的将领。刘繇手下大将樊能、张英、于糜等皆有要务,脱身不得。朱皓虽从家乡会稽郡上虞县募得兵士千人,远不足于对付刘磐。如果一味依赖刘勋,则处于从属地位,对未来掌控豫章大为不利。

    笮融正在曲阿,闻言自告奋勇道:“融虽不才,亦有精兵数千,愿助使君与朱太守讨刘磐。”

    刘繇欢喜,道:“有笮将军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刘繇据丹徒、曲阿二县后,由于其名声远扬,壮年时曾与胞兄故兖州刺史刘岱被名士陶丘洪比喻为“二龙、骐骥”,豪杰归附者甚众,渡江前有兵三千,渡江后不过月余,众至万人,加上薛礼、笮融各有兵数千,吴郡太守许贡亦有结盟之意,刘繇虽然目前只有二县,但论实力,已是扬州二号人物。

    许劭在座上听刘繇派朱皓、笮融二人南下,皱起眉头。待众人皆退,许劭对刘繇道:“笮融狼忍敢杀,不顾仁义。朱文明善推诚以信人,与笮融同力,恐有不协。”

    刘繇不以为然,道:“笮融杀赵昱,乃利广陵财货;如今并取豫章,朱文明身无长物,笮融有何缘由害之?许公多虑了。”

    许劭遂不言,回家对妻子叹息道:“扬州亦多英雄,近有高岱,远有顾雍,皆英才杰出,刘使君不能卑辞重礼以延之,端坐城中,以待来者,轻才慢士如此,何所宜也?又对奸诈之徒、无行小人大加幸赖,我料其难成也。我南渡前,曹孟德方征徐州,不料数月间刘玄德奋其武功,略定河南,观其方略,似能成事者。或可往依之。”

    高岱和顾雍皆吴郡吴县人,高岱携原吴郡太守盛宪托庇于余杭许昭,顾雍现为会稽郡上虞长。若刘繇亲迎高岱、顾雍,两人必来投。然而刘繇一是担心迎高岱,就不得不迎盛宪,盛宪有高名,万一来曲阿,喧宾夺主则不妙,二是担心惹得现任吴郡太守许贡不满,许贡也是名士,但器量狭窄,对盛宪深怀敌意,欲置其于死地。至于顾雍,年方二十六岁,不过是一个县长,不值得刘繇亲自去请,既写信邀请不来,那就随他去罢。

第二百四十九章 彭城旧为霸王都

    刘备在广陵待了月余,将徐州军政大事安排妥当,见扬州形势稳定下来,没有哪一方尤其是孙策可以快速平定扬州,放下心来,准备启程北上。

    这期间,广陵以陈登、臧霸、吕岱为主,典韦、刘猛为辅,将张勋、桥蕤等击退,收复诸县。张勋、桥蕤损伤数千人,狼狈退回九江境内。陈登等亦不追。

    袁术遭当头痛击,又惊又怒,嘴上不服,心中惧怕,方回复刘备书信,愿结盟好。

    刘备和辞报之。

    这一个月,豫徐人事也出现较大变动。

    徐州牧孔融欲使徐州服从王化而非先从刘备,高调宣扬忠于天子之义,动摇人心。刘备用张昭之策,将各郡郡守置于左将军府直领之下,除东海相刘馗、琅琊相阴德仍与孔融交通,持两端之计外,其余郡守皆不听孔融。忠君报国,刘备也在宣讲,但事有先后,当先忠于刘备,由刘备代表士民去效忠天子,万不可搞错顺序。

    见刘馗、阴德执迷不悟,刘备果断处置,直接将两人奏免,调北海相孙嵩为琅琊相,泰山郡丞王修为东海相,沛相陈珪为北海相。

    孙嵩孙宾硕乃北海人,任北海相欠妥,此前仓促以其代第五巡,如今再次调整。

    王修任泰山郡丞半年多,整肃郡治,抑制兼并,号为“苍鹰”,表现卓异,放在东海,正好清静地方,一改徐州奢靡风气。

    陈珪年老,不宜带兵,放在内郡更为适合。北海处乐安、齐国、东莱、琅琊之间,无有兵灾。当然,还有一点,陈登为广陵太守,陈珪再为沛相,均为比邻扬州的边郡,相当于南大门全在陈氏手中,不妥。

    刘备又因陈登举荐,以其从叔陈瑀、陈琮兄弟为左将军从事。

    陈瑀出自下邳郡望陈氏。与汝南袁氏始于研习《孟氏易》的袁良一样,下邳陈氏始于陈屯。陈屯精研经学,“有令名”,闻名徐州,蓄志养名,未出仕。陈屯之子陈亹(mén)官至广汉太守,生有二子,长子陈球,次子陈琼。

    陈球陈伯真,乃天下名臣,讨灭叛乱,威著南邦,后历任司空、太尉,于公元179年谋诛宦官曹节,事泄被害。卢植、郑玄、管宁、华歆等人,皆曾师从陈球。如今袁绍麾下、冀州治中从事审配,也是陈球故吏。陈球有两子显名,长子陈瑀陈公玮,举孝廉,辟公府不就,次子陈琮陈公琰,也有声名。

    陈琼生子陈珪陈汉瑜,现从沛相转为琅琊相。陈珪生子陈登,陈应等。

    沛相人选,有荐陈瑀者。刘备记得陈瑀历史上虽成一方势力,但不擅兵事,内郡为守则可,沛相与九江接壤,多有兵事,且陈瑀也是陈氏一系,一门三守相,恐非所宜。

    斟酌良久,刘备以荀衍为监军校尉、守沛国相。历史上曹操破冀州后,即以荀衍监军校尉守邺,都督河北事。曹操北征袁尚,并州高干密遣兵谋袭邺,荀衍觉察,尽诛之。

    如此,刘备南线汝南有李通、田畴,沛国有荀衍,下邳有糜竺、臧霸,广陵有陈登、吕岱,可以说是将才济济。军队以臧霸威虏军、李通绥南军最为骁锐。

    历史上臧霸能得以制霸青徐,被委以东面之任,乃是其趁陶谦死后,刘备、吕布、袁术几方在徐州拉锯,逐渐坐大,如今刘备早早把臧霸拉上战车,没有给他坐大的机会。臧霸势力被分割为二,一是臧霸统领的威虏军,二是在琅琊的臧荣、孙康所部。臧荣、孙康均被刘备任命为屯田都尉,率领部众在开阳、临沂、阳都诸县间屯田。臧霸渐渐从一方豪强转为单纯将领,臧霸的威虏军也从其私兵逐渐向左将军之兵转变。

    李通与臧霸性质类似。李通原也是一方豪强,历史上曾被曹操委以南方之事。刘备势头猛烈,李通归附后主动要求改革部曲。刘备以李放李麟游为其参军,冯鼎冯铭秀为其宣教。李通与江夏黄祖、南阳庞季及文聘等多次发生小规模战斗,以寡敌众,未尝落入下风。

    南境暂无事,策马入彭城。彭城相谢寻恭敬招待。刘备欲由此北上鲁国,经济北,巡平原,而回临甾。

    郭嘉谈起彭城原为项羽定都之地,叹息彭城“三面被山,独其西平川数百里”,地扼冲要,沟通四州,实乃形胜之地,牵动刘备一直念兹在心的一桩大事。

    刘备据青州一地时,临甾北有河济,南有泰山,又有淄水便利,是州治的不二之选。

    如今,刘备都督三州,临甾就不太适宜作为左将军府所在地了。一是与豫州、徐州相距太远,不利于控制豫徐,豫州、徐州多为平原,人口众多,战争潜力远胜青州。原来彭城处于徐州东境,现在彭城之东还有丰沛诸县,左有梁国,右有任城,何惧吕布来攻?以刘备如今的实力,除了袁绍,还有谁敢主动挑衅?

    二是临甾与渤海相距太近,一旦袁绍突破河济防线,临甾就无险可守。若刘备在临甾,袁绍可与吕布北西夹击,瓜分其地;若刘备在彭城,袁绍必须借道吕布才能来攻了。而借道,假道伐虢之计尽人皆知,两方必生嫌隙,非到万不得已,吕布不会答应。

    移治乃大事,不可仓促实行。须得先寻一二心腹之人密议,再逐渐推而广之。至于彭城原为项羽都城,是否存在不吉利的问题,刘备并不在意。

    郭嘉简单一语,引得刘备若有所思,聪敏颖透之人如田豫、刘晔等心中微动,彭城地处要冲,交通四州,可不正是左将军府之首选?

    据彭城东可以下兖豫,南可以胁江淮,非守成之所,乃进取之地。郭嘉、刘晔等皆有雄心,否则可投刘表。荆州数年未有大战,百姓得享太平,刘表治政清静,与民休息,乃是少有安定之地,中原士人投奔刘表者,即使不能得重用,作为宾客,混口饭吃,还是没问题的。如和洽,杜幾,繁钦等皆在荆州。

    刘晔因是汉宗室,对朝廷和天子反而没有什么敬畏之心,早就断定汉祚已移,当今天子难为天下之主。左将军混一河南,有万乘之兆。然此与其是否宗室全然无干。如今正如前汉末年,刘备仿佛光武,若扫平天下,还要还政于天子吗?光武为何不寻前汉宗室而还之?

    天已变,势已成,非区区一二忠臣可以挽回。

第二百五十章 内政还须重盐铁

    刘备私下询问田豫关于移治于彭城之事。

    田豫道:“彭城处于四州之中,交通发达,水运便利,若抱进取之心,何患无险可守?欲定中原,平天下,彭城乃上选也。”

    彭城往东北方向,经琅琊,到临甾约六七百里;往东南方向,经下邳,到广陵也是约六七百里;往西南方向,经沛陈二国,至颍川同样是六七百里,名副其实的青、豫、徐三州之中。彭城往西北方向,到吕布所在的定陶,不到四百里。吕布势力与刘备势力交界处,大约在彭城、定陶的中点。定陶的地利还不如彭城。

    彭城到东郡之濮阳五百多里,濮阳渡河至袁绍的大本营邺县也就二百里左右,足以进取。

    历史上曹操于196年迎天子置于许县,许县距离袁绍邺县也是六七百里,南边距离刘表极近。曹操判断刘表无远志、唯自守,所以才敢如此靠南。为何如此靠西,则是因为袁术在东方横行,西边洛阳、弘农则没有大的势力。历史上袁术虽被曹操击败,无法在南阳、豫州立足,但仍旧以九江为根据,横行汝南、陈、沛、下邳、广陵等。刘备领徐州后,曾在淮水一线与袁术相持。后袁术派纪灵进攻刘备于沛县,吕布辕门射戟逼退纪灵。袁术既敢如此深入,可见其势力之强。这也是历史上袁术于公元197年敢称帝的主要原因。

    刘备又询问郭嘉、刘晔以及鲁肃等人意见,众人皆以为可暂驻彭城,若迎天子,亦可置于彭城。

    鲁肃更建议在淮、泗中多编水师,可起运兵奇效。自彭城沿泗水乘船可入济水,直抵定陶;亦可沿泗水乘船南下入淮水,西溯至寿春。如今水师最强者,莫过于刘表,其次就轮到刘备。其余势力还均未将水师提到战略地步。刘备水师现在主要布置在济水,守卫北境。南境亦须加紧着手。非临时筹船,而是常备水师。鲁肃提出,北境水师可命名为河济军,南境水师可命名为江淮军。

    鲁肃战略眼光果然不凡,河济,河水,济水,此军溯大河而上,可抵河内、河东、关中;江淮,江水,淮水,此军溯大江而上,可至荆州、益州。

    河济军,江淮军?不好听。可名定河、横江。历史上鲁肃曾任横江将军,治军整顿,禁令必行,到时可以让他提前履职。

    还有横渡瀚海的水师,可名伏波、镇海。既然有商人可以往来倭国,为何不能组建商、军两用的水师,东至倭国,南至中南半岛?其邦虽穷,其地则多有产出,与之贸易,亦可收利。若能鼓动百姓前往殖民,又何必汲汲于中国自相兼并?贫者无立锥之地?其地多耶,其邦唯患无人,何患无地?

    公元193年八月底,刘备回到临甾。先将吕玲绮交给甘夫人。甘夫人闻讯错愕。刘备大略解释了一下来龙去脉。

    甘夫人心中不怿:汝小小女童,率然私奔,不惧人情乎?胆子又何其之大!我儿为三州之主,前程远大,汝固门当户对,然性子如此之野,长大又将如何?

    但见刘备对吕玲绮十分喜爱,也只得收拾心情,笑脸相迎。

    糜贞跑来,见到吕玲绮,听了其事,大感投契,牵了吕玲绮之手,笑道:“妹子小小年纪,远行千里,不惧艰险,真巾帼女丈夫也。”十分亲热。

    糜贞之事大家均三缄其口,所以并未传扬出去,吕玲绮不知其人是谁,但见她在刘备面前言笑无忌,料是个亲近之人,不好拿捏态度,微笑而已。

    糜贞忙道:“啊呀,我忘却介绍。妹子勿多虑,我姓糜名贞,家兄下邳相糜讳竺。我现为将军书佐,兼做些茶水服侍之事。以后妹子就跟着我罢。”

    吕玲绮看向刘备。

    刘备一指甘夫人,道:“汝且随汝姑行止,闷时可出府玩耍,注意带吕卫随从。”说完自去。

    糜贞趁刘备和甘夫人不注意,向吕玲绮做个鬼脸,向甘夫人行了礼,快步追着刘备背影去了。

    吕玲绮心中微动:这糜贞天真烂漫,毫无拘束,又无惧怕甘夫人之态,莫非是刘公之宠妾?观其衣着打扮,却又不像。煞是可怪。

    甘夫人打点精神,带了吕玲绮进入内宅,为其安排住处和丫鬟侍婢。

    吕卫被安排在馆驿,长吁短叹,一筹莫展,在兖州还有兵马可带,如今赋闲在此,也不知何时是个尽头,真是闷杀人也。这次被侄女给坑惨了!

    刘备到了前府视事,处理了一会公务。军屯掾颜斐来见。

    刘备见颜斐面有喜色,问道:“文林,有何喜事?”

    颜斐行礼已毕,笑道:“启禀将军,曲辕犁推行于齐国,大受欢迎,百姓皆言有神。如今张校尉正全力研制,以用于三州之地。”张校尉即典农校尉张式,正式接替田豫,任匠器营主官,负责强弩、投石机、曲辕犁、水车、铁炉、玻璃等各种器具的研发和制造。

    刘备问:“生铁足用否?”

    其余地方可用木头,犁铧还须用铁。刘备用铁地方很多,刀矛弩箭自不必说,盾若包铁皮则更坚固,胸甲头盔若为铁制则防护性能大增。说是铸剑为犁,只是个形容,并非真把兵器熔铸成农具。兵器的制式化、统一化和标准化,正方兴未艾。

    颜斐道:“金曹在临朐发现一处露天铁矿,金曹掾高子丰正全力组织开采,可缓解一时之匮。商曹也在从他州购买。”

    高子丰即高泰,公元192年正月,刘备初定济南,遍访贤才,可惜愿投者寥寥无几,勉强拔出任铨、张畅、张缪、吴贯、孙汜、何阳、高泰七人,任为守县令长,考核期一年。结果,除了任铨、高泰外,其余皆表现不如人意。任铨如今已为鲁国相,高泰则做了左将军府的金曹掾。

    刘备问道:“购铁想必又是以食盐交换了?”

    颜斐道:“正是。青州雪盐现在乃天下之冠,远销益、凉。”

    刘备点点头,甘缙干得还不错。

    甘缙乃甘夫人远房堂叔。刘备派耿奇迎甘夫人时,其父母已故,依叔叔甘茂生活。甘茂不愿背井离乡而去青州,甘夫人亲族只有甘缙愿从。

    甘缙年过四十,年轻时曾远走他乡,不知去做什么,一身是伤回到家乡,人问之,皆三缄其口。甘缙见耿奇等气势不凡,忖度必是贵人,便孤身跟来。先为管家,后刘备一统青州,实行盐铁专营,甘缙上书言盐事。

    刘备与之深谈,方知其曾从事私盐贩卖十余年,后陶谦掌徐州,大力打击私盐贩卖,私盐贩子间又生内讧,甘缙勉强逃命回家,妻子皆死,金银尽失。

    担任青州盐曹从事之职后,甘缙在打击私盐方面甚有建树,使得青州私盐贩卖为之绝迹。刘备任左将军,将其调任盐曹掾,统管三州盐运。

    甘缙重新娶了小家之女,日子过得风生水起。他为人既有胆色,又处事圆滑,在青州官场风评不错,俨然一颗政坛老新星。

第二百五十一章 积粮首要靠屯田

    刘备又问颜斐屯田之事,要求举行更大范围屯田。

    天下大乱,黄巾四起,盗贼如潮,百姓离乱,人口流失严重。

    以青州为例,永和五年(公元149年)朝廷统计天下丁口,青州六十三万户,三百六十八万口,平原郡人口过百万。但这五十多年来,天灾人祸不断。公元154年,泰山、琅琊公孙举、东郭窦等反,聚众至三万人,寇青、兖、徐三州,破坏郡县。此后小股盗贼层出不穷。尤其是公元188年,青徐黄巾复起,声势浩大。徐州有陶谦,击退黄巾,保境安民。青州则不得其守,此后的青州刺史焦和更是为政混乱,郡县皆成丘虚。去年刘备统一青州后,曾统计治下丁口,整个青州不到百万口。当然,即使五十年来多有灾祸,实际人口数也不至于这么少,很多人口数都沦为地方豪强、大姓的奴仆,视同财货牲畜,被藏匿起来,根本无从统计。除非刘备的管理能够深入底层,否则也只能听任大姓报一个数字。

    这又涉及到地方管理及官吏数量及素质的问题。现在刘备薄弱的财政既要支撑军队,又要养各级官吏,已是不堪重负。

    根据朝廷制度,县令或县长,三百石到一千石不等,月谷40斛到90斛,佐官有县丞、县尉,二百石到六百石不等,月谷30斛到70斛,县吏有功曹,廷曹,户曹,田曹,水曹,仓曹,金曹,集曹,法曹,兵曹,尉曹,狱曹,决曹,主簿等等百石吏,月谷16斛。采取半粮半钱的方式支付,一个百石吏,每月得8斛(216斤)粮加800钱,不足以支撑家用。而且自桓、灵以来,朝廷由于财政困难,经常拖欠或降俸,上述俸禄标准根本无法保证。

    正如撰写《四民月令》的崔寔所说:“……俸禄甚薄,仰不足以养父母,俯不足以活妻子。所爱所亲,方将冻馁,虽冒刃求利,尚犹不避。是所谓渴马守水,饿犬护肉,其不侵,亦无几矣”。官员们即将饿死,不去压榨百姓,还能干什么?

    刘备掌青州后,重新给各级官吏发放俸禄。钱粮何来?

    一是向仍由郡县控制的百姓直接收税,不向朝廷解送,自行处置。

    二是抄灭所为不法的大姓、豪强,得其财货钱粮。现在朝纲松弛,不犯法的豪强几乎没有。以前豪强杀人,巧取豪夺,还有朝廷任命的官吏主持公道,现在朝廷权威丧失,官吏都夹着尾巴做人,还敢对豪强指手画脚么?把官员杀了,朝廷还能派兵来剿灭么?不可能的。所以,地方官吏索性跟豪强勾结在一起,联手欺压小民,弄得百姓四处逃亡,逃出狼口,又入虎穴,叫天不应,叫地无门,惨不忍睹。很多都逃入山林之中,苦不堪言。刘备入青州,很是抄灭了一些恶豪。

    三是实行屯田,组织军队在驻地屯田,组织流民屯田。刘备土地何来?亦此地百姓土地而已。刘备入青州前,此地的盗贼、豪强、恶吏或将百姓掠为奴隶,为其耕种,分成那是休想,壮年能干活就给口饭吃,干不动就折磨死拉倒。一恶既做,其余百姓皆惊慌而逃,豪强找不到足够百姓耕种,土地遂荒。刘备剿灭盗贼,打击豪强,诛杀恶吏,自然就成了荒地的主人。青州、豫州抛荒的土地不少,徐州则是大姓兼并厉害,都有屯田的基础。

    总结去年屯田经验后,刘备一口气任命了十余名屯田都尉,在三州各地屯田。屯田都尉直属左将军府管理,由军屯掾颜斐对接。另外,除了关羽扬武、张飞振威、赵云折冲、太史慈射声、吕虔讨逆、牵招征虏、典韦摧锋、刘猛陷阵、鲁肃奋武、李通绥南、臧霸威虏、许褚横野十二军五万多人及济水水师之外,包括重建的殄寇军以及豫州左军、豫州右军、兖州左军、兖州右军、徐州兵、田畴、陈登以及各地驻军,均需屯田。

    随着刘备对豪强打击的深入,刘备在士林间的名声也越来越差。这是立场问题,不可逆转。不可能因为刘备礼贤下士,待人赤诚,就会改变。士林,说到底是读书人的丛林,埋头耕种的农民之子是读不起书的,能读起书的起码是中人之家,可以让劳动力空闲下来去读书、去游学。很多士人都出自地方豪强,其本人虽然清高自赏,有忠义、孝顺、正直等各种名声,但其家、其父、其兄未必就没有掠人为奴、抢占土地、欺男霸女的违法行为。刘备若诛其家,因其人不为恶而置之,但其人能对刘备欢呼支持么?必远行他州,骂刘备酷烈。

    刘备设立学宫,给予学子以补贴,就是希望能扩大教育受众面,让更多贫困学子也加入到士林中来。农民人口最多,若能多出读书人,将大大稀释豪强出身士子的比例。这拨人若敢为不法,刘备直接处置即可,自有大批人才顶上。

    十年树人,教育是个无底洞,其投入要循序渐进,不可贸然实施。

    对豪强的打击,也要循序渐进。刘备现在打击的都是民愤极大、在士林中名声很差、影响力不是太大的豪强。至于北海郑氏,孙氏,是氏,淮浦陈氏,临朐糜氏,济南刘氏,彭城张氏,东海王氏,一时皆动不得。

    即使如此,冀扬荆益也多传刘备手段酷烈、治政严苛、荼毒百姓的恶名。

    刘备得徐州后,任命陶商为商曹左掾,任命糜竺之弟糜芳为商曹右掾,负责三州一体通商之事,三州商旅往来,一律免除关津之税,只收市买之税。大体上按交易额收十分之一,但区分货物种类税收有所不同,奢侈品税重,生活必需品税轻。刘备实控区域与外州边境仍设关卡,收取过境关税,禁止贩卖粮食、铁器出境,入境者免税;奢侈品入境重税,出境轻税。鼓励境内商人贩卖珍珠、美玉、精美瓷器、玩具、胭脂、宝刀等至外州,自外州购买粮食、铁器等。铁器须专卖于官府,但刘备给予商人留了可观的利润空间。

    不论是打击豪强,还是低层次的贸易战,都是存量博弈。刘备开动脑筋,与青州学宫、工农书院及匠器营(即研究武器的秘密基地,刘备起了个平平无奇的名字,什么神机营之类都被他否决了)努力在农田水利方面探索和研究,力图提高农田产出,做大增量。曲辕犁是一项神器。快速扩大耕牛数量,做好耕牛养殖,也是一门学问。至于农时、田垄、施肥、育苗等,林林总总,自有专人研究。

    刘备又命颍川太守徐邈着手建立颍川学院,汝颍名士多避难荆州,可派人延请,如邯郸淳、颍容、司马徽等,均可为大祭酒;命新任东海相王修与徐州牧孔融沟通,设立泗水学院,邀请孔融兼任大祭酒。若其不愿,可派人至吴郡刘繇处邀请许劭,或至会稽王朗处邀请许靖。刘备告知王修,若邀请,可以张昭、华歆名义,想必二许愿来。

第二百五十二章 地上佛国岂易得

    扬州,豫章郡,柴桑城门开处,两支军队陆续出城,迤逦向南而去。自庐山之西经过,不一日到达历陵城外,安营扎寨。

    其中一名军队的首领是名儒将,虽着甲衣,仍可看出一身儒者风范,对一名凶眉恶眼、不似良善的光头将领道:“刘子台居然不至,又仅派三千兵,两军合兵不过九千,恐不易破刘磐。”说话这将正是朝廷所任豫章太守朱皓。他自家乡募兵千人,刘繇又给兵千人。

    光头将领正是笮融,带兵四千,兵强马壮。他傲然一笑:“刘磐小儿,有何能为?我僧兵视死如生,破之何难?朱君但坐观可也。”

    笮融自南渡以来,所见者赵昱、薛礼、刘繇、朱皓,皆未被他放在眼里。陶谦昏聩老朽,袁术志大才疏,孙策乳臭未干,许贡器量狭小,王朗不通兵略,整个扬州竟无一个英雄!此非天赐于己乎?若能据江南自立,未尝不可以建立一个地上佛国!笮融心中规划,若破刘磐,则可夺朱皓之兵而据豫章,东取会稽,北夺丹阳、吴郡,与袁术划江而治。袁术虽然能力不成,但兵力不弱,笮融自问一时难以将他拿下,则置之于度外可也。

    朱皓赞道:“笮将军勇锐,信心百倍,军心可用也。”

    派人请刘勋所派将领汝南李术。李术三十多岁,长相威猛,亦不将刘磐放在眼里,建议趁刘磐立足未稳,迅速进兵,渡过修水,攻下海昏,免得刘磐据修水拦路。笮融道:“李君此议,略与某同。事不迟疑,速速进兵罢。”

    两军兵至修水,无兵拒守,渡河后猛攻海昏。城中守兵不过百人,却是荆州敢战之卒,抵抗一日才被攻破。笮融怒其抵抗,将几十残兵皆坑杀。朱皓极力劝阻,笮融哪里会听他的,率然道:“君为太守,治郡可也。我为中郎将,兵事自有主意,与君无涉也!”李术也支持笮融。朱皓至此才觉自己与笮融不是一路人,愀然不乐。

    两军休整一日后,李术道:“兵贵神速,宜直进南昌,出其不意,攻其无备。”

    朱皓道:“刘磐虽年轻,但有勇名。如今一退百里,其中必然有诈,不可不防。”

    笮融道:“刘景升自守之主,无有远略,贪图小利而已。其派刘磐前来,是欺扬州一团散沙,无人干涉,今见我大军前来,已进退失据,欲守海昏,却又犹豫,最后白白丢了百余精兵。为将者当知形势,果决断,要么一兵不留,要么重兵据防,岂可持两端之计?以我观之,刘磐于兵法知之甚浅也!”笮融睥睨自雄,不可一世。

    南昌城外,梅岭山侧,黄忠对刘磐道:“直前迎击敌兵即可,又何必白白牺牲勇士性命?”不满之情溢于言表。

    刘磐道:“此正方之计也,黄司马休要多言。”

    闻朱皓前来争郡,兵力近万,李严便定下骄敌之计,非但不抢占历陵、柴桑,连海昏都仅派了百余士兵,假装惧敌,做坚守南昌之假象,暗自出兵西渡赣水,在梅岭山下设伏。

    就算不做迎击,设伏也可,但何必浪费百余精锐之性命?这点让黄忠等出身行伍的老兵大为不满。李严却道:“此败敌之代价,不得不有所牺牲。若以百余将士性命,换得敌兵益骄,大增我军胜算,有何不可?”李严为免消息走漏,要求刘磐北上路上凡是碰到乡民村夫,一律以奸细罪名抓起来,若敢反抗,就地格杀。这一路行来,村民杀了十几人,还包括几名老弱。

    刘磐士兵因是荆州人,从未来过扬州,豫章对他们来说形同异国,杀人毫无心理负担。黄忠也非心慈手软之人,但这种无谓杀戮实无必要,在自己帐中对左右叹道:“李正方托名正义,惟利是视,所行险辣,而为刘公所信,上下皆如此,吾不知荆州将至何地也。”

    下午,斥候望见北方烟尘滚滚,大队人马奔来,旌旗招展,声势浩大,忙报于刘磐。刘磐命士兵喝点水,吃些干粮,养精蓄锐。

    李严留守南昌城,刘磐共带兵三千多人出城设伏,包括其直领一部,韩晞一部,黄忠一部。负责瞭望的斥候不停将敌军距离报于刘磐,刘磐派人将黄忠叫至面前,道:“黄司马,君屡言直前迎击即可破敌,如今敌兵在前,君可愿为先锋?”

    黄忠高声道:“先锋陷阵,斩将夺旗,忠求之不得!”

    刘磐喝道:“可有信心破敌?”

    黄忠厉声道:“不破敌阵,忠绝不回还!”

    刘磐壮之,道:“听得中军鼓响,君即可挥兵杀出,我与韩校尉当继于君后。”

    黄忠领命而去,回到自己部中,激励将士道:“袁术欺凌大臣,擅署官吏,先取九江,又取庐江,今又派李术来夺豫章,若为其所乘,我州江夏、长沙皆暴露于其兵锋之下。如今敌兵已中计,叫嚣而来,毫无防备,我军骤然自山中杀出,破之必矣。我部抢得先锋,何其荣耀!斩将立功,就在今日!我当先出,诸君随我旗帜直前杀敌可也!敢后退者,皆斩!”

    黄忠生于公元155年,十八岁为郡兵,自小卒干起,历伍长、什长、都伯、屯将、军侯,刘表领荆州后才得以升为别部司马,统领一部千人。黄忠性情耿介,说话直来直去,很容易得罪人,尤其是在文风鼎盛的荆州,更显得格格不入,若非其确实勇猛善战,早就被撸了下去,别部司马岂容易得耶?黄忠郁郁不得志,索性我行我素,更不掩饰,在荆州军中成了有名的刺头。这次刘表派刘磐入据豫章,便把黄忠一并派来,让他到外州去折腾,眼不见心不烦。

    黄忠对刘磐、李严决策不满归不满,但身为军人,他把军令统一视为当然之事,上官既决定,那就必须执行。

    黄忠布置好部伍出击次序后,跪坐于席上,大刀横在膝上,双手握着长柄,摒弃杂念,微闭双眼,静静等着中军鼓响。

    嗵、嗵、嗵!

    中军战鼓擂响。刘磐传令兵飞奔而至,高叫:“中郎将有令!黄忠部即刻出击!”

    黄忠睁开双眼,一跃而起,大刀擎在手中,刀尖向前一指,叫道:“冲锋!杀贼!”当先奔出。

第二百五十三章 百战老兵勇争先

    袁刘联军,行在最前的是笮融所部,然后是李术,最后是朱皓。朱皓总是怀疑刘磐有埋伏,死活不肯打头阵。笮融大加讥讽,自率兵在前,李术继之。

    刘磐选择攻击的时机是笮融所部刚过,黄忠部奔出后,刀锋所向正是李术部。刘磐盘算着敌军首脑必在中军,没料到朱皓、笮融、李术完全是仓促联合,哪里有什么主脑。

    李术听见鼓声,见山下林间闪出一彪人马,杀气冲天,杀声动地。李术大吃一惊,竟然被朱皓说中了!忙命部下整军迎战。但骤出不意,军士皆慌乱,又是向前行军状态,仓促间哪里容易改成战斗队形。

    李术正在高声叫喊,指挥迎战,忽听得亲兵嘶声大叫:“校尉小心!”

    李术急转头看去,敌军已至近前,为首一人身披铁甲,手握大刀,杀入阵中,所至处残肢乱飞、鲜血横洒,己阵如波涛中分,裂开一条通路,尽头正是自己。

    李术骇然,但退已无路可退,振奋胆量,抖擞精神,大吼一声:“好贼子!”举矛相迎。

    那名敌将一个停顿,轮刀,刀速骤然加快,李术铁矛竟然迎了个空,眼下寒芒掠过,咔嚓一声响,头颅飞在空中。

    来将正是黄忠。他用刀尖将李术首级挑起,吼道:“汝主将已死!不降何待!”

    李术部大乱。

    鼓声如雷,刘磐督本部及韩晞部杀出。

    朱皓见有伏兵出,顿足大叫:“我早说必有蹊跷,笮、李皆不听,如今为之奈何?”乱了手脚。

    笮融见有一彪伏兵杀出,心中也是一沉,下意识就要拨马逃窜,待定睛一看,不过千人左右,攻击方向又是李术部,自己所部安然无恙,心中略定,高声叫喊,指挥队伍结成战斗队形,准备迎战。

    轮倾心向佛、蛊惑人心,笮融是好手,但说起行军打仗,他不过是三流水平,其兵远谈不上精锐,哪里会那么容易完成阵型转换?

    笮融望见黄忠部杀入李术军中,李术军大乱,行将崩溃,自己军心也出现不稳迹象,心中矛盾,有心趁乱带着亲信逃走,但敌兵不过千人,又非刘备、关羽、典韦、赵云之流,实不甘心。一旦逃走,部众离散,自己一腔宏愿必付东流。

    他一咬牙,高呼道:“欲成圣佛,须历百难。如今不过是上天给予的小小考验,不通过此考验,如何能建立佛国?如何证明向佛诚心?为此大业,即便舍弃此身,也必往生极乐!诸弟子,不努力向前,斩杀妖魔,更待何时!南(nā)无(mó)无量清净佛!”

    上师佛音贯耳,众弟子无不精神百倍,沮丧一扫而空,皆高呼“南无无量清净佛”。有笮融鼓舞加持,数百僧兵悍不畏死地向黄忠部杀去。

    无量清净佛,即无量寿佛、阿弥陀佛,是西方极乐世界之佛主。南无,是赞颂、礼敬之意。此语自西域月支国高僧支娄迦谶()所译佛经《佛说无量清净平等觉经》中而来。

    支娄迦谶入中国不过二十来年,此经成于几年前,流传尚不广泛。笮融曾见过支娄迦谶,目其为神人,深受教诲,故得传此经,并以之教导弟子。

    笮融率领僧兵杀到中军,凡李术溃兵敢来冲阵者,皆杀之。笮融说得清楚:有妖魔乱佛,所以佛陀有金刚为护法,诸弟子皆当为佛护法,杀妖魔无罪。数百僧兵悍然冲上,立时止住颓势,并与黄忠所部杀做一团。

    屯将、都伯急报于黄忠:“敌兵皆做和尚装扮,无甲,然凶悍不畏死,多有以肉身迎刀枪者,我军受挫,死伤甚重。”所谓一人拼命,十人莫当。笮融数百僧兵皆高呼佛号,向前突击,刀砍矛刺,毫不畏惧,前仆后继,脚步不停,黄忠部士兵皆骇然,坚持不住,向后败退。

    刘磐、韩晞杀到时,笮融军又整理出数百居士,逆击而上。刘磐手舞铁槊,连杀数人,却未在敌人眼中看到丝毫惧色,心中不由骇然:“闻笮融乃佛徒,僧兵精锐,不意竟至于斯!”

    李术身死,其部本将溃散,有笮融所派第一拨数百僧兵缠住黄忠部,其兵在中下级军官指挥下,渐渐收束阵势,向朱皓靠拢。

    朱皓毕竟出身将门,开始时陷入慌乱,过了一刻敌人仍未杀到自己身前,渐渐镇定下来,见李术残部退来,忙派朱粱上前指挥,自己坐镇后方,命朱粱都督本部及李术部,合计两千多兵,上前作战。

    朱粱乃是朱儁族侄,见主将不再慌乱,自己也有了主心骨,接令出战,擂动战鼓,前阵排列数百精锐长矛兵,踩着鼓点,不快不慢向前进发。

    韩晞乃是刘表爱将,在刘表平荆州中多有功劳,年纪不过二十多岁,已为校尉,望见朱粱矛阵来势,心中惊骇,急派人对刘磐道:“若不击破笮融,我军死无地矣!”前有笮融阻拦,后有矛阵夹击,相当不利。矛阵不易破,唯有破笮融,方有喘息之机。千算万算,未算到笮融如此坚忍、其僧兵如此凶悍!

    刘磐也得亲兵报告朱皓动向,心中焦急,汗水从脸上滚滚流下,将军队交给司马指挥,亲自带十几精锐奔入黄忠阵中,找到黄忠,叫道:“汉升!朱皓矛阵仓促难破,唯有先破笮融,徐徐后退,方有胜机,否则我等皆成俘虏矣!”

    黄忠虽见形势不利,仍旧相当镇定,对刘磐道:“笮融僧兵虽利,然皆一时之气,不敷久战,且其气势唯恃笮融一人。将军且为我指挥,顶住僧兵即可,我亲率勇士,径去擒斩笮融。笮融若死,其军必溃!”

    刘磐道:“笮融身边必有勇士,汉升若能办此,我必奏明刘公,厚酬君功!”他不担心黄忠安危,担心的是黄忠能否完成任务。

    黄忠淡然道:“斩将杀敌,忠之本分也!”点了数十勇士,向东绕行,直扑笮融本阵。

    笮融望见形势转为对己方有利,双手高举,哈哈狂笑,大呼道:“佛陀护佑!天欲成我!”

    麾下部众看到一撮敌人来袭,甚为精锐,转眼间突入两重防线,忙命迎击。派出去的将士如白雪遇热汤,转眼消融,不曾迟滞敌人脚步半分。笮融本就四千余众,先派去数百僧兵援救李术部,又派去数百居士迎击刘磐、韩晞,本阵聚集在笮融身边的不过五六百人,其余前军正在乱纷纷奔回。

    笮融兵士并未完全成方阵,且南北厚实,左右较薄。黄忠突击的东侧不过一百人左右,且散布开来。如果笮融兵不动,黄忠只需击杀三四人、透三重防线,即可杀到笮融面前。敌兵不可能不动,这边有敌,周围敌兵皆会辐辏过来,笮融也不可能不动,自会后退入更多保护之中。

    但只要黄忠足够快,一切仍有可能。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世事变幻谁能料

    黄忠够不够快?

    这个要去问历史上的夏侯渊。如今的夏侯渊只会在地下表示:我只知道关羽矛快,黄忠刀快不快休来问我!

    黄忠轮动大刀,奔行如飞,整个人化作一个巨大的刀轮,滚滚向前,所过处宛如稻谷披靡。其部下数十勇士紧紧跟随,将缺口向两侧扩大,为黄忠分担压力。

    笮融开始还面带冷笑,心道我僧兵凶悍无畏,汝这小撮人不过是送死,然僧兵虽然无畏,不惧死,但死也没能挡住敌人脚步。黄忠连杀十几人,距离笮融不过一道僧兵。笮融身在军中,后面皆是人,往后躲却躲不了太远,顿时冷汗滚滚而下,脸上慌乱,叫道:“快拦住他!杀了他!”

    黄忠长途奔袭而来,又连透几重敌人,也是脚步沉重,两臂发酸,眼见笮融就在面前,却杀之不得,心中不由焦躁,险些被一名僧兵抱住,他强压烦躁,深吸一口气,大刀轮开,将那僧兵斩杀在地,将刀柄用力往地上一顿,插入土中,从背后取下斜斜背着的大弓,自箭囊中抽出羽箭,搭箭,张弓!

    笮融骇然,忙自身边一名部众手中夺过圆盾横在胸前,挡住大半个身子。

    嗡地一声响,弓弦如霹雳。

    笮融在弦声和箭矢破空声传入耳中的同时,左腿剧痛,不由跪倒在地,却是仓促中圆盾未遮住的大腿中了一箭。

    嗡地又是一声响。笮融鼻腔剧痛,眼冒金星,陷入无边黑暗中。

    方才笮融跪倒在地,脸从圆盾后露出,这第二箭便端端正正从面门射入,从后脑透出,当场身死。

    僧兵皆惊愕,数十人吼道:“妖魔杀害上师!跟他拼了!”扑向黄忠。

    黄忠等结成圆阵,背靠背作战。僧兵仓促难以攻下。黄忠等又放声高呼:“笮融已死!尔等负隅顽抗,又有何益!”

    不少僧兵跑去看笮融尸身,发现确实是死得不能再死,皆茫然。上师不是佛陀护佑么?怎么也会身死?看起来不像是成佛的样子啊!

    茫然而立的人越来越多,围攻黄忠等的僧兵作战意志也迅速减退,被黄忠等又杀数人后,大喊一声,四散而逃。

    黄忠砍了笮融的首级,众僧兵也不阻拦,只是呆呆站立,像三四百根木桩也似。

    黄忠等从后面逼近笮融所派第一拨僧兵背后,挑起笮融首级,高呼:“笮融已死,所谓佛陀护佑,皆是谎言,汝等不降何待!”

    僧兵顿溃。

    刘磐、韩晞、黄忠等收拢队伍,俘虏笮融兵两千多人,徐徐后退。朱粱矛阵为求阵型,行进步伐较慢,不敢追击刘磐,也停下脚步。

    黄忠勇斩笮融,血染衣甲,赢得刘磐、韩晞尊重。刘磐征求黄忠意见:“汉升以为如今当进,当退?”

    黄忠取过水囊灌了几大口水,用手擦擦嘴,胡须上也满是血水,平息了一下呼吸,道:“士气正盛,自然当进。若朱皓拒守历陵、柴桑,倚匡庐、傅易二山,临彭蠡之泽,则不易克。”柴桑即今九江,匡庐即庐山,彭蠡泽连鄱阳湖。

    刘磐道:“汉升尚能再战否?”

    黄忠大声道:“方斩小贼,不过活动筋骨,如何不能战?”

    于是简单休整,列阵,中郎将刘磐居中,别部司马黄忠据右,校尉韩晞居左,向朱皓进逼。方今以右为尊,黄忠从末座变成了次席。

    朱皓见刘磐来攻,也只得列阵相迎,将最为精锐的本部长矛兵部署在中军,马忠率刘繇所赠千兵列于左,李从率李术残部列于右。

    长风猎猎,残阳如血。

    ********

    刘备接到豫章战事情报已是一个月后,听到黄忠的名字,不由叹道:“世事变幻,谁能逆料?”

    豫章一战,黄忠先斩笮融,又斩刘繇部将马忠,刘磐遂破袁术、刘繇联军。朱皓单骑逃入庐江,辗转去就刘繇。刘表闻讯大喜,升刘磐为偏将军,升黄忠、韩晞皆为中郎将。

    刘备一是感慨黄忠立功升为中郎将,远比历史上为早,如此刘表亦不算对其薄待,不知需要何等机缘,才能将其收入麾下。二是感慨朱皓,虽然兵败,未如历史上那般击走刘表所任豫章太守诸葛玄,有一个高光时刻,但保住了性命,也不算亏本。三是感慨笮融,历史上他先杀薛礼,又杀朱皓,加上赵昱,三个救命恩人或者说是容留善待他的主人都死于其手,卑鄙无耻的程度令人咋舌。如今提前两年身死,少造了不少杀孽。

    刘磐在豫章站稳脚跟,袁术压力就大了。刘繇失去笮融助力,不知可还敢跟袁术翻脸?吴郡许贡、会稽王朗又作何反应?

    刘备派人提醒陈登、臧霸,对扬州局势多加留神,最好尽量维持扬州各势力的均势,为自己休养生息争取时间。

    陈登送来书信,言已与许贡、王朗接上头,两人皆向刘备致意殷勤,表达善意,并请刘备派兵讨伐袁术,两人愿在后响应。刘繇也送信来,请刘备派兵与自己合力,共图袁术。

    袁术穷兵黩武,兵力至五六万,刘繇不过万人,许贡、王朗皆数千人,非袁术敌手。现在若攻袁术,孙策必为其所用,非有三万精锐,难以破之。刘备精锐一共才有五万人,与袁绍相比都处于劣势,更何况同时与二袁开战?此非其时也!

    对扬州势力,刘备皆好言答之,期以将来。

    许靖、许劭皆至。由于两人不协,刘备以许靖为泗水学院大祭酒,以许劭为徐州治中从事。徐州牧孔融反对无效。许劭也是个老而弥坚的名士,有他掣肘,孔融想必就没那么多精力跟刘备捣乱了。

    徐庶送来长安消息,据传韩遂、马腾又欲攻长安,李傕派樊稠带兵出城以拒之,徐庶觉得其中大有蹊跷。

    刘备心中一动:李傕这是要对樊稠下手了么?先将其军队调出城去,然后托辞请樊稠入城议事,一二勇士即可将其擒杀。长安城中势力若从三头变为两头,势必两相斗,迎天子之时机或将到来。复信徐庶,提醒其注意形势变化,尤其要与荀攸、钟繇等保持密切联系,时机成熟,可断然接天子出城。

    刘备又派人送信于牵招,命其与徐庶联络,必要时可直接出兵,颖川李通、田畴,梁国陈恺,甚至任城吕虔、鲁肃,东平关羽,皆可作为接应。若因吕鲁关离守造成边境空虚,可移典韦、刘猛至前线。不是要与李傕等大战,但抢人亦需大军。

第二百五十五章 天道易兮我何艰

    徐庶刚接到刘备密信,果闻李傕派人以曹操欲攻河东为名,急召樊稠回京议事,次日有诏诛杀樊稠。据说是樊稠赴李傕宴会,诸将皆在。李傕之将胡封假装侍者,自后刺了樊稠一刀。樊稠痛吼,欲起,刀上施毒,四肢无力,李利以刀斫樊稠颈,遂杀之。满座惊骇。

    徐庶对管亥、陈到等人叹道:“将军明见万里,何其神也!”

    郭汜因有他故,未赴此宴,闻讯又惊又怒。其党高硕对郭汜道:“李傕托名宴席,将樊将军赚入府中,派死士杀之,何其阴险毒辣!将军与其见面,务须带甲士自卫。”

    郭汜族侄郭艾则道:“李傕已并樊稠,其兵力为诸军之冠,必图吞并我军。俗云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不如以快打快,即刻带兵突袭之。其方整顿士兵,不为备。必可破之。”

    郭汜为人勇猛,谁都不惧,曾单骑与吕布相斗。但那时是进攻长安,他身份不过是一个校尉,正需拼命。如今身为后将军,开府同三公,地位尊崇,一身系数万步骑安危,又怎敢不谨慎从事!他思虑再三,道:“我单军攻李傕,恐难办之,若有差池,必遭其祸。须与张济、杨定等共议,并力图之。”派人去见杨定,并派亲信出城东下,去找张济。

    张济原为镇北将军,刘备为左将军后,镇东将军空缺,张济又转任镇东,现仍驻军于陕县,弘农为其势力范围。

    杨定在座,亲眼见李傕杀樊稠,并其众,回家后忙派左灵将侍中种辑请来,密议道:“郭汜素与李傕不协,如今李傕杀樊稠,郭汜必生疑心,两者若相斗,我等可趁其弊,一举而除之。”

    种辑与种劭同族,曾与荀攸、郑泰、何颙(yóng)谋诛董卓。事泄,郑泰逃亡,种辑、荀攸、何颙皆入狱,何颙忖度必死,在狱中自杀,种辑也惶惧不可终日,只有荀攸言语饮食自若。会吕布诛董卓,种辑和荀攸得以出狱。

    李傕、郭汜据长安后,以种辑、荀攸等皆名士,不加罪,优容待之。种辑认为杨定宽厚,能得众心,又不像李傕郭汜粗野好杀,便托庇其下,荀攸与其绝交。种辑亦不加害于荀攸。

    种劭与韩遂、马腾谋诛李傕、郭汜,事败身死。李郭迁怒,欲杀种辑。种辑赖杨定力护得免,对其更加感激涕零,尽心竭力。

    种辑本年三十八岁,面容清癯,双目有神,道:“李傕兵强于郭汜,若不助郭汜,后者必为其所并,郭破而李益强,何弊可乘?若直撄其锋,则众寡不敌,反致祸患。李傕将杨奉,本白波贼,董卓派牛辅、李傕击白波,杨奉不得已投李傕,李傕深信重之。然李傕跋扈,欺凌天子,又欲强占帝姬,杨奉心中不满。某不才,愿说杨奉反讨李傕,以离其军。”

    董卓入洛阳后,废天子刘辩,以立威福,又派李儒鸩之。刘辩与唐姬饮宴别,悲歌曰:“天道易兮我何艰,……逝将去汝兮适幽玄。”唐姬起舞相和。歌毕,两人抱头痛哭,坐者皆流涕。刘辩饮鸩死,时年十五。唐姬归颍川故里,誓死不改嫁。后李傕、郭汜欲反攻长安,其兵四处掳掠粮食,在颖川将唐姬掠走,献于李傕。李傕欲以为妻。唐姬不从,闹将开来,引得朝廷上下皆不满。天子趁机出言,将唐姬索回,置于宫中,拜为弘农王妃,派人好生服侍。李傕大失人望。

    杨定等大喜,皆道:“种公若能离间杨奉,必大损李傕之势。”

    杨奉有兵数千,皆精锐,其麾下有猛将曰徐晃者,勇冠三军,名动长安。若能说动杨奉反李傕,则攻守形势必大不相同。

    宣室。天子刘协闻李傕杀了樊稠,有喜有忧,找了个机会问钟繇:“诸将火并,将有利于朝廷,或不利于朝廷?”

    钟繇脸色凝重,道:“李傕并樊稠,先杀首脑,又于城外并其兵,无甚波折。如今李郭诸将兵皆在城内,若发生火并,战于城中,臣恐有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之虞!”

    刘协极聪明,闻言醒悟,忙问道:“为之奈何?”

    钟繇叹道:“身在牢笼,李郭在侧,段张在东,脱身亦难矣!除非刘左将军或曹讨逆兵至长安,否则只能听天由命了。”

    刘协道:“左将军都督三州,何不率兵西上?朕料张济、段煨必难阻拦。”

    钟繇道:“左将军兵虽精锐,但逊于袁本初,若其倾军而来,袁本初蹑其后,邀其侧,左将军必败矣。且其成军不过两年,连番恶战,士卒疲惫,粮草匮乏,恐怕一两年内难以劳师远征。”

    刘协道:“曹孟德近在并州,可否自河东南下长安,来救朕躬?”

    钟繇道:“曹孟德方讨太原,其兵多来自袁本初,恐仓促间亦难至。”

    刘协满脸沮丧,良久不语,突然一咬牙,向钟繇道:“我为天子,而命悬他人之手,实不甘心!左将军司马田豫曾言有小股精锐在京师,卿与公达可与之联络,看有何方略。”

    钟繇劝道:“国家,左将军人手不过数十,在这万军之中能发挥什么作用?万不可冒险行事。闻杨定与张济有谋,若借张济之力东下弘农,则可近于左将军。届时外有忠义之军,内有骨骾之臣,张济必不敢欺国家。国家可徐徐亲政,重兴汉室。因此,臣建议国家此时切勿轻举妄动,以免刺激李郭,酿成不测之祸。”

    刘协犹豫片刻,道:“就依卿之言。”

    钟繇道:“请国家放心,若事不谐,臣等亦不会胶柱鼓瑟、坐以待毙,必集勇士,护国家出城。”

    刘协点头,道:“一切拜托钟卿。”

    钟繇告退,与荀攸计议。荀攸跟钟繇观点不同,道:“形势危急,千钧系于一发,李郭若斗于城中,必来夺天子。乱军之中,刀枪无眼,我等手无缚鸡之力,如何保护天子周全?坐等张济,恐非良策。当速与徐庶等商议,召勇士潜于宫门附近,以防有变。”

    钟繇疑道:“董卓尚不敢劫天子,李郭岂敢乎?”

    荀攸道:“董卓乃虎豹,有野望,欲得天下之心,行禅让之事,故有所顾忌。李郭不过豺狼,无有远略,凶残成性,何惧物议?”

    钟繇脸上变色,道:“非君之言,我竟不及此。此事当速为之备。我现便去寻徐庶。”

    右扶风雍县。韩遂、马腾在樊稠旧将引领下,再次自凉州入司隶境。以马腾长子中郎将马超为先锋,校尉庞德为辅。马超年方十八岁,勇冠三军,庞德二十六岁,亦勇武过人。两人带万余铁骑东下,烟尘席卷,风云变色。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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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乃帝室之胄,信义著于四海。今雄踞青州,若能总揽英雄,招纳贤才,内修文事,外齐武备,谋取兖、豫,一统河南,则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________________________QQ群:263284075(二六三二八四零七五)汉室可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汉室可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汉室可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