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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不是木匠皇帝全文阅读

作者:崛起的石头     我真不是木匠皇帝txt下载     我真不是木匠皇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说几件事,要看!

    首先,木匠皇帝会在今年底,大概率十月份的时候完结,预计完结字数210万字左右,然后我会休息一个月到两个月,准备新书存稿,届时还请大家移步。

    大家都知道,我不是全职,没成绩我是不会写完的,庶子那本切了我是最难受的,虽说也有不舍,但是面包要有。

    这本书目前为止,虽说远不如上架成绩,但每张的追读还是保持在1100左右,有这个成绩我已经比较满意,起码可以支撑我用心写完。

    下本书还是会一如既往的用心准备,目前有几个开头的想法,还没有动笔和罗列大纲,大家可以说说意见,这章的每一个回复我都会看。

    1:魂穿到一片石战败的李自成身上,熟悉的天崩开局,不一样的味道。

    2:魂穿左良玉之子左梦庚,控制南明朝堂,情况大致相当于曹操吧,以军阀的视角来扶明,当然最后做不做皇帝,这要看你们,不在于我。

    目前就想到这两个开头,比如继续皇帝流,或者小人物崛起流,等等…,有想法的也可以集思广益多多评论、留言。

    新书目前还没有动笔,一切皆有可能。

    再说说这本木匠,这本书的大纲早已经设定好了,按部就班,大家不用慌张,一切都会有个完美的结局,然后从现在开始直到完结,我会不定期更新免费番外,以补充剧情填坑,有想看相关剧情的可以直接留言。

    最后说个福利,是起点针对LV4作者及以上的,以后我的书也都可以这样发同人,比直接在评论曝光要高得多。

    大家有心思想自己写番外或者同人的,可以直接在评论区发评论,勾选同人或其他同人,然后会让你选择相关联章节,书评区管理员“我心安”批准后,就可以在该章节后看见自己的评论。

    也就是说,你的同人也会让其他看书的读者看到。

    以上。预祝大家个个发大财,钱多事少离家近!

    崛起的石头于2021.6.25

第七百七十九章:后世隐患

    纵观整个历史,似乎只有大明朝的君臣之间,是这样一种几近病态的不可调和。

    朱由校组建了专为宣旨的军机房,以魏忠贤司礼监掌印,六部尚书、内阁辅臣,几乎全都有魏党的人。

    余下的,也都是势单力孤,不敢多话。

    可即便如此,在这种几乎满朝文武早就心照不宣的事情上,也还是会有人为了反对而反对!

    大理寺少卿惠世扬,着实把朱由校气得不轻。

    但是朱由校知道,越是这种时候,就越是要心平气和,他的目的就是要气你,就是要让你这个做皇帝的当众动怒,失了分寸。

    朱由校紧蹙双眉,无语地看着阶下这位臣子折腾,少倾,口气平淡的说道:“卿所图者,谏名也,退下吧。”

    这句话,相当于响亮的打了惠世扬一个耳光。

    尽管朱由校说到了点子上,但这依旧不能阻止已经近乎疯狂的惠世扬了,他妒忌,他饮恨。

    天启一朝,大理寺衙门毫无实权,由于皇帝不重视,几乎成了清水衙门,他坐在这个位子上,六年,如坐针毡!

    在这六年里,他看着东林同僚在昏庸皇帝的宠信之下,一步步惨败于阉党,而他却只能毫无作为。

    他恨阉党,更恨自己,今日对封爵这四人的妒忌,则是最终的导火索。

    即便皇帝已经看穿了自己,可惠世扬依旧能恬不知耻、冠冕堂皇的站在皇极殿之上,一番话,赫然将自己摆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

    “禀陛下,臣所图非名!”言罢,他“噗通”一声,猛地跪在御阶之下,猛然间一个响头磕在大殿之上。

    “若陛下不信,臣敢以死证身,以辨清白!”

    眨眼之间,血流如注。

    “陛下请收回成命,封爵如此儿戏,天家威严何在?”

    “臣只是因正德之时,主上国政不修,朝纲不理,滥封爵位所致前辙,劝陛下日参省己,正心修德!”

    六部尚书,内阁辅臣,朝堂各部公卿,全都是在官场混迹了大半辈子的老狐狸,察言观色都是最基本的本领。

    他们就算有什么想法,也根本不会写在脸上。

    大殿上依旧无人吭声,因为朝臣们分明能嗅得到,空气中传出来那淡淡的肃杀之气!

    天启皇帝,真正的动怒了。

    只不过,现在的皇帝已然和七年前继位时大为不同,真龙就是真龙,就算年幼继位,也能拨乱反正。

    真龙可藏于深渊之下,隐忍不拔,也可转瞬跃于九天之上,呼风唤雨。

    天启年的中兴之主,是那样简单的么?

    此刻,朱由校满心的滔天怒火,全都化作一口口呼出的恶气,隐藏于平静的面容之下。

    旋即,向这边淡淡瞥了一眼:“卿家深得朝政用人之道,要不要让你来做这个皇帝?”

    “臣不敢。”

    朱由校忍不住发出冷笑:“你不敢…”

    “说出这话的时候,卿家难道自己一点儿都不觉得可笑么?”

    惠世扬深吸一口气,执意要与天启皇帝一站到底,稽首拜道:“今臣敢当陛下斧钺之诛,冒犯天威,直言进谏,非为沽直,实是忧心祖宗三百年社稷,危在旦夕…”

    说着这话,他的眼中竟泛起泪光。

    “熊廷弼、张万邦、毛文龙三人,一无开疆拓土之业,二无挽国倾颓之功,何以能封爵?”

    朱由校抬起头,冷冷端详他,脸色已然是有些绷不住了。

    惠世扬不为所动,他等的就是这一天,这一刻!

    “常言道,君子,阳也,故君子登庸中国之盛。而今建州作乱尚未平息,国土沦丧,乃陛下多年任用阉人之故。”

    “此番王恭厂灾,天下震动,黎民惶惶,皆言道天变示警,如要重整河山,必要以阳制阴,阴者,正是我朝阉宦之祸!”

    朱由校张口结舌数次,终是没有忍住,怒极而笑。

    说过来绕回去,终究还是东林余孽为扳倒阉党的一番赤条条的冠冕堂皇正义之言罢了。

    在他们看来,敢于当众反驳皇帝的人,都是真正的正义人士,都会赢来满朝文武和民间士子的一片赞扬。

    而似今日这种极其正式的场合,正是他们表演的绝佳舞台。

    惠世扬仿佛化身成为不惧龙兴震怒,仗义执言的使者,成为多年来第一个敢于为先前受阉党迫害的东林人士发声的人。

    在他看来,这一次,无论如何他是赚的。

    若能惹得天启皇帝龙颜大怒,当庭出丑,打上几棍廷杖,这对他来说,便是可比武将们封狼居胥的天功!

    伤得越重,他越高兴,就算是死了,也能名留青史,成为大明天启一朝有名的铮臣。

    不仅是东林党,整个明朝,每一朝的文臣,无论何党何派,都是这副模样,他们总会将自己放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仗义执言。

    文人们在朝政上无所作为,可一旦出现某位有所作为的人,他们便会疯狂的嫉妒,嫉妒那个人的能力,嫉妒那个人的成就。

    然后一波接着一波,前仆后继地向那个人发起攻击,直到将那个人彻底变得人人唾弃和麻木。

    朱由校继位之初,被满朝文武争先攻讦的熊廷弼,就是最好的例子。

    如果这个人是执掌天下权柄的皇帝,那么不好意思,大明朝的文臣们不仅不会退缩,反而会更加兴奋。

    这种近乎病态的心理,到如今的东林党文官中,甚至已经变得扭曲。

    就和后世的传销组织一样,一旦深入进去,整个人的心态就会发生变化,他们永远是对的,是清正的。

    阉党、魏党,还是帝党,其余所有的人,统统是错的。

    朱由校看着眼前面色涨红,头皮磕破的大理寺少卿,心中觉得一阵恶心,看来这大明朝的文官们,是不可能在天启一朝就会有根本性改变的。

    自己皇权鼎盛时,可以杀,可以流放,甚至可以一波接着一波的兴大案,将他们抄家灭门。

    可你毕竟不能杀光全天下的文人,朝廷还需要有人做官,朱由校也是人,总有死的那天。

    后继之君可能还是个明君,可再下一个呢,谁能保证代代都是明君?

    文臣们不一样,他们都可以等十年,等百年,一旦皇权稍微出现衰弱的迹象,便会蜂拥而上,撕碎一道口子。

    看着眼前的惠世扬,朱由校升腾起的怒意愈发深重。

    而惠世扬听见了他的冷笑,却颤抖着胡须,质问道:“事关宗庙社稷,陛下身为皇帝,如何能笑得出来?”

    “莫非陛下不知昔日正德滥封,引发了何等后果?这些,还要为臣的来教陛下吗?”

第七百八十章:天启的时代

    嘉靖年海瑞抱棺批鳞,万历年雒于仁“酒色财气”四疏,皆是臣子不惧天威,冒死上奏,流传史册的美谈。

    尧王治天下,应天而顺人。

    所谓言官,便是要求为君的要言皆听信于文官,计从于武将,只作为天下子民的精神偶像。

    在臣子们看来,皇帝不需要雄才大略,否则难受的便是他们。

    甚至于朱由校满心想的开疆拓土、励精维新,紧跟世界大航海的脚步,开辟中兴之世,在臣子们看来,不过是皇帝自己的满腔热血罢了。

    文臣理想中的皇帝,只需要在现有的规则中,做一名庸碌无为的守成之君,无施展天威,更不必依法作则,宽而治世,便是一名合格的明君、圣主了。

    历代皇帝,稍有锐兴之治的,便会被文臣前仆后继的攻击,直至变得平庸,变得麻木。

    若是借用皇权满足半点私心,都将满朝文武及天下士子,冠以昏庸罪怠的名头,生前身后都不得翻身了。

    真正文治武功者,如朱棣那般,可以跳出文臣的怪圈,手握大权,雄才伟略的,才可压制群臣,真正达到文治武功。

    然而即便是朱棣,这些依靠直谏搏名的口舌之徒们,也不过是嘴上高唱圣明,四肢顶礼膜拜,心中却从未把他们当做真正的明君圣主。

    朱由校愠怒半晌,心思已经专为平静,作为后世穿越者,这些道理,自然了然于胸。

    做了这么多年皇帝,朱由校早学会控制情绪。

    朱由校决定不中这大理寺少卿的下怀,当堂宽恕了他这一番妄言之罪,以此显现自己身为帝王的胸襟。

    朱由校淡然笑道:“常言道,君如腹心,臣似手足,如大理寺卿所言,乃是朕不正,以致手足歪斜。”

    “此皆朕之过,以致众朝臣文武,朕之手足,尽皆歪斜,全无廉耻。”

    “朕信任阉人,朝政阴虚过阳,以致众朝臣文武,皆为阴虚之象,全无阳刚之气。”

    朱由校说完,面色平淡,并无任何要发怒的征兆,可这一番话,却是如同一块石头,落在了平静的湖面,荡出层层波纹。

    一众看戏似的朝臣文武,此刻纷纷议论出声,个个交头接耳,有的转头望向站在殿上的惠世扬,面露不满之色。

    “陛下,您……”本以为就要借此而名留青史的惠世扬,被朱由校呛得脸色惨白。

    谁也不曾想到,天启一朝两年的经筵、日讲,本为教导天启幼帝为人君的德行,这时却被朱由校拿来当做讽刺反驳臣子的兵器了。

    不待他说话,朱由校蓦然转首:

    “温体仁,你是今岁入阁,山东赈灾,你有大功,今日寺卿朝堂上所言,你可认同?”

    温体仁实际上心中早就忍俊不禁了。

    朝堂局势变得太快,谁也没料到,方才还在被步步紧逼,借以搏名的天启皇帝,三两话间,不止打开局面,还令这大言不惭的惠世扬,真正成了群臣之敌。

    群臣此刻全然明白,这位皇帝,乃是真正的天子,心性早不比七年前,曾经潜龙在渊,尚且能制,而今已是翱翔九天了。

    温体仁说道:“回陛下,恕臣不能苟同。”

    “你…”惠世扬看向温体仁,身体一颤。

    温体仁没有管他,继续说道:

    “熊廷弼镇辽十载,收复全辽,虽唯有拓土之业,却保全封疆,乃百年来边帅第一。”

    “张万邦突袭虏后,击破察哈尔王庭,迫使西虏林丹汗北迁,间接促成眼下漠南、漠北、塞北各部臣服本朝之局面,可谓有大功于朝。”

    “至于毛文龙么,七年前沈阳失陷,总兵贺世贤战死城外,整个辽东,风声鹤唳,唯有其开镇东江,牵制奴后。”

    “此三人封爵,臣以为应当。”

    温体仁说完,久未发言的群臣纷纷出言表示赞同,而见到此情此景,方才还激昂有词,自比青天的大理寺卿惠世扬,心中隐痛,双手在袖中攥出汗来,满心的惊惧。

    群臣文武,深切的看见了此时惠世扬眼中的六神无主,对他们的期望和求助,可此时此刻,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无疑已经自食恶果、名声尽毁,哪还有人敢再出去与天子作对。

    朱由校松了口气,垂下眼帘,盖住面上的欣喜之情,抿着嘴唇:“爱卿忧国忧民,朕一概知道了。”

    惠世扬正待入班,未成想上头轻飘飘传来皇帝的后话:

    “退下,去吧。”

    惠世扬再想去寻皇帝那双眼睛,揣测圣意,却只能找见被眼帘盖住的身影,不待他回话,朱由校上面淡淡一笑:

    “寺卿,还需要朕亲自请你下去?”

    惠世扬知道,自己败了,这一仗败的彻头彻尾,沽名钓誉未成,赔了夫人又折兵。

    此后,朝堂与他无关,也不会再有什么人肯与他主动接触了。

    惠世扬重重叹息一声,颤颤巍巍行了最后一次常礼,转头亦步亦趋地走下皇极殿,这座象征巍巍皇权的至高殿宇。

    “臣等谨遵陛下圣意。”

    群臣山呼出声,许多人也都在心里知道,朝堂之上,将不会再有他们的立足之地。

    当今皇帝,乃是成祖之后唯一能彻底压制臣权的一位真龙。

    ......

    自辽东经略熊廷弼率援朝明军夺回宽甸南下入境,朝鲜境内形势一片大好,朝鲜百姓见了明军,无不夹道欢迎。

    汉山城外,有一段河口,水势湍急,暗石密布,兵马难行。

    这一日觉华岛上偶得消息,称皇太极敌不过明军,意欲讲和,国书已发往北京。

    一时间,岛上内外一片的赞颂之声。

    卫戍大将李兴立称建奴不可轻信,应当等待明军彻底夺回汉山城周边地区,再出觉华岛返回王京。

    然而却遭到了朝鲜国王李倧的嗤笑,称他被建虏吓破了胆,执意要即刻返回王京。

    实际是,这觉华岛物资匮乏,土地贫瘠,李氏王室于此迁居多日,早已急不可耐想回京享福。

    这一日,听闻消息,称奴酋皇太极已于三日前领兵北去,王京之内再无金兵,朝鲜百臣沸腾,返京呼声日益高涨。

    李兴立百口难辩,又不能不违背王命,只得率领八千卫戍精兵,出觉华岛向汉山行军。

番外一:魏忠贤和客氏的纠葛

    万历三十七年十二月某一日深夜。

    客氏白日去找朱由校,被毫不留情的拒绝,显然,这位爷才刚继位,就已经对自己毫无兴趣了。

    内侍抬着她的轿子过乾清门西,她才下了轿子改为步行,这次神色匆匆,眉目愠怒,直奔西暖阁而去。

    今日日讲,皇帝尚在懋勤殿未回。

    客氏一脚进了暖阁,看见眼前的人,顿时委屈地嚎哭起来:“你个没良心的,魏朝倒了,你是飞黄腾达了,如今我遭了难,你却在这里过悠闲日子?”

    “我一介女流,被小皇帝欺负成这样,连一个倾诉的人都没有!”

    魏忠贤喝了一口小酒,惬意地捡上几颗花生米放在嘴里嚼着,最近他可真谓是春风得意。

    魏朝失势,新帝明摆着不信王安,这是他的时机,所以近来心情委实不错。

    看见客氏的样子,他一脸懵逼,问道:“又怎么了?你整天来找我,除了哭哭啼啼的,就不能有副别的样子?”

    “好歹也是掌管后宫的客奶娘了,怎么就不能端着点城府?”

    客氏却是抽咽地坐下来,“小皇帝要赶我出宫,你去找他说说,都说这小皇帝最听信你的话。”

    魏忠贤惊愕:“什么?”

    客氏换上一副娇媚的样子,说道:“今儿我在乾清宫,去拉小皇帝的手,他竟破天荒的甩开了我。”

    “口气平淡的让人心寒,你知道小皇帝今天称呼我什么吗?客氏,坐上皇位,竟连客奶都不叫了!”

    魏忠贤闻言愣了愣,琢磨一会儿,又捡了几颗花生米送进嘴里,勾兑一口小酒。

    然后他吧唧了几下嘴,站起来慢吞吞的开始漱口。

    客氏望着他道:“忘八,你是聋了还是哑了?怎么不理我……”

    魏忠贤取了巾帕净面,闻言才是冷冷地瞥她一眼,说道:“你在后宫这么些年,权柄也握够了。”

    “陛下已经继位,先帝灵柩已经发引,中宫虽然还未册立,李实却也已经在江南遴选秀女入京了。”

    “按理说,你一个保姆,顶多算个乳母,却是没有理由再留在宫里。”

    客氏早知道这些道理,可皇宫这种地方的权柄,哪能是说放弃就放弃的,他语塞半晌,跌落在地上,喃喃道:

    “你这司礼监秉笔白干了…就真不打算帮我了…?”

    “我这哪是不帮你,我这是不能帮你,我现在在关键期。”魏忠贤愤愤瞪过来,阴鸷说道:

    “魏朝虽然被我弄倒了,但是王安在内监的势力还是很大,当今陛下看着年幼,实际却全然不是这么回事儿。”

    “我上次求他给你封个奉圣夫人,就连这都驳回了,可见人家是心里早有想法,再怎么去求,也无济于事,反倒显露我的野心。”

    说到这,魏忠贤坐下来,愤愤道:“你以为我就容易?”

    “新帝即位,王安却还是司礼监掌印,现在连我在内廷尚要仰他人鼻息过活,又该如何顾你?”

    客氏双目无神道:“可你好歹是个秉笔…司礼监秉笔,这样大的权柄,就全无作用吗?”

    魏忠贤盯了她一会儿,自嘲笑道:

    “老子是个不识字的秉笔,看不了奏疏也批不得红,有什么用处?空有名头罢了。”

    两人谈话间,一名小阉走了进来。

    这小阉捧着茶,垂首伺候了魏忠贤,转身时又用眼神偷瞄客氏身段,可谓垂涎三尺。

    魏忠贤虽没有那活儿,却也怒从心来,顿时骂道:“瞎看什么?眼睛不想要了?”

    小阉连忙跪倒:“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还请魏公公准许奴婢为魏公公排忧解难。”

    魏忠贤一听这话,促狭问道:“我看你是听见了什么不该听的吧?嗯?胆子不小啊!”

    说着,魏忠贤凝眸打量他半晌,道:

    “你听到了什么?”

    小阉浑身一颤,忙道:“奴婢什么也没听着,奴婢这功夫是聋的,只管进茶服侍您老人家。”

    魏忠贤冷笑一声,心道孺子可教,道:“说吧,你有什么想法能给我排忧解难?”

    小阉默然片刻,说道:

    “魏公公侍奉当今陛下多年,应该了解这位爷的脾气,如今新帝刚刚继位,朝中便为是否启用熊廷弼经略辽东而争论不休。”

    “廷臣弹劾熊廷弼,而陛下执意包庇,以致廷臣们纷纷杜门谢事,王安在这个节骨眼上掌印司礼监,不仅不是喜事,还是祸事。”

    魏忠贤一听,来了兴趣,眼睛亮起来。

    小阉又看了一眼客氏,道:

    “如今陛下有意让客氏出宫,皆因御史、言官批鳞犯颜,说老母她滞留宫闱之地,名份不正。”

    “魏公公若在这个时候劝老母离京,远离这等是非之地,对老母是好事,对陛下是好事,对公公您,更是天大的好事。”

    客氏也听懂了,凝噎道:

    “可我这一出宫,还回得来吗?”

    她环视一眼西暖阁,这宫闱之地,极尽奢华,她实在是舍不得这里的权柄和一切。

    小阉转头狠狠地盯了盯客氏的身段,若无其事笑道:“老母你不信我,却不能不信皇爷对您的情谊。”

    “要知道,皇爷今日对您淡漠,全是做给文臣们看的。”

    魏忠贤听到这里,面容阴鸷起来:“你说的不错,我才发现,若是我赞同陛下让她出宫,陛下就会更加信任我。”

    “到时候我再去博王安信任,给他当干儿子,劝他辞去司礼监掌印之职,当朝与陛下唱反调。”

    “王安本来就是亲东林的,我一劝,他必会当堂顶撞陛下,到时候,便是我魏忠贤受重用的时候了!”

    魏忠贤心生数计,心情大好,连客氏的哭声都止住了。

    他转头望向小阉,示意他起身,说道:“你叫什么?可愿意做咱家的干儿子吗?”

    小阉喜形于色:“奴婢王朝辅,见过干爹!”

    在大内做司礼监秉笔的干儿子,这等同于找了个权势极大的靠山,何况这还不是一般的秉笔,这是刚斗垮司礼监第二秉笔魏朝的魏忠贤啊。

    听了这一席话,魏、客二人相顾而笑,烦恼顿时烟消云散。

    虽说被逐出宫不好听,但客氏还是相信,天启皇帝是不会对自己怎么样的,就算出了宫,也还能是富贵一生。

    这对她来说,也就够了。

第七百八十一章:李兴立战死

    汉山城。

    约莫八千人上下的一支朝鲜军队停在了河边,人声鼎沸,许多朝鲜兵都是累的热汗直流,站在那里也是歪歪斜斜。

    单筒望远镜,是军器司在天启五年根据第二次澎湖海战,缴获荷兰人所得而仿制。

    大小和以往的千里镜差不多,但是可观察的距离却远了两倍,眼下大明的九边官军,参将及以上将领都有配备此物,用于观察战情。

    李兴立身为王京卫戍大将,也是眼下朝鲜国王李倧身边威望最高的将领,只能抬起一只手去遮挡住日光,眯起眼睛观察远远的汉山城头。

    他就连明军已经逐步淘汰的千里镜都没有,何况是最新式的单筒望远镜?

    “城中像是真的没有了金兵的踪迹?”李兴立蹙起眉头,仔细观察着每一处城垛。

    但是河对岸,距离汉山城头实在是不近,即便视力再好,他也只能看个大概,于是下令道:

    “传我的命令,铺路修桥,派哨骑四处打探。”

    “这里,寂静得有些让我心悸…”

    命令传达下去,朝鲜兵们哀怨一片,但是在李兴立的命令下,还是慢吞吞的开始铺路,维修被后金军故意破坏的木桥。

    平原之上,夏日刺目,不干活都热,这一动起来,穿着厚重的军服,朝鲜兵们很快都是上身湿透。

    朝鲜王京卫戍军前哨为火枪兵,中段为步兵,最后则是为数不多的四百余名骑兵。

    除李兴立外,只有将领才有资格穿着铠甲,绝大部分的朝鲜兵都只是穿着统一的制式军服而已。

    这样的部队,是朝鲜境内少见的成建制部队,排兵布局,李兴立全都仿照当年援朝的李如松。

    这已经是眼下朝鲜境内为数不多的精锐了,往常派遣人马从征,他们也从不愿出动这样的兵马。

    茫茫荒野,很快响起蹄声阵阵。

    远处飞尘涌动,似有千军万马正奔袭而来。

    “金兵回来了,快走!快走…”

    一名朝鲜哨骑飞奔而回,背上插着几支箭簇,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完话便坠马而亡。

    这哨骑倒下,李兴立才是从他的背后看见,已在数百步之外的大批金军骑兵,连忙下令:

    “列阵,列阵!”

    “火枪兵排队向虏骑射击!”

    因为铺桥的原因,王京卫戍军的阵脚自乱,眼前正有虏骑喊杀而来,更是人心惶惶,纷乱不已。

    一身蓝色全身甲的阿济格挥着虎头大刀,狞笑:“大金的勇士们,随我杀了这些不知好歹的南狗!”

    火枪兵尚未集结完毕,后金潮水般的骑兵便冲撞进朝鲜军的人群之中,眨眼之间,八千人的朝鲜军队便惊溃四散。

    “别乱!别乱!虏骑没有多少人马!”

    李兴立很快发现,阿济格率领的这支正蓝旗骑兵,人数只有两千上下,还不足自己的一半。

    “整队再战,传我的命令整队!”

    可兵败如山倒,朝鲜军本就对后金军有着深深的畏惧,此刻更是无论如何也挽不回军心了。

    逃窜的朝鲜兵马嘶声哭嚎:“中虏骑的埋伏了,快跑,快跑啊!”

    “虏骑太厉害了,我们打不过他们的!”就连一些卫戍将领也开始动摇,“趁阿济格还没来,快撤吧!”

    李兴立握着手中的刀,眼神微微变幻,脸上满是绝望:“走不成了,我们的马不如虏骑。”

    “军心一散,谁也跑不了。”

    随着这样的声音,朝鲜军如决了堤的江河,四处奔逃,竟有数百人死于逃跑时的拥挤踩踏。

    阿济格在朝鲜军中如入无人之境,逢人便杀,简直要杀得红了双眼,很快,他注意到被被一群护卫团团围住的卫戍大将李兴立。

    这个人他认识,这是朝鲜军队中少见的俊杰,还参加过抗倭援朝的战役!

    屠杀尚无妇孺之力的朝鲜军队,已然让阿济格丝毫提不起兴趣,杀了这样的人,才能让他觉得刺激。

    望见阿济格前来,方才劝话那朝鲜将领咬了咬牙,抽刀道:“大将快走,我拦住这奴酋!”

    言罢,拍马而上。

    话音刚落,人头落地。

    阿济格只用了一刀,便毫无阻拦的将那朝鲜将领斩落马下,随后直奔前这里,张开血盆大口:

    “李兴立,你的死期到了!”

    李兴立在离开觉华岛时,就料到会有这一败,但毕竟王命在前,纵然知道这一去是粉身碎骨,他也不得不前来。

    看着阿济格,李兴立紧握佩刀的手在微微颤抖。

    很快,他深呼口气,迎了上去。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后,李兴立满是刀痕的身体无力地跪在地上,他使劲抬起头,看着下马缓步前来的阿济格,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尽力了。

    阿济格双手握住战刀,对准了李兴立垂低的脖颈,想了想,却是收住了到,若有所思道:

    “埋了吧,这样的人物,值得一个全尸。”

    一名贝勒上前,谄媚道:

    “主子真是神勇,此役斩杀朝鲜大将李兴立,多罗贝勒之位,指日可待了,奴才提前恭喜多罗贝勒!”

    阿济格骑上马,看着全无任何抵抗之力的朝鲜军队,冷笑:“与朝鲜军队作战是最无聊的,还是明军有趣些。”

    随即,他露出了极度厌烦的表情:

    “但是那些南蛮子们,自知勇力比不过我大金勇士,便用火器,守城结阵,四面夹击,实在是狡猾得很!”

    那贝勒道:“贝勒爷不必担心,经此一战,朝鲜国中主战附明的两名大将,南四道总领大将李秀臣,王京卫戍大将李兴立,全都死于我大金之手。”

    “就算退回国内,朝鲜也再不是我们的顾虑了。”

    阿济格笑了起来:“这倒是,只不过眼下形势不容乐观,科尔沁在漠北吃了败仗,就连林丹汗那个自比铁木真的蠢货都被打得放弃察汉浩特北迁了。”

    “蒙古那些墙头草,全都倒向明国,虽然这次打掉了朝鲜的气焰,大金的日子一样不好过。”

    他收起刀,说道:

    “统计战果,上报大汗!”

    阿济格将战败送到皇太极眼前的时候,汉山城外的战报也被溃兵送回觉华岛,欣喜准备返回王京的李氏王室们,一个个全都是惊骇欲。

    正穿戴王袍的朝鲜国王李倧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产生道:

    “李兴立战死了!”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李兴立一死,唯一敢战的卫戍军随之覆亡,整个觉华岛的朝鲜将领再无任何敢言战者。

    领议政金鎏道:“如今之计,唯有请大明持续相助了!”

    “我国无力抵御金虏,离不开明军了!”

第七百八十二章:朱氏代李

    “啪——!”

    看到这份被从海上送回来的奏本,朱由校难掩脸上的失望和愤怒,一把扔到了地上。

    皇帝如此震怒,几名在暖阁的臣子也都惊恐万分。

    “这个李倧在想什么,朕册封他为朝鲜国王,难道就是叫他这么坏事的吗?”朱由校坐在御座上,怒问道:

    “为什么不等熊廷弼从北四道进军,联合举兵?他知道他这样做,会为入朝的明军带来多少困扰吗?”

    “他这样做,会让多少我大明的郡国羽林之材勇,白白丢掉性命!”

    李倧远在觉华岛,皇帝这一番声色俱厉的训诫,并没有人能回答。

    在场的都是明白人,自然知道,皇帝不会发无用的怒,多半是在演戏,至于演什么,显而易见。

    武英殿大学士温体仁道:“陛下,臣以为,李兴立、李秀臣二大将之死,足以证实朝鲜全无保国之力,而身为天朝上国,大明不能对之坐视不理。”

    “爱卿的意思是…?”朱由校虽然那一通骂的好像是挺厉害,可现在的脸上,却全然没了怒意。

    温体仁心知自己猜对了圣意,道:

    “陛下,朝鲜国王李倧能力平平,不仅不能稳固国内政局,更连国土都保护不足,他做不到,我们就应该帮他一把。”

    朱由校眼中闪烁,没有说话。

    “我朝劳师动众,总不能一有敌侵,便派遣大军远征。先是万历一朝援朝,再又是本朝,如此下去,伤损国本不说,帮得过来吗?”

    “陛下当派遣一位王爷,加事重权,到朝鲜与朝鲜国王李倧共理朝政,而朝鲜军队无力保卫国土,我朝也当派遣军队入朝,协助守城。”

    “如此,朝鲜境内安平,百姓乐业,尽皆遥尊天朝圣主!”

    温体仁说着,语气愈发的洪亮起来,到最后,更是猛然间的匍匐在地,山呼叩头,极为诚恳。

    不得不说,温体仁提上来得好,这家伙谄媚的本领,简直和魏忠贤不相上下,朝廷有这样一个懂事的臣子,皇帝才能做的舒服些。

    朱由校心里早就想同意了,可却面色犹豫,道:

    “朝鲜自古皆为大明藩国,一向是李氏一族世代掌管国政,突然插手,于理不合吧?”

    “陛下——!”温体仁学起大理寺卿惠世扬,一头磕在殿上,疾呼道:

    “朝鲜兵备废弛,西人党、东人党…,党争不休,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何况熊廷弼早有塘报,我天朝之军入朝,朝鲜军民必定夹道欢迎,无不期盼。”

    “如今朝鲜国王李倧如此昏聩,失去人心,而我大明协理国政,乃是上顺天命,下应人心,众望所归!”

    “当年李成桂建国,非得我皇明太祖皇帝御赐国号不可,至如今,后嗣之主庸碌无为,切不可再犹豫了!”

    朱由校听到这里,才是连忙下了御座,将温体仁扶起来,说道:“爱卿所言甚是,是朕优柔寡断了。”

    “可是这入朝王爷的人选,朕还要再想想…”

    温体仁自然明白,朝鲜自己玩的稀烂,大明肯定要插一脚。

    当今皇帝乃是锐意之主,开创中兴的圣君,文治武功一样都不会少,在那日朝会上,惠世扬如此僭越,都未曾丝毫动怒。

    可是如今,却因一次小小的塘报而震怒不已,没有原因怎么可能?

    他估计,八成皇帝就是想演这么一出戏,做给朝鲜人看,毕竟和平接管朝鲜这种事,不是小事。

    天启皇帝意欲吞并朝鲜,这种手段,可比林丹汗当初强行兼并土默特那次高明多了。

    朝鲜人心在明,而不在他们自己的王。

    这次后金侵略,朝鲜北四道糜烂甚重,就连王京汉山都失陷了,两名大将战死,无数军队溃败。

    朝鲜国王李倧继位不足三年,就遭逢这种剧变,威望已经是冰点。

    加之李氏王室中最有威望的大妃死于汉山王宫,现在的李氏王室,实际是不得人心的。

    身为天朝上主,大明需要利用人设才行。

    东林党玩转的手段,在这种时候格外的管用,大明军队一进驻朝鲜各大城镇,无论派去的王爷有没有从政的本领,南北八道势必四海清平。

    前后高下立判之下,不出三代,大明派去的亲王,就会在入朝明军的帮助下,彻底取代李氏,主政朝鲜。

    届时,罢黜李氏为朝鲜国王的权柄,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了。

    ......

    过了几日,正值深夜,万籁俱寂,朝鲜南部觉华岛外海域,登州营水师停泊驻地,总兵张盘正坐着沉思,忽听舱房外有人说话:

    “御前都监府兵监李正,张总兵在营中否?”

    张盘沉吟片刻,脑海里搜寻着这个名字。

    都监府,现在设置了矿监和兵监两种太监职位,前者负责管理畿辅各地的矿场,打击私人矿场,征收矿税。

    后者顾名思义,是设置在军队中的。

    只不过都监府的兵监不同于以往的太监监军,天启皇帝曾有明旨,严禁太监干预兵事,所谓兵监,不过是粮饷转运使,叫的好听罢了。

    现在的兵监所管的,多半是后勤粮饷的运输,并且因为有兵监存在,该部队的兵械、衣甲更新换代也会更受朝廷重视,因而比一般的部队要早。

    自毛文龙的东江军尝到都监府兵监的甜头后,现在各地的将领们,都要自请兵监入军。

    现在兵监几乎成了是不是主力的证明,九边及登莱水师、勇卫营等部队,都有专门挑选的兵监调度粮饷。

    而都监府,建立之初便受锦衣卫下属北镇抚司监察,太监们贪墨军饷皆被定以重罪,轻则抄家灭门,重则株连九族。

    由于锦衣卫和东厂的对立性,再加上现任都指挥使许显纯也是个狠角色,所以锦衣卫监察起都监府,那是特别的尽心尽力。

    张盘想到这些,其实对兵监的印象并没有那么坏,起码在皇权鼎盛,吏治清明的本朝看来,都监府还是个好东西。

    兵监一般都是皇帝挑选御前太监外出担任,是轮换制,也就是说,一个太监不会连续在一支部队担任兵监超过五年。

    而相同的,同一个太监,最多担任兵监或者矿监,不得超过十年,这都是朱由校亲自定下的规矩。

    张盘确认自己与这位兵监素无交情,不知为何突然到访,想想也还是打开舱门迎他进来,坐下道:

    “李掌监有何见教?”

第七百八十三章:秘议

    李正走进来,环顾四周,寻了把椅子坐下,看似随口问道:

    “近日觉华岛可有海警?”

    “鞑子哪来的水师。”张盘笑道:“掌监也不是不知此情,在海上停留,要好过登上觉华岛。”

    “何况那些朝鲜王公大臣们,争斗不休,实在是让人提不起兴趣与他们打交道。”

    说着,他抬眸问:“怎么,李掌监今日闲得慌,来我这舱内专程叙旧的?若是如此,我还要处理公务…”

    李正心中苦笑,无论自己如何去做,现在的文武臣将在心底总归是对阉宦还有着不小的敌视。

    张盘这样的,已经算作是井水不犯河水,互留颜面了。

    “不不不,咱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来寻张大帅,是要送一份天大的功劳,这份功劳,将来可是要写在史书上的。”

    李正话音一落,张盘蹙眉起来,半晌才轻笑一声,不相信道:

    “有什么功劳,比眼下率领登州营水师接应朝鲜王室,安全护送他们回到汉山更重要的?”

    “比这重要十倍!”李正露出了略有阴鸷的脸色,“实不相瞒,这次咱家叨扰,是为告诉大帅朝廷情况的。”

    “朝中近日起了喧嚣,张大帅孤悬海外,或许并不知情,可咱家却是知道,朝中正在争议吞并朝鲜的事。”

    “什么!?”

    张盘从未想过会有这种事,吓得差点儿从椅子上跌下去,他见到大开的舱门,连忙走过去将其紧闭。

    旋即,转头肃声道:

    “李掌监,我大明素以天朝上国自居,怎么会做林丹汗那种兼并附庸的事?是奸臣作祟,还是陛下的旨意?”

    “是内阁新晋的阁辅温体仁劝告陛下,不过大帅切莫误会,听我把话说完。”李正见张盘面色有变,补充说道:

    “我朝乃是协助李氏王室处理朝鲜国政,怎能与西虏林丹汗兼并土默特相提并论?”

    “张大帅,朝鲜国中情况你也见到了,建虏犯境,他们连自保之力都没有,一旦大明撤军,他们又拿什么来抵抗?”

    “现下李兴立和李秀臣已死,卫戍军全军覆没,朝鲜国内再无能战之将,我朝此举,乃顺应天意而为。”

    “听闻朝鲜军报抵京,陛下龙颜震怒,言称朝鲜国王李倧全无人主之德,权衡再三,才是在暖阁赞同了温阁老之请。”

    张盘起先只是被吓到,听这一席话,也差不多知道李正来找自己是所为何事了,只不过,这种事实在是关系重大。

    若出了差错,立功不成,反要成为大明与朝鲜之间的罪人。

    听闻皇帝都已在西暖阁表露态度,张盘也没什么好再说,只不过还没下定决心,便试探问道:

    “此等大事,还要等圣旨传来才行。”

    “不会有圣旨的,就算有圣旨,也是让亲王入朝协助理政,这次我来找大帅,乃是让大帅自行其事。”

    李正眼珠转了转,说道:

    “自从李兴立战死汉山城外,就连朝鲜民间都有传言,说李倧继王位三年,昏聩无度,屡战屡败。”

    “可见,朝鲜军民早对他们的国王失去信心,大帅若要为国分忧,当舍弃自身名利,谋一件大事。”

    “做什么?”张盘将一只手按在桌上,静静等待他继续说下去,而李正将话锋一转,总算是和盘托出:

    “汉山城新败,建奴此时攻入觉华岛,朝鲜军队势必不敌,若是一不小心,李倧死于建虏之手……”

    说到这里,李正的话语停了下来,揶揄地看着眼前。

    张盘眉毛跳了跳,他已经猜到让自己做两国之间的赃活儿,却没想到,是这样的事。

    “朝鲜军民也只会觉得是汉山城外的金军杀到觉华岛,登州营最多是个援救不利的罪名,根本不会有人想到事情的真相。”

    “朝鲜世子不过十二岁的年纪,李倧一死,世子继位,既无人心,也无威望,再以亲王佐理朝政,整个朝鲜,便是我大明的一部分。”

    “这等功劳,无异于开疆拓土。大帅,陛下在暖阁既然准了温阁老的意见,这正说明,他老人家有此想法。”

    “做成此事,陛下心情一好,没准就把常驻朝鲜协守的总督之位赏给大帅了,朝鲜积弱,却也是一国啊。”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张盘的心里在敲鼓。

    如果说这件事做成了,做的天衣无缝,那么大明就可以名正言顺而且尽快把控朝鲜政局,自己的功劳不会小。

    诚如李正这一席话,总督八成是自己的。

    到时候朝鲜之内,自己这个领兵在外的,无异于熊廷弼、朱燮元一般的封疆大吏,事权极重,整个朝鲜国堂都要仰自己的鼻息过活。

    可要是败露了,大明与朝鲜两国之间的友谊就将破裂,大明三百年积累的人设也将毁于一旦,就要有个人来顶锅。

    这个人,除了他张盘,不会有别人。

    这是两难的抉择,机遇与危机并存,张盘深呼几口气,凝眸问道:“陛下确系在暖阁赞同过这个意见吗?”

    李正点头道:“陛下先是雷霆震怒,而后温阁老建议以亲王入朝辅助朝鲜国王李倧从政,这才准许”

    “事情真假,大帅一问便知。”

    一听这话,张盘起码心里能过得去了。

    虽说这不是什么好事儿,但这毕竟是皇帝的意思,从某一方面来讲,这也是为了大明。

    想到这里,他有些心动。

    现下觉华岛情况他再清楚不过,自李兴立兵败以后,退到这里的朝鲜军队便是一片散沙。

    现在就连卫戍军都全军覆没了,佯装建奴,攻入李倧所在,对登州营来说,实在是举手之劳,只消一声令下,便可大功告成。

    联想到了后世,朝鲜彻底并入大明,便是开疆拓土的大功,虽然摆不到台面上来,却也足以令他心满意足。

    张盘将手放在裤子上摩挲一会儿,咬牙说道:

    “为陛下尽忠效死,乃是我们这些武将的本分,为了大明,我什么都愿做,李掌监请回吧!”

    李正心下大定,站起来深深一稽道:

    “谢大帅成全。”

    这件事如果成了,功劳的确不小,如果摆在台面上,封爵是跑不了的,可问题就在于,这件事永远也摆不到台面上来。

    无论张盘,还是今夜来劝告的兵监李正,他们的密议行事,后世顶多是个野史见闻,而不会列入正史。

    不过如果做成,开疆拓土却是实打实看得见的。

    对于张盘来说,朝鲜总督自然是最好的回报,而兵监李正,很显然也将会随着都监府进入朝鲜,掌控整个朝鲜的兵备与粮饷。

    有好处的事儿,才会有人去干。

第七百八十四章:快护送本王入海

    “伍应,你入我登州营,快有八年了吧。”船舱之中,张盘看着眼前这个三十余岁的海防游击将军,默默说道。

    后者还未明白这次来的目的,他见张盘面色犯难,说道:“大帅,有什么任务要交给末将吗?”

    “大帅还请直言吧,末将一定誓死效命!”

    之所以选择伍应,正是因为张盘对他非常信任。

    伍应入军快八年了,在张盘还是个千总的时候,他就已经在麾下效力,到现在,也是可以为镇一方的游击将军了。

    叫伍应去办,他绝不会有任何怨言,而且只要成功,这件事将永远成为一个秘密。

    张盘心知,伍应是最合适的人选,可他看着眼前的伍应,他越是诚恳,便越是开不了口。

    “算了,没事了。”

    不知怎么,张盘摆了摆手,打算再另寻人选了。

    “大帅?”伍应疑惑的看着张盘,见后者脸色不怎么好,只好转身离开,刚走几步,却是又转了回来:

    “大帅,有什么事,就交给末将去办吧!”

    “就算是刀山火海,末将也定不辱命!”

    “你这小子…”张盘看着他,心中有些惭愧,还是说道:“你附耳过来,此事关系重大,切莫让其他人听见,隔墙有耳。”

    伍应闻言,神情紧张起来,看了看房门,贴近几步。

    听张盘说着,他脸色逐渐变幻,最后更是震惊的说道:“大帅,此事可是陛下的旨意吗?”

    “不是,但陛下有此意愿,为臣为将的,就该替陛下分忧,你去办吧,办的漂亮点儿。”

    “事成以后…”张盘顿了顿,道:“我会付你一笔银两,去带上老婆孩子,去江南隐姓埋名,远走高飞吧!”

    伍应此刻心中异常震撼,他没想到,自己此生竟会参与这等两国之间难以提及的密辛。

    他心里没那么多考虑,只是觉得害怕又期待,若能办成此事,也不枉来人世一遭了!

    想到这里,他目光坚定道:“大帅放心,此事成败与否,都会烂在末将的肚子里,绝不会连累大帅。”

    “嗯,你下去吧。”张盘看伍应离去,眼神逐渐变得阴沉起来。

    倒不是怕连累他自己,主要是害怕事情败露,牵连天启皇帝的威望,还有大明一直以来竖立的天朝旗帜。

    天朝吞并藩国,这会让其它国家唇亡齿寒的。

    尽管说张盘很信任伍应,这个长期追随自己征战的可靠将领,可兹事体大,容不得他做两手准备。

    ......

    觉华岛内,王帐。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李倧颤手看着自北京发回的国书,朱由校在上面的话十分严苛。

    甚至可以说,朱由校是狠狠的骂了李倧一顿。

    骂他不知政事,不动兵事,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还说自己当年花了眼竟会册封他做朝鲜国王。

    朝鲜文臣们早都读完了这封国书,此刻面色都不怎么好看。

    毕竟是自己的国王,在自家的地盘被别人给指着鼻子骂了一通,骂了个狗血淋头,简直是要多惨有多惨。

    可话说回来,他们还真不敢怎么样。

    这个别人不是谁,正是天启皇帝朱由校。

    大明皇帝可是李氏王室世代皆尊奉的天朝上主,骂你一顿怎么了,免了你这个国王的权柄再找别人,也不是不可以。

    当然,到现在以来,还没有皇帝真这样做过。

    在朝鲜百姓看来,唯有得到大明皇帝的册封,你才是真正的国王。

    先前的光海君就是因为没有万历皇帝的承认,毫无民心基础,在加上偏向后金的政治角度,所以被李倧轻易推翻。

    李倧拿着国书,脸上阴一阵晴一阵,但却不敢说什么。

    他能说什么?

    他敢说什么?

    国内被后金军打的七零八落,北四道是明朝的入援大军,就在觉华岛外,还有登莱水师几百条战船停泊。

    除了明军,朝鲜根本没有能抵抗后金的手段,可以说明军入朝,是众望所归,殷殷期盼。

    这个时候,李倧要是敢和大明唱反调,第一个不答应的就是他自己的臣民,甚至可能连王位都坐不住了。

    而李倧无论心底怎么不服不忿,却也是明白,大明如果真想要灭自己,抬手之间就能做到。

    “援军呢,大明的援军什么时候到?”

    现在的李倧,只想着尽快利用明军将后金军打出去,然后安安稳稳坐在王位上享几年清福。

    领议政金鎏与旁人对视几眼,道:

    “王上,国书中说了,说我们未听熊廷弼调度,大明皇帝很是震怒,让熊廷弼重新规划战策了。”

    “这援军,只怕还要有待时日……”

    李倧闻言,如泄了气的皮球,瘫软在王位上,“如此说来,本王还要在这贫困的岛内迁居多日了?”

    金鎏叹了口气,道:

    “忍一忍吧,熊廷弼到底是曾击败奴酋努尔哈赤的明朝经略,有他在,早晚都能逼退金虏。”

    “早晚,多早,多晚?”李倧怒道:

    “这破地方,我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还有那支登莱水师,自到了觉华岛,可有任何用处吗?”

    “王上,这话可不敢乱说…”金鎏等人大惊失色,纷纷劝谏。

    “登莱水师可是大明的主力水师,隶登莱巡抚袁可立帐下,想是有自己的策略吧,我们不可强求。”

    “是啊王上,还请收回这句话,得罪大明,我朝鲜的日子可不好过……”金鎏最后说道。

    “哼,那个张盘,自来到觉华岛上,整日待在那艘福船中,竟没有前来面见一次,可把我这个朝鲜国王放在眼里吗?”

    “还是说,我这个朝鲜国王,地位连大明的一个武夫都不如?”

    周围的朝鲜臣子面面相觑,这话怎么说呢,其实就是这个道理,在大明那边的文武臣将眼里,朝鲜国王的确不值一提。

    李倧说的有可能是一时气话,可是区区的朝鲜国王,怎么敢在大明的军队面前放肆?

    他是舒服了,周围的朝鲜臣子们却是都慌了。

    “不好了,王上,金虏杀入岛内了!”一名朝鲜将领跑来,说道:“还请陛下从速登船,逃避海上!”

    “金虏来了?”李倧大惊失色,“登莱水师呢,张盘呢,他们都是干什么吃的,竟毫无警觉?”

    那朝鲜将领犹豫一阵,才道:

    “今日据说是张盘的生辰,莱州营都在为其庆贺,一入夜,海上便是锣鼓喧天,异常的喧闹,登莱水师怕是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吧。”

    李倧一愣,心道这下坏了,忙道:“快护送本王登船入海,你们这帮废物,快护送本王去找登莱水师!”

第七百八十五章:朝鲜属于大明!

    此刻,觉华岛内已是火光一片。

    无数喊着叽里呱啦鸟语的“金兵”突然出现,不知从何处攻入岛内,打着正蓝旗贝勒阿济格的旗号,四处杀人放火。

    这些金兵训练有素,岛内这些老弱病残的朝鲜兵完全不是对手,往往一触即溃,不出半个时辰,尽是四处逃散了。

    只有很少一部分,在朝鲜将领李忠吉的组织下,护卫着朝鲜国王李倧及上百名朝鲜大臣,往莱州营停泊之地突围。

    这区区三里路,仿佛成了无法逾越的天堑。

    为了做得像点儿,被挑选出来的水师官兵们,可谓是铆足了劲儿去杀人放火,还特意在大路上铺满尸体,将尸体砍得鲜血淋漓。

    看见此种场景,朝鲜大臣们有不少都是直接吐了出来,领议政金鎏更是不疑有它,颤手指着眼前,怒道:

    “这些金虏,简直都不是人!”

    藏在暗处的伍应闻言冷笑,这就不是人了,这充其量只能说是血腥,而不是残忍。

    看来这些朝鲜人还是过得太滋润了,和真正鞑子们在辽东土地上的所作所为相比,这才哪儿到哪儿。

    李倧一路逃窜,忽然间从路边跳出来许多身着正蓝旗铠甲的金兵,一个个都戴着头盔,只露出一双凶狠的眼睛。

    为首一员牛录,便是伍应了,他用刀指着眼前这些朝鲜君臣,狞笑道:“呜里哇啦,叽哩哇啦……”

    反正伍应是随便自创了一种朝鲜人听不懂的语言,就连后头的“金兵”们都是根本听不懂。

    看着眼前手舞足蹈的金兵头目,李倧及金鎏都看得出来,这家伙很兴奋,很想做了自己,随即都是大为惊恐。

    这时候,唯一还留下的将领李忠吉抽出刀,大声喝道:“护卫王驾!”

    一声令下,数百名聚拢起来的朝鲜兵士倒是有些同仇敌忾的意思,鼓足了勇气顶过来。

    “呜呜呜,屋里哇啦!”伍应随口又编了一句,然后捏着虎头大刀赶到李忠吉前面,挥刀就劈。

    后金兵惯用的虎头刀分量极重,伍应使不惯,但李忠吉以为对方是女真将领,根本不敢硬打,从气势上就已经输了。

    不一会儿,李忠吉的刀被打掉在了地上,人也被伍应一刀砍死。

    随后,更多的金兵相继加入战斗。

    一名金兵冲上前,一脚将眼前的朝鲜兵踹翻,骑上去便是一刀。

    他身后又有一金兵,挥刀砍死一个朝鲜兵,转身暴喝一声,竟吓得在身后正要偷袭的朝鲜兵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股金兵的战斗力非常强悍,不一会儿,这数百名聚拢起来的朝鲜兵便被打得屁滚尿流,尸横遍野。

    看着逃散的朝鲜君臣背影,一名金兵上前,摘下头盔,露出了正儿八经的汉人面容,问道:

    “将军,怎么追?”

    伍应的脸上泛起狠色,“既然要做,就把他们一起都做掉,你们不用知道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去办就是了。”

    “记住,今晚我们是金兵,觉华岛上的朝鲜大臣贵族,但凡是手里掌权的,能杀多少就杀多少。”

    “天亮前将铠甲烧毁,不要留下证据,你们各自回营,喝酒的喝酒,打牌的打牌,不要声张。”

    “至于那个朝鲜国王,我亲自去追,他跑不了!”

    ......

    李倧逃啊逃,很快发现,身边除了领议政金鎏,竟没有第三个人了。

    最后一名敢战的将领李忠吉被那后金将领残忍虐杀的场面,深深刻印在了李倧的脑海中。

    现在他才知道,自己急于让卫戍军出兵,坑死大将李兴立,是多愚蠢的决定,可是世间没有回头草。

    杀入觉华岛的这支金军身着蓝色全身甲,很显然,正是在汉山城外击败李兴立的阿济格的部下。

    那阿济格呢,会不会也已经登岛了。

    想到这里,他更是浑身的无力感。

    “跑?往哪儿跑?”

    这时,一道人影从前面的拐角闪出来,李倧被吓得正要转身逃窜,却是双脚绊在一起,狼狈不堪的摔倒在地。

    “王上,王上快走,我拖住他们!”领议政金鎏连忙俯身将李倧搀扶起来,转身一看,却是愣住了。

    眼前的八旗正蓝旗牛录额真,却长着一张明人的脸。

    “你,你是…”金鎏颤手指着眼前的人,忽然间想到的真相,令他头皮发麻,浑身发抖。

    “嘿嘿,不错,我可不是什么金虏,我是张盘张大帅麾下莱州营海防游击将军!”伍应笑道:

    “我这次,是要让你们死个明白。”

    李倧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站起来怒道:“你们如此僭越行事,难道不怕你们的皇帝知道了,降罪于你吗?”

    伍应摇了摇头,看着他就像看个傻子:

    “降罪?那我实话告诉你,这件事就是我们陛下的意思,你这个朝鲜国王实在无能,连自己的国土都守不住,自己的国民也保护不住。”

    “朝鲜在你的手上,迟早要被别的国家灭掉,天子仁德,实在是看不下去你们自毁国政。”

    “我们这是在帮你们,从今以后,朝鲜将彻底纳入大明的版图之内,成为大明的一部分!”

    “朝鲜的百姓,也将会是巍巍天朝的子民,不会再有人欺辱他们,也不会再有任何一个国家敢于侵犯这里。”

    “身为朝鲜国王,你应该高兴!”

    说这话的时候,伍应的脸上泛起激动的神色,脖颈上甚至暴出了青筋:

    “当今皇帝,乃是真龙天子,百年不得一遇,大明定会中兴,在陛下的带领下走向昌盛!”

    “朝鲜属于大明,这才是最好的结果!”

    说完这些,伍应转头笑道:“国王殿下,你应该高兴才是,你是你们朝鲜历代国王,促成此事的唯一一人。”

    “传到日后,你也是大大的功臣啊!”

    李倧顿觉眼前发黑,差点气的晕倒过去,好在领议政金鎏将他扶住,悲恸哭喊:

    “先王,你睁开眼看看啊,这就是你们世代尊奉的大明朝,这就是你们世代遵从的朱家皇帝啊!”

    “先王,先王——!”

    “少聒噪了!”伍应有些不耐烦了,上前将刀架在金鎏的脖子上,眼中闪过一抹寒光,道:

    “领议政,在本朝也算是内阁首辅了吧?”

    “那我这个小小的游击将军,就先行送你上路!”

    言罢,他手中一狠,鲜血狂飙,朝鲜领议政金鎏扑倒在地,痉挛一阵,很快没了声息。

    李倧自知根本没有可能逃跑,何况看见这一幕,也早就吓傻,瘫软在地,无所作为。

    伍应掂了掂手里尚在滴血的钢刀,望向李倧,冷笑道:

    “请吧,朝鲜国王?”

第七百八十六章:大金危险了

    汉山城内,皇太极环顾这座朝鲜王宫,虽然富丽堂皇,却令他觉得压抑。

    他不禁在想,难道比这还要金碧辉煌十倍、百倍的明国紫禁城,也是这样令人喘不过气来吗?

    于是,他披上战袍,骑上自己的白色马驹,一抖缰绳,冲出了汉山城外,一阵疾驰以后停在了一处不知名的小土坡上。

    皇太极手握马缰,极目四望。

    时值盛夏,中原应该是春意盎然、一片生机了,就连朝鲜也是一片的暖意,可是此刻的建州老寨,依旧是朔风猎猎、入骨深寒。

    老寨城外的山上真的是没什么好去的,那里枯木萧萧,现在就连积雪都还没有消融,一年有大半的时间都在透着阴冷。

    在皇太极的印象中,他从小到大都生活在一片苍茫的荒野之中,甚至找不到一丝生机,所以才一直向往中原。

    “唉!中原可真好啊,我真想去看看,我想夺了朱明天下,让北京城外,成为爱新觉罗家的牧场!”

    感叹一句,皇太极最终还是转过头来,回到现实,远处正有一名正黄旗哨骑狂奔而来。

    哨骑勒停马匹,忙不迭地下马,跪在地上道:“禀大汗,朝鲜出了大事,朝鲜国王李倧还有领议政金鎏都死了!”

    “怎么回事?”皇太极不敢相信,“是谁做的?”

    哨骑道:“奴才不知,只听闻,是十二贝勒麾下正蓝旗所做,他们冲进觉华岛,杀了李倧在内的众多朝鲜君臣!”

    “现在整个朝鲜全都乱了套,这是明经略熊廷弼的通牒!”

    皇太极连忙接在手上,直看得浑身发抖。

    “大明辽东经略熊廷弼通牒伪金建虏酋长洪台吉书,朝鲜世为我朝藩屏,尔屠戮其君其臣,天理不容。”

    “今吾当率大军二十万南下,为藩屏之国雪恨,为朝鲜君臣复仇,此仇此恨,不灭伪金,誓不罢休!”

    通牒文书很长,通篇都是熊廷弼在咒骂后金此次在觉华岛屠戮朝鲜君臣之举,皇太极看得触目惊心,越看越是恼羞成怒。

    他压抑住内心的愤怒,缓和片刻,然后不动声色的将这份通牒攒成一团扔在地上,转身疾驰回了汉山城。

    “找阿济格来见我!”皇太极回到王宫,来回踱步,“他连自己的部下都看不住吗?”

    “觉华岛可以攻,可是杀了李倧?他的脑子是怎么长的,杀了李倧,我们这次来朝鲜做什么?”

    “吓唬吓唬就行了,杀了他我们这一趟不是白来了吗?”皇太极说着,越想越气,一脚踢翻了椅子。

    还觉得不解恨,又拿起面前的大瓷瓶,一下子摔碎在地。

    “李倧一死,整个朝鲜都对大金恨之入骨,尤其是熊蛮子这份通牒,这绝不是他自己的主意。”

    范文程站在一旁,脸色难看:

    “奴才看,这怕不是广宁参议孙承宗写的,此刻明军入朝,朝鲜求之若渴,而我们则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

    “大汗,尽早退兵吧,熊廷弼一直以来等待的就是这样一个时机,朝鲜不能再待了!”

    话音刚落,还啥都不知道的阿济格迈着胯子来了。

    “大汗,你找我?”

    “你还真敢来??”皇太极上去便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瞧瞧你干的这些好事儿!”

    “你的正蓝旗跑到觉华岛内杀人放火,杀了李倧在内的几十个文臣,就连大金暗中发展的人都被杀了个干干净净!”

    “阿济格,你这事儿办的好啊!”

    “你这是帮明国一举荡平了朝鲜的反对势力,大金此后在朝鲜再也打不开局面了,你是明国派来的细作吧?”

    突如其来的问责,让阿济格有些不知所措。

    他看了看一脸冷漠的范文程,心中嫉恨,连忙慌张说道:“大汗,这事儿怎么来的?”

    “我一直在睡觉,根本不知情啊!”

    皇太极眼珠转了转,道:

    “那就是你的部下干的好事儿了,阿济格啊阿济格,你好歹也是堂堂一个十二贝勒,眼看着要晋升为多罗贝勒的人了,怎么连一个正蓝旗都管不好?”

    阿济格心知事情有点大发,顾不得满心的疑惑,赶紧跪在地上,恳切说道:“八哥,我是最支持你的,这你还不知道?”

    “这想来是多尔衮和多铎那两个小子使的奸计,让人换上我部下的衣甲,干出了这等劣迹勾当。”

    “我这就去找他们算账!”

    言罢,阿济格起身攥紧拳头就要走。

    “等等!”

    皇太极看他这副样子不似作假,脑筋又活络开了,然后,一脸吸了三口烟袋,好久才道:

    “这事儿真不是你干的?”

    “绝对不是,我敢用爱新觉罗家的名义起誓!”阿济格举起手掌,冲天说道:“如有作假,我阿济格死后万劫不复!”

    “好,我信你。”

    皇太极是了解自己这个十二弟的,他既然都这么说了,那这件事就绝对不是他做的。

    不过,多尔衮?也不像!

    多尔衮一直很聪明,对自己也毕恭毕敬,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应该不会做这种对大金影响极大的蠢事。

    至于说多铎么…

    那个愣头青脑筋和阿济格差不多,倒还真干得出来!

    这件事疑点太多了,刚才皇太极被愤怒冲昏了头脑,那股劲儿一过去,方才回想起来,觉华岛那是那么好登进去的?

    先不说就在海上的登莱水师,之前皇太极曾带兵围住觉华岛,那里的地势,除非海面结冰,否则根本上不去。

    对了,登莱水师!

    皇太极忽然间灵光一动,默默道:“范先生,登莱水师的战斗如何?他们的主将是谁?”

    范文程深吸口气,道:

    “是袁可立帐下的莱州总兵张盘,去年在澎湖大胜了红毛船队,应该是明朝最强的水师了。”

    “大汗问这个做什么?”

    皇太极没有急着回答,却是对阿济格道:

    “好了,这里没有你的事了,快回去整军吧,我们等一会儿就离开汉山,不能与明军硬碰硬。”

    “还有,先不要去找多尔衮他们的麻烦。”

    阿济格冷笑道:“哼,这件事除了多尔衮他们,整个大金没有人做的出来,只要八哥你一声令下,我就去砍了多尔衮。”

    “下去吧。”皇太极有些不耐烦,看着阿济格的背影,深深抽了一口烟袋,语气低沉道:“先生,我有一个想法,刚才忽然想到的。”

    范文程心中一紧:“是什么?”

    “张盘是明朝的水师大将,这次朝鲜在觉华岛的事,他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可能是故意为之。”皇太极说道。

    范文程闻言心下一惊,连退几步:

    “大汗的意思是,这是明朝使的驱虎吞狼之计,意图是借我大金之手,吞并朝鲜?”

    “正是。”皇太极喃喃道:“希望不是如此吧!如果那个小皇帝有这样的本事,大金可就危险了……”

第七百八十七章:王恭厂破案了!

    “把她拉出去斩了,传首三军。”

    朝鲜北四道明军营地,一名女子被从熊廷弼的帅帐拉了出去,不一会儿便惨呼一声,人头落地,鲜血涌出。

    熊廷弼蹙眉看着阶下一员将领,道:“马洪,你也是辽军的老人了,怎么也会犯这种错误?”

    马洪是个彪形大汉,常人看见一眼就要躲远远的那种,此刻却匍匐在地,就连身上的铁甲叶子都被他抖得不断发出响声。

    “台台饶命,末将再不敢犯了…”

    “多少年来,大明是怎么陷入那种穷困境地的,军规立了,就要遵行,马虎,你卸甲归去吧。”

    熊廷弼看着摆放在帅帐中的沙盘,头也没抬,将手一挥,便有几名虎背熊腰的标营亲兵上前,架了马虎出去。

    一员千总,只因曾与一名朝鲜女子“情投意合”的在一起了,便被依照军规革去一身的盔甲,回归为民。

    而熊廷弼,为免军机泄露,更是命人将那不知来历的朝鲜女子抓了砍头,其行军用兵之谨慎,由此可见一斑。

    而其麾下辽军军规整肃,赏罚分明,尽皆如此。

    熊廷弼的话中未曾透出丝毫波动,仿佛方才根本无事发生,望着沙盘道:“大军稍作休息,下一个目标便是汉山城了。”

    “汉山城防坚固,建奴兵力不弱,若要固守,我军恐怕会在此地有一场恶战!”总兵薛来胤说道。

    “的确,建奴号称二十万大军,不过本经略估算,也就在七八万人上下,最多不过十二三万。”

    熊廷弼点头,负手道:

    “觉华岛之事今已传遍朝鲜八道,建奴在半岛几无落脚之地,何况口粮也不多,我料定,皇太极必不会留在汉山!”

    说到这里,他冷哼一声:

    “先行派出探子进入汉山城,刺探情报,要是奴酋真的执迷不悟,死守汉山城,我们就与城内的朝鲜军民合作,全歼他们。”

    说着,熊廷弼将沙盘中插着后金旗帜的汉山城小旗拿掉。

    ......

    就在熊廷弼商议如何击退后金时,北京城中,正发生一件大事。

    倒不是朝鲜国王李倧及金鎏等一应文臣死于觉华岛的事,这件事在朝鲜引起震动,但是在大明,并未掀起多少风浪。

    大明的百姓们需要提心吊胆的事太多了,每天各地发生的趣闻也不少,哪有功夫关注一个蕞尔小国君主和大臣的死活。

    只因一件事,彻底的水落石出了。

    天启六年五月,京郊王恭厂灾,京师城东沦为废墟,连通州、畿辅各地也都有不同灾情。

    一时间,朝野议论纷纷,人心惶惶。

    而山西白莲教,各地东林党人又纷纷复起,言称天变示警,乃降罪于阉宦之祸,将众人仇恨的目光引到了魏忠贤的身上。

    为此,阉党再兴大狱。

    魏忠贤使各地督办司番役出动,当街捉拿讲学士子,或是冲入某人家中,将其锁拿,抄没全家。

    各地士民闻之,所谓是愤怒号冤,士子咸聚,为被东厂所逮者请命,其势浩大,颇有演生民变打砸地方大狱之势。

    不得已,如苏州、杭州等一些严重地区,官军开始上街巡逻,增强管制,。

    面对东林党的反击,东厂没有任何手软,抓捕东林的行动,反而更加的变本加厉。

    由魏忠贤暗示,傅应星、魏希孟等主导,各地督办司的番役们倾巢出动,自王恭厂灾以来,东厂在各地抓获的讲学士子,东林旧臣计有一千三百余人。

    其中,多半都死在了东厂大牢!

    这种战斗还在继续,东林党人这次不知怎的,缩了数年后,突然间的前仆后继起来。

    前有大理寺卿惠世扬当庭责骂天启皇帝,后有满街涌出的东林士子,蛊惑人心,大力抨击朝政。

    东厂如同割草,割了一批,又冒出一批,就连魏忠贤都不得不感叹东林党比白莲教更甚过之的蛊惑人心的手段。

    可是在今日,一切都水落石出了!

    经刑部、工部察,王恭厂灾,确系建奴细作所为,为首者已经抓获,将于天启六年的六月十一日,于京师棋牌街斩首示众。

    这道公告一出,全国渐渐安静了。

    一些百姓还是很相信朝廷告示的公正力的,毕竟天子如此强势,朝廷威严也是极高,政令上通下达,告示自然也就代表着权威。

    京师南街,番子们正对这次抓来蛊惑人心的东林士子施以立枷之刑。

    所谓立枷,即番子使用前长后短的刑具,以长端触地,将人犯脖子枷住立在地上。

    身受立枷刑法的东林士子,要承受百斤之重,没有片刻的喘息之机,只能被压到精疲力竭而死。

    这种刑罚,还只是东厂众多刑罚中最简单的一种。

    更多在东厂大牢对人犯施展的刑罚,可谓是番子们使劲了浑身解数的成果,常人见了,被吓成精神失常的也有。

    往日这种刑罚边儿上,要聚拢不少围观的吃瓜群众,可是今日,他们全奔中城区的棋牌街去了。

    今日,要在那里斩首一个建奴细作。

    尼呼图顶着太阳的暴晒,脸上全然都是不屑,不断用女真语大声叫喊:“你们的王恭厂不是我炸的!”

    “我是进去探查情报了,可是我没放火,女真勇士不会说谎!”

    他的这些话,周围各色人等几乎没有人能听得懂,就算有能听懂的,也不会在意,只当是这建奴临终的狡辩罢了。

    “听说刑部的人今日上了二百五十斤的重枷,分明是要把这鞑子给活活压死…”

    “这样的刑具,怕也只能出自于东厂了。”

    “是啊,真是让人看见了就怕。”

    下面的百姓议论纷纷,都是头一次看见这么重的立枷之刑。

    刑部的官员坐在最上方,看了看头顶太阳的方位,心知午时三刻已到,便起身扔下令牌,喝道:

    “行刑!”

    刑部的差役立即上前,三人一齐,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才将那二百五十斤重的枷锁拷在尼呼图的身上。

    一松开枷锁,几名差役都是气喘吁吁。

    被拷上的一瞬间,纵使是强壮的女真人尼呼图,也觉得喘不过气来。

    他声嘶力竭道:“你们这帮明狗,大汗…大汗会为我报仇的,杀了我…你们早晚也…”

    说到这里,尼呼图便再也喊不出什么话来,听在周围百姓耳中,这不过是建虏和杀人凶手临死前的期期艾艾罢了。

    看着这一幕,人群中一名身着白衫的青年淡淡冲身后道:“我们走吧,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了。”

第七百八十八章:连做噩梦

    草木葱郁,碧波荡漾。

    当晚,信王府院中湖心亭内,三面临水,朱由检先一步落了座,手摆了个请的姿势,一身着白衫的秀才施然而坐。

    “足下高姓?”

    “姓繆。”

    闻言,朱由检笑了笑,侍女手上接过茶壶,笑道:“我不认得繆姓故人,你下去吧。”

    这后半句,自然是对一旁侍女所说。

    侍女似有些不情不愿,但是在朱由校逐渐阴冷的眼神中,还是揖身道是,款款离去。

    人影远离,二人坐于湖心亭中,相顾无言。

    不多时,朱由检默默道:“你认得我。”

    繆昌期笑道:“天下间的有识之士,不能不认识两个人,第一是东厂魏公,第二便是你信王爷。”

    潋滟湖泊,清风悠然,尚有天启皇帝御赐下来那些白牡丹飘来的幽香,朱由检闻言苦笑:

    “认识我又有如何,我现在就如这白牡丹,湖光虽好,却是牢笼,一举一动都要为人所察。”

    繆昌期望着湖中月色,道:

    “王爷是贵人,我悲王爷这出身,更悲大明日后的归处,天下间的有识之士可全都仰仗王爷了。”

    朱由检淡淡打量眼前这人,眼里落了一泓月光,唇角微动:

    “如不能明德自省,居高位而不使万物附之,貌似九五,实则孤家寡人一个,却也是高处不胜。”

    说着,他叹气说道:“所谓登高必跌重,这个道理人人都懂,可却唯有他不懂……”

    繆昌期自然知道,这话中的他是谁。

    湖水荡漾,二人的心也随之飘荡,繆昌期与朱由检尽在咫尺,却仿佛又在千里之外。

    “你不是死了么?”朱由校还是没有忍住,张嘴问道。

    繆昌期好像料到他会有这一问,撇了撇嘴,道:“是死了,死在东厂的迫害,却又活过来了,为新的使命活过来。”

    “王爷可还记得,您年幼时曾有一劫,但此劫为人所救,因而重获新生,在下亦是如此。”

    朱由检转头望着他,依稀记起年幼时自己去太液池中玩乐,却被池水绕住,脱身不得,还是朱由校奋力将自己救出。

    不过如此秘密的宫闱之事,他一介文臣,还是曾被关押到刑部大牢的人犯,是如何得知的?

    繆昌期继续说道:“上月王恭厂大火,乃本朝三百年来不遇之大难,正是天变示警,列皇考祖宗显威。”

    “而今之世,阉党秉政,皇权式微,文武皆要受其如壁指使,纲常崩坏,伦理不存。”

    “我来找王爷,正是天爷托梦,说我与这湖心亭中与王爷要有一面之缘,要我度王爷脱离苦海,龙入九天的。”

    “度我?”朱由检听他说了这么多,总算是明白这人是找自己来干什么来的了,冷笑:

    “狂妄书生,装神弄鬼,非道非佛,言语轻浮,连自己都已是死人,又何以度我?”

    他面露凄然之色,不自觉双拳紧握:

    “我命中多有灾祸,从小为水所困,如今为这湖心所阻,亲哥哥视我做仇敌,做了皇帝,便忘却昔日间的兄弟情分。”

    “因而我必承万般苦难,我曾无数次想过,不如从此隐居府中,湖心为伴,逍遥余生,倒也算作圆满。”

    繆昌期笑了笑,不以为然道:

    “若王爷真想退隐,还多次微服出府,与东林士子吟诗作赋,咒骂东厂魏公作甚?”

    朱由检心思被戳破,只默默望着湖心,不做一语,

    “当今之世,王爷心知,您无法独善其身,又何苦受这窝囊气?”

    繆昌期笑道:“王恭厂灾,官府告示不过掩人耳目,真相绝非是建奴奸细所做,而今各地士子蜂拥起事,百姓随之,天机已到。”

    “只要皇宫之中再无皇子,便会兄终弟及,是您龙入九天的时候。”

    朱由检脸色阴沉,默而不语。

    繆昌期望着他清冽如月的眼眸,静待其音。

    谁知,很快天色变幻,不知从哪来的黑云遮盖住了原本明亮的月光,月色凌乱,湖光顿消,天地间仿佛陷入一片的黑暗之中。

    “君子处世,遇治则仕,遇乱则理,当今阉党擅权,正是乱世,想必王爷深知此意。”

    “王爷早该在六岁那年便将性命交还给上天,而今为上天所养,魏阉专权,朝政浑浊不清,天养你何为,王爷还要装作不知吗?”

    繆昌期说着,哀叹一声,道:

    “无论王爷作何考虑,诚然天命不可改,潜龙终要生天直入九霄而去,便让我等东林,了却一身碎骨,为王爷铺开前路。”

    “先生?”

    朱由检负手站定片刻,下意识地猛然回头,只发觉背后空无一人,那繆昌期,不知何时竟已经走了。

    ......

    与此同时,正在坤宁宫熟睡的朱由校猛然间惊醒,一头撞在脑后的栏杆上,跌落回床上。

    听到身边动静,张嫣也跟着惊醒,连忙从打帘进来的宫娥手中接过巾帕,为已是一头虚汗的皇帝擦拭。

    “陛下做噩梦了。”

    朱由校脑袋被撞的生疼,做起来靠在榻上,点点头,眼神逐渐变得深沉,“近来朕总是做同一个梦,梦见同一个人。”

    “谁?”

    “信王,朱由检。”

    朱由校也很是觉得奇怪,在后世本是不信鬼神的自己,到了明朝以后竟总是在身边发生奇闻怪事。

    连续几天一直做同一个梦,难道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

    朱由校不明白,紧紧握着张嫣的手,舒缓口气,道:“这梦不是一个好兆头,不能叫他人知道。”

    张嫣明晓此理,对宫娥吩咐道:

    “此梦吉凶祸福还是两说,但无论如何,不得与外人知道,尤其是现在这个节骨眼。”

    “如果消息传了出去,本宫饶不了你。”

    “行了,你下去吧。”朱由校看着诺诺出宫的宫娥,转头冲张嫣笑道:“没事的,可能只是最近朕太过劳累罢了。”

    说完,张嫣轻轻点头,伏在朱由校宽阔而又踏实的胸膛上,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朱由校重新躺回榻上,怔怔望着头顶。

    现在是天启六年,按照历史明年便是历史上天启帝本该去世的时候了,还不足一年,怪相频频,由不得朱由校不紧张。

    第二天,朱由校起了个大早,吩咐较事府密切关注信王府以后,便出去跑步锻炼了。

第七百八十九章:要对孔府动手

    六月初,皇室就都搬回了紫禁城。

    朱由校睡回宽大敞亮的寝宫,反倒没有在南海子行宫时睡得舒坦了,跑步出了一身的汗,这才让他心神愉悦不少。

    现在的朱由校,是愈发的不想待在内廷了。

    “爷,您要的本子都搬过来了,您是现在读,还是歇会儿奴婢再给您读?”王朝辅过来说道。

    朱由校才刚坐回御座上,喝了口水,没有说话。

    王朝辅这便意会,拾起最上面的一本道:“广宁参议孙承宗奏,蒙古科尔沁自去岁为本朝所破以来,车臣部数次越过沙拉木伦碑。

    塞北诸部,已告急六七次,日前又报,臣遂在广宁出镇三十里,以图镇远,威示车臣部。”

    “准奏。”朱由校吸了口气,道:“孙承宗这次做得好,沙拉木伦碑既然宣立,就当严格遵守,调密云兵十万入卫广宁。”

    “下次车臣部再过界碑,让孙承宗代表朕,会同蒙古诸部,去找车臣汗谈谈,看看他到底是想要存国,还是想要步科尔沁、土默特的后尘。”

    朱由校说着,咳嗽起来。

    两侧的宫人们见了,连忙奉上清茶,王朝辅这段时间都在躬身等候,直到皇帝气息喘匀了,方才继续念诵奏疏。

    忽然间,朱由校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来回折腾,好像是特么的感冒了!

    脑子发晕,浑身酸痛,鼻子还不过气儿,以致于晚上睡觉老是趴着,加上最近王恭厂刚炸,屁事太多,安全感不足,这才接连做噩梦。

    不跑步还没感觉出来,方才出去跑步出了一身热汗,回来坐在这,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自己感冒了!

    想到自己是因为感冒才浑身难受,心情烦躁,朱由校的心情倒是一下子好起来了。

    穿越的太久,差点儿连这个基本常识都忘了。

    只听王朝辅继续念道:“辽东经略熊廷弼奏,臣已率军自北四道会同朝鲜军南下,收复汉山,迎回朝鲜世子,确立宗庙。

    而觉华岛之事,影响恶劣,如今朝鲜八道之兵,多半溃逃,无兵可战,臣建议添兵设将,在鸭绿江沿岸两侧编练屯堡,夹江而守。

    如此,若贼酋再犯朝鲜,我驻朝明军与辽军则可合力以拒,四路分击以制,将建虏阻隔于朝鲜本境之外,以成全局。”

    “好想法,准奏!”朱由校的心情豁然开朗,靠在椅子上,吸了吸鼻子,说道:

    “夹鸭绿江而守,的确是好办法,朕近日正有意将科尔沁、土默特等部在漠北的驻牧之地,赏赐给漠南、左翼及塞北诸部,分封汗王,以表彰他们追随大明作战的功勋。”

    “届时,大明将把建奴包围在老寨、建州一线,使他们向北不得,向南也不得,而东侧又临海,深山老林居多,他们更翻不起浪花。”

    “到时候朕找个时间,御驾亲征,将建奴一鼓而定!!朕一定要御驾亲征,亲自砍了黄台吉那个王八蛋!”

    想到这里,朱由校浑身的振奋,好像连感冒都直接好了。

    熊廷弼,这个人真的是没白用。

    这次去朝鲜,皇太极属于白打,除了抢掠一些财物和人口以外,基本没有任何在局势上的改观。

    而大明呢,经过这一次抗倭援朝,整个朝鲜都定了。

    朝鲜国王李倧死了,昭显世子才十四岁,加上一干仁祖反正的老臣武将都死于这次后金侵朝,新王继位,手里根本没有能用的重臣大将。

    到时候随便派个王爷过去辅政,朝鲜国政还不全是大明说了算?

    “着内阁拟旨,表达朕对李倧之死的哀痛之情,册封昭显世子李淏为朝鲜国王,怎么写内阁应该知道,让他们写的漂亮点儿。”

    “这种需要用他们动笔的时候,可别给朕出幺蛾子!”

    王朝辅诺诺应是,他也搞不清楚为什么皇帝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不过这样,也使得他的心情变得好了。

    王朝辅迅速将熊廷弼的奏疏念完,拿起一份奏本,正要继续念,却是忽然间停住了。

    这并非是在等朱由校说什么话,只因他不敢继续读罢了。

    “怎么了?”

    “陛下,这份奏疏,是福建道御史周宗建所上。”王朝辅这话,算作给朱由校提了个醒。

    东林党和阉党斗这么多年,虽然借助科举案将其在朝堂上的力量一举肃清,但是在地方上,还有相当数量的东林官员。

    这个周宗建,还有日前在朝会上犯颜批鳞的大理寺卿惠世扬,都是东林党余孽。

    只不过这些人隐藏较深,抓不出什么把柄,何况占据的也都不是主要职位,大部分的影响力都不大。

    近些年厂卫也抓人过多,很少再兴起大狱,这才将他们给留了下来。

    “臣福建道御史周宗建劾辽东经略熊廷弼无谋者八,欺君者三。

    其入朝期月以来,满无定策,仍在北四道徘徊不前,致朝鲜宗藩沦丧,君臣身死,若不罢之,则朝野之心难安!”

    朱由校的脸色僵了下去,道:

    “扔了这份,继续念!”

    下一本,王朝辅拿起,仍旧面色一动,低声念道:“臣给事中姚崇闻、御史冯可亮,联劾辽东经略熊廷弼十二条大罪…”

    “臣湖广道御史李甲实,劾辽东经略熊廷弼欺君罔上,贪赃补发,侵吞军饷,在朝鲜境内倚靠主帅权利,胡作非为!”

    朱由校一愣,问道:

    “你拿来,这个李甲实说什么?”

    王朝辅颤颤巍巍将奏本奉了上去,朱由校翻看半晌,猛然间掷在了地上,冷笑道:

    “这帮人,往常辽东多灾多难,没见他们跳出来,现在朝鲜眼看着大捷还朝了,一个个全都眼红妒忌,要把熊廷弼拉下马。”

    “拉下马做什么,他们真当朕不知道吗?他们是要把辽东经略换成自己的人,吃这块肥肉!”

    言罢,朱由校靠在御座上,淡淡道:

    “你给朕再念一遍。”

    皇帝这副样子,连王朝辅也有些怕了,诺诺说道:“弹劾熊廷弼无谋者八,欺君者三,作威作福、满无定策……”

    “你读这些做什么,朕是要你读人名!”朱由校看过来,道:“把他们的名字给朕再念一遍!”

    “给事中姚崇闻、御史冯可亮、福建道御史周宗建、湖广道御史李甲实。”

    朱由校深吸口气,闭上眼睛:“传朕旨意,罢免这四人的官职,贬为庶民,令北镇抚司清查家产,如数上报。”

    “若有不实,定罪查抄!”

    朕倒要看看,一个王恭厂爆炸,要炸出来多少这些年一直都没蹦出来的臭鱼烂虾。

    想着,朱由校忽然想到一件事。

    打蛇打七寸,东林党如此猖狂,还是因为京报宣传的力度不够,还得从他们的源头开始解决。

    东林党的源头不是东林书院,而在山东曲阜。

    那里有一个庞然大物,朱由校一直就想对他们下手,这一次,看来是不能再磨蹭了。

    马上就天启七年了,就算是为了让自己安心,也必须对孔府动手了。

第七百九十章:如果你不是我的弟弟

    南海子。

    随着天气转暖,奇石古树、繁亭流水随处可见,内监们从各地运抵京师的珍禽走兽,俱都被送至此处,增添许多生机。

    花匠在两月余前培土上肥,时值花开,更是处处鲜艳一片。

    朱由校在今日偶有雅兴,传诏信王朱由检前往南海子行猎,驰骋百里平川,身边只跟随着一队勇卫营骑兵,兴致一起,便从宣武门驰出,往北直奔万岁山而去。

    朱由检不知皇帝何意,只好一路默默随行。

    二人并禁军兵士登临万岁山,俯瞰脚下,朱由校稍有喘息,似有感叹:“此处视野辽阔,相比宫中红墙黄瓦,倒是难得的景色。”

    说着,朱由校斜睨一眼身旁信王,笑道:

    “朕自继位,整日忙于政事,已有数年没有见过弟弟了,听说弟弟前些日子染了风寒,外出抓药了?”

    “今日在南海子行猎,未见弟弟咳喘一声,看来风寒已经痊愈了?”

    朱由检心中一惊,看来厂卫还在监视着自己,一举一动,尽在这个皇帝的掌握。

    他心中厌烦,喘息未定,不动声色说道:“蒙陛下挂念,经药饵条理,臣弟已无大碍,不然也不会奉诏前来。”

    “那就好,朕便放心了。”朱由校笑了笑,指着脚下:

    “弟弟你看,由此看去,能见到大半个京城踩在自己脚下,就连城中街道行人,也都依稀可认。”

    “个中感觉,何其秒哉啊?”

    “禀陛下,臣不清楚陛下在说什么。”朱由检察觉到一丝异样,想起那日繆昌期所说,心中有些发虚,不敢抬头对视。

    朱由校像是无所察觉,只望着脚下繁华的京城街道及宏伟的紫禁皇城,似无意道:

    “弟弟与朕,何时开始以臣主相称了?怎生的连臣弟中的‘弟’字都去了?今日又无阉人在场,只是叫你陪朕行猎而已。”

    “来,弟弟为朕射猎一番。”说着,朱由校从一旁勇卫营兵士手中接来力弓,笑着说道。

    朱由检下意识厌恶地推开手,而后惶然一惊,转瞬间又神态如常,冷清得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只保持着最基本的主下礼节。

    “陛下,时候不早了,回宫吧。”

    朱由校拿着力弓的手停顿在半空,伫立原地,神色时阴时晴,一会儿才尴尬地将力弓扔还给兵士,笑道:

    “弟弟不肯受朕区区一弓,却舍得与那繆昌期促膝长谈?”

    “莫非那繆昌期死而复生,是有什么邪术,帮弟弟祛除了风寒湿气,比那白云观的道士还灵验?”

    朱由检一听,脑中如有惊雷,轰然炸开。

    自己以繆昌期为医士入府,加上多年皇帝未曾为难,还以为他已淡忘了自己,却没想到还是被发现。

    想到这里,朱由检下意识抬头,却与朱由校对视。

    在他的眼中,天启皇帝的目光深邃如渊,看不见底,摸不到心,好似叫人如坠冰窟。

    朱由检被这一番气势吓到,不禁颤身退了两步。

    “为什么?”

    朱由检平复着胸口激荡的情绪,尽量平静的道:“陛下知道为什么,非要多此一问吗?”

    “呵呵…”朱由校挥手叫退了十余名禁军兵士,待他们退至数步之外,方才向他走近几步,轻声说道:

    “现在他们听不见了,信王爷,朕对你不薄,要是你老老实实度过今年,朕还会考虑放你就藩。”

    “可是你,太令朕失望了。”

    朱由检蓦然抬首,望着这个转瞬间好像变成另外一个人的天启皇帝,这个曾经最为相熟之人,已经让他有些不认识了。

    “皇兄,你变了。”

    朱由校听他忽然改了称呼,也是一愣,但是心底毫无波动,毕竟自己不是真正的天启皇帝。

    随后,抱以冷笑:

    “朕没变,变的是你。你被那些张嘴仁义,闭口道德的东林君子们带偏了路,南辕北辙,越走越远了!”

    朱由检也复以冷笑,闭眼道:

    “陛下今日召我前来,不就是想杀我么?不敬之罪,罪责在我,还请陛下莫要累及无辜。”

    朱由校逐渐眯起眼睛,就连数步之外的禁军兵士们,都见到皇帝的面色忽然间变得不对了。

    但是没有听见传诏,他们没有一个人敢动,都是远远警惕地望着信王。

    “朕什么时候累及无辜了?朕杀的,都是那些该杀的,朕牵连的也并非无辜,都是他们咎由自取,无药可救!”

    “陛下还真有脸说得出口啊,这份脸皮,是和那魏厂公学的?”朱由检再也压抑不住对这位皇帝的厌恶之情,大声说道:

    “兵科给事中姚崇闻,御史冯可亮、福建道御史周宗建、湖广道御史李甲实,你把他们罢官也就算了,居然还不打算放过他们!”

    “兵科给事中姚崇闻,罢官以后的第三天,被傅应星指派厂役当街锁拿,最后死于东厂大狱。”

    “御史冯可亮,罢官后第五日,遭厂役踹开房门而入,当着妻儿的面抓到街上,活活打死。”

    “湖广道御史李甲实也在家中被厂役锁拿,其弟李甲忠尚在准备科考,竟也被一并锁拿,俱都死于东厂大狱。”

    “最可怜的就是那福建道御史周宗建,劝谏为忠,却丢官罢禄,本人被厂役迫死家中不说,还把他的全家都押入大狱了!”

    “我的陛下,这就是您治下的太平盛世吗?”

    “您是九五至尊,是天下共主,然而这万岁山下,厂役横行,人人惶惶不可终日,您看不见吗?”

    朱由检一连串说了这么多话,脖颈上青筋暴起,接连质问:

    “御史梁梦环上疏弹劾魏忠贤祖孙魏希孟横行不法,借清查王恭厂灾变一事草菅人命、乱收皇税!这些陛下都查了吗?问了吗?”

    “没有吧?陛下遇见弹劾阉党的奏疏,只会留中不发,不闻不问,毫不作为,岂有人主之德吗?”

    梁梦环的奏疏,朱由校还真看过,也查过。

    朱由校身为皇帝,难处自然要比旁人想象得多,魏希孟所做,俱都受了魏忠贤的指使,与自己的默许。

    草菅人命,死的是包庇与厂灾有关的文臣的受贿百姓。

    还有乱收皇税,这更是朱由校本人的意思,收的是那些大户的税,收的是王恭厂灾后,那些心虚以求破财免灾的文臣的税。

    朱由校的难处,从来就不是与人说的。

    何况,现在的朱由校,昨夜得知较事府密奏后,对眼前这位后世的崇祯皇帝,实际上也并没有任何要解释的意思。

    现在的朱由校,只有对朱由检装腔作势的气怒,脸色青红交接,半晌才是归复平静,悄声说道:

    “如果你没有我弟弟这个身份,现在的下场只会比福王、桂王和洛阳王他们更惨,你真以为朕会留你到现在?”

第七百九十一章:近代物理

    送走了信王,朱由校一个人负手站在万岁山的山顶,紫禁之巅,陪伴他的只有那愈发清冷的疾风。

    朱由校自穿越而来,先是被李选侍幽禁,又遭受浙党与东林的党争,最后阉党崛起,东林退出朝堂,浙党起势,经历了太多的朝堂庙堂纷扰。

    无论身处深宫大院,还是在朝会皇极殿上,处处暗藏杀机,无人不是盯着坐在龙椅上的自己。

    明朝的皇帝,朱由校是真的当得心累。

    同样的话,听了无数遍。

    他料得坊间士子尽皆传颂自己昏庸,也料得杨涟死的惨烈,叶向高被诛得冤屈,知道有无数人昼夜咒骂自己早死。

    可要让科道文官听话闭嘴,让朝廷能镇得了地方,要各部院都尽职办事,让这个大明不再倒塌,终究绕不了“破后而立”四字。

    读书人不懂,朱由检不懂,世人也不懂。

    朱由校并不奢望他们都能懂,只要自己坚信自己做的是对的,这就够了。

    从继位开始,朱由校一直都对后世算得上勤奋的崇祯皇帝有一些期盼,直到昨夜收到较事密奏时,还没有杀意。

    可是今日这一场行猎,却是真正的看见了朱由检深藏在心底的野心,还是起了杀心。

    朱由校闭上眼睛,淡淡道:“收拾行猎器具,与朕回宫,你们这些人护驾有功,每人赏赐一百两白银,上好绸缎十匹。”

    十几名勇卫营骑兵慌忙下马,呼道:

    “谢陛下!”

    “陛下万岁万万岁!”

    ......

    由于刑部结案,各地的谣言止歇了不少,最紧要的关头已经过去,魏希孟得以带着东厂番子,仔仔细细的探查这场惊天大案。

    最近,随着大爆炸日期的远去,王恭厂现场不再那么燥热,番子们发现了许多解释不通的现象。

    就比如,许多受灾而死之人的衣服都没了,这种情况对魏希孟来说,简直是活久见。

    要他当个探案办事的档头还行,这种怪连事他是百思也不得其解,不过还是有办法,要说对这种奇闻怪事,知道最多的是谁?

    京城里就有一个,没准能知道。

    “按说此案也算有始有终,只怪乾坤不明,除了东林余孽们传诵的天爷示警,我是真搞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魏希孟冲眼前这人,笑嘿嘿说道,全无面对东林士子们时的嚣张与凶狠,倒像个憨憨。

    圣宝禄大教堂,汤若望看着从后门进来的番子们拿的王恭厂记录,琢磨了一会儿,却是一副这简直小儿科的样子,淡然说道:

    “在我们西方,有气体压力一说。”

    “气体鸭梨?”魏希孟一脸懵逼,嘴里念叨着:“哎呦我的大主教,您说点儿小的能听懂的,成不?”

    汤若望翻了个白眼,心道和这种蠢货简直无法沟通,坐在那想了一会儿,这才慢吞吞说道:

    “那这样说吧,猪尿泡这个东西档头总见过吧?”

    魏希孟一听,赶紧点头,“见过见过,可是王恭厂灾和猪尿泡有什么关系?莫非是有人把火药放进猪尿泡里,然后…”

    “你还让不让我说话?”汤若望有些无奈,看了这边一眼。

    “您继续…”

    番子们也算是活久见了,平日里身为厂公祖孙,就连东厂内部都能横着走的魏希孟,居然对一个传教士毕恭毕敬的。

    自王恭厂灾以后,这怪事是越来越多了。

    “猪尿泡有个特点,往里吹气,可以越来越大,可是如果吹得太大呢?就会爆裂开,吹进去的气再释放出来,会让周围的人感受到瞬间的力度。”

    “这就是我刚才说的气压升高,我已经用土话解释了一遍,现在档头明白了没?”汤若望再度看向前方。

    魏希孟好像学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知识,听得云里雾里,右手放在下巴上,喃喃道:

    “那这样说来,王恭厂就像个大猪尿泡,火药被引燃,释放出气体,经过石漆水的助燃,把王恭厂涨破了。”

    “周围的气体压力迅速上升,这才导致许多死难者身上的衣服不见了,对吧?”

    汤若望很是惊讶他的学习能力,盯了一会儿,才是点头。

    魏希孟却是又道:“可是监正大人,我有一事不明,就算气体压力升高,又怎么会产生令人衣服消失这个结果?”

    汤若望早料到魏希孟会有这一问,因为如果是自己的物理学徒,听到这里大概率也会这样问,于是他道:

    “夏天大家穿的衣服都很单薄,尤其是很多人,几乎只系着几个扣子,王恭厂囤积的火药数量如果足够,就可以瞬间崩坏这些纽扣。”

    “根据意大利物理学家托里拆利的理论,瞬间的高压会撕裂单薄的衣物,从人的身体上分离出去。”

    “托里拆利?什么理论?”魏希孟压根不信,嗤之以鼻,“他能这么神,就这一个什么气压,能判断出来这些?”

    汤若望摇摇头,实在是无心解释,说再多也只会是对牛弹琴,他想了想,说道:

    “如果档头能带着人在京郊到通州附近仔细找找,或许会找到一些被撕裂的衣物,以证明我的话。”

    魏希孟也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便大手一挥,让番子们先行出去,随后抱拳说道:

    “感谢监正的帮助,我这就带人在京郊至通州仔细搜查,如能发现被撕裂的衣物,监正的大功,我必会禀明陛下。”

    汤若望点头,微笑望着他离开。

    “去东厂叫人,让通州督办司派人也在通州附近十里搜寻,找不到就扩大范围,我看看到底能不能找到被撕裂的衣物。”

    魏希孟刚从教堂出来,大手一挥就要上马出京城,在门外等待许久的一名番子连忙上前,道:

    “魏爷,大喜,大喜了!”

    “什么大喜,我又没有婆娘!”魏希孟一手牵着马缰,现在他的心思,全然都在刚刚发现的破案思路上。

    番子连忙叫住他,道:“是陛下有旨,厂公叫魏爷到他老人家的府上听旨呢!”

    魏希孟一愣,拍马就走:“如此重要的事,怎么不早进去叫我?尔等先去搜寻,我自去接旨!”

    到了魏忠贤府上,魏希孟谄媚笑道:

    “祖爷爷好,见过祖爷爷。”

    自养子魏良卿死于苏州,魏忠贤便最器重这个族孙,他也机灵,办事头脑灵活,远比魏良卿只会动粗强得多。

    “你这小子,还不赶快接旨。”

    魏忠贤招手让魏希孟过来,在他的身边,正站着笑眯眯的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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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不是木匠皇帝介绍:
万历四十八年,泰昌皇帝一病不起。楚、齐、浙各党在争斗中一败涂地,东林党人趁势崛起,众正盈朝。建州女真席卷辽东,中原腹地十室九空,流寇纷起,人心惶惶。皇长子朱由校御奉天门,即皇帝位,口中高呼:我真不是木匠皇帝!(普群:1057092116,进V群找管理拉人)我真不是木匠皇帝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真不是木匠皇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真不是木匠皇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