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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长歌入汉关     汉室可兴txt下载     汉室可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九十二章 乱世人命贱如草

    麴义听了程昱之言,冷笑道:“仲德有事说事,收起那一套纵横之术吧。”

    程昱笑道:“聊博一笑耳。然将军之处境确实微妙。

    将军自舍韩馥投本初,南征北战,立功无数。

    本初外宽内忌,将军真能一展所长么?恐怕很难。

    如沮授,如今形同软禁。

    将军入河内,不立功则正好借机解除兵权;

    若立功,今后亦如沮授,圈禁邺城耳。

    将军再表忠心,亦难同颜良文丑等嫡系宾客相争也。

    此与将军如何行事无涉,乃与本初之品性有关。

    将军可曾想到此节?”

    麴义听着程昱之言,开始还古井不波,示以从容,听到最后不由汗涔涔而下,脱口而出:“何以处之?”

    程昱声音低沉悦耳,充满磁性,道:“河内,北控并州,南倚大河,山河夹峙,形势险要。

    若与并州联合,退可以守而不失,进可以窥伺冀州。

    将军有意乎?”

    麴义道:“然则如何能得而据之?”

    程昱道:“兵贵神速。

    如今曹将军已稳住张杨,将军若能急行西上,定可破野王。

    曹将军与将军并力,败张辽,逐李通,易如反掌。

    河内十八城,届时曹将军只取沁水、波县、轵县、河阳、温县五城,将军取其余十三城。

    将军意下如何?”

    麴义怦然心动。

    如果不是天子被害,天下分崩,麴义还真不想背叛袁绍。

    汉室已失天下,就算刘姓复兴,那只也是因为其兵强马壮,绝非是因为其姓刘。

    麴义若能得一地,即便不能割据为王,日后也可举郡投于明主。

    比之在袁绍手下憋屈窝囊,何止天渊之别!

    麴义在席上上身前移,靠近程昱,道:“君计固善,然曹孟德一言而得五城,何其轻松?

    我则不得不为其阻挡本初,甚不公平!”

    程昱为难道:“此曹将军之底线也,我退无可退。将军有何建议?”

    麴义道:“我只予孟德沁水、波县、轵县三城。

    若孟德同意,双方可就此合作。

    若不同意,双方一拍两散!

    仲德亦不必再回孟德军中了。”

    麴义声调坚决,语气霸道,不容拒绝。

    程昱脸上闪出怒容,又不得不服软,道:“就依将军罢了!”

    麴义面露喜色,转眼又阴霾密布,道:“张辽兵少,还则罢了,李通许褚兵力过万,如何破之?”

    程昱轻松地道:“正如我之前所言,兵贵神速。

    一切都不过是个快字而已。

    要在张杨来不及反应,张辽来不及撤退,李通许褚来不及立足之前,贵我联军纵横来去,将其逐一击破可也!”

    如此这般,讲述策略。

    麴义越听越觉得可行,颔首赞道:“孟德有公一人,胜似数万甲兵!”

    平阴。

    李通、许褚一路急行,赶到平阴城下。

    平阴原掌握在大姓赵氏手中,牵招入河南后,从谷城西上,兵锋未及平阴。

    徐邈入洛阳,赵氏派人致意。徐邈遂根据赵氏推举,举赵仁为守平阴令。

    赵氏大喜。

    李通至平阴,赵氏供给粮草酒食,谦卑殷勤。

    但李通在平阴城外休整才一日,就有人到军营诉冤,告赵氏不法之事。

    李通初不欲管此事,此事理应由代管河南的颖川太守徐邈或即将上任的河南尹段煨负责,但见那人拖着行将就木的残躯,瞪着燃烧着熊熊烈焰的眼眸,不由为之触动,命其入营说话。

    远处似有人在窥伺,见那人被带入大营,急忙溜走。

    许褚冷哼一声,道:“何方宵小?拿下了!”

    帐下数名剑客飞掠而去,片刻后把一人擒来。

    贾诩端详了那人一眼,也不问话,道:“此必赵氏宾客。”

    那人身穿黑色夹袄,相貌精干,本来还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听到贾诩一语道破其身份,顿时变色。

    许褚命人将他押下去。

    按刘备军制,军一级将官至少三人,即主将、参军、宣教。

    李通绥南军,李放李麟游为其参军,冯鼎冯铭秀为其宣教。

    许褚横野军,王文王公武为其参军,郗尤郗子奇为其宣教。

    李通大帐内,诸将端坐,喊冤那人以首触地,长跪不起。

    李通道:“某等乃左将军麾下。君有何冤屈?尽可道来。”

    那人四十上下,形容憔悴,宛如一段燃烧到尽头的枯木,虽然距离熄灭为时不远,但火焰仍旧炽烈。

    他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道:“正是闻左将军仁德爱民,小人才敢来诉。

    小人姓方名平,字世均,乃平阴人氏。

    虽算不上簪缨之家,也算是书香门第。

    家有良田百亩,钱财千贯。

    犬子喜读经书,曾游学南阳,因世乱,回乡耕读。

    崤山、邙山诸山谷间多有盗贼,攻掠诸县。我本欲迁家至荆州。

    后犬子闻左将军起于青州,威震河南,以为左将军必取河洛,贼乱将平,遂未行。

    不料左将军尚未至,我家已罹灾祸……”

    方平声音哽咽,一时说不下去。

    李放命人端一碗水给方平喝了,温声道:“慢慢讲。”

    方平拱手道谢,举双手恭敬接了水,喝完,又双手奉还。

    定了定神,终于将一桩人间惨事讲了出来。

    原来,李傕郭汜反攻长安后,内斗不休,无暇顾及洛阳周围,张济驻兵弘农,统治力也未到达洛阳。

    洛阳残破,人民流散,山谷间盗贼丛生。

    诸县或沦为盗贼老巢,或沦为大姓私城。

    平阴赵氏乘势而起。

    赵氏本一乡里土豪,天下清平时是无缘企及县城方氏这样的人家的。

    然世道已乱,兵强马壮者为王。赵氏集宾客徒附百余人,先火并乡里土豪李氏,尽灭其门。不满三尺的孺子亦不放过。

    旬月间得数百人,攻平阴县城。

    县令早逃亡,县城无主,不过几家大姓联合维持秩序。大寇若至,则共同出面收集财物赎买灭城之祸。

    赵氏入平阴后,杀黄氏满门,遂据平阴。

    闻方氏女才貌双全,逼娶之。

    方平性子本就懦弱,也就不顾其子方云劝阻,顺水推舟,许了婚事。

    无奈赵氏据平阴后,一旦得志,暴虐无比。娶方氏女的赵仁尤其残暴。

    方氏女嫁过去,不到三天,就被赵仁凌虐而死,死状凄惨。

    方平率家与赵氏理论,被乱棍打出,数人被生生打死。方平之妻年未四十,有色貌,亦被赵仁抢去。

    不数日,赵氏将方妻尸体抛弃荒野。

    方云欲报仇,被方平苦苦劝住,认为逝者已矣,生者当努力活下去,想要忍辱偷生。

    但赵氏为斩草除根,还是找了个借口把方云杀死,方家财物土地全部夺走,将方平扔在野外。

    还好有好心人偷偷送些食物。方平在野外窝棚里,装疯卖傻,与屎溺为伍,臭气熏天,赵氏派来刺杀的宾客掩鼻而去,方平才得以苟活至今。

    天气渐冷,若再拖延,方平亦将被冻毙矣。

    李通和许褚等人听到这里,都是怒发冲冠,杀机勃发。

    方平最后道:“这平阴城中如小人之遭遇者非止一家。这城中财物土地,大半皆属赵氏。

    无关巧取,全是豪夺。

    赵仁五兄弟皆为色中饿鬼,又暴虐无比,不说夺产时杀害人命有多少,仅被其凌虐而死的少女就至少十几人。”

    许褚大吼一声:“此悲畜牲不如,我必杀之!”

    李通怒道:“这等畜牲,徐景山竟表为县令?何其糊涂!”

    李通家也是豪强,也有不法之事,但赵氏这等行为,实是难以想象。

    李放等人目眦欲裂,悲怒交加,道:“我等见残忍之人多矣,穷凶极虐如赵氏者,从所未见!”

    贾诩还能保持冷静,问道:“赵氏如此残暴,无人敢反抗么?”

    方平道:“赵仁兄弟五人皆勇武,其部曲据说有数千人。”

    贾诩颔首道:“徐太守或许是缓兵之计,另有计较。”

    亲卫报告颖川徐太守现在军营之外。

    众人一惊。

    李通忙命请入。

    身材高壮、相貌威猛的徐邈进入帐中。徐邈年仅二十三岁,但长了一脸大胡子,看起来至少三十。

    徐邈与李通许褚贾诩等见礼,入席,见众人脸上皆有怒色,又看到方平在帐中,便问道:

    “诸君可是在谈论平阴赵氏?”

    李通淡淡道:“赵氏之事,徐君亦知否?”

    徐邈道:“如何不知?

    现查明赵氏共害性命二百一十三条,含灭门七家;

    抢夺士女三十九人,十五人致死,已算在所害性命之内;

    估计夺良田上千亩,赀财数千万。珍宝玩物难以估算。”

    李通等皆惊怒,这

    看向贾诩,心中惊疑,问道:“既如此,君如何不除之?”

    徐邈苦笑一声:“君拥强兵,除一土豪,自然易如反掌。

    我郡兵仅千人,又须分散至诸县,尤其是成皋县,须小心防守,以免为陈宫所乘。

    现在我手中之兵仅两百人,若打草惊蛇,恐会糜烂平阴,损害大局。

    若君等不至,我唯有等待段太守率千余生力军继至,方可缉拿赵氏。”

    李通改容向徐邈拱手道:“先前某错怪徐君糊涂,还请见谅。”

    徐邈摆手道:“君与我俱为同僚,何须见外?赵氏这一毒瘤,我方至洛阳即欲除之。今还需借重君等。”

    李通、许褚等皆道:“义不容辞!”

    贾诩道:“赵氏宾客不回,久之必引怀疑。徐君既已查实,赵氏之罪明矣。当速进兵攻其坞壁。”

    赵氏在平阴城中东南又筑小城,戒备森严。

    李通深以为然。

    许褚亲自率数十虎士至平阴城下。

    负责把守城门的也是赵氏部曲,开了一条门缝,向许褚道:“请将军稍待,我将速向赵县令报告。”

    许褚大怒,道:“我乃中郎将,赵仁不过区区县令,也敢阻我乎?

    县令无礼,我固然无权杀之。汝区区一卒,胆敢对我无礼,我杀汝无罪!”

    拔剑在手,作势欲劈门闩。

    守门部曲不得已,只得打开城门。

    徐邈先任赵仁为县令,赵仁又巴结上李通,供应十分殷勤。赵氏部曲皆以为双方一家,未有防范之心。

    赵仁等虽然心中仍怀戒备,却万没想到徐邈是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赵氏不过是杀了几个百姓,人命如草,又何足怪。赵氏又听话,又得力,有什么必须除掉的理由呢?

    许褚等拥入城门,将守兵皆缴了武器,看押起来。有个别赵氏的死忠分子欲反抗,被许褚等当场格杀。

    许褚守住大门,李通、王文率领大军急速冲入城中,然后分兵夺取四门,主力将赵氏小城两面围住。

    赵氏小城借着城墙而建,李通只需要围住西、北两面即可。

    许褚派许彪分兵往城中擒拿赵氏族人。

    赵义和赵信都在平阴城中作恶,在人家中辱其妻女。

    许彪乃许褚族弟,虽无许褚那样的身手,也是勇猛之士,将赵义堵住,率先杀入。

    赵义听到动静,衣衫不整地冲出房门,握刀在手,骂道:“谁敢打扰你家赵爷好事?”

    许彪也听知赵氏之恶,怒火满胸,更不搭话,脚下一蹬,扑击而上,宛如猛虎扑食,苍鹰攫兔。

    赵义吃了一惊,忙举刀招架。

    赵义确实有勇力,但许彪非只有勇力,还经历过战场,千军万马之中,见过血,杀过人,搏杀经验之丰富远非赵义可比。

    双方交手不到十计,许彪即将赵义斩于刀下。

    赵信也在左近,闻讯带着十几名部曲奔来,迎面撞到许彪,见许彪甲胄鲜明,气势狞恶,分明是军中猛将,忙掉头就跑。

    许彪哪里容他走脱,士兵合围,在后直追,将赵信等人全部斩杀。

    赵仁在小城露出头,满脸悲愤,喊道:“李将军,我有何罪?君无故攻我?这不是亲者痛,仇者快么?”

    徐邈宣布道:“赵仁!汝杀害百姓,强夺财物,暴虐狼戾,所作所为,人神共愤!

    汝罪证确凿,理当伏法。

    我等绥南中郎将李通,横野中郎将许褚,军师中郎将贾诩,颖川太守徐邈,共同署名,已奏左将军,彰汝之恶,治汝之罪!

    诸位,赵氏罪大恶极,君等若弃暗投明,阵前立功,可免一死。

    否则,必与赵氏同罪,大军猛攻之下,玉石俱焚,后悔无及!”

    城上赵氏部曲皆动摇。

    李通立即猛攻。

    还没等许褚亲自上阵,小城大门就一阵混乱,几十人反正投降。

    阵前诛杀顽抗者百余人。首恶赵仁却跪地投降,口口声声要见左将军诉冤。

    李通、许褚领兵自平阴津渡河,击破湛城。

    徐邈留着善后,派人急送信给刘备。

    刘备有令,凡这种大案重案,不能遽然执行,必须报刘备批准。须知人命非草,不能复生,不可不慎。

    刘备得信时,还在与刘宠相持,派侦司从事郗虑前往核实。

    郗虑,山阳人,本年二十九岁,原跟随郑玄学经。

    去年,即公元192年,四月,刘备迎郑玄回青州,郗虑等弟子随行。

    刘备量才使用,或辟为佐属,如崔琰等,或用为郡县吏,如郗虑等。

    郗虑自县主簿,而至郡督邮,任上侦缉非法,惩治豪强,手腕圆熟,成绩斐然。

    今年十月,刘备成立三部十一司(不计军事三司),田豫、崔琰推荐郗虑可任侦司主事,刘备考虑一番后,用郗虑为侦司从事。

    郑玄诸弟子除大弟子赵商坚持不出仕外,其余皆受刘备征辟。一年多来发展得都不错。

    以崔琰、郗虑最为看好。

    崔琰为吏司从事,兼东曹主事,手握三州郡守相考核之权。

    郗虑为侦司从事,兼甲曹主事,手握重案核查之权。

    程秉、许慈、刘琰等大都为郡国文学曹掾之类官职。

    公孙方和宋阶则入军中,现为部一级参谋或宣教。

    郗虑自彭城出发,兼程西上,至平阴县。核实完毕后,河内之战已近尾声。

    郗虑向刘备报告,赵氏之恶确凿无误。刘备遂命刑司核对地方上报的刑罚。

    刑司同意徐邈和段煨联名上报的刑罚。赵仁等核心为恶者,均被诛杀。其余助纣为虐者大都被罚监禁,服劳役改造。

    刘备命礼司和刑司把赵氏之案通报三州,令曰:

    “民为邦本,本固邦宁。

    黎民者,官吏士兵衣食之所出。

    害民者,乃夺我衣食之贼也!

    人命非草,人命至重。

    断者不可以复续,死者不可以复生。

    为吏者,既当为民做主,使凶顽不得害人性命,亦当持贵生之念,慎用大辟之刑、伤身之罚。

    凡民间有犯法之事,当由侦司及其下曹侦得实情,由警司及其下曹进行缉捕,由刑司进行判罚执行。

    三者不得互侵边界。无故越界,以至违法者,亦当受罚。

    请宣示中外,使咸知吾意!”

    刘备一直就有的贵民、民本思想,这一世更加发扬光大。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现在就得警惕打下江山后的害民及腐败之事。

    李通、许褚入据湛城后,举兵北上,声称援救波县,夹击曹操于城下。

    此时曹操已与麴义合兵,赚了野王,生擒张杨,急行南下,渡过号称“三隐三现”的济水,向河阳扑来,欲蹑李通之后,将其歼灭于大河之北!

第二百九十三章 料敌机先两相抵

    温县城外,李通问贾诩:“我军虽兵力不如曹操,但与张杨并力,守轵县不失,应无虞也。先生为何反建议我等东下?”

    贾诩道:“兵法,当致人,不可致于人。凡事均应掌握主动。

    我军深入敌境,形势不明,地形不熟。

    若以常理行事,必为敌所乘。

    曹操兵多,又有胡骑相助,动如疾风,不可过于靠近。

    若至轵县,与曹操交战,一旦不利,欲至河南而不可得也。

    我军入河内,目的一是不让曹操轻易取河内、威胁洛阳;

    二是要为左将军平定兖豫争取时间。

    保持存在,不与敌人主力硬拼,游动作战,方为上策。”

    李通颔首道:“先生之计是也。我得之矣。”

    遂趁温县不备,袭取温县,责其县令、大姓筹备粮草军需。

    卫士报告门外有个自称司马朗的人求见。

    李通不知其人。

    宣教冯鼎道:“司马氏,乃河内之望。

    其先祖为项羽所封之殷王司马卯。

    司马钧在本朝安帝时任征西将军。

    其子司马量曾任豫章太守。

    司马量之子司马儁曾任颍川太守,现尚在世,年已八十余矣。

    司马儁之子司马防曾任京兆尹。

    司马防有子八人,号称司马八达。

    这司马朗字伯达,乃是八达之首,幼有卓识。”

    李通赞道:“铭秀真可谓博学多识矣。”

    冯鼎忙道:“将军谬赞!末将在讲武堂中时,刘公多次提起河内司马氏,是以留意。”

    李通惊讶道:“哦?刘公也如此重视此家?那倒要好好见识一番。”命人将司马朗请入帐中。

    众人听了司马氏的家族史,都对司马朗大起兴趣,紧紧盯着来人。

    只见来人身材高大健壮,胡须及胸,相貌威武。

    不像是个世家子弟,倒像是个赳赳武夫。

    相貌与刘备军中的东曹主事崔琰、颍川太守徐邈,有几分相似。

    司马朗一进帐,就迎上众人灼灼目光,心中一惊,脸色未变,拱手道:

    “小子司马朗,见过诸位将军。”

    声音清朗、年轻,与其相貌表现出来的年纪差异颇大。

    李通长身延请司马朗入席,问道:“司马君似乎年齿不大?”

    司马朗谦虚答道:“劳将军动问,小子现年二十三岁。”

    李通心道原来才二十三岁,说你三十三岁,都有人相信,问道:“司马君来此,有何事赐教?”

    司马朗忙拱手道:“不敢。”

    向许褚、贾诩等团团施礼,方入正题:

    “将军远来鄙县,责以粮草,原属应当。

    无奈鄙县残破,生民凋零,实难凑齐将军索取之数量。

    请将军垂怜,降至半数。鄙县上下必感激将军大德!”

    公元190年,关东诸侯讨董,司马朗认为河内必遭战乱,建议父老前往黎阳投靠赵进。

    赵进,字威孙,与司马氏结有姻亲。其职为“监营谒者”,负责统领黎阳营。营兵与中央禁军一样都属于拱卫京畿、直属朝廷的军队。

    其时黎阳营有步骑千人,战斗力极强。

    父老不肯,只有同县人赵咨带着家属跟随司马朗一起前往黎阳。

    袁绍驻兵河内,军纪废弛,多有劫掠百姓者,温县残破,士民死伤半数以上。

    后袁绍入冀州,张杨据河内,形势大体稳定下来,司马朗才带着家属回到温县。

    司马朗向李通所讲温县凋敝、民力匮乏,基本属实。

    当然,司马朗也有私心,司马氏在温县是个大家族,相当一部分摊派不得不得从司马氏出。

    县令也想给司马氏面子,但仅从平民处搜刮,远远满足不了李通要求的军需。

    李通听了司马朗的话,把脸一板,道:

    “温县民生困难,我岂不知?故此才命县令予以减半。

    君得寸进尺,还欲再半之,欲我军饿毙乎?其心可诛!”

    李通长相威猛,这一作色,杀气勃发,令人心悸。

    席间众人皆按剑瞪视司马朗。

    司马朗面对死亡威胁,仍旧维持镇定,不卑不亢地道:

    “将军必是以寻常郡县来料鄙县。若不能再减半,鄙县百姓倾尽口食,也难满足将军。况且将军忍心鄙县饿殍遍地乎?

    小子闻左将军仁德布于三州,鄙县亦慕其恩德久矣。将军又忍心沮鄙县士民之望乎?”

    李通回嗔作喜,笑道:“为民请命,胆气过人,司马伯达,名不虚传!

    我军中别部,尚缺一宣教,君愿屈就否?

    若君愿来,温县军需可减两成。

    若君不愿,我亦不相强,君自去即可。

    君意下如何?”

    司马朗道:“请减四成。”

    李通道:“三成。”

    司马朗道:“诺!小子拜见将军!”

    李通哈哈大笑,将司马朗扶起,引见席间诸将。

    牵招降段煨军,编为三部,其中一部拨归李通。

    李通以李素为军假司马暂领之,尚缺参军、宣教等人。司马朗即加入该部。

    贾诩询问司马朗河内形势。

    司马朗道:“闻袁绍遣麴义、高干、荀谌等,吕布遣张辽、郝萌等,入鄙郡中。

    麴义、张辽不和,战于修武,分道扬镳,各沿一路西来。”

    贾诩捻须沉吟,突然顿住,向李通、许褚道:

    “麴义勇猛,曹操凶狡,两者若合流,张杨恐难敌矣。

    麴曹合兵,兵力近四万,非左将军主力难以抵挡,不可不防。

    当速进兵至平皋,召张辽,与之协力。”

    李通和许褚均无异议。

    这一路东下撒出去的斥候陆续回报,加上军谋司中负责谍报工作的高权派在河内的细作也接上了头,李通等掌握的信息越来越多。

    大军到达平皋县时,派在野王的细作冒死送来情报,曹操、麴义囚禁张杨,尽分其兵,数日前曹麴联军离开,不知去向。

    贾诩道:“此必奔袭我军于轵县而去。我军声东击西,适避开其锋芒。”

    李通冷笑道:“二贼胃口不小,当心硌断牙齿!我欲袭其腹心,先生以为如何?”

    贾诩道:“曹孟德,有雄才,实左将军大敌也。

    若能说动张辽,并力袭破沁水,将曹孟德锁于河内,待左将军大军继至,可毕其功于一役。

    顺势可取并州,对袁绍形成两面夹击之态势。”

    许褚心中略有些复杂。

    之前虽然刘备率先找上许褚,表达重视之意,曹操在兖州时,也对许褚十分推重,深以未得许褚为憾事。

    许褚推荐了不少剑客加入曹操麾下,如今大半战死在夺兖州之战中,存者在曹操取并州时多有战功,职位最高者做到了曲军侯一级。

    也许很快就会兄弟相杀、刀兵相向了。

    许褚瞥了一眼坐在李通旁边的李放,当日就是他前去许氏壁说服的自己。

    许褚开口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左将军当前大敌,当是袁绍。何不与曹公联手,以抗河北?”

    李通也有不解之处,向贾诩道:“还请先生为我等解惑。”

    关于与曹操的关系,刘备其实没太跟下属宣贯。刘备也没料到曹操刚刚取得并州三郡,还没等喘息,就直下河内。

    曹操得并州三郡,刘备鞭长莫及,不容忍也无可奈何。曹操取河内,就触碰了刘备的底线。

    刘备现在内部还有吕布未解决,北边又有袁绍,一旦曹操据河内,取河东,有可能扫平关中,成强秦之势。

    那时曹袁反而可能联手,先把刘备势力给瓜分了。

    贾诩作为天下间对大势、人心俱有高明见解的、屈指可数的大才,遍观天下诸侯,韩遂、刘焉、刘表、袁术、吕布等,皆无混一海内之相,最后的竞争必然在袁绍、刘备、曹操三人之间展开。

    如今袁绍实力强大,难以卒除,则万不可再令曹操成为变数。

    贾诩答道:“曹孟德实力虽弱,其志则远,其行难测,今不早图,必为后患。

    若袁绍之属,其行如掌上观纹,无所忧也。”

    张辽派使者飞骑复信,愿与李通会师于州县。

    张辽、郝萌入河内时,兵力约五千人。

    郝萌乃河内人,派部曲回乡募兵,又得千余人。

    到达州县时,兵力已近七千。

    李通本担心张辽新兵过多,反而会拖累其战斗力。见张辽将新兵全部交给郝萌统领,自己仍只领三千老兵,才放下心来。

    当此之时,兵贵精而不贵多。

    张辽虽为麴义所败,但由于是在城中作战,里巷狭窄,麴义强弩未能充分发挥威力,折损并不甚多,约数百人,对其总体战力未造成太大影响。

    张辽与关羽性情相投,目前刘备、吕布面和心不和,仍不妨碍两人私交。

    他与李通、许褚等是初次见面,双方都有惺惺相惜之意。

    军情如火,不便多加寒暄,直接进入正题。

    绥南军参军李放挂起地图,介绍最新形势,最后总结道:

    “当前麴义、曹操合流,南下河阳,欲击我军。

    扑空后必掉头北上,寻找我军决战。

    我军何去何从,请各位将军决之。”

    张辽对刘备军中实行的参谋制度也有所闻,听了李放简明扼要的介绍,觉得不错,遂问道:“君既是参谋,有何建议?”

    李放用手在地图上轻轻一点,道:“野王!”

    续道:“麴、曹主力尽出,野王必然空虚。

    根据谍报,河内军虽被收编,张杨本人尚未遇害,现被软禁在野王。

    我军可直捣野王,救出张杨,以其名义号令张杨旧部,命其反正。

    不求能给麴曹两军以伤害,但求能造成些许混乱,迟滞其一两日行军。

    我军则直扑沁水,坚壁清野,做持久固守之计,等待刘公大军北上。”

    郝萌反对道:“刘公若不能及时派遣大军,我军反被敌人南北夹击,恐难久存吧?”

    郝萌深受吕布信重,自然知道吕布跟刘备看似有姻亲之好,其实貌合神离。尤其是关中大乱后,刘备对吕布形同三面包围,更加剧了吕布的不安。

    若遇困难,郝萌宁肯撤回河南,也不愿与麴曹联军恶战。

    李放反驳道:“合则两利,分则两败。

    君若独执一见,反易被麴曹各个击破。

    若逢难轻易言退,何必劳师动众渡河来救河内?

    若欲救张杨、存河内,岂可惧于一战?

    麴义、曹操本为利合,久必两分,难以长久。

    我军只需坚持一月,刘公必至矣。”

    张辽问于李通、许褚,后者皆从李放之计。这本就是以贾诩意见为主,李通等早已议定的方略。

    张辽思索一会,断然道:“就依君计!”

    郝萌还待呶呶,张辽道:“君可南归,我自北向。”

    郝萌不敢率兵独行,只得嘟囔道:“君为主帅,我听君便是。”

    两军即日出发,自州县西上,直扑野王县。

    麴曹两军在河阳扑空后,麴义欲挥兵东下,前往州县、怀县,认为李通、张辽必有一方在此,先歼灭哪方都是一样。

    曹操却道:“李通、张辽,皆有将才,不可以常理度之。

    若袭我后方,于我军大不利也。”

    坚持提兵速归野王。

    麴义拗不过曹操,只得同意。

    曹操率骑兵在先,步卒及麴义军继之。

    曹骑与李通张辽联军在野王县之东三十里猝然遭遇。

    两军都吃了一惊,大战立时爆发。

第二百九十四章 血斗决死谁肯饶

    野王县在望,李通正松了一口气,忽听得南方传来隐隐马蹄声,脸色陡变。

    忙拔刀在手,喝道:“敌袭!列阵!”

    绥南军士卒来源包括李通亲戚部曲,周直、陈郃部曲降兵以及吴霸黄巾众等,以兵法部勒,战力不弱。

    许褚也指挥部下列阵。

    许褚横野军包括许彪所领许氏部曲、剑客一部,范英、王季彭城郡兵二部。

    范英、王季虽非猛将,也算老于行伍之辈。

    将为兵之胆。

    有许褚为首领,即便是绵羊也能带成猛虎。不过数月功夫,彭城兵跟着许褚南征北战,脱胎换骨,战力激增。

    张辽、郝萌也各自列阵。

    蹄声如雷,天边出现一道黑线。

    渐渐,黑线伸展成一张黑幕,占据了整个旷野。

    铺天盖地,气势无前。

    郝萌脸上变色,道:“如此平地,我等以步阻骑,哪可行耶?”命麾下将士悄悄向后移动。

    张辽下达列阵应战命令后,踩上马背,眺望敌阵,转头瞥见郝萌偷偷摸摸的小动作,顿时大怒,命人传令道:

    “大敌在前,当团结一致,岂容怀贰?

    君若作战不力,我身为主将,可以军法治君!

    勿谓言之不预也!”

    郝萌怒道:“叵奈张辽小子,得志便猖狂,待回兖州,必报主公,治汝擅专之罪!”

    但确实不敢在战场上惹怒张辽。

    郝萌命停下脚步,结成圆阵,忐忑不安地望着潮水般涌来的敌骑。心中庆幸:还好李通、许褚这两个蛮子挡在前面!

    司马朗文人出身,初一加入军中,就遇到这等大战,以他的心志胆气,也露出疑惧之色,问军假司马李素:

    “我军不到两万人,仅是敌骑就有数千,更何况敌军必有大量步卒在后,哪可敌耶?何不速走?”

    李素是李通族弟,跟着李通起兵后,耳濡目染,用功学习,早非当日游侠儿,耐心答道:

    “与敌骑野战,非我军所愿。

    步行缓慢,终难脱离飞骑。

    若为敌骑自后突袭,无法反身作战,即便万军,也将一旦而溃。

    故必须先将敌骑锋芒打断,再交替掩护,徐徐后退。”

    司马朗忙拱手道:“末将受教。”

    曹操见李通军忙而不乱,第一道骑兵线驰近时,李通已基本上列阵完毕,不算特别整齐,但已有纵深,要想拦腰凿穿,困难不小。

    平原作战,守方固然无险可守,但也能早早发现来袭敌人,敌人骑兵攻击之突然性有所下降。

    曹操等骑兵都是骑战经验丰富之人,看看即将接战,自然而然放慢马速,驻马,整理队伍,稍歇马力。

    曹操大声问身侧于夫罗等:“敌已成阵,可破乎?”

    于夫罗轻蔑道:“若敌将是关羽张飞典韦刘猛,须费些手脚。

    李通,许褚,轻侠无赖,无名鼠辈,何能挡我铁骑?

    请曹公掠阵,我必取此二人首级而归!”

    纵马驰向自己骑阵中。

    曹操急呼:“二将非寻常轻侠,君不可小觑!”

    于夫罗头也不回,不知是否听到,只见他在阵前纵横驰骋,骑刀高举,高声呼喊。南匈奴骑士发出震天欢呼,战意高昂。

    以骑凌步,这种顺风仗,草原上来的好汉表示自己会打,爱打。

    更何况看起来敌军中还没有多少强弩。

    胜券在握!

    于夫罗掉转马头,将刀尖向李通军一指,喝道:“杀!”

    身后骑士怪叫着驰出。

    李通命竖矛。

    李通军纷纷把长矛竖起,形成一道犬牙交错的枪林。

    李通投刘备仅数月,甲具武器仍是旧制,刘备在临甾研制的强弩、拒马枪、皮甲、板甲等尚未装备到李通军中。

    其长矛大都是木杆加矛头,长度并不统一,主要是过短,矛尾斜斜拄在地上,所形成的枪林,探出士兵身子不多。

    若是丈八拒马枪,枪尖可探出步卒身体两三米外,心理优势更加明显。敌人扑上来,只会被穿成肉葫芦。

    现在李通士卒面对着奔驰的战马,狞恶的胡兵,居高临下的钢刀,心理压力极大。尤其是第一排士兵,敌人就算穿在长矛上,钢刀也能砍到自己身上。

    自己双手握矛,无任何防守之力,只能等死!

    这种感觉非常难受。

    李通兵得其恩养,尚无人弃矛而逃,但脸色发白,双腿发抖,在所难免。

    萧凡强自压住一颗欲跳出腔子的心,寒冬腊月,额头汗水涔涔而下,望着对面胡骑的眼神不住收缩。

    轰地一声,第一波胡骑撞上了矛阵。

    有的胡骑紧急关头一提战马,战马腾跃过矛锋,砸在阵中,马上骑兵左右挥刀狂劈。

    有的胡骑胯下战马直接穿在矛尖上,战马嘶吼倒地,把矛手撞死,胡兵也摔得半死。

    还有的胡骑马失前蹄,整个人摔在阵前,被后续胡骑踩死。

    萧凡脑海突然变得空白,整个人宛如飘浮在云中,周围全部变成无声世界,一切都慢了下来。

    萧凡仿佛局外人般看着面前胡骑撞在自己长矛上,前蹄跪倒,胡兵慢慢从马头跳下,慢慢挥刀砍来,萧凡慢慢闪过,慢慢拔刀,侧劈而出,鲜血慢慢飙出。

    萧凡还有余暇回忆起短短二十年生涯。

    灾荒,饥饿,黄巾,战乱,家破,流民。

    直到投奔李通,才勉强得以裹腹。

    鲜血溅到萧凡脸上,耳中传来李通的怒吼:“随我杀过去!”

    萧凡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就在第一线矛阵已经支离破碎,胡骑冲入军中大杀特杀。

    自己孤零零立在场上,到处是悲嘶的伤马,横陈的尸体,鲜血,内脏,残肢,散乱的武器。

    周围全是敌骑。

    前方胡骑仍旧狞笑着扑来,后方胡骑冲势一顿,正是李通亲自率兵反击。

    萧凡急向后奔去,脚下跳过尸体等各种障碍物,躲闪着就在颈后的刀锋,危急关头发挥潜能,竟然一时跑在战马前面。

    李通见胡骑虽冲破数道矛阵,但速度已然降下来,立即组织力量投入反击。

    李通亲自下马步战,左手执盾,右手执矛,怒吼如雷,将失去机动的胡骑一个个捅下马来。

    胡骑发现李通甲胄鲜明,又勇武难敌,知道是员大将,唿哨围拢,欲将李通围杀。

    李通丝毫不惧,扑击如虎,矛出如龙,带着麾下精锐将胡骑接连斩杀,即使胡骑知名勇士上前,也难挡李通之矛。

    李通“以侠闻于江汝之间”,所凭除了英雄豪气外,更重要的是一身武力。

    赤壁之战后,李通曾与关羽交战,李通“下马拔鹿角入围,且战且前,以迎仁军,勇冠诸将”。

    这纯粹是个人武力了,同传的李典、吕虔、文聘等皆未见这类记载。

    于夫罗见虽杀李通兵数百人,但前锋受阻,不能透阵而出,大怒,亲自率领精锐驰入阵中。

    冯鼎虽是宣教,亦有武力,紧随李通身侧与胡骑激战,一眼望见于夫罗,双目尽赤,清秀的脸上青筋毕露,怒吼道:“此贼乃于夫罗也!谁同我上前杀之?”

    不等有人回应,冯鼎猛扑向于夫罗。

    李通急叫:“铭秀当心!”

    冯铭秀温柔和气,处事公平,对李通尊敬有加,与士兵打成一片,虽至绥南军中才数月,已得众心。李通对他十分器重爱护,宛如亲弟。

    见冯鼎突然失态,李通又是诧异,又是担忧,急忙带领部下紧跟上去。

    于夫罗刚入阵中,就见一队敌兵迎面而来,立即用力一夹马腹,纵马挥刀,直取冯鼎。

    刀借马力,势比千钧!

    冯鼎虽然愤怒如狂,心神仍保持一定的清醒和冷静,按照讲武堂中提到的一个以步破骑的冷门战法,左手顶着圆盾团身急滚入于夫罗马下,右手环首刀横着一拖。

    咔嚓一声哑响,冯鼎顶着的圆盾裂成两半。

    冯鼎左臂发麻,眼前一黑,但终究还是滚翻过去,于夫罗之刀只在他肩膀上划了一道口子。

    嚓嚓两声,夹着战马嘶鸣。于夫罗胯下战马两只前蹄被刀斩断,向前栽倒,把于夫罗给掀了下来。

    冯鼎一个翻滚站起身来,挥刀劈向于夫罗,喝道:“今日为刘将军报仇!”

    于夫罗身手灵活,马失前蹄后,稳稳落地,挥刀架住冯鼎之刀,狞笑道:

    “汝说的可是刘政?其为我亲手所斩,尸骨无存,汝今日也难逃我手中一刀!”

    刘政任军师时,将冯鼎从普通小卒拔为下属,用心指点,十分器重。

    刘政就任殄寇中郎将,重新向刘备推荐冯鼎入行伍。刘政为人谨慎,避嫌未让冯鼎入殄寇军。

    刘备与冯鼎深谈后,以冯鼎为陷阵军曲假侯。冯鼎屡立战功,又在讲武堂进修,被调至绥南军任宣教。

    刘政可以说是冯鼎的恩主。若非刘政拔擢并推荐冯鼎,后者就算仍旧作战立功,现在最多到曲屯一级,而非军一级。

    冯鼎视刘政如父兄,闻其被害,痛哭累日,发誓要擒杀于夫罗,为刘政报仇。

    不意今日与仇人当面!

    冯鼎咬牙道:“我必将汝斩为肉酱!”

    于夫罗狞笑道:“就凭汝这小身板?”一刀紧似一刀。

    他身材魁梧雄壮,块头几乎是冯鼎两倍,刀势沉重,威猛无俦,压得冯鼎左支右绌,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李通为呼厨泉、去卑等拦住,一时难以冲破阻挡来救冯鼎。

    曹操望见于夫罗攻势受阻,手中长槊一指,急命乐进、徐他等:“速击此处!”

    所指正是李通和于夫罗胶着之处。

    曹操本部骑兵约千人,亲领之。乐进本指挥步卒,曹操担心北上遇到难缠敌人,带着攻击力最强的乐进随骑兵行动。

    乐进率领亲兵精锐,徐他统领曹操帐下虎士,各数十人,接令疾驰接战。

    乐进在战马踏死数人,失去机动力后,飞跃下马,披铁甲,运宝刀,所向披靡。

    李通士兵举刀相迎,嚓嚓两声,刀断,人断!

    萧凡得以狂奔回李通阵中,毙杀两名胡骑,气喘如牛,咬牙死斗。

    迎面正逢乐进。

    萧凡认识乐进,心中顿时一凉,眼神中露出悲哀之色,瓦罐难逃井边破,将军难逃阵前亡!

    大丈夫生于乱世,死于沙场,不亦宜乎?

    叮叮两声响,萧凡挡住乐进两刀。

    乐进猱身急进,刀如闪电。

    咔嚓一声,萧凡刀已断裂,急避已不及。

    刀光闪过,人头落地。

    乐进眼神复杂,这掌中百炼之刀,正是刘备所赠。

    随即一咬牙,各为其主,刘公勿怪!

    直扑李通。

    李通举矛刺来。

    此矛亦是刘备匠器营精制,千锤百炼,不是凡品。

    乐进虽占上风,一时却拿不下李通。

    乐进、徐他所带士兵,皆是精锐,又是生力之军,和于夫罗骑兵并力,李通大部顿时支持不住,向后移动。

    李通为不和大队脱离,也不得不且战且退。

    随着李通兵战场空间被压挤,于夫罗后阵骑兵再次圈马奔回,发动又一次冲击。

    吴霸、李素等将皆面露惧色。

    王文急对许褚道:“将军,请速救李将军!”

    许褚按剑而立,问贾诩:“先生以为如何?”

    贾诩道:“我阵已立,贼骑无能为也,唯忧其后兵。

    麴义强弩若至,我军之密集阵型则难立。

    此时敌骑半数已投入战斗,将军可出击矣!”

    许褚遂横剑而出,诸剑客皆随。

第二百九十五章 长驱唯仗五十骑

    许褚于彭城斩杀陶潜所任彭城相吴范时,单身独剑,未着甲衣。

    那时他猛如熊罴,捷如虎豹。

    如今身穿刘备特制铠甲,头戴兜鍪,脸罩铁面,提着三尺多长、四寸多宽的巨剑,冲锋起来宛如巨象疯牛。

    大剑劈下,人马俱碎。

    鲜血喷溅,残肢横飞,战靴下踏出一条血路。

    徐他也是一条八尺大汉,挥舞着门扇般的大刀,咆哮着迎上许褚。

    曹操随从剑客中多有许褚旧部,对许褚推崇备至,徐他心中一直不服。

    袁绍、曹操纠合胡汉破渔阳,徐他斩杀田楷,战功卓著。

    曹操袭取并州,徐他屡立战功,罕逢敌手。

    如今正与许褚放对,恨意滔滔,分外眼红。

    当地一声巨响。

    火花四溅。

    许褚大剑与徐他大刀重重斫击在一起。

    徐他脸上顿时变色。

    一股沛莫能御的巨力从剑上传来。

    扛不住。

    卸不开。

    徐他被推着倒退,双脚在地上犁岀一道深沟,刀剑相交处向他面门不可逆转地压来。

    徐他吐气开声,怒吼一声,使出浑身力气向外一推。

    许褚突然卸力,徐他推了个空,一个趔趄,向前歪斜,全身破绽毕露。

    许褚就要挥剑将徐他斩杀,野兽般直觉让他将剑在脖颈处一横。

    当地一声响。

    韩虎志在必得的一剑被许褚架住。

    两人目光交击,宛如刀剑相撞。

    许褚在铁面下闷声道:“是你。”

    韩虎道:“是我。各为其主,身不由己!坞主,得罪了!”

    许褚更不出声,剑翻如天地倒覆,将徐他、韩虎以及其余数名当面曾在许家坞壁中栖身的剑客笼罩在其中。

    许褚所带剑客亦挥剑扑上。

    两者皆是纵横淮、汝、陈、沛间的豪杰,却因为分属两军,食人之禄,忠人之事,不得不浴血死斗。

    许褚冲阵,横野军最高指挥就是参军王文、宣教郗尤。

    两人对视一眼,立即下令:“全军反击!”

    许彪、范英、王季等敲动战鼓,率横野军主力投入战斗。

    骑兵与步卒进行阵地作战,乃是舍长就短。

    战不顷刻,于夫罗发热的头脑就冷静下来。

    我率的乃是轻骑,当游斗,怎可与敌人缠斗?

    用匈奴语大声命令呼厨泉、去卑速速指挥脱离战斗。

    自己也舍了冯鼎,转身就走。

    冯鼎还要追赶,早被数名敌兵拦住,缠斗在一起。

    于夫罗上了部下让出的战马,与呼厨泉、去卑等在麾下骑兵的掩护下,向后就走。

    骑兵的最大优势就是机动性。

    于夫罗本族骑兵三千,又有鲜卑、乌丸两千骑兵,共约五千骑兵。

    于夫罗前锋约有千余骑兵冲李通军不透,陷入短兵接战。

    刘豹率领的后队骑兵只得放慢马速,免得撞上自己人。

    于夫罗举目一望,千余骑兵足有半数留在战场上。

    心头滴血,怒火满胸,把刚才的冷静再次置之度外,不顾呼厨泉和刘豹的劝阻,率骑再次冲阵。

    胡骑这一走,顿时把乐进、徐他等暴露出来。

    乐进、徐他只得且战且退。

    乐进战李通,占着上风,退还不难。

    徐他、韩虎战许褚,却不是想脱身就能脱身的。

    少了胡骑居高临下的马刀劈砍,许褚及诸剑客杀伤更加犀利。

    许褚一剑将韩虎斩杀,错步一撞,将一名剑客撞飞出一张多远,胸骨尽碎而死。

    面对许褚黑黝黝的铁面罩,面罩下熊熊烈火般的眼眸,宛如神魔的身躯,勾魂夺命的滴血巨剑,徐他心胆俱裂。

    大吼一声:“留汝一命,改日再取!”

    利用许褚击杀一名同伴的机会,转身就逃。

    乐进面向李通、许褚军而退,徐他却是转身奔逃。

    他一逃,其余剑客皆心志动摇。

    许褚边杀边吼道:“降者不杀!”

    虽迟疑,但无人肯降。

    李通、许褚并力,将曹操上百勇士全部斩杀,只剩下乐进等十余人仍在负隅顽抗。

    而于夫罗再次冲锋而入。

    李通、许褚二军在于夫罗胡骑脱离战斗后,再次组织矛阵。

    但变阵速度终究不如胡骑呼啸来去之迅疾,矛阵蜿蜒曲折,凹凸不平。

    于夫罗以小股骑兵发动侧击,对暴露身形的长矛兵肆意屠杀。

    吴霸、李素、许彪、范英等急忙收缩阵型,变为圆阵进行防守。

    胡骑纵横来去,潮水般袭扰圆阵,不求深陷,一击即退。

    绥南、横野两军陷入被动挨打局面,追又追不上,跑又跑不脱。

    李通、许褚率领精锐小队左右驰援,疲于奔命。

    尤其是许褚,甲胄过重,防护和杀伤虽强,但当敌人采取放风筝战术时,则无能为力。

    你杀伤再强,打不到敌人也是无用。

    许褚这种重甲步卒适合围住敌人进行攻坚时,或两军狭路相逢时。

    许褚一阵气闷,索性扔掉兜鍪,揭开铁面,脱掉铠甲,寒冬腊月,浑身却升腾着团团热气,氤氲不散。

    乐进借着于夫罗胡骑冲锋,已抽身退回曹操身边,对曹操道:“敌将凶悍,非麴义强弩来,只靠胡骑,恐难破之。”

    曹操张望于夫罗与李、许作战情况,点头道:“文谦所言不差。幸好于将军已改用游骑袭扰之法,当可将敌军留住,且待麴义至,再做打算。”

    于夫罗冲动之下发起冲锋,遭受损失又眼睛发红,一心报仇,现在接战的都是胡骑。

    曹操自有千余骑兵,由朱灵率领,仍在曹操身边按兵未动。

    朱灵骑在马上,落后曹操半个身子,望着场上局势,面容沉静,眼神中弥漫着战意,随时等待曹操召唤。

    张辽站在马背上眺望战场形势,见胡骑陆续投入战斗,使得李通、许褚的阵型被挤压着缓缓后退。

    人员伤亡倒不是特别大,关键是打不到敌人,自己人三三两两被杀,这种心理压力极大。

    张辽眯起眼睛,对麾下道:“敌军一分为二,大部袭扰李许二军,其中军不过千余。可击矣!”

    集合军中战马,得五十骑。

    张辽大声问道:“诸君愿从我驰击敌之中军否?”

    五十骑素知张辽之勇,皆呼道:“唯将军是从!”

    张辽遂率骑兵自阵后绕出,直扑曹操。

    曹操众人正全神贯注于战场形势,一时未发现张辽这一小股骑兵。

    乐进转目瞥见,忙喝道:“留神敌袭!”

    张辽已绕过胡骑,胡骑与张辽的距离,跟张辽与曹操的距离,差相仿佛。

    张辽大呼道:“某乃张辽!曹操休走!”

    麾下骑士大呼:

    “张辽!”

    “张辽!”

    “张辽!”

    虽只五十骑,却展现出千军万马般的声势。

第二百九十六章 脱身径去百余里

    张辽一马当先,冲在最前。

    外围曹骑急拍马上前迎战。

    张辽大喝一声,将一名骑士斩于马下。

    数名曹骑怒吼着扑上,眼前白光闪动,金刃劈风,喉间、胸前剧痛,化为尸体,撞下马来。

    曹操望见张辽势不可挡,忙勒马举槊,准备应战。

    乐进护在曹操身边。

    朱灵见部下被张辽砍瓜切菜般屠杀,勃然大怒,跃马舞槊,直刺张辽。

    张辽挥戟架住长槊,手腕猛地一翻。

    朱灵只觉得手中长槊宛如活了一般,虎口剧震,握持不住,嗤地一声脱手飞出。

    朱灵啊呀一声,急忙低头俯身,趴在马背上。

    张辽大戟呜地从他背上扫了个空,不及补刀,二马就交错而过。

    张辽瞪视着不远处的曹操,叱道:“孟德!可敢一战?”

    曹操不应。

    朱灵再次取了武器,指挥曹骑将张辽团团围住。

    张辽意气弥厉,率领五十勇士,奋不顾身向曹操冲击。

    曹操立足不住,在乐进等护卫下,向后退走。

    张辽等大呼道:“曹操已逃!”

    远一些的曹骑看不清楚核心情形,惊疑不定,纷纷向中间围拢,阵型一片混乱。

    贾诩望见张辽突袭曹操,虽不知能否斩首成功,但曹操中军已出现短暂混乱,急命留作预备队的随风部,立即投入战斗。

    随风字扶摇,本年二十七岁,凉州武威人,原为段煨麾下别部司马。

    段煨投降,其军被整编为三部。

    许褚考较随风一番,与牵招商议后,以其为军假司马,统领划归许褚的一部。

    李通、许褚亲至一线战斗后,留守军中以贾诩职衔最高。随风又对贾诩敬如师长,闻令立即擂响战鼓,毫不迟疑地率部加入战斗。

    张辽副将也看到曹操被张辽逼得后撤,阵脚移动,对左右将士道:“将军真天威也!”率部大举进攻。

    李通吼道:“曹操已逃,尔等为谁卖命耶?”

    与许褚奋力反击。

    于夫罗转头望去,果见曹操中军所在一片混乱,顿时大惊,忙命撤退。

    李放、冯鼎等高呼:“诛胡虏,杀曹操!”

    全军喊声震天,脚下生风,狂追胡骑。

    于夫罗、呼厨泉等首领打马先走,其余胡骑以为己军大败,遂纵马奔逃。

    虽是平原,仍旧有不少胡骑因拥挤、碰撞而倒地,摔得筋断骨折,被追上的刘备军从容斩杀。

    曹操并未逃走,只是稍微调整一下站位,督率朱灵围张辽数重,扎眼功夫就将张辽五十骑杀得只剩下二十骑。

    张辽仍旧咆哮冲杀,但眼睛余光瞥处,已在考虑突围方向。

    贾诩抓住曹军短暂破绽,果断命令反攻。

    随风执行坚决,攻击迅猛,遂见奇效。

    胡骑大奔,将曹操军携裹着向来路奔逃,哪里还有机会围杀张辽。

    狂奔数十里,方才止住脚步,南边已看到麴义和满宠所率步卒的影子。

    用了大半个时辰方才勉强整顿好队伍。

    曹操一千多骑兵,损失不过百骑。

    胡骑五千,损失惨重,大都是开始与李通、许褚对攻时折损,足足少了一千两百多骑。

    曹操担心步卒赶到后不可能追上敌军,欲再次先率骑兵袭扰李张联军。

    于夫罗大摇其头,道:“我等皆轻骑,面对敌人堂堂之阵,有备之师,实在无能为力。

    还是等麴将军强弩至,以弩射之,其阵必散。我等再以骑乘之,方可建功。”

    曹操道:“我等只是袭扰,绝不攻坚,断不会再受如此损伤。

    通过昼夜袭扰,使其不得休息,迟滞其行军速度,方可为麴将军争取时间,否则恐难追上敌军也。”

    伤亡胡骑,大多数都是南匈奴骑士。

    于夫罗两次含怒猛攻,带来的损失让他痛彻心扉,对李通、许褚已然产生难以言说的畏惧。

    听了曹操的话,虽然觉得有道理,仍旧不敢再动。

    于夫罗虽然名义投靠曹操,奉曹操为主,但毕竟还有较大的独立性。

    曹操也不好贸然对于夫罗行军法。

    杀于夫罗不难,但派谁统领这数千胡骑?

    就算这些胡骑不会报仇反攻曹操,也必然星散。

    曹操欲独自领千骑再次北上,左右皆苦劝。

    朱灵也道:“若敌军设伏,合围我军,即使骑兵迅疾,恐亦有危险。”

    李通、许褚、张辽,哪个都不是胆小之辈,贾诩更是号称凉州智士。

    两方合兵近两万人,若设下口袋阵,曹操钻入后能否脱围,还真难说。

    曹操心中默默盘算一番,大势在握,即便不能快速消灭李张,其也难有作为。

    曹操、麴义合兵,这就是大势。

    曹操兵力两万五千,麴义有兵一万三千,皆是久经沙场的老兵。

    曹操自公元184年讨黄巾,后解甲归田,上百将士化作宾客跟随。

    公元190年讨董卓,曹操即以百余老兵拉起队伍,东征西讨。这百余老兵渐渐成为曹军中坚,如冯楷、路招、车胄、丁斐、成何、徐商、吕建等。

    公元193年夏,曹操为刘备所破,损失惨重,逃脱者仅数百人。

    袁绍派曹操征并州,将这数百老兵发还给他。其余韩荀、朱灵、高览所带万余士兵也都是袁军精锐。

    如今这些精锐大都归了曹操。

    曹军步卒的战斗力非但不弱,还很强。

    麴义弩战之法威震天下,更是强兵。

    曹麴合流,别说李张联军兵力不如,就算兵力与曹麴相当,硬对硬正面对决,也非曹麴之对手。

    所以曹操才认为在河内大势已定。

    贾诩对李通、许褚、张辽诸将道:“我军实力远逊于曹操、麴义,正面难以抗衡,当避之于平原。”

    与胡骑一战,李通、许褚损失近两千人,伤筋动骨。

    李通问道:“避往何处?”

    贾诩向西一指道:“离此百里,王屋山中。

    一者,轵、箕二关皆险塞,骑兵无用武之地。

    二者,山林茂密,强弩威力亦削弱。

    三者,可塞曹操西入河东之路,背山而战,地利在我。

    四者,可与牵将军呼应,后路无忧。”

    郝萌大声反对:“君计某不敢苟同。

    且不说轵关、箕关能否攻下,就算攻下,那等山地,补给困难,粮草难筹。

    我等若入该地,是自取死也。

    况且,我军孤悬于山中,于河内形势有何助益?

    只能眼睁睁看着曹操吞并河内罢了。”

    贾诩冷笑道:“曹操欲取河内,袁绍亦派麴义取河内,两者本有矛盾。

    如今曹操与麴义合流,不过是权宜之计,临时苟合罢了。

    我军暂让出河内,两者之间必生变。”

    李通、许褚渡河北上,是未料到曹操会与麴义媾和。既见两者媾和,就应果断跳出圈外,以观形势变化。

    张辽道:“贾君之计是也。”

第二百九十七章 雄关漫道真如铁

    李通、张辽联军行至绕过沁水县,急行而西。

    沁水县守将为夏侯惇。

    曹操东下野王时,以夏侯惇领兵两千守沁水县。

    夏侯惇见李、张两军兵多,不敢直撄其锋,待联军经过后,出城击其后阵。

    后阵是郝萌所部。

    他急带亲兵奔去时,夏侯惇已经飏去。

    清点军队,伤亡百余人。

    郝萌命加紧速度跟上张辽前军。

    他刚回到中军,夏侯惇再次带兵袭击。

    郝萌见夏侯惇只千余人,复来攻击自己大军,大怒,指挥反击。

    夏侯惇遂逃。

    郝萌走,夏侯扰。

    郝萌停,夏侯走。

    如是三番,郝萌部虽留下夏侯惇百余尸体,自己也付出数百人伤亡,气得他暴跳如雷。

    夏侯惇再来时,郝萌将军队展开,成钳形狠狠夹向夏侯惇。

    夏侯惇向沁水县急退。

    郝萌紧追不舍。

    张辽见郝萌不听节制,大怒,派亲兵飞骑对郝萌道:

    “夏侯惇乃故意激怒于汝,万不可上当追击,败坏大局。”

    郝萌不听,告诉传令兵道:“夏侯惇兵仅千余,我大军七千,破之不费吹灰之力。

    归告张将军,我破敌后再加紧西上。”

    一路直追到沁水县城下。

    沁水城临沁水而建,西北方比邻王屋山余脉,城外阡陌交通,良田纵横,又有大片白杨林,树叶凋落,一片萧瑟。

    郝萌见夏侯惇奔入城中,悻悻然止住脚步。

    张辽、郝萌为救张杨而来,并未携带攻城器械,郝萌拿沁水城毫无办法。

    正待离开,固然王屋山下、白杨林中鼓声大作,一彪人马杀了出来。

    喊声震天。

    沁水城南门也再次大开,夏侯惇大呼道:“郝萌,汝已入我伏中,何不早降?”

    悉军而出,士气高昂,杀气冲天。

    郝萌惊望来路,影影绰绰,旗帜遮天,无数人马遮断了后路,鼓声如雷,列阵杀来。

    郝萌大骇。

    副将急问:“将军,三面皆敌,我军何去何从?”

    郝萌道:“速速东下,免得被敌人合围!

    遮断我军来路者必是曹操麴义主力。

    其主力既绕行至西,东边必然空虚。

    我军可重新杀回武德,倚吕公、陈公为援。”

    副将迟疑问道:“张将军有令,该当如何答复?”

    郝萌怒道:“我自然想西上与其汇合,但曹操麴义主力阻路,西上乃死路!

    不必多言,张文远欲治我罪,我自会在吕公面前分辨!”

    副将不敢多言。

    郝萌遂趁着曹兵尚未合围,急急东下,根本无暇分辨所谓曹兵主力到底有多少人马。

    夏侯惇见郝萌东逃,大喜,对程昱道:“公计售矣!”

    张辽闻郝萌东下,又惊又怒,欲提兵救之。

    贾诩道:“郝萌已入曹操彀中,难救也。

    我军若东下救之,正与曹操、麴义会于平原。

    野战硬拼,百计无用,全凭实力。

    曹麴有骑有弩,完克我军。

    文远切勿因小失大。”

    张辽叹道:“郝萌若为曹操所围,必降。曹操兵力益雄矣。”

    郝萌一路狂奔,突见前方烟尘漫天,一彪人马拦住去路。

    依稀高挑两杆大旗——“曹”、“麴”。

    郝萌双目瞪出,如同白日见鬼,怎地曹操、麴义又在此处?

    方才还在西边,怎会倏忽抢在自己前方?

    何其神也?

    郝萌忙命列阵。

    阵未成,而“曹”“麴”军中数千骑奔腾而来。

    郝萌恍然,这才是曹操主力,方才西方必是夏侯惇用诈。

    欲待脱离战斗已不可得。

    朱灵、于夫罗等纵马驰入郝萌阵中,将其拦腰截断。

    麴义大戟士左右夹持,强弩营列队居中,如同洪流般向郝萌冲击。

    一声令下,弩如飞蝗。

    箭如雨幕,连绵不绝。

    不过三段齐射,郝萌军就彻底崩溃。

    郝萌放下武器,跪地投降。

    曹操命郝萌收拢溃兵,得兵三千多,其余或死或散。

    曹操、麴义乘胜追击,终于在轵关追上李通、张辽两军。

    轵关虽然不如潼关、函谷关、武关等名关高大,但夹峙于山谷之间,完全可以称得上雄峻二字。

    李通在关上大笑道:“曹操,汝来迟也!”

    命士兵将关将首级掷在关下。

    曹操看得分明,正是自己所派校尉傅龙。

    虽心中已有准备,仍旧惊怒交加,叫道:“李通,我必杀汝!”

    曹操身侧一名将领打马冲出,急奔关门。

    曹操看到正是傅虎,忙叫“小心”!

    傅虎驰奔弯弓,飞射关头李通。

    轵关虽险,却不甚高。

    那箭直奔李通面门。

    李通冷笑一声,举盾将箭砸飞,命冯鼎还击。

    傅虎射出一箭,更不去看结果,战马已驰到傅龙首级处,抱着马颈,身子侧倾,伸手将首级一把抓住,塞到怀里,直起身子,打马驰离关门。

    冯鼎弯弓引箭,一箭射向傅虎后心。

    傅虎听到风声,急将骑盾向后一背。

    叮地一声响。

    那箭竟钉入铁皮盾中。

    冯鼎暗叫失计,射人先射马才是,忙再发一箭。

    傅虎打马如风,已与关头拉开距离。

    这一箭正中马后臀上,非但没能射倒战马,反而使得战马吃疼,跑得更快。

    战马奔到曹军阵中,才因为后臀箭伤,后腿一软,摔倒在地。

    傅虎从马上跳下,抱着兄长的首级,单膝跪在曹操面前,泣下,嘶声道:

    “请将军为我兄长报仇!”

    曹操跳下马来,抚视傅龙首级。

    傅龙被杀不久,首级面目宛然,一如生时,双目圆睁,怒目而视。

    曹操泪流满面,哭道:“云从!愿扫乱贼,建功名!

    君言犹在耳,奈何弃我而去?

    我该如何向子援公交代!”

    傅龙傅虎兄弟之父傅攀,原为上党郡泫氏县令,主动投于曹操,派二子傅龙、傅虎带兵至曹操帐下听用。

    一个月前,曹操以任峻为上党太守,拔傅攀为上党郡功曹从事。

    功曹权重,傅攀在上党郡的权力仅次于任峻。可见曹操对其之重视。

    曹操与麴义合谋攻野王、囚张杨后,率兵南下河阳寻找李通军的同时,就派校尉傅龙前往轵关镇守,以防李通往西流窜。

    由于曹操自认为追的急,李通不可能有从容攻轵关的机会,就一直没来得及给傅龙增兵。

    傅龙守关之兵仅五百人。

    李通、许褚、张辽渡过济水,袭破原乡、湨(jú)梁,征集粮草,制造简陋攻具。

    然后用贾诩之计,明攻关城,暗派许褚带领剑客、勇士百余人,从山路绝径翻到轵关之后,里应外合,一举破关。

    这条人迹罕至的崎岖山径,乃是司马朗提供。

    也就是许褚身手超绝,剑客善于攀援,否则还真难神不知鬼不觉地翻过此山。

    曹操仰望关头,虽然悲愤满胸,却知想要攻下此关,恐非易事。

    麴义眯着眼睛打量轵关关墙,冷笑道:“小小土垒,岂能阻我?

    待我攻破此关,擒杀李通,再与刘备饮马黄河,共议河南谁属!”

    曹操壮之。

第二百九十八章 我自征西君征东

    麴义命强弩营向关头放箭。

    箭如飞蝗。

    李通守兵在关头上皆顶盾而行,不敢露头。

    麴义遂在弩箭掩护下,派步卒架云梯进攻。

    李通命士卒皆伏不动,任凭麴义步卒自云梯登上关头。

    麴义傲然道:“有我强弩掩护,登城易也。”

    话音未落,李通兵皆起。

    李通、许褚、张辽亲自上阵,将登上城头的两三百麴义精锐杀得干干净净。

    麴义脸色由白变红,由红变白,恼羞成怒,骂道:“竖子欺我!”

    命强弩再射。

    关上寂然不动,也不见弓箭反击,宛如无人值守。

    云梯还在关墙上竖着,十几架依次排开,毫发无伤。

    关上刚才将登城士兵杀光后,并没有乘机把云梯推倒。

    麴义命再登。

    在士兵登上城头之前,强弩一直不停。

    毫无反抗。

    直到三四百人精锐再次扑上关头。

    厮杀声再次响起。

    麴义命士兵源源不断向上攀爬。

    然而这是关墙,并非大城,关头一共就只有那么一点地方。

    有三四百人立足已是极限。

    李通见放上三四百人后,就立即进行反击。

    数百人在狭窄之地,方寸之间,进行混战。

    李通、许褚、张辽等猛将,许褚众剑客,一身武力充分发挥出来。

    李通左盾右矛。

    许褚挥剑。

    张辽舞戟。

    皆勇不可当,无一合之将。

    麴义投入多少,关上就吞没多少。

    不一时功夫,麴义近两千人登上关头,片刻后再没有任何声息。

    宛如石沉大海,只造成叮咚一声水花。

    黑魆魆的轵关又如一只伏着的巨兽,那关头就如怪兽的大嘴,将麴义士兵轻松吞食,连个嗝都没打。

    关下曹军、麴军普通士卒皆心中发憷。

    麴义宛如大冬天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浑身打了个机灵,清醒过来,脸色难看之极。

    论个人武力,麴义虽然不惧李通,但敌方有李通、许褚、张辽三人,这就难办了。

    除非麴义、夏侯惇、乐进也亲自带精锐登城作战。

    但此举也过于冒险。

    关头方寸之处,不比平地,万一李通来个擒贼先擒王,集中攻击自己。

    恐怕很难讨得了好。

    就算夏侯惇、乐进同意,麴义本人也是不会干的。

    麴义少有大志,以名将自许,哪里肯将一身性命浪掷在此处!

    他是凉州武威郡姑臧县人,与贾诩同县,长大后有勇力,为郡吏。

    公元184年,黄巾起,麴义率部曲随皇甫嵩讨张角,有功,任为巨鹿郡北部督邮。

    麴家豪富,以财物贿赂宦官,麴义非但没有如刘备被“沙汰”,反而升为中山国都尉。

    公元189年,董卓入京,以名士韩馥为冀州牧。麴义投韩馥,为其帐下头号大将。

    公元190年,袁绍与韩馥争冀州,招诱麴义。麴义遂叛韩馥,投袁绍。

    麴义之弩兵乃是他以亲族、部曲为骨干,倾尽心血,打造而成。

    战公孙瓒时有强弩千余,后虽被袁绍忌惮,仍旧有所发展。

    目前麴义强弩足有三千张。

    更核心的还不是武器,而是麴义弩战之法。

    麴义本人在弓战、弩战之战法上下过苦功,也有天赋。

    其采用的三段射击法,加上对战机的敏锐把握,让他成为天下有数的猛将。

    然而世上没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战法,天时、地利、人心不同,战法不可能拘泥。

    骑兵冲击,杀伤力强,但无法用于山地。

    麴义弩战,可用于破解敌军密集阵型,但面对关墙,效果大减。

    麴义遂对曹操道:“敌军甚锐。我军惯于弩战,登城作战非所长也。

    请孟德派精锐攻之,我以强弩掩护。”

    曹操已判断直接强攻不可能建功,当另派精兵掩袭李通之后,断其粮草,令其不战自溃。

    但这个计策不能泄露出去,免得被李通发觉,来个远遁。

    还得继续进攻,来麻痹他。

    曹操答道:“麴将军之言是也。天色将晚,我军明日再攻。”

    麴义点头同意。

    晚上,曹操安排诸将用心值守,免得被李通偷营,自己回帐安歇。

    想起天下乱局,不由仰天长叹,这种形势变化,即使是曹操也是心中有些迷茫。

    汉室该如何复兴呢?

    自己能建立周、召的伟业吗?

    又想起被被刘备软禁的卞夫人和曹丕曹彰,被袁绍囚禁的曹植等人,心中更增伤感,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悠悠苍天,何薄于我?

    忽听得帐外亲卫报告:“将军睡未?有紧急军情报告!”

    曹操忙披衣而起,手握长剑,问道:“何事?”

    程昱苍老的声音响起:“本初立河间王世子刘旭为帝。”

    曹操忙命请程昱入帐,又命亲卫去请乐进、满宠、朱灵等将。

    荀彧坐镇太原,并未跟随曹操南下。

    须臾诸将皆至,程昱将袁绍立帝之事重新介绍一遍。

    乐进道:“袁绍妄主废立,又肆意封王,割裂天下,又征曹公回邺城,是欲全力图并州也。”

    满宠也点头道:“不错。若曹公回邺,必遭囚禁,并州群龙无首,也将为袁绍所并。

    若曹公不应征辟,袁绍必悉军攻我。”

    曹操见诸将皆说了一遍,总得来说是让曹操不应征,但也对形势表示了忧虑。

    袁绍兵雄将广,若举幽冀二州来攻,并州恐怕难以抵挡。

    曹操问程昱:“仲德有何对策?”

    程昱道:“袁绍看似宽宏,实怀猜忌,不可佐也。

    若欲建大业,兴汉室,不可无根本之地。并州不可弃。

    老夫有三策可应对当前困局。

    其一,与麴义结盟,约为兄弟,尽让河内于麴义。

    其二,命枣衹、高览自太原南下入河东,与我军夹击,歼灭李通,然后破王邑,取河东。

    其三,如今刘备已破刘宠,据有陈国,正陈兵兖州,欲除吕布。

    可警告袁绍,若刘备尽有青徐兖豫四州之地,袁绍亦难制之矣。

    袁绍西有麴义新立,南有刘备将起,岂能跋太行、穿绝径而来攻我?

    为今之计,当速取河东。

    否则,等刘备平定吕布,腾出手来,以其对曹公之仇视,或会与袁绍媾和,先来伐我!”

    众将听了程昱条分缕析的讲解,皆叹服。

    曹操赞道:“仲德真良、平之俦也。”遂定计。

    翌日凌晨,曹操请麴义密议。

    麴义得知袁绍大封诸侯和麾下诸将,颜良文丑都成了四镇将军,自己却丝毫未动,仍旧是一杂号将军,不由大怒。

    麴义对曹操道:“我为袁氏立大功,却受此薄待,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曹操叹道:“本初实不易辅也。”

    麴义因向曹操问计。

    曹操道:“本初僭立天子,沮忠臣之志,失天下之望。

    我欲讨之而力不及,君其有意乎?

    方今刘玄德收众河南,乃本初之大敌。

    我自西向取河东,收复故赵地。

    君可规大河,据洛阳,成强魏之势。

    君与我二人并力,无惧本初,遑论刘备!

    时机成熟,则诛除韩逆,号令天下,重兴汉室,不亦可乎?”

    麴义听得热血沸腾,抓住曹操双手用力摇晃,大喜道:“孟德真英雄也!弟愿与孟德结盟,与天下诸侯争一短长!”

    曹操也用力返握回去,两人执手大笑。

    曹操遂自称汉征西将军,麴义自称汉征东将军,歃血为盟,发誓为天子报仇,扫平诸侯,重兴汉室。

    曹操以五百骑兵换麴义五百弩兵。

    麴义东至修武,以拒袁绍可能来犯之兵。

    曹操继续陈兵轵关之下,对李通昼夜袭扰。

    而这时刘备也已与刘表完成会盟,回师至梁国、济阴边境。

    数日前张飞截击庞季未完全成功。

    庞季战场嗅觉不弱,在刘宠西逃扶乐后,再打听不到进一步消息,觉得不妙,立即率兵南遁。

    张飞紧赶慢赶,在豫、荆边境追上庞季,立即发动攻击。

    庞季留一部断后,大军南走。

    张飞击溃该部,杀千人,追击入荆州境内。

    庞季入卷城,坚守不出。

    张飞在城下耀武扬威一番,方退回豫州境内。

    刘备派使者送信给庞季,命其转呈刘表。

    信中道:“天子被害,此正宗室戮力同心之时。

    先有陈王宠勾结吕布,欲图加害。

    景升兄又派兵入吾境中,妄图与刘宠、吕布相接,所作所为令人扼腕。

    兄若必欲与吾为敌,吾当提兵十万与兄会猎于汉水之滨。

    若兄欲申盟好,请示以诚!

    弟刘备顿首!”

    刘表得信,又惊又悔。

第二百九十九章 巴山楚水纷争地

    刘表没有责怪主张接应刘宠的蒯越。

    他叹息道:“刘玄德鹰扬虎视,侵掠如火,若再并吕布,我军北方又添劲敌。

    刘玄德让我方展示诚意,不予些利益,恐怕其不会善罢甘休。

    诸君有何方略?”

    蒯越对刘宠之自负、吕布之多变都十分不满。

    若刘宠不自负,坚守陈县不出,刘备如何能轻易破城?

    若吕布不动辄改易,战略方向不摇摆,刘备又如何营造出三面夹击的态势?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蒯越心中对蔡瑁、文聘也相当不满。

    在刘焉病重、赵韪回师的情况下,居然拿不下一个籍籍无名的黄权?

    实属无能!

    刘表北、西、东三个方向,只有东方的刘磐、黄忠进展顺利,在豫章郡攻城略地,剿寇抚民。

    北方彻底失败,荆州还得让渡利益,自不必说。

    西方蔡瑁文聘被黄权阻在枳县,难以寸进。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时间倒回。

    赵韪在黄权的建议下,驻兵枳县不出,任凭蔡瑁文聘将平都打得摇摇欲坠,只是不动。

    蔡瑁文聘又做撤兵之态,赵韪仍旧不动如山,也不追击。

    正在赵韪忍耐以待敌弊之时,却突然收到后方成都发来的急信。

    展开一看却是说刘焉病重,庞羲、王商、罗蒙等欲立刘瑁。

    赵韪眉头紧皱,刘瑁心胸狭窄,鲁莽好杀,若他继位,恐非社稷之福啊!

    赵韪手按在剑柄上,用力握紧。

    万不可太阿倒持,授人以柄!

    每临大事要静气。

    赵韪将呼吸慢慢平复下来。若自己迅速带兵回成都,当可底定局势。

    然而前线战事该当如何?

    攘外必先安内。

    即便暂时失去整个巴郡,也好过腹心生变。

    巴郡战事可委于黄权、吴懿。

    黄权有谋,吴懿有勇。

    更重要的是吴懿与刘瑁结有姻亲,将其留置于前线,可收两利。

    一是自己在成都行事,军中无人掣肘,二是若吴懿与蔡瑁文聘作战受损,更有利于自己掌控东州兵。

    赵韪思虑一夜,计较已定,次日天明正要召集诸将商议,又有信使至。

    信使乃是刘璋所遣,带的是口信:“若赵公助孤,孤愿裂土相封。”

    赵韪身体微微一震,想不到一向怯懦庸碌的刘璋,竟有这等魄力!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也可看出刘璋是走投无路,孤注一掷,要抱紧赵韪这唯一的倚仗。

    赵韪遂召集诸将议事,道:“陛下有诏,命我回京述职。

    如今前线与荆州兵相持,势均力敌,若小心应对,必无大虞。

    我走后,前线诸事由公衡决断,子远佐之。”

    黄权心思电转,似乎想到了什么,也不多说,抱拳道:“下吏领命!”

    吴懿试探道:“与荆州之战正值紧要关头,将军可否暂留数日?”

    赵韪摇头道:“陛下急诏,岂可拖延?

    公衡足智多谋,蔡文必难讨好。君等勿忧!”

    赵韪领兵一万西归。

    不一日回到成都。

    “司隶校尉”张肃身穿丧服,面带戚容,在城外相迎。

    赵韪心中咯噔一声。

    张肃道:“前将军,陛下昨日驾崩了。”

    赵韪愕然,随即脸上露出悲痛之色,眼眶发红,两行热泪流了下来,伏地哭道:“天下未平,汉室待兴,陛下奈何弃社稷而去?”

    张肃将赵韪拉起,道:“前将军,此非恸哭之时也。

    陛下之后,谁当继承大宝,须当尽快定下。”

    赵韪擦拭眼泪,从地上爬起来,问道:“陛下可有遗诏?”

    张肃道:“事发突然,无有遗诏。”

    赵韪道:“诸公欲立谁人为嗣?”

    张肃道:“庞公、王公等皆主张立长,欲立骠骑。”

    骠骑即“骠骑将军”刘瑁。

    赵韪道:“君欲立谁?”

    张肃胖胖的脸上露出一丝为难,想起弟弟张松之言,一咬牙道:

    “天下方乱,为社稷计,当立贤。

    车骑仁厚,可继大位。”

    赵韪握住张肃的双手,用力摇晃一下,道:“君意正与吾同。车骑仁君也。骠骑酷烈,岂堪为帝?”

    大军留在城外,赵韪带着甲士千人,在张肃引领下,浩浩荡荡进入成都城。

    满城缟素,白皤飘扬。

    赵韪、张肃直奔皇宫。

    皇宫侍卫见赵韪骑着战马,身穿甲胄,身后甲士刀枪如林,气势雄壮,欲闭门不纳。

    赵韪跳下马来,喝道:“我乃前将军赵韪,谁敢拦我?”

    昂然而入。

    赵韪素受刘焉信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刘焉称帝也是在赵韪强烈鼓动下才付诸行动。

    众侍卫皆惧赵韪的权势。

    见赵韪闯门直入,不敢拦阻。

    张肃也喝道:“我乃司隶校尉张肃,尔等还不退下?”

    众侍卫对视一眼,就坡下驴,打开宫门。

    赵韪遂带着甲士进入宫中。

    大殿之上,庞羲正在陈述立刘瑁为帝的理由:

    “春秋曰,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

    骠骑既长且贵,理应即位。”

    王商等纷纷赞同。

    赵韪断喝一声:“旧制陋习,何能为凭?

    如今大争之世,不立贤,何以立国?”

    按剑入殿。

    身后甲士呼啦啦把大殿围了。

    殿上众臣均大吃一惊。

    庞羲怒道:“赵君岂可带甲上殿?”

    赵韪道:“情势危急,不得不然。”

    站在大殿中央,环顾众臣,厉声道:“诸公!我等随先帝洒热血、抛头颅,建此基业,若继任者不肖,毁损社稷,我等有何面目见先帝于地下?

    骠骑虽长,但行事残酷,若其即位,诸公谁敢保证能得善终?

    车骑温仁,尊老敬贤,豁达大度,此诚可为效死之主。

    诸公又有何疑?”

    庞羲住口不语。

    王商上前反驳道:“赵公之言大谬……”

    赵韪喝道:“王公想是醉酒糊涂了,来人!速速扶下去醒醒酒!”

    甲士领命,将王商架起,脚不沾地地拎了下去。

    众臣皆骇然,哪里还敢罗唣。

    况且确实有不少人觉得立刘璋不错,只是无人带头才沉默不语。

    如今赵韪强势要求立刘璋,这些大臣份份开口响应:

    “前将军所言极是!”

    “车骑有明主之相!”

    “我等愿立车骑。”

    庞羲自赵韪带兵入殿,就知大势已去。

    识时务者为俊杰,庞羲也不是死忠于刘瑁之人。他只是依照旧制俗例行事而已。

    大殿之上,满朝文武,忠于刘瑁之人,还真找不出太多。

    刘瑁自以为自己继承大位,是板上钉钉,日常飞扬跋扈,哪里还会用心经营和维护?

    反倒刘璋,一直低调谦逊,在众臣心目中形象不错。

    在赵韪主持下,众臣很快做出决定,报请太后批准后,派侍卫及重臣迎车骑将军刘璋入宫即位。

    刘璋于刘焉灵前即位。

    第一道诏书就是将巴郡一分为三,分为巴郡,巴东郡,巴西郡,称为巴州,以前将军赵韪为司空,兼任巴州牧。

    成都忙着皇位更替,前线临时主将黄权在兵力减半的劣势下,反而取得逆转,击退蔡瑁、文聘,威震南国。

第三百章 跋山迂回不顾身

    黄权年纪轻轻,担任主帅,蔡瑁十分轻视,对文聘道:“赵韪西归,此必是成都有变。黄权无名之辈,大利我军。”

    文聘却持不同意见,道:“赵韪老谋深算,若黄权无甚才略,其怎会委之为帅?不得掉以轻心。”

    蔡瑁点头,接受文聘的持重劝谏,道:“仲业言之有理。无论如何,赵韪总是带了不少兵马离开,敌军实力大减。即使硬拼,也当无虞。”

    文聘道:“我军深入巴地,悬师远征,粮道乃是重中之重,须得小心保护。”

    蔡瑁道:“霍笃持重谨慎,我已委任其专职粮道安全。”

    文聘对霍笃也很认可,道:“霍笃有勇有谋,可堪大任。但其兵少,当更益之。”

    这点蔡瑁却不认同,他笑道:“仲业过于持重了。益州兵本就实力不如我军,赵韪又去,枳县旦夕可下,黄权如何敢再分兵袭我后路?

    即使其有心,这茫茫群山,险恶绝径,其谁能至?”

    文聘虽是荆州军中大将,但这次夺取巴郡之战略一直是蔡瑁主导,战役主帅也是与刘表有内外之亲的蔡瑁。

    文聘的建议,被蔡瑁强势否决,只得无奈听之。

    自回帐中后心中仍不踏实,派亲兵送信给霍笃,命其务必小心谨慎,避免为人偷袭。

    蔡瑁认为黄权兵力减少,更不可能再来救援平都,围城打援之计已然无效,遂猛攻平都。

    平都本就是蔡瑁、文聘故意留着不攻下,县令周超不通兵法,调度混乱,又兵少将弱,哪里是蔡瑁、文聘的对手?

    荆州兵一发力,半日即攻破平都。

    周超武略不行,德行倒是上佳,坚持不降,顽抗被杀。

    荆州兵水陆并进,进逼枳县。

    黄权坚壁以待。

    蔡瑁、文聘猛攻枳县,数日不能下。

    双方伤亡都急剧上升。

    蔡瑁自恃兵多,镇静自若。

    文聘却忧心忡忡,夜不能寐。

    枳县内,守将张柏更是满脸忧惧,着急地对黄权道:“我军兵少,若荆州兵持续此攻势,恐难抵挡。不如速还至江州坚守?江州城坚,又可诱敌深入,实上策也。迟恐不及!”

    枳县本有两万多兵,赵韪带走一万兵,黄权又派吴懿率领精兵五千绕小路迂回至荆州兵背后,以断其粮道。

    城中仅有五千人马。

    城墙矮小,防御简陋。

    面对荆州兵近三万兵,实在力不从心。

    黄权笑道:“敌寇困顿于城下,粮草不继,士卒疲惫,我军行将大破之。

    君此时反倒丧气,岂不是行百里者半九十么?

    君请拭目以待,不出十日,敌寇必退。”

    张柏见黄权轻松写意,一派镇定,忧惧之情渐消,斗志顿增,抱拳道:“唯将军之令是从!”

    巡视城中,激励士气,继续跟荆州兵死耗。

    数日后,吴懿付出摔落山间百余人的代价,终于走山路绕至蔡瑁文聘大军背后,伏击霍笃于黄石。

    霍笃自接到文聘警告后,行军时一直小心戒备。

    吴懿军刚露头,就被霍笃发现,立即变长蛇行军阵形为圆阵,以辎重车辆为工事,沉着应战。

    同时派出一队士兵急向蔡瑁大军求援。

    霍笃,南郡枝江人,本地豪强。

    天下乱,霍笃拥部众千人,实际控制了枝江县。

    刘表入荆州后,以霍笃勇武,且得众心,便宜任命其为別部司马。

    蔡瑁征巴郡,南郡兵马皆出,郡中空虚,担心豪强作乱,建议刘表征发郡中豪强入军效力。

    刘表遂表霍笃为昭信校尉,令其自出兵五百,刘表再拨兵一千赠予。

    霍笃不得已,只得随蔡瑁文聘入益州。

    蔡瑁文聘对他倒很是器重,又增兵五百,委以粮道安全之事。

    霍笃心中冰凉,如今正在运送的这批辎重还则罢了,前面黄石城寨可是存放着大量军粮。

    若被敌人毁坏,则大事去矣。

    希望蔡文二将军能够果断派兵救援。

    霍笃兵只两千,就算加上运送辎重、手无寸铁的民夫,也仅三千出头。

    而敌人五千有余。

    众寡悬殊,回天无力。

    吴懿所领东州兵皆骁锐,吴懿本人更是悍勇,身先士卒,猛攻霍笃。

    霍笃立足不住,向枳县方向败退。

    吴懿紧追不舍,最终在一处峡谷中追及霍笃,围之三重,喊话劝降。

    霍笃叹道:“蔡文二将军委我以后方之事,我未能护住粮道,将危及大局,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冲阵而死。

    霍峻部曲皆悲愤,宁死不降,皆为吴懿所杀。

    数百人投降。

    吴懿审问降兵,得知西边黄石城寨存有军粮,大喜。

    左右或劝吴懿:“将军,黄石近荆州兵大营,若其主力回援,我军恐难以全身而退!

    黄将军给我们的任务是袭扰其粮道。如今我等全歼护粮军队,已立大功,不如见好就收?”

    吴懿奋然道:“既知敌军粮草在前,当尽焚之,以收全功!岂能贪生怕死,知难而退?敢言退者斩!”

    麾军急进。

    黄石城寨名为城寨,其实只一个简陋的营盘。留守军队不过五百。

    守兵刚得霍笃派来西上求援士兵的示警,严阵以待。

    无奈兵力过少,营盘不过木桩扎成,既无沟渠,又无强弩,面对数千如狼似虎的东州兵,捉襟见肘,败相明显。

    吴懿上午巳时伏击霍笃于黄石东,至下午未时将之歼灭。

    赶至黄石,已是申时,立即投入战斗。

    接近酉时,天色渐晚,终于在付出千余人的伤亡后,将城寨攻破。

    黄石距离荆州兵大营约四五十里,天色已晚,蔡瑁文聘不可能夜间行山路来援。

    吴懿不听诸将留宿黄石城寨、明日凌晨在烧毁粮草的建议,命令立即放火。

    火光烛天,照得天空通红,荆州兵可支一月的粮草被付之一炬。

    吴懿将带不走的武器全部扔进大江,留下降卒,借着火光,再次消失在群山密林之中。

    霍笃所派求援士兵一路急行。山路难走,路上七八人摔落山谷,累得口吐白沫,总算在傍晚抵达荆州兵大营。

    蔡瑁听了求援士兵上气不接下气的报告,宛如晴天霹雳,颤声道:“敌军有多少?霍校尉能否挡住?”

    士兵答道:“不少于五千人。”

    蔡瑁脸色惨白,一颗心沉入谷底。

第三百零一章 割地赔粮闻雷隐

    闻听粮道遭袭,蔡瑁方寸大乱,不知所为。

    文聘急派文直领兵五千,打起火把,星夜驰援黄石城寨,寄希望于敌人未攻下城寨,或未及时焚毁粮草。

    文直沿着江边崎岖山径,一路急行,行至中途,就看到东边火光明亮,照得半边天通红。

    文直啊呀一声,完了!

    随着越来越近,文直的心越来越往下沉。

    天亮后到达城寨,看着一片狼藉,余火未熄,文直欲哭无泪,急又派人再次西归向大营报告。

    文聘一夜未眠,次日午时等到预料之中的坏消息,长叹一声,对蔡瑁道:“不意今日为小子所欺!”

    其实文聘年纪也不大。

    文聘成名也是最近几年。

    刘表入荆州后,多用荆州人士为佐。文聘是南阳大姓,蒯氏兄弟皆对其十分推许。刘表用其为将。

    文聘在刘表平定荆州过程中屡立战功,地位逐渐上升。年未至三十岁,已然成为一方大将。在刘表军中仅次于蔡瑁、黄祖、张允、刘磐等寥寥数人,与庞季等不相伯仲。

    蔡瑁也叹道:“仲业曾数次提醒,我竟未纳。我之过也!如今为之奈何?”

    文聘道:“粮草被毁之时黄权应尚未得知,我军须得保密。若消息泄露,士气必落,黄权万一来袭,大不利。今日可如往常一样攻城,然后悄悄东归罢。”

    蔡瑁道:“我方寸已乱,就依君言。”

    文聘遂亲自指挥攻城。

    荆州兵攻势凌厉,三次攻上城头,都被黄权、张柏等击退。

    张柏坚定没几天的心思再次动摇,眼珠乱转,在琢磨着是不是劫持黄权,直接退往江州。

    黄权见张柏神色不对,笑道:“计算时日,吴将军将至矣,敌军垂死反扑,困兽犹斗,或因后路被威胁之故耶?”

    张柏定了定神,答道:“愿如将军所料!”

    黄权被前将军赵韪权宜表为行讨虏中郎将,故军中尊称其为将军。

    次日,荆州兵大营炊烟袅袅,喊杀声不绝,但一整天都没来攻城。城上守兵大为诧异。

    黄权命斥候外出侦查。

    张柏认为此必是蔡瑁诡计,斥候出去乃是白白送死,建议黄权再加考虑。

    黄权坚持。

    张柏只得派出十来名斥候从城墙上用绳索缒下,前往敌军大营查看。

    黄权心中已有分数,吴懿行军路线,乃是巴郡本地人黄权给予规划,并请了向导带路。

    吴懿何时切到荆州兵后路,黄权可以大体推算得知。

    必是吴懿建功了。

    黄权急忙调兵遣将,组织民夫,将从里面堵住城门的土石搬开。

    果然斥候很快回报,荆州兵大营空无一人,已然悄悄遁走。

    张柏大喜,对黄权心悦诚服,拱手道:“果如将军所料!”建议立即开城出兵,追击荆州兵。

    黄权道:“彼乃粮尽而退,实力未损,不可贸然追击。可派小股精兵袭扰之。”

    张柏无不听从,遂从军中简拔精锐,得两千兵。

    城中原有一万多兵,与荆州兵攻防战斗惨烈,三四千人失去战斗力,精中选精,能得两千兵,已是勉勉强强。

    张柏得了黄权的严词告诫,一路追击,小心翼翼,两日后,追及荆州兵的后军。

    张柏见其阵容甚整,便不攻击,反而挺住脚步。

    荆州兵欲返身逆击,张柏拔腿就跑。

    就这样追追打打,直追到平都城下,张柏与吴懿汇合,兵力达到七千人,在吴懿坚持下,与荆州兵后军展开一场野战。

    吴懿命人高声呼喊:“尔等经过黄石,当知粮草皆没;此回荆州,路途千里,尔等皆为饿殍矣!不如归降,我军酒食丰盛,盛情以待!”

    荆州兵士气大落。

    吴懿、张柏奋勇进击,大破荆州兵,杀两千多人,斩校尉文直。

    平都无粮,荆州兵难以停留,继续东下。

    下一城是临江,蔡瑁、文聘也忍痛放弃。

    直跑到朐忍,才有粮食接济。

    从枳县大营,到朐忍,路程五百多里,平路短少,山路崎岖,荆州兵粮少,饿着肚子,狼狈而逃。

    吴懿、张柏在后不停袭扰。

    除了平都之战,荆州兵战死者不超过一千人,但因饥饿而身体虚弱,掉队、生病者,达数千人。

    近三万兵伐蜀,回到朐忍的不到两万人,一万多士兵没在异乡,可谓损失惨重。

    刘表被刘备要求展示诚意时,只知道蔡瑁、文聘久攻不下枳县,还不知道损兵折将、大败而归的消息。

    即便如此,刘表心情也很差。

    与诸将商量如何向刘备表示诚意。

    蒯越面带愤怒,道:“刘玄德唯利是图,贪得无厌。庞公材信中说张飞暗示我军割让鲁阳、犨(chōu)县、叶县、卷城四城,方可暂息干戈。实乃无耻至极!”

    张飞对庞季说得清楚明白,此四城名义上属于南阳,其实隔着伏牛山余脉,孤悬于南阳之外。

    从颍川的父城到鲁阳,仅有五十里,且道路平坦,一马平川;而从鲁阳到南阳的雉县,足有一百五十里,还隔着茫茫大山。

    荆州又如何能保住鲁阳呢?

    犨县更是如此。

    叶县、卷城距离颍川郡的昆阳、舞阳也就二三十里,距离南阳郡的堵阳则五六十里。

    总而言之,此四城,刘表要么割让,要么刘备自己来取。

    而一旦刘备自取,发生大战,就不是只取这区区四城的问题了!

    攻下卷城,南下可取宛县,进而威胁楚国的首都襄阳。

    这就是灭国之战!

    刘表称楚王后,麾下各实力派权力不变,只是加了爵位品秩。

    荆州八郡,江北四郡南阳、章陵、南郡、江夏,太守分别为张允、蒯越、蔡瑁、黄祖,各加将军称号。

    南阳原有三十七县,与汝南并为天下县城最多的郡国。本朝灵帝时,将南阳郡南部之新野、朝阳、湖阳、蔡阳、章陵、随县等十四县分出,设章陵郡。

    开始南阳郡为袁术、孙坚所据,后孙坚死,袁术被曹操击败,南阳无主,刘表得而据之。

    江南四郡为武陵、长沙、零陵、桂阳,太守分别是金旋、张羡、黄柔、李岱。

    其中张羡、黄柔、李岱对刘表不满,正暗中加紧勾连,意图作乱。

    刘表称王后,任命別驾从事刘先为楚王傅,治中从事邓义为侍中,蒯良为尚书令。

    邓义一直主张与刘备和睦相处,本就反对刘表与吕布、刘宠勾连之事,听了蒯越激愤之语后,淡淡反问道:“西境无功,东境生变,南境隐忧,复能于北境与刘玄德起战事乎?”

    蒯越道:“莫非任凭刘玄德讹诈?”

    邓义道:“卷城扼守要冲,若弃卷城,南阳难存,绝不可让。其余三城,弃之亦无不可。”

    蒯越道:“将士百战所得,公一言而弃,可乎?”

    邓义道:“若不弃小利,则必致大损。”

    蒯越道:“刘玄德方有事于兖州,岂会大举来犯?此其虚言恫吓。”

    邓义道:“君非刘玄德,君怎知其不会来犯?

    若刘玄德如君,焉能两年间横扫三州?

    如此英雄,岂可以常理度之?”

    两人辩论,引得在座众文武也纷纷参与,各执一词,争吵不休。争到激烈之处,有的甚至恼羞成怒,撸起袖子,要向对方施以老拳。

    刘表脸色难看,道:“都是重臣、名士,吵吵嚷嚷,如同泼妇,成何体统!散会!”拂袖而去。

    城必然要让,粮必然得赔。

    至于多少,须得通过谈判来定。

    刘表单独召见邓义密议。

    会见后,邓义领命北上,与刘备谈判。

    刘备于陈县高规格接待邓义,恭敬有加,谈判氛围开始非常宽松。

    楚国担心的割地之事,刘备轻轻揭过,只要了鲁阳一城,远未到达刘表底线。

    刘表的底线跟邓义一致,就是卷城必须保住,不然宁肯一战。

    但到了粮食赔偿方面,刘备则狮子大开口,张嘴就是五百万斛,而且寸步不让。

    邓义还待讨价还价,刘备勃然大怒,也如刘表般拂袖而去,只留下田豫与邓义继续不咸不淡地谈判。

    田豫话里话外都露出一个意思,左将军数万大军已集中在豫州,随时要挑选一个方向发动雷霆一击!

第三百零二章 世事由天不由人

    田豫说集兵数万于豫州,并非虚言。

    刘备已下定决心解决吕布。

    这与其原本方略大为不同。

    刘备原计划是坐镇彭城,经营三州,休养生息,积蓄力量。

    打算种田两到三年,等待关中大乱,天子东奔,再奉迎天子。

    有屯田策,曲辕犁,拥三州,这三年时间足以让刘备综合实力冠于天下。

    届时提精兵二十万,奉天子,讨不臣,谁敢不服?至少可以兵不血刃地解决吕布。

    刘备与吕布联姻,就是希望吕布能顶住袁绍,给自己争取休养生息的机会。

    无奈人算不如天算。

    先是陈宫入河南,然后曹操据并州。刘备深忌曹操,未雨绸缪,派牵招经营河南,引起吕布忌惮,与刘宠、刘表勾连。

    然后天子遇害,没了名正言顺的朝廷压着,诸侯撕破脸皮,各逞武力。

    天下形势已经从春秋突变为战国。

    强大诸侯夹缝中的小诸侯将成为首轮被兼并的对象。

    刘备也不得不提前动手,解决刘宠。

    削平陈国后,刘备的战车不可能再停止下来,下一步自然而然就把解决吕布提上日程。

    刘备本人在吕布南方聚集典韦、刘猛、张飞、卫靓、于禁、兖州三军、豫州二军,共计十军,四万多人。

    又在吕布东方聚集关羽、吕虔、鲁肃三军以及地方驻军、水师等,兵力两万多人。

    宛如两只大钳,将吕布夹在其中。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但刘备不得不小小违反了一下这条兵法铁律。

    先筹集了可支一月的粮草,即行出兵,后续粮草还在筹办中。

    刘表送上门来,真乃天赐。

    不狠狠榨取他一把,就是看不起沃野千里、风调雨顺的荆州大地。

    五百万斛确实是狮子大开口,但没有一百万斛免谈。

    刘备和田豫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将邓义搓圆按扁,来回折腾。

    邓义据理力争,咬紧牙关不松口。

    刘备将粮食赔偿数量一降再降,最后大度表示只需二百万斛,双方就结束敌对关系,缔结盟约。

    形势比人强,邓义只得低头。

    最后田豫代表刘备,邓义代表刘表,歃血为盟,发誓互不侵犯,永为兄弟之交。

    双方都达成自己目的,心满意足。

    公元193年的初冬仲冬,刘备顺利夺取陈国,统一豫州;

    刘表夺取巴郡失败,但还是占了鱼复、朐忍二县,回了些本;

    袁绍派麴义夺得河内大部,但麴义随即宣布自立,袁绍损失惨重;

    袁术更惨,祖郎、刘繇南北对进,逼走吴景、孙贲。袁术丹阳得而复失。

    数月前,吴景、孙贲赶走丹阳太守周昕,占据丹阳郡中部的宛陵、春谷、芜湖、溧阳四县;占据丹阳郡北部的刘繇、薛礼等又向袁术低头,形势一片大好。

    九月,袁术、刘繇合兵争夺豫章,为刘磐、黄忠所破,狼狈而归。

    祖郎、焦已看到机会,合兵两万,突然气势汹汹地从山中杀出。

    吴景、孙贲逆击祖郎,反为祖郎所破,只得弃宛陵,奔芜湖。

    祖郎紧追不舍。

    吴景、孙贲在芜湖立足不住,又往北逃,进驻丹阳。

    而丹阳却是扬州刺史刘繇的预定目标之一。

    刘繇、薛礼、笮融原来是个稳定的三角。刘繇实力最强,薛礼、笮融互相引为奥援,奉刘繇为盟主。

    现在笮融死,其麾下人口、财物、马匹皆为刘繇所吞。薛礼独木难支,向刘繇表示臣服。

    刘繇派大将樊能、于麋攻取江乘,派张英、朱皓攻取句容。又命薛礼攻下湖熟。

    张英、樊能、于麋等合兵两万,逼近丹阳、石城,压迫吴景、孙贲。

    吴景大怒,对孙贲道:“刘正礼初无立足之地,是我等将其迎至曲阿,使其得以立足。如今反恩将仇报耶?”

    挥兵攻张英等。

    两军战于丹阳、秣陵之间。吴景战败,狼狈渡江,逃至历阳。

    刘繇命樊能、于麋守横津口,张英守当利口,以拒袁术。

    袁术闻讯暴跳如雷,骂道:“若非孤,刘繇欲渡江而不可得,今反来攻孤!孤必杀之!”

    十月,袁术闻天子遇害,欣喜若狂,对亲信道:“汉室必亡,谶()云代汉者当涂高也,孤字公路,正与谶合。”不臣之志益发昭然。

    太傅马日磾被袁术夺去符节,本就忧愤生病,闻天子死,呕血不已,当日即撒手人寰。

    马日磾乃是天下重臣名宿,他被袁术逼死,使得袁术更失人望。

    怀义中郎将孙策、吴郡都尉朱治,都曾接受过马日磾的征辟,闻讯悲伤不已。

    刘繇翻脸,必须讨伐。袁术划拉一下帐下将领,有张勋、桥蕤、纪灵、苌奴、刘勋、雷薄、陈兰、戚寄、秦翊等,或者已有重职,难以离开,或者能力不足以对付刘繇,都不太合适。

    只有孙策,年纪虽轻,勇武过人,前破庐江陆康,败豫章周术,足见其能。当可与刘繇一较高低。

    袁术遂不顾嫉妒者对孙策的诋毁,将孙策从怀义中郎将改任为折冲中郎将,命他渡江讨伐刘繇、祖郎,恢复丹阳。

    十月,孙策自合肥出发,随行随招募兵马,至历阳时,士兵已超六千人,加上吴景、孙贲三千人,兵力近万。

    孙策攻樊能、张英,在江口鏖战拉锯,一时难分胜负。

    刘繇与吴郡太守许贡、会稽太守王朗结成联盟,共抗袁术。由于刘繇是朝廷任命的扬州刺史,许贡、王朗推刘繇为盟主。

    刘繇风头无两,对陈登开始疏远和戒备。

    陈登对吕岱道:“刘公山、刘正礼兄弟,被陶丘洪推许为二龙,我本谓其当是一时之选,天下英雄。谁知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当年刘岱为兖州刺史,参与讨董,置酒高会,不思进取,反而同室操戈,攻杀东郡太守桥瑁,世人非之。

    刘繇弱冠知名,十九岁带人深入贼巢,斩杀贼首,把堂叔刘韪救了出来。如今一时得意,则目空无人,俨然以江东领袖自居。

    陈登风闻,有小人曾鼓动刘繇称越王。

    吕岱哂道:“袁术穷兵黩武,兵力数万,孙策家学渊源,勇锐难当。刘正礼迫不及待与我军割裂,必有悔时!”

第三百零三章 沉舟何妨踏波过

    初平四年(公元193年)十一月,刘备在薄县之北,以南山为凭,扎下大营。

    本年三月,刘备曾与曹操于此恶战,最终败之,打破宿命,雄据中原,威震天下。

    那时刘备率领典韦、刘猛、赵云、吕虔、徐盛、太史慈、臧霸七军,每军两部,兵仅一万六七。

    不到一年,刘备率十军在此,兵力四万有余。

    加上东平、任城的关羽吕虔鲁肃等两万人。

    司隶的牵招李通许褚等近两万人。

    平原的赵云、太史慈近万人。

    广陵、汝南的陈登、臧霸一万多人。

    刘备总兵力已超过十万。

    而这距离刘备率两千兵南渡黄河进入青州仅仅过了两年时间!

    其间有运气,有胆气,更有种种不可思议。

    别说是外人,就算刘备势力中的人,都觉得刘备三十岁前蹉跎困顿,一事无成,三十岁后一飞冲天,如有神助。

    刘备身上仿佛笼罩着层层迷雾。

    让人如沐春风的言谈举止下,常带笑意的深邃眸子中,似乎有着难以触摸的神秘。

    刘备派简雍去见吕布。

    吕布双眸通红,宛如饿虎,如欲噬人,恶狠狠瞪着简雍喝道:“汝还敢送上门来?来人,拉下去砍了祭旗!”

    亲兵高声应答:“唯!”

    上前夹住简雍,就往堂下拖去。

    简雍忙高喝“且慢!将军且听我一言”,吕布只是不理。

    眼看已被拖到门边,简雍突然哈哈大笑。

    吕布冷笑道:“汝因何发笑?死到临头,癫狂了不成?”

    简雍大笑道:“我或会死,君固当烹!”

    亲兵见两人对话,便在门口止住脚步。

    吕布冷笑道:“刘备想要烹我,先问问我腰间弓、掌中戟!”

    简雍双臂振开亲兵的拉扯,整整衣袍,向堂上走来,靠近吕布,笑道:

    “将军善战无前,天下谁人不知?

    然成大业者,匹夫之勇何足为恃?

    昔日项王,力能扛鼎,兵法娴熟,破秦军,诸侯膝行而见,战萧县,高祖单车而逃。

    将军之勇武,比之项王如何?”

    吕布道:“我固不如项王,然刘备更非高祖!”

    简雍道:“左将军虽神武不及高祖,然其麾下猛将如云,谋士如雨,足堪相抵。

    张昭、华歆,萧何之属。

    郭嘉、刘晔,良平之俦。

    关羽、张飞,可比韩彭。

    典韦、许褚,不逊樊哙。

    更有太史刘吕牵鲁李臧等人,皆猛将。

    将军麾下,除了张辽高顺,陈宫许汜,还有谁人可与上述英杰抗衡?

    且将军天时不予,地利不便,人和不获,胜负由天,非战之罪也!

    将军又何必一意孤行,自限于区区三郡之地?

    将军与左将军有姻亲之好,若肯舍三郡,左将军将组万骑之军,交由将军统一指挥。

    届时万骑纵横,横行天下,扫除诸侯,一统九州,青史留名,千载流芳。何如?”

    吕布怦然心动,但还记着不能轻易表态,须当跟麾下文武商议,强压下已到嘴边的话,憋得不轻。

    他态度缓和下来,道:“此乃大事,我将思之。”

    命人将简雍安顿在馆舍,好生招待,严密保护。

    简雍走后,吕布急召陈宫、许汜、王楷、秦谊等前来商议。

    王楷此前反对吕布与刘备结姻,而建议与袁绍缔盟,现在他的态度开始有些微妙起来。

    先是曹操自立于并州,袁绍据有幽冀并三州的图谋落空;

    接着袁绍又派麴义争河内,势必跟曹操发生摩擦。

    那么袁绍非但不可能南下攻青州,反而有可能被牵制在河北无法动弹。

    刘备取了陈国,大军北上,眼看要攻兖州。

    吕布却找不到任何援手。

    灭州之祸迫在眉睫。

    王楷作为聪明之士,自诩俊杰,自然识时务,不能不考虑后路。

    万一兖州为刘备所灭,自己该怎么办?

    如果被刘备知道自己所作所为,就算不行诛杀,也会投闲置散,再无启用机会。

    因此,王楷看看陈宫、许汜、秦谊皆在沉思,一时无人开口,便缓缓道:“简宪和大言恫吓,虚言诓骗,不可尽信。

    刘玄德如今两路来犯,兵力近十万,论实力确实远超我军;

    但我军乃内线作战,若坚壁清野,坚守不出,刘玄德亦无可奈何。

    旷日持久之下,再有袁本初率大军南下,与我军夹击刘玄德。

    刘玄德势必崩溃,莫说三州,青州亦难保矣。

    唯袁本初寡断无决,实难依仗。其救曹孟德不力,我等亲见。

    下吏担心即便守得数年,最终无用,反而落得生灵涂炭,玉石俱焚。

    若最终结局兖州仍是落入刘玄德之手,则不得不预为之备。

    刘玄德宽宏大度,善于用人,又与将军有婚姻之亲,将军若举州投之,未尝无用武之地。

    下吏愚昧,实无妙计,斗胆言之,若有不妥,请将军降罪!”

    许汜在王楷发言时,就盯着他若有所思,见他话落,忙拱手向吕布道:

    “治中乃是肺腑之言,诗云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诫。愿将军勿罪之。

    先前下吏主张与刘玄德结亲。如今天子被害,社稷无主,诸侯兼并,日益剧烈。

    刘玄德恢弘大度,有如高祖,宽仁得众,又似光武。能重兴汉室者,舍刘玄德复谁?

    将军既与刘玄德有儿女之亲,实乃得天独厚,近水楼台,不投刘玄德,反欲投袁本初,岂非舍近求远乎?”

    秦谊乃是吕布亲卫出身。

    当年诛杀董卓,吕布使秦谊、陈卫、李黑等伪作宫门卫士。

    董卓到宫门,秦谊等以长戟挟叉董卓车马。

    董卓惊呼吕布相救,吕布应声高呼“有诏讨贼”,刺董卓,杀之。

    陈卫、李黑现在吕布军中效力。

    秦谊转入文职,现为兖州簿曹从事,主财谷文书,深受吕布信赖。

    秦谊也委婉表示:“兖州名有八郡国,实控在我军手中唯济阴、山阳及东郡之半。

    地方先有黄巾、黑山肆虐,后有曹操穷兵黩武,郡县残破,百姓困苦。

    支撑我军现有四万兵,已是入不敷出,粮草难继。

    若坚壁清野,与刘玄德持久消耗,恐难坚持。

    请将军详察!”

    陈宫听着众人言语,一双眉毛越竖越高,一拍几案,厉声道:“诸君何其怯也?

    刘备自渡河以来,击败臧洪而取青州,迫逐曹操而吞豫州,渔翁得利而得徐州,志欲无厌。

    刘备法令严苛,酷吏遍于三州,士族大姓倾家荡产者比比皆是。

    徐孟玉,天下名臣,被其驱逐。

    孔文举,荦荦名士,被其囚禁。

    刘备,还望比肩高祖、光武?

    某认为其乃肖似桀纣王莽!

    此等枭雄,某宁死,绝不投之!”

    许汜等皆瞠目。

    吕布道:“何至于此?”

    不知是说刘备何至为桀纣,还是说陈宫何至于死。

    陈宫道:“先前某支持与刘备暂和,只是为了求取发展空间。

    不料其棋高一着,在我军刚开始向河南发展,就派牵招进入河南、弘农,切断我军未来发展路线。

    如此,和平已无可能。

    刘备看似强大,其实有一致命弱点。

    若将军能抓住该弱点,发起突袭,给予刘备致命一击,未尝不可以以弱胜强,扭转乾坤!”

    吕布忙问:“公台何计?”

    陈宫扫了一眼场上众人,向吕布道:“请允许某单独汇报。”

    吕布见陈宫神色坚定,只得准许,命许汜等人先行退下。

    许汜等退出府外,许汜接到王楷眼色,两人拱手作别,各自回府。

    到了晚上,王楷乘一乌篷马车,悄悄来见许汜。

    许汜相候多时,引入静室,命其子亲自把门,任何人均不得靠近,问王楷:“治中来此何意?”

    王楷不悦道:“当此关头,君与我应开诚布公,何必藏掖?”

    许汜微微一笑,身子前倾,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王楷冷哼一声,讲出一番话来。

第三百零四章 身随清风化白云

    王楷,字子范,南阳人,初为郡吏。

    刘岱为兖州刺史,王楷来投,为从事中郎。

    曹操继任兖州,以王楷能力才干不足,而稍加疏远。王楷心中不平。

    曹操击金尚、杀边让,抑制豪强,法令严酷。

    许汜与边让一样都是名士,心怀忧惧。

    陈宫性情刚硬,既怀忧惧,加上在曹操军中地位渐次下降,心理落差很大。

    几人一拍即合,又见曹操东征徐州、所为暴虐,州里空虚,便抓住机会,联张邈,迎吕布,在曹操后方掀起叛乱。

    事成后,吕布酬功,欲以陈宫为別驾,许汜为治中。许汜以年老体衰婉拒,吕布遂以王楷为治中。许汜仍为从事中郎,但深得吕布信赖,经常咨以大事。

    王楷低声对许汜道:“许公,形势如此,何不早做打算?

    将军之女,公之弟子,现在彭城,闻其深得刘公喜爱。

    闻吕卫亦在彼处。

    若能通过二人向刘公致意。不亦可乎?”

    许汜微微一笑:“刘玄德要的是兖州,君能有何助力?”

    王楷低声道:“别处不说,这定陶城守军,各级将领,许公就没有亲近之人么?”

    许汜道:“老夫确实没有。莫非君有?”

    王楷不悦道:“许公再虚言搪塞,我这便告辞!”作势欲起。

    见许汜仍旧面带微笑,神色不动,暗骂一生老狐狸,低声道:“我一侄女婿现为都伯,极有威信,可控制数十人。

    若刘公军至,可开城门接应。”

    许汜见王楷如此深入,也便收起面具,低声道:“数十人,嫌少。某门生现为屯将,可开东门,迎接刘公。”

    王楷大喜,压低声音,道:“如此大事可成!”

    许汜告诫道:“陈宫苛察,须小心谨慎,休得露出马脚。

    至于与刘公联络之事,我自去办。君休要再胡乱串联!”

    王楷忙道:“省得,省得。”

    两人阴谋反叛吕布,陈宫却已说服吕布,脚步轻快地出了州牧府。

    陈宫说的很清楚:“举州投刘玄德,某陈宫,兖州名士,不失为郡吏,将军欲安至乎?

    将军先为丁原主簿,遂杀丁原;又为董卓帐下,遂杀董卓。

    天下间复有哪路诸侯敢用将军耶?

    刘玄德号称大度,即便不杀将军,也将软禁圈养,将军还望能领兵一方?

    所谓万骑之语,皆是虚辞。

    将军一旦举军投之,非但万骑为空,自由亦不可得。

    至于女公子,若刘玄德实爱之,为子择妇,又怎肯让女方过强?

    将军亦成眼中钉、肉中刺矣。”

    吕布猝然心惊,上身前倾,问陈宫:“如之奈何?”

    陈宫道:“刘玄德虽强,然其兵力过于分散。

    北防袁本初,南防袁公路、刘景升,又兵入弘农,图谋河内、关中,四面树敌。

    一旦其中央有事,四散之军队仓促难以回援。

    中央既败,四方诸侯必群起而将其撕裂。

    如今二袁刘韩等之所以容忍刘玄德,皆因其貌似强大,怕一旦招惹,惹得刘备前去报复,战事持久,麻烦不断。

    若有人能击破刘备核心,则以点破面,足可将其覆灭。”

    吕布皱眉道:“刘备本人拥兵四万,欲野战胜之,恐非易事。如何能达到公之所言击破核心呢?”

    陈宫摆摆手,在几案上用手指沾了茶水,简单划出四州形势,在彭城上重重一点,道:“彭城,连接三州,乃刘备之核心,统治之中枢。

    其左将军府各级官吏皆在此处。

    前线之粮食亦从此处输运。

    如今彭城空虚,破之在举手之间。

    击破彭城,焚其辎重,顺势略下邳,据广陵,与袁术为掎角之势。

    广陵地处淮南,乃刘备势力之边角,非腹心,其若大举来伐淮南,当留心背后为袁绍所袭。

    如此,我军在广陵安若泰山,可徐图发展。

    扬州无主,袁术、刘繇之徒,许贡、王朗之辈,皆非英雄。

    以将军之雄武,以扬州为基,与天下英雄争锋。

    进则如项王起于会稽,制霸天下;

    退则如越王勾践,不失割据称王。

    将军意下如何?”

    吕布听得热血沸腾,一跃而起,抓住陈宫双手用力摇晃,叫道:“公真有良平之谋也!就依公言!”

    陈宫提醒吕布:“此计极险,切要保密。

    万一走漏风声,不说刘备派兵堵截,我军士兵听得要孤师远征,也会心怀不安。

    须当迅速自刘备、吕虔之间穿过,沿丰、沛直扑彭城。

    要诀在于:抛弃辎重,破釜沉舟,轻兵急袭,因粮于敌。”

    吕布又迟疑起来:“轻兵远征,一旦不利,将无路可退矣。

    且彭城、广陵皆大郡,刘备未留大将镇守么?”

    陈宫道:“广陵、下邳原有臧霸军,如今已调往汝南防备刘表。

    陈登所领徐州郡兵,乃陶谦旧部,战力庸弱。

    陈登不过一书生文士,曾任东阳长,后负责农田水利,不闻其知兵善战。

    将军若率三万精锐进入广陵,陈登有何能为?”

    吕布又道:“袁术心胸狭窄,我曾与其有过龃龉,其安能容我?

    若我至广陵,袁术不纳,反与刘备夹击于我,恐亦于我军大不利。”

    陈宫道:“袁术与我军独力均不敌刘备。合则两利,分则两败。

    袁术再蠢,也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其即便翻脸,也当在击退刘备之后。”

    又在几案上填了几笔,划出河内和冀州,仔细分析道:“若予我军时间,西据河南、弘农,联结河内,吞并河东,成强晋之势,方为最佳战略。

    但世移时易,如今西上无路;北入河内,则处于曹操、袁绍夹击之中。

    若投奔袁绍,冀州天然一块,并无我军立足之地,将军不过如麴义般为袁绍帐下一将耳,听人号令,毫无自由。

    只有南下依袁术,袁术冢中枯骨,不足为虑,我军才有长远发展空间。”

    吕布道:“公计何其奇也。我当慎思之。”

    陈宫皱眉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已没时间容将军犹豫。当速决之。”

    吕布道:“此非小事,哪能遽决之?”见陈宫脸色难看,只得加一句:“公以为至迟当何时定下方可?”

    陈宫道:“最多一日。”

    吕布道:“一日哪可行耶?三日后决之。”

    陈宫道:“最迟两日。后日若将军不能决定突围,则大事去矣!”

    吕布勉强道:“就依公言。”

    陈宫离开后,吕布绕室行走,长吁短叹。

    初随丁原,又随董卓,诛董卓后与王允共秉朝政,本欲伸展志向,不料却被王允视为剑客之流,鄙视排挤。

    李傕破长安,吕布从此陷入居无定所、寄人篱下的生活。袁术、张邈、张杨、袁绍,凡投四人。

    好不容易才有了兖州这点基业,吕布真不愿意就此舍弃,再次进入流浪状态。

    真的不能在兖州坚持下去吗?

    曹操在兖州失败,那是因为刘备、吕布并力夹攻。

    如今吕布只面临刘备一个敌人。

    刘备只能动用五六万兵马,吕布则有四五万人,就算去除张辽、郝萌五千人,也有四万出头。兵力并没有相差太多。

    至于将领,成廉、魏续皆勇猛无敌,高顺、刘何、赵庶、李邹、陈卫、李黑亦是一时之选,如何就敌不过刘备军的关张等人呢?

    天色已晚,吕布回到后院,其妻魏氏将其迎入内宅,端茶倒水,小心伺候。

    有闲问道:“妾闻左将军与兖州有隙,可有法弥合?”

    吕布道:“此非汝所知也!”不答。

    魏氏拭泪道:“绮儿现在左将军处,为之奈何?”

    吕布一把将茶杯扫落在地,拔步就走,道:“军国大事,与儿女私情何涉?哭甚哭,惹人心烦!”

    自去书房,展开地图,就着烛光,用手指点着仔细揣摩。

    直到东方发白,方才扶着腰直起身来,揉揉发红的双眼,长叹一声,仿佛又回到诛董前夕,也是如今日一般难以决断。

    那时候身边还有一人柔声细语,而又杀伐果断,让吕布下定了决心。

    如今那人已随清风去,化作了一片白云。

    吕布怔怔坐着,已是痴了。

第三百零五章 举贤无须论年齿

    两日后,陈宫来见吕布。

    吕布为难道:“我与文武深谈,皆不愿抛家舍业,远走徐扬。我孤身单骑,亦归不用。为之奈何?”

    陈宫瞪眼道:“此事请将军秘之,为何反谋于大众?”

    吕布道:“不谋于大众,众将岂会跟随?”

    陈宫道:“留大将守城,将军与某率精锐倾巢而出,直扑丰、沛,军令如山,谁敢质疑?

    若已取丰、沛,木已成舟,回头无路,将士也只能相随南下矣。”

    吕布道:“公再宽限两日,我必决之!”

    陈宫大怒,拂袖而去,道:“刘备曾有诗,蝮蛇一螫手,壮士即解腕。大丈夫当断则断,犹疑迁延,事必败!”

    吕布亦郁愤,望着陈宫背影,低吼道:“公不顾父母妻儿,难道所有人均如公一般决绝无情?”

    拔剑将面前几案劈为两段。

    任城。

    鲁肃对吕虔道:“我军三面合围吕布,若其坐守穷城,我军攻城虽有损伤,但擒之必矣。

    吕布若不肯坐守死,必出奔。

    北奔袁绍,我军轻取兖州土地,亦无不可。

    西有牵招、徐邈,又多山路,崎岖难行,吕布若西奔,亦难逃擒拿。

    南有刘公大军,东有扬武与我等三军。

    唯有东南一线,有一缺口,须当小心其从此流窜至徐州。

    吕布军之核心乃是数百西凉骑兵,若一意奔逃,甚至祸乱徐方,为患非小。须当留意。”

    吕虔在脑中将三州形势过了一遍,击掌道:“子敬之言是也。

    吕布军核心虽为凉并之士,士兵却大都为兖州人,若抛弃家乡而逃窜,士气必落,或将溃散,吕布未必有此魄力。

    但凡事有备无患。万一其东蹿,危害太大。子敬有何方略?”

    鲁肃道:“我大张旗鼓移镇丰县可也。吕布见我军有备,必怀犹疑,更难下决心突围也。”

    吕虔赞成。

    吕虔有方面专断之权,为免出现万一,立即命令鲁肃率奋武军南下,移镇丰县,同时向刘备报告。

    刘备接到吕虔报告,对郭嘉道:“鲁子敬已据丰县,吕布无路可入徐州也。”

    郭嘉笑道:“子敬着眼大局,抢占先机,所见略同。”

    刘备遂向吕布发出命令,大意如下:

    “韩遂杀害天子,袁绍擅主废立,皆逆贼,当讨之。

    左将军、都督青徐兖豫诸军事刘备,已举兵西上,讨伐韩遂。

    奋威将军吕布当速至帐下听命。

    若怀他志,视为韩遂同党,将率兵进讨。”

    刘备发出命令后,以张飞、于禁为前锋,进入济阴郡内,向定陶进军。自己率其余八军为后继。

    刘晔还曾担心吕布若坚守定陶,等闲难以攻破。

    当日曹休以区区两千兵守定陶,还是用了赵云臧霸关羽牵招近两万兵,水陆并进,雷霆一击,才得以破城。

    刘备与吕布兵力对比远逊于当日,若陷入攻城消耗战,大不利于刘军。

    刘备却胸有成竹地对刘晔道:“无妨!我利器成,天下间再无坚城矣。”

    这次沐并从青州率豫州两军而来,带有匠器营研究出来的配重式投石机二十架。

    虽然只是初代投石机,还有些瑕疵,但在刘备眼中,已是这个时代一等一的攻城利器了。

    投出的巨石够大够重还在其次,最为关键的是配重式可以计算出射程,准确率大大提高。十几颗巨石准确砸在同一处,何城不可摧?

    吕布想通过坚守让刘备军疲弊,那是打错了算盘。

    刘备施展军事压力的同时,军谋司谍曹也在紧锣密鼓的展开策反工作。高权忙得不可开交。

    徐庶带了一批人刚自长安归来,一路经弘农、河南、颍川、陈郡,入梁国,风尘仆仆,风霜满面。

    徐庶单身来向刘备请罪。

    刘备道:“天意弄人,君何罪之有?”

    天子被害确实将刘备弄了个措手不及,但其他诸侯也都大出预料。刘备谋士皆国士,混乱中先发制人,为刘备抢得先机。

    发展确实不如以前的策略稳妥,但已是最佳应对了。

    徐庶区区数十人,在诺大的京城,若有从容布局的时间,还有可能救出天子。但兵祸骤起,乱军之中,徐庶能济得什么事?

    刘备扶起徐庶,牵其手入座,好言安慰。

    徐庶面露惭愧,道:“将军宽宏,庶铭感五内。”

    刘备摆摆手,请徐庶汇报长安情况。

    徐庶道:“牵将军镇潼关,遥为声势。赖将军威名,我在长安安如泰山,无人敢明着动手。

    一些宵小之辈,都被叔至、管亥解决了。”

    牵招西至华阴时,长安周围足足聚集了五六股势力。

    第一是韩遂、马腾。两人之间也非铁板一块,摩擦不断。

    第二是张济、郭汜。两人因形势所迫不得不进行联合,但貌合神离,矛盾不小。

    第三是杨奉。杨奉原来依附李傕。李傕死后,杨奉孤立无援,险些为张济、郭汜所并,幸有白波军胡才、韩暹、李乐自河东入冯翊郡,与杨奉一拍即合。

    第四是杨定、董承等。杨定与胡轸皆为凉州大姓。去年胡轸与徐荣受王允命令与李傕郭汜作战。徐荣战死,胡轸投降。

    李郭入长安后,以胡轸为司隶校尉。胡轸与同县人、时任冯翊郡功曹的游殷有仇,构陷杀之。

    李傕以朝野不满为由,趁机免去胡轸职位。胡轸不得意,又梦游殷索命,一月即死去。关中称游殷:“生有知人之明,死有贵神之灵。”

    第五是豪强势力。天子被害后,朝廷失去权威,司隶豪强纷纷拥兵一方,一城或数城,各自保聚,

    这些势力乱糟糟搅合在不大的关中,摩擦不断,时不时就爆发战斗,百姓朝不保夕,纷纷逃亡。

    这些势力又大肆抓捕,逼良为奴。百姓苦不堪言,水深火热,遭遇比之平阴方家,也好不到哪里去。

    徐庶在长安城中上下打点,积极活动,鼓动了不少人跟随他东来。

    刘备问道:“都有谁人?”

    徐庶道:“重臣则有杨彪、皇甫嵩等;名士则有韦端、赵戬、严象等;后起之秀有扶风苏则、法正、孟达,冯翊张既、吉茂,京兆贾洪、隗禧等,皆随下吏前来。

    除了重臣与名士现在睢阳外,其余人皆欲拜见将军,现在帐外相候。”

    刘备不动声色地点点头,道:“君能为我招募英才,岂止无罪,功莫大焉。

    君文武兼资,方今正当展才用武之时,不可虚度光阴。

    弘农西扼关中,北接河东,乃锁钥之地,郡守之责莫大也。

    若以君为守,君欲行何方略?”

    徐庶道:“下吏若为守,当招徕三辅之流民,进剿山谷之群贼;外与征虏配合,内治豪强兼并;宽柔相济,休民力,齐甲兵,三年而使弘农为将军吞关中、并河东之基。”

    刘备勉励道:“知易行难,君当勉之!”

    徐庶拜谢。

    弘农郡地位重要,刘备在徐庶、王修、孙邵、是仪、诸葛瑾等人间略作犹豫,还是选择了徐庶。

    徐庶毕竟还年轻,刘备怕他没有经验,操之过急,所以才当面询问其方略,听了之后,多少放下心来。

    刘备命徐庶将他带来的关中后起之秀请来相见。

    徐庶接令出帐,不一时带着十几名年轻士子进入帐内。

    刘备亲自离席相迎,面带笑容,与众士子一一握手寒暄,延请入席。

    这些人年少者不到二十,年长者三十出头,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

    一个个或腹有诗书,温文儒雅,或胸藏锦绣,意气风发。

    看到如此贤才来投,刘备心中大为欣慰。

    两年前,登门求贤,被拒之门外。

    如今,贤才来投,宛如流水。

    这表明刘备已得天下人心矣!

第三百零六章 胜败可知帷幄间

    虽然军务繁忙,刘备还是给了这些年轻士子每人一个表现机会。

    根据其经历、志向等,量才任用。

    张既、苏则等任命为河南诸县之大吏,吉茂、贾洪等任命河南郡吏,法正、孟达等入军中为普通作战参谋。

    法正本来眼高过顶,以为见到刘备定能大用,不料却被打发到卫靓军中,担任区区参谋,而且还不是参谋长,级别跟曲军侯差不多。顿时大失所望。

    法正私下对孟达道:“久闻左将军求贤若渴,竟如此轻视英才么?”

    孟达入兖州左军为作战参谋,与法正职级相同,也是心中郁郁,答道:“且观之。”

    法正、孟达的失落,刘备并非不知。

    但刘备目前已非初创之时,那时候人才奇缺,投刘备者多有职过其才者。

    刘备麾下人才仍主要靠察举选出。崔琰、毛玠、诸葛瑾等认真考察士子的出身、声望、才学等,推荐给刘备任用。

    县一级官吏以上,包括县令/长、县丞、县尉,均由刘备亲自审批方可就任。

    七月底举行的青州硕士入门考试。参加考试者二百一十五人,录取了六十三人。年纪最小者十三岁,正是诸葛亮。

    其余未被录取者,发放“青州学士”证书,可继续学习,以便参加每年一次的硕士考试,也可以为吏或从军。

    毛玠为政务部吏司从事,兼西曹主事,负责守相以下官吏考核推荐之权。由他负责对有意为吏的学士进行多维度考察,推荐为县之大吏或郡之小吏。

    这次考试虽然引来不少反弹,但正面效果更是惊人。

    刘备正在让崔琰、毛玠等研究进一步扩大考试规模的步骤。

    公元194年的考试必须扩展至五州,每州参试士子不得少于千人。同时,要组织武试。

    张既、苏则原为郡吏,或有令名,年纪也在二十五六岁,因此考察后任命为县之大吏,而且就在刚刚并入刘备统治的河南,也是一种磨砺和考验。

    法正、孟达,年未弱冠,给予其军侯职级,已是拔擢。

    官吏任用当凭制度,不可凭喜好而决。

    后者将打乱天下英才之预期,使其无所适从,从长远上看大不利于刘备吸引人才。

    若确实有能,不会蒙尘太久。

    若这点耐心都无,些许考验即行放弃,那这种人才不要也罢。

    历史上法正也是近三十岁才做了县令,秩六百石。

    现在行军参谋权利虽小,也秩六百石,且影响力不低,可向一军主将献计,若有谋略,必可脱颖而出。

    刘备在薄县大营有条不紊地进行军事调度。定陶吕布已是进退失据。

    陈宫怒形于色,愤然道:“时机已失,吾属皆为刘备所虏矣!”

    却是他得知刘备麾下鲁肃率奋武军及厉锋校尉陈禄移驻丰县,又从沛国、下邳、彭城调集郡兵。

    丰县一线刘备军力近万人,将泗水和汳水间的狭长地带牢牢堵住。

    吕布若再突袭丰县,鲁肃只需要将吕布拦阻个三五日,足够刘备、吕虔南北夹击,将吕布消灭在泡水和大泽之间。

    陈宫见唯一突围方向被堵死,又惊又怒,忍不住朝吕布发火。

    吕布也在烦闷中,心情也极差,忍不住就同陈宫吵了起来。

    陈宫愤愤而去。

    吕布问计于许汜、王楷。

    两人皆鼓吹刘备不可敌,建议吕布举州投之。

    吕布想得明白,刘备确实宽宏大度,自己投奔,肯定不会如韩馥般被袁绍过河拆桥逼死,但能否领兵就不清楚了。

    郭贡前车之鉴,刚刚发生。

    听说他在临甾置办产业,经营货殖,家赀豪富,过得好不得意,已将不能带兵的失意抛在脑后。

    但吕布心有壮志,实在难以接受这样的生活。

    他将许汜、王楷斥退,又召成廉、魏续询问。

    成廉凶悍寡恩,魏续狂傲自大。

    尤其是魏续,最近恶补了一些兵书战策、历代战例,自觉已是名将之才,对吕布道:

    “刘备兵虽多,然皆庸懦,非我军悍卒之敌也。

    想当年高祖有兵五十六万,围彭城。

    项王率精骑三万南下,先败樊哙,又击高祖,大破之,斩首十余万,汉兵大败南逃。

    项王追杀,汉兵十余万投入睢水,睢水为之不流。

    当时汉兵是项王兵十几倍,而项王大破汉兵。

    如今刘备军不到我军两倍,如何不能破之?

    末将愿提精兵先破张飞、于禁,再击刘备,必提刘备首级来见将军!”

    吕布大为振奋,一直以来听的都是失败之音,不料一向鲁莽无文的魏续居然有如此战略智谋!实在出人意料。

    吕布问道:“此君之计,或为人所教耶?”

    魏续老脸微红,赧然道:“此济阴王思之言。”

    吕布令魏续将王思请来。

    在等王思时,吕布又问成廉。

    成廉奋然道:“刘备文不通经义,武不能执戟,有今日威势,不过运气而已。敢来攻我军,乃自取灭亡。末将对魏将军之计,完全赞成!”

    吕布心中大定。

    成廉、魏续,在吕布心中乃是周勃、灌夫一样的猛将,他们既然有信心可以击败刘备,自己还怕什么?

    魏续亲兵将王思带到。

    吕布打量王思。只见他约莫二十四五岁,留着些许髭须,颧骨高耸,神情冷傲,一副目无余子的架势。

    王思入室后,拱手向吕布见礼,道:“某济阴王思,见过将军。”

    吕布伸手道:“王先生请入席。”

    王思现为定陶县一小吏,郁郁不得志。

    他挖空心思,总算辗转找到机会跟魏续搭上,鼓动如簧之舌,说了一番惊人之语,果然打动魏续,将他带到吕布面前。

    吕布问道:“王先生为何认为我军可击破刘备?”

    王思伸出手指,道:“刘备有三败,我军有三胜。

    刘备无故入侵我州,所行不义,此一败;

    刘备军看似众多,其实兵力分散,未能形成合力,此二败;

    刘备先战刘宠,又入我州,士卒疲惫,此三败。

    我军保境安民,士民拥护,此一胜;

    我军精锐四万,大都集中在定陶,兵力集中,此二胜;

    将军善战无前,成、魏、高诸将军勇冠三军,士卒精锐,将士用命,此三胜。

    因此,某以为我军必胜,刘备必败。”

    吕布大喜,道:“先生之言,如同拨云见日,我无忧矣。”请王思担任军师。

    王思矜持了一番,才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接受。

    接任后,王思立即请吕布率兵出城,迎击张飞、于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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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室可兴介绍:
将军乃帝室之胄,信义著于四海。今雄踞青州,若能总揽英雄,招纳贤才,内修文事,外齐武备,谋取兖、豫,一统河南,则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________________________QQ群:263284075(二六三二八四零七五)汉室可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汉室可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汉室可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