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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要再爱你一次全文阅读

作者:前所一闲人     还要再爱你一次txt下载     还要再爱你一次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还要再爱你一次全文阅读

1 冬至

    冬至。

    金陵城,寒风呼啸,鹅絮大雪。

    一辆破旧的运柴老牛车从王侯巷的平王府后门驶出来,木框车轮“嘎吱嘎吱”的碾压着皑皑白雪,往城南的长乐街方向而去。

    柴火房的一名老伙计张老伯驾驭着老牛车,走得慢吞吞,车身却摇晃的厉害。

    不多会儿功夫,老牛车的稻草堆里钻出一个二十四五岁锦衣大袍轻年人和一个穿着貂裘的十六岁稚气小丫头。

    “总算逃出来了!”

    楚天秀紧张的望着王府方向,发现没有平王府的侍卫追来,这才放松下来吁了一口气。

    说来,这事有些憋屈。

    昨夜,他发现自己穿越了。

    成了大楚皇朝“昏侯府”的小侯爷,金陵皇城赫赫有名的四大纨绔之首,世人都敬畏的称他为“小昏侯”。

    他也不知道这金陵四大纨绔有多牛气。

    但既然自己穿越成了古代小侯爷,总要享受一下封建王朝的豪门权贵子弟的奢靡生活吧!

    可是他来不及高兴,便马上就发现了自己的处境艰难。

    他爹老昏侯楚庸借了平王李荣十万两银子,没银子还这笔巨债,便想赖着不还。平王府自然大怒,要追债。

    两家因此扯皮起来。

    昏侯府和平王府的债务官司,金陵府尹不敢管,告到了皇宫里。

    皇帝项燕然朝政繁忙,瞧这两家王侯为了讨债扯皮,闹的也很头疼。

    这时候也不知是哪个缺德鬼,出了个“让昏侯府以子抵债”的馊主意。

    皇帝一听这主意不错,立刻下了一道圣旨,命小昏侯楚天秀入赘平王府,为郡主李虞的上门夫婿,去抵那十万两银子的巨债,把这债务官司给潦草结案了!

    小昏侯被坑惨了,自然死活不答应当上门女婿,死赖在昏侯府不肯走。

    这老昏侯楚庸也真够狠心的,一棒槌敲晕了儿子,送到平王府来,逼他和郡主李虞成亲。

    就在这个时候。

    他这位楚天秀穿越了,取代了被敲昏迷的小昏侯,悲催的成了倒霉的上门赘婿。

    这是他倒霉的开始。

    平王府的人能给他这上门女婿,什么好脸色?

    上到二夫人,下到大总管、管事、仆人,一个个对他嘴上客气,眼神冷冰,好像他欠了王府十万两银子没还似得。

    楚天秀本就心高气傲,在平王府受冷眼,浑身不痛快。

    更郁闷的是,这位郡主李虞居然很傲气,居然敢宣称“妇唱夫随”,连走路的时候都要让他乖乖跟在她后面,瞧她一副骄傲孔雀,欣喜开屏的翘屁股。

    这还能忍?

    楚天秀一怒之下,把郡主派来伺候自己的小丫头祖儿拐了。祖儿找了王府的熟人老伙计,用一辆运稻草的牛车偷逃出平王府。

    他要逃回昏侯府去,痛骂老昏侯一顿,然后想法子让皇帝改了那道入赘圣旨,把他的侯爵要回来。

    老子一个世袭罔替的小昏侯,才二十多岁,大半辈子的权贵生活还没有开始享受呢,凭什么卖身去平王府当上门女婿,当受气包?

    “姑爷放心,张老伯办事很小心,王府守卫肯定没发现我们偷偷逃出来了。”

    祖儿也有些提心吊胆,怕被抓回去。

    “祖儿,这次出逃你立了大功,回头姑爷给你做一顿鸳鸯火锅,犒赏你!”

    楚天秀不由揉了揉她漂亮的小鼻子,大为赞许。

    祖儿这小丫头是个小吃货,又没心眼,忠心耿耿太好忽悠了。

    不管入不入赘,他都打算收她做通房小妾。

    “谢...姑爷!只要是姑爷做的...肯定很好吃。我们现在是回昏侯府吗?!”

    祖儿顿时脸色羞红,满心欢喜。

    她跟王府的其她下人不同。

    郡主说过,姑爷上门之后,她就是姑爷的丫鬟,跟着一起陪嫁的小房妾室。

    以后她生是姑爷的人,死是姑爷的鬼。

    姑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用她的铁拳,誓死捍卫姑爷!

    所以咯,就算姑爷要溜出王府回昏侯府,她也要全力帮忙。

    虽然姑爷很奇怪,总是说一些奇怪怪的话。

    像什么鸳鸯火锅之类的,她也听不懂。但既然是“鸳鸯”...想来是让人想入非非,羞羞哒的那种事情吧。

    “哈气~,好冷啊!”

    楚天秀也不知道祖儿的小脑袋里在想什么。

    他秀气的脸庞,露在牛车稻草堆外面,刺骨的寒风一吹,快冻的鼻子都红了,身子打了一个冷颤。

    这该死的鬼天气。

    今天好像是冬至,正是快一年最冷的时候,冷的骨头都哆嗦。

    他逃的匆忙,也没太多准备。

    不过无妨,昏侯府离的近,也在金陵城的王侯巷,两家一个在巷头一个在巷尾。

    “祖儿,我们这便回昏侯府!!”

    楚天秀喝气搓着手,驱赶寒气。

    他小侯爷的床又大又暖和,今晚可以回去好好睡一觉。

    赶明儿,他睡足了精神,再进宫面圣哭诉一番,死活要劝皇帝,把那道圣旨改一改,留下“赐婚”,删了那‘入赘’两字。

    他一套完美的说辞,都准备好了。

    圣旨赐婚,侯爵之子上门入赘,亘古未有的昏聩之事。

    此举定然招来朝廷众臣的抗议,民间诽议,士林震动,群起愤沸。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其实他有更好的主意解决两家的债务官司。

    让郡主李虞,直接嫁给本侯爷不就得了?那笔十万两巨债就当郡主的嫁妆,不过分吧?债务一笔勾销!

    侯府、王府从此是一家人。

    完美!

    漂亮!

    皇帝听了他这更高明的主意,一定会动心,把圣旨稍微改动那么几个字。

    至于那个什么狗屁的上门入赘!要是让他楚天秀知道是谁给皇帝出的馊主意,定要扒了这家伙的皮不可。

    老牛车“嘎吱嘎吱”走的好慢,终于到了昏侯府门口。

    “张伯,到了,谢了。祖儿,下车!”

    “好嘞。”

    祖儿连忙一个翻身,和楚天秀下了运柴牛车。

    ...

    平王府。

    后门虚掩。

    皑皑雪地里留下两道深深的牛车撵痕。

    一名美丽少女,红唇齿白,脸颊五官轮廓鲜明,她披着一身华贵的貂裘大袄,腰携佩剑,茕茕孑立在后门,望着那辆破旧的牛车远去。

    她似乎指望着牛车能回头...只要回头,她就原谅小昏侯这次翘家出逃,既往不咎。

    但让她失望的是,这辆牛车的牛脾气似乎异常的倔强,大有一去便不复返的气势。

    哼!

    小气吧啦鬼!

    不就是他们两人一起暧昧的逛王府花园,她无意间说了一句,“夫君既上门,当以妻为尊,请走在我后面”么!

    然后他就像一只发怒的公鸡一样炸毛了。

    小肚鸡肠肠,没点大男子汉的包容气概。

    美丽少女粉雕玉琢的脸庞上,露出一抹羞恼,气的一跺脚。当然还有一丝丝懊悔...或许,她之前不该语气那么重吧!

    对于一个年芳二十的女子来说,她身心已是很成熟。

    从她懂事时起,她便知道自己的婚姻,注定了只能是一场政治联姻。

    她身为当朝太尉平王李荣独女,未来的夫婿不是皇孙王侯,便是金陵城十大门阀嫡子。

    只是,她以前没想过,皇上会忽发奇想,一道圣旨赐小昏侯入赘平王府。

    这大楚皇朝乃秦末西楚霸王项羽所立。

    太祖皇帝项羽在鸿门宴上,项庄舞剑“误杀”最强大的对手沛公,随后一统天下诸侯,定帝都于江南中心金陵城。

    而原先早已经衰落的前朝楚国国君楚氏一门,被赐为“昏侯”,得以延续至今。

    至今,大楚皇朝已延续到第六代帝君,在一代明君项燕然的治下,天下承平十余载,国力日益鼎盛。

    而昏侯府在历代老侯爷的奢靡挥霍之下,却是负债累累,在朝廷和民间的名声糟糕透顶,就是纨绔、昏庸的代名词。

    到了小昏侯这一代,更是几近登峰造极,为金陵四大纨绔之首。

    大楚皇帝项燕然瞧小昏侯不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如今...终究还是被皇帝项燕然突如其来的一旨赐婚,戛然彻底掐断了昏侯一门的世袭传承。

    这便是圣意!

    皇帝要机断了昏侯府的传承,谁能阻止?!

    从接到圣旨赐婚的一刻,她便明了圣意,默默的接受了这门婚事。

    把她最贴心的两个丫鬟之一祖儿,赐给了小昏侯,想拴住小昏侯高傲不拘的心。以后慢慢管教小昏侯,把他的纨绔性子改过来。

    可她也只不过是对小昏侯说了一句“以妻为尊,乖乖跟在后面”而已。

    小昏侯居然气炸了,连夜拐了丫头祖儿,乘破牛车,翘家出逃。

    她明白,小昏侯显然是心有不甘,还在做改变圣旨入赘的最后挣扎,这才出逃的。

    丫鬟狄儿站在她身后,看着远去的牛车,气恼道:“祖儿这个小糊涂,居然这么快被姑爷给收买了,偷偷带姑爷翘家出逃!郡主,我带人去把他们追回来吧?!”

    李虞轻叹摇头,“他心中依然气恼,就算人被追回来了....身在王府,心在外,留他何用?”

    “可是,他若是去了昏侯府不再回来,在金陵城到处鬼混。郡主您的这场婚事,圣旨赐婚,早已经天下皆知...如何收场?”

    狄儿十分担忧。

    她怕,小昏侯气恼退了婚,小姐遭到天下人的嘲笑。

    “哼,离开平王府,他又能去哪里?

    当今皇上圣明,独断乾坤,圣旨赐婚入赘。老昏侯不要命了,哪敢留他?昏侯府早没他的立足之地。

    如今他不在两府,又身无分文,能在金陵城厮混几天?!

    他乃是金陵头号纨绔,自幼锦衣玉食,享受世间独一份的娇贵,能在金陵城里过平民百姓的生活吗?

    我估计,过不了两天,他在外面碰了一鼻子灰,就会自己灰溜溜的回来,踏踏实实过日子。”

    李虞绷着粉脸,哼了一声。

    她有些恼,自己不过稍微管教了一下夫君而已,楚天秀便气的翘家出逃。

    但...只要他回来,她也不会真的去跟他计较。

    看来,她以后得改一改当面管教小昏侯的方法了。

    李虞想了一下,又说道,“狄儿,你立刻派人去一趟金陵大豪沈府,告诉沈大富老爷子,就说小侯爷回昏侯府了,让他赶紧去催债。

    昏侯府除了欠我们平王府,还欠着沈府好多银子呢。我看他逃回去,怎么去收拾昏侯府这些烂摊子?!”

    “沈府?郡主太英明了!”

    狄儿目光一亮。

    金陵城的沈府,是大楚皇朝第一大豪商。沈大富是皇帝沈太后的亲弟弟,皇家外戚最强势的一门。

    沈大富去上门讨债,姑爷哪里还待得住。

    李虞吩咐完,便要回虞园。

    她顿了一顿,有点担心楚天秀在外面的安全,又道:“狄儿,你带一队高手侍卫,暗中跟着他。祖儿虽然自幼习武,武技出色,但太年轻了,被他忽悠两句就找不着北,怕是照顾不周全。”

    “嘻嘻,郡主心里都是姑爷啊!姑爷真是没心没肺,不知郡主的心思。”

    狄儿笑道。

    “哼,我是担心他在外面,被人欺负了,丢了我们大楚第一大门阀的脸面!

    我的面子丢了事小,我爹平王的面子丢不起,小昏侯在外面丢了面子,我爹恐怕一怒之下要大棒责罚他。

    就他这娇贵的身子,挨得起几次棒子?

    你派人给我盯紧了,谁也不能碰他。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更要详加禀报...还有,别让他跑出去秦淮河边沾花捻草!

    他要敢去秦淮画舫上鬼混,立刻派侍卫抓他回来。”

    李虞神色中,带着一份骄色。

    “是,郡主!我这便带王府侍卫尾随,保证姑爷这次翘家出逃,不损一根毫毛回来。”

    狄儿立刻笑嘻嘻领命。

2 昏侯府

    黄昏。

    一道单薄清秀的年轻男子人影和一道娇俏的少女身影,跳下牛车,便到了昏侯府门前。

    昏侯府门匾上“楚氏昏侯”四字鎏金镶嵌,豪气冲天。铜门沉稳厚重,彰显昏侯府身为千年王侯的雄浑底蕴。

    门口两侧是两只巨大的貔貅石雕镇宅,硬是比平王府还气派几分。

    楚天秀站在石阶下的雪地里,望着昏侯府的匾牌,心思复杂又气愤。

    这就是昏侯府,他穿越了二千年的家。

    老昏侯怎么就这么心狠,一棒槌把这亲儿子打晕了,逼他这唯一的儿子去平王府,当那上门女婿,受了一肚子的赘婿气?

    他终于回来了。

    老昏侯不给他个交代,这个事情不算完!

    楚天秀怀着愤怒心情,敲响了厚重大铜门。

    “谁啊!”

    “我,秀儿!老子又回来了!”

    “哎呀,秀儿啊~!你怎么回来了呢?咱们昏侯府已经家道落败了,爹送你去平王府,那边钱粮满仓,够你吃喝一辈子了,你怎么枉费爹爹的一番苦心,连夜又跑回来了?!”

    一个慌张颤抖的声音,在昏侯府里响起来。

    “开门!”

    “行~,咱们先说好了。你可不能打爹爹的头啊,举头三尺有神明!打爹爹,是要挨雷公劈的!”

    “别废话,赶紧开门!信不信我把门砸了!”

    “好好!”

    侯府大门,轰然而开。

    只见一个穿着熊皮大袄的胖子老侯爷,带着浑身肥肉一颤一颤跑出来,急急忙忙的给了楚天秀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

    “儿啊,一日不见,可想死爹爹了!平王待你这女婿如何?你只管说。他要是待你不好,爹去骂他。”

    这位老侯爷满脸红润,满身熊皮和绸缎,手中带着名贵的玉扳指,腰间挂着一块名贵的龙纹玉珏,浑身上下都是华贵之物,显然是大富大贵。

    说他没钱,鬼信?

    他就是小昏侯楚天秀的老爹楚庸,昏侯府之主,第五代昏侯。

    楚天秀仔细看老昏侯满脸欢喜神色。

    没有痛心!

    没有发自内心深处的懊悔,更别提负罪感和深深的内疚。

    什么都没有。

    楚天秀非常失望。

    就是这个臭不要脸的老家伙,逼自己去王府当赘婿抵债。

    “儿,你怎么不说话啊。平王没亏待你吧?瞧你养得白白的,面色红润,肯定吃饱了回来的!...爹就不留你吃晚饭了。家里晚上没蜡烛,你晚上回平王府住吧。”

    老昏侯似乎有点心虚。

    小昏侯最喜欢的那张南海黄花梨一龙御九凤罗汉大床,被他卖了,换了几千两银子当饭钱。

    要是儿子要回家睡觉,定然被发现,岂不是要气的打他。

    “爹,你可知错?”

    楚天秀正色道。

    “知错?爹何错之有?”

    老昏侯惊诧,忐忑。

    楚天秀顿时大怒,指着老昏侯道:“你把我打晕了送给平王当上门女婿,断了我们楚氏侯门的香火。你还不知错?”

    老昏侯楚庸更是震惊和委屈:“秀儿,是你先逼着爹去找平王借了十万两银子啊!事后咱们爷俩三七分了,我三你七,拿了钱各自逍遥。

    本来是想着,王府要债,我们一直赖着不还就是了,反正咱家也搜不出银子来。只是没想到皇帝听信谗言,脑子一热,圣旨赐你上平王府入赘抵债。

    皇帝的圣旨,爹敢不听吗,我打晕你也是迫不得已这么做,这能怪我?!”

    “我逼你去借钱?”

    楚天秀顿时哽噎了。

    他还分了七万两银子,他怎么不记得了,这大笔银子去哪里了?

    他脑中有些糊涂了!

    这么说来,是“小昏侯”自己在作死?!

    他昨日刚穿越过来,并没有得到“小昏侯”的全部记忆。

    有些纨绔放肆、快乐享受的事情,他全都记得清楚。但有一些要担负责任的,不愿意去想的糟糕回忆,却一片模糊,好像完全忘记。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豪门权贵选择性失忆症?

    老昏侯楚庸抱怨着,忽然发现楚天秀一脸懵,似乎忘记了他逼着老爹去平王府借钱的事情。

    楚庸马上想明白过来,一拍大腿,哀嚎一声,“糟糕,秀儿!不会是爹下手太重,一棒把你打傻了吧?爹对不住你啊,赶紧让平王去皇宫请太医,把你治好!”

    “没事,选择性失忆而已,小事一桩!”

    楚天秀心烦意乱的摆了摆手,“爹,咱们说点正事。

    入赘这事太严重了...昏侯府就我一根独苗,我当了赘婿,咱们昏侯府从楚国传承至今的千年香火,岂不是给断了?!

    爹,你在下手敲我闷棍送去平王府之前,就没去想想这个严重的问题?!”

    “老爹我有人继承香火啊,不就是你小昏侯吗!老爹我死后,有姓楚的儿子给我送终,爹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老昏侯楚庸很是惊诧,瞪眼一怒道:“倒是你,入赘了平王府,以后子孙都姓李,断了咱们楚家的香火,死了都是姓李的给你送葬。

    你这个不肖子孙,楚家败类,该自己好好反省一下这个严重的问题!关老爹我何事?”

    “你...!”

    楚天秀瞪大眼睛。

    老昏侯这个大奇葩,是什么神逻辑?

    他一时语拙,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他们爷俩彼此怒目瞪眼,准备痛骂叱责对方一番的时候。

    却见王侯巷里跑来一群壮汉。

    由一名穿着厚袄子的五六十岁土财主领头,带着数十名家丁手持棍棒,顶着风雪,气喘吁吁的跑到昏侯府门口。

    祖儿一看这群人架势不对,顿时警觉的护在姑爷身前,小老虎一样紧拽着一双小铁拳,盯着这群忽然冲来的家丁。

    “老昏侯、小昏侯,你们两个不是东西的老小贼!你们借了平王府十万两银子,便拿儿子去抵债。可是欠我沈府的十万两银子,为什么就不还?

    难道我沈府好欺负吗,必须一视同仁!要么都别还,要么一起还。你们还了平王多少,就要还我沈府多少,一个字都不能少!”

    那土财主见到老昏侯楚庸和楚天秀父子正在家门口,顿时冲上前劈头盖脸一通怒骂。

    “沈大富,你老糊涂了吧,我又没两个儿子!你想让我家秀儿入赘你们沈府,自己上平王府抢去,来我昏侯府闹事是什么意思?”

    老昏侯楚庸也恼了。

    楚天秀疑惑的看土财主带着一大伙家丁来势汹汹的讨债,隐约觉得那带头的土财主有点印象。

    这土财主是谁啊!

    可是记忆模糊,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算了,多半是无名小卒,不管了。

    按这土财主的说法,昏侯府除了平王府这十万两,还欠了土财主家的一大笔债。

    他有些愁。

    明天他还准备去皇宫哭诉一番,劝皇帝改圣旨,让李虞嫁入昏侯府呢。可光是解决了平王府的这一笔,沈家的这笔债务,好像解决不了啊!

    “我手里有小昏侯亲笔写的借据!‘昏侯府向沈府借债十万两白银,月利金一钱。’。今夜不还钱,明儿我便进皇宫,告御状去!”

    土财主手里举着一卷朱红的竹简,愤怒吼道。

    老昏侯楚庸脸皮比铜墙还厚,满脸的不屑,“告去呗,借据上写了欠十万两,可没写什么时候还。瞧你这小气的,才借了这么点银子就天天上门催债,心胸太狭窄了!”

    “我一个商人挣银子容易吗?见过不要脸的,却没有见过你们这么不要脸的。借了银子不还,居然还有脸吹嘘炫耀。这世道,还有天理吗?”

    土财主都快气懵了,朝一群家丁们一挥手,“都堵住昏侯门口,给我骂,不分晨夜,一直骂到昏侯府还钱为止!”

3 得罪皇舅

    沈府的一群虚张声势的家丁们,在昏侯府门口排排站定,挺胸抬头,八字一迈,气聚丹田,高声怒喊起来。

    “欠债还钱!”

    “昏侯一门,寡廉鲜耻!”

    响彻云霄,震动王侯巷。

    好在,王侯巷的其它王侯府邸早就习惯了昏侯府被堵门追债,颇为幸灾乐祸,也没人出来看热闹。

    沈府家丁喊归喊,更没敢冲进昏侯府去。

    昏侯府是大楚皇朝太祖皇帝项羽亲封的一等勋贵,世袭罔替。这等顶级勋贵,就算是镇守帝都的金陵府尹也管不了,只能当今圣上亲自管束。

    沈大富这为金陵皇城头号大土财主,却也没这胆子冲进昏侯府去抢钱。要是被皇宫里知道,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老昏侯楚庸一看,沈府的大群家丁排成一排完全堵住昏侯府大门,扯开嗓子破口大骂,一副不还钱不走人的架势。

    可他的银子都装大罐子埋地下了,哪有余钱来还。

    楚庸没辙了,朝楚天秀道:“秀儿,平王府讨债也就去宫里告个状而已。这沈府居然比平王府更难缠,把咱家大门都堵上了。沈府的这笔钱是你借回来的,你想个法子劝他走吧?

    我听说沈家也有个待字闺中的女儿...挺文静秀气的!爹回头跟皇帝说说,让你上沈家的门也不亏。你考虑一下?”

    “我又没分身术,同时入赘两家!除非皇帝老儿让我同时娶两个老婆...否则没戏。”

    楚天秀没好气,不屑搭理那只会使蛮的土财主,道:“告诉他,我昏侯府凭本事借来的银子,凭什么要还?居然月利一钱,一个月便是一万两银子的利滚利,这是高利贷,这个该死的大奸商,吃侯脂侯膏的大败类!再不滚蛋,老子唾沫活活骂死他。”

    “对对!还是我的秀儿脑子清醒,就是这个道理啊!”

    楚庸大喜,朝沈大富骂道:“你这放高利贷的奸商,听到我家秀儿的话没有。咱凭本事借来的银子,凭什么还你。还不快滚?!”

    土财主顿时气的浑身颤抖。

    “小昏侯,借银十万两月利一钱,明明是你自己主动提出来写进借据的,怎么变成我贪你家利息的大奸商了?

    我是看你家穷,才借给你。你却想着坑我沈家的钱,好狠毒的心肠啊!明儿我定要进宫,告御状去!气死我也,哇~——!”

    土财主气懵了,哀嚎一声,口吐出一口白沫,当场翻眼昏厥过去,噗的倒在昏侯府外的雪地里。

    “老爷!您这是怎么了?”

    “快,老爷这是被昏侯家气的犯癔病了。快送回府去,去医馆请大夫来!”

    沈府的一群堵门高声叫骂的壮汉家丁顿时慌了手脚,他们也顾不上堵门,连忙抬起气的昏厥过去的沈大老爷,往沈府狂奔而去。

    “沈老舅,慢走不送啊,明儿病好了再来喝茶!...银子没有,白茶还是有一杯的!”

    楚庸满脸不在乎。

    总算打发了一个讨债的。

    他身上蚤子多了,也不在乎多这一只,挥了手不送。

    楚天秀当然更不在乎。

    他都不知道这忽然跑出来追债的土财主,是哪块地里的一根葱?总不会比平王府还更牛气吧!

    “姑爷!”

    祖儿认出那土财主来,悄悄拉了拉楚天秀的衣袖,稚嫩的小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怎么?”

    楚天秀纳闷。

    “您不会...是忘了沈府是谁家吧?”

    她感觉姑爷被他爹棒槌了,好像真的有点失忆...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也忘了。

    “谁啊?”

    楚天秀奇怪。

    “沈大富,金陵第一大财主,垄断江南的绸缎生意。...他是沈太后的亲弟弟,皇帝的亲大舅。明儿,您还是去沈府赔个礼吧。别把沈家得罪的太惨了。”

    祖儿小声道。

    楚天秀心中咯噔一下,顿时惨叫一声。

    卧槽!

    他两条腿都瞬间软了...差点一哆嗦出来。

    皇帝老母沈太后的亲弟弟!

    皇帝的大舅子。

    沈大富?

    皇舅,您老亲自上门讨债,怎么不先自报家门呢。

    我刚才肯定春风满面,好吃好喝招待您老,任由您老唾我一脸,我也不会有半点怠慢。

    难怪隐约觉得这沈大富有点熟,却想不起来是谁。

    老爹楚庸怎么就敢去坑沈府的钱?...不,这借据还是小昏侯亲自写的,是小昏侯坑了沈大富?

    小昏侯的胆子是什么做的,这么能作死,怕是从没把皇舅沈大富当一回事!

    现在才知道,什么都晚了。

    楚天秀郁闷。

    刚才只顾一时痛快,骂的沈大富的气晕过去,肯定把这位皇舅给惹毛了。

    昏侯府完蛋了。

    前脚被平王讨债,后脚又被皇舅追债!

    难怪昏侯老爹拿了陛下的赐婚入赘圣旨,也不恼,居然乐颠颠的把小昏侯一棒槌打晕,送到平王府去上门入赘。

    自己冤枉老爹了,他是在送儿子脱离苦海啊!

    唉,罢了!

    平王府的上门女婿,倒也是一条不错的出路,好歹能躲避一下狂风暴雨。那些追债的,应当不至于追他到平王府去吧!

    可是,上门赘婿就是个受气包。

    平王府当家的谢二夫人,管钱财支出的钱大总管,那些李氏子弟,个个都摆出一副清高又冷淡的嘴脸。

    还有一堆下人仆从,明面上恭敬,躲在背后却叽叽咕咕议论他的是非,这些糟心的事情就别提了。

    他在平王府,浑身难受。

    连自己的老婆,郡主李虞也在他面前,骄傲的好像打了胜仗的小孔雀一样。

    这让他在平王府更是度日如年啊!

    楚天秀感觉自己头上压在几座大山,举步维艰,一声长叹告辞,“爹,我忽然想静静。侯府太嘈杂,我且出去避避吧!”

    “好好好!你娘和奶奶早已经睡下了,就别进去打搅她们了。你安心回平王府吧,平王府比咱昏侯府更有钱。

    平王就李虞这么一个女儿,府里的那些钱财还不是你儿孙的,你在那边只管放开了吃喝,别觉得丢人!

    听说郡主还给你纳了两个通房小妾?你后面这位小丫头,就是其中一位吧?记得明年带三个大胖小子,回来省亲啊!!”

    老昏侯楚庸看了一眼楚天秀身后漂亮的祖儿丫头,显然十分的满意。

    他不怕楚天秀在平王府吃亏。

    楚天秀这个金陵城王侯门阀子弟中头号纨绔,横着走不是一天两天了。能让楚天秀吃亏的人,还没从娘胎里生出来呢。

    祖儿少女脸皮薄,满脸羞臊的通红,一时不知,是否该上前问候老昏侯一声。是该叫老爷,还是该叫爹爹呢。

    “爹,保重!侯府里就靠您撑着了!”

    楚天秀果断向老爹拱手,拉着红晕乎乎的祖儿便告辞而去。

    他心中一声黯然。

    昏侯府是待不了。

    可是打道回平王府,回去当上门赘婿受气包,向郡主李虞低头服软,又感觉太窝囊了。

    至少...今晚是绝不能回去。

    晚上去哪里落脚?!

    唉,我好不容易穿越一回,混了个小昏侯的侯爵身份,怎么就落到这等被逼上门入赘,甚至流落街头,无处栖身的凄惨境地?!

    他明天还准备进宫,哭劝皇帝改掉那道入赘平王府的圣旨呢。

    可今晚把皇舅沈大富给气昏过去,沈大财主醒来,明天肯定气愤的跑去皇宫找皇帝告御状。

    自己明天去皇宫,岂不是撞上皇舅告状?

    皇帝肯定跟自己舅舅亲,定然恼火自己。

    这才短短几天呢,就恼了皇帝两次。上次被贬上门赘婿,这次指不定皇帝会怎么惩罚自己。

    这可怎么办?

    赶紧想个主意,把这糟糕的局面稳住!

    楚天秀忧心忡忡,垂头丧气,带着俏脸羞红满怀心事的丫头祖儿,走在金陵城繁华的街道上。

    今晚不想回王府去,在长乐街找个热闹的客栈住一宿。

4 鸿门客栈

    楚天秀走在寒冷的长乐街头,有些心酸、落寂。

    穿越两千年而来。

    有些人穿越,想改变自己的命运,从一介草民做到高官厚禄。

    有些人穿越,想改变浩荡历史,指点江山万户侯。

    而他,侥幸穿越成了小侯爷,还来不及想清楚自己要干点什么,就被皇帝一道圣旨贬为平王府上门赘婿,受制于人。

    人生尚且不自由,也不去想什么改变历史和时代了。自己这上门赘婿,只要这辈子能过上顺心舒坦的日子,已经是心满意足。

    不像现在这般,有家难回。

    在寒风街头走了半天,现在又冷又饿。

    好在有个傻丫头祖儿,一根筋的跟着自己,陪他大半夜在街头受冻,让他多少感到暖意。

    楚天秀回头看了祖儿一眼,她脸蛋红扑扑的,在寒风里冻的像缩起来的小粉鼠一样,可爱又可怜。

    楚天秀怜惜的将自己的风衣系在她身上,顺手牵上她的软玉小手,在自己手掌里捂暖些。

    祖儿小脸蛋顿时一片羞红,涩涩的低着琼首...姑爷好贴心啊!

    ...

    长乐街是金陵城最繁华的街区之一。

    今天是冬至,冬至大如年。

    金陵城里大多数平民百姓都在家里过节。大雪不停,街上寒风,只有少数风冒雪的商旅、游学士子在城内走动。

    楚天秀和祖儿走在长乐街头,他很快看到有一栋高大又气派的鸿门客栈。

    说来这鸿门客栈,在金陵城那也是赫赫有名,是项庄后人的产业。项庄后人常称“鸿门宴”是太祖皇帝项羽霸业的转折点,故而以此命名自家的客栈。

    大楚立朝近百年,有名望的文人士子旅居金陵城,都会在此客栈留下的墨宝纪念,故而吸引众多附庸风雅之辈在此地聚集饮宴。

    虽是冬夜,鸿门客栈的大厅内却灯火通明,聚集了一些并未回家,旅居金陵城的商旅、文士。

    人声鼎沸,三五成群的招朋唤友,交杯换盏,戏说着金陵城最近发生的几桩大事,像什么朝廷岁举啊、小昏侯入赘啊,好不热闹。

    “就这家了!走,去买杯温酒,暖暖身子。”

    楚天秀欣喜,推门进入客栈。

    踏雪而来,一股寒风,随之呼啸灌入大厅。

    鸿门客栈大厅内原本人声热闹鼎沸,众客人被寒风冻的一个激灵,转头见到深夜来人,顿时戛然而止。

    “咦,小昏侯!”

    “他不是被皇帝赏了一道圣旨,送去平王府当上门女婿吗?怎么大半夜跑来鸿门客栈了!”

    商人旅客们一个个屏息不言,面色无不流露出古怪之色,也不想招惹这个金陵头号大纨绔。

    “莫非小昏侯在平王府受了气待不住,带着漂亮丫鬟来住客栈了?!”

    “哈哈,没想到这个大纨绔,居然也有这个下场!”

    “这倒是个奚落他的好时机啊!”

    而那三五成群的儒生文士们却是胆大无比,彼此相视一眼,眼神中充满了戏虐,准备“开战”!

    小昏侯在金陵皇城的名声太响,混世纨绔,无人能制,以至于城内无人不晓,小儿闻之色变,是金陵府尹最头疼的小祖宗之一。

    但金陵城的儒生们不怕,他们都是天生的卫道士,只要和小昏侯狭路相逢,必定大开骂战。

    只恨小昏侯脸皮厚,能扛骂,战斗力极强,他们也极少能占到什么便宜。

    今日皇帝忽然下了一道贬小昏侯入赘平王府的圣旨,一石激起千层浪,满朝文武百官和市井黎民,全都在激动的议论此事,亢奋的像自家要招赘婿了一样。

    “哎呦,诸位这是在议论我吗?我在这里听,你们继续说!”

    楚天秀朝客栈众旅客文人一笑,在大厅里挑了张空桌子坐下。

    刚才在客栈门口,他便隐约听到大厅里面议论声里,夹杂着不少“小昏侯如何如何,皇帝如何如何”,听不大清楚。

    他也没在意。

    侯爵入赘,这是前古未有之事,这事情引起民间的鼎沸议论,实属正常。

    没人议论,反倒是稀奇了。

    楚天秀搓了搓快冻僵的手脚,又朝客栈的前台大掌柜道:“掌柜的,本小侯爷今晚在你们店歇着了。给本小侯爷来一桌上好的菜肴,一壶热酒!”

    鸿门客栈的项大掌柜,是项庄家族的旁支。

    不知为何,他见到小昏侯很是不高兴,上前拱手,客客气气冷淡道:

    “小侯爷,老昏侯往日在本店宴请宾客,赊账了上千两银子。您现在是平王府的上门女婿,小的也不好向您讨这笔赊账。...但,您今晚要小店住店也好,喝酒吃肉也好,必须付现,概不赊账!”

    楚天秀愣了下。

    老昏侯在鸿门客栈赊了一千两银子的账?

    必须付现?!

    不由本能的伸手摸腰间。

    他心头咯噔。

    小昏侯出门好像自己从来不带钱?都是仆从背着大银袋,跟在屁股后面洒银子!

    楚天秀回头看了一眼祖儿。

    还愣着干嘛?

    付钱啊!

    付账不是丫鬟的事情吗?

    祖儿顿时面色委屈,在腰间绣花钱袋里掏了半天,最后掏出...两个可怜兮兮的小铜板来。

    她凄凄哎哎,都哭腔了,“姑爷,我以为您晚上回家省亲,怎么也会在侯府住一晚。明天您气消了就打道回平王府,便没带什么钱出来。...这两个铜子,还是以前我买糖酥板栗子剩下的。”

    郡主怕姑爷有了钱,在外面花天酒地,乐不思蜀不回平王府,早就提前把她的钱收走了。

    这两枚铜板落在口袋缝里,才没被收走。

    祖儿可没想到,姑爷会忽然心血来潮,住客栈。

    这下完了,姑爷丢大脸了,平王府丢大人了。

    楚天秀拿过那两枚铜板,面色僵硬。

    小昏侯以前用银子都是一两以上,从不用铜板。

    两个铜板能买什么?

    买两根小豆芽塞牙缝?

    今晚怎么办?

    还能住客栈吗!

    楚天秀看祖儿都快哭了,没忍心说她,心头长叹。

    翘家出逃,失败的经验啊!

    小昏侯的脸算是丢这里了,下次...至少带个上万两银子离家出走,把面子找回来。

    “大掌柜的,就两枚铜钱...能来杯温酒驱寒,暖暖身子?!”

    他只能无奈的腆着脸笑道。

    “小侯爷,两文钱只能买一杯冷酒!”

    项大掌柜满嘴的嫌弃。

    不过,能从昏侯府手里收到钱,从来都不是容易的事情。多少年了,终于从小侯爷手里收着两个铜板了。

    “小二,给咱们小侯爷上一杯劣酒...多掺点水,别亏本了!...不加热,炭火太费钱。咱店小本经营,能省一点是一点。把昏侯府欠咱的利息省回来。”

    项大掌柜的接过楚天秀手里两个铜子,大嗓门吆喝起来,恨不得全客栈都能听见。

    “冷酒也是酒啊!”

    “项大掌柜大度啊!欠了这么多银子,若是我,早就哄他出去了。”

    大厅内,众商贾、文士客人们见到小昏侯如此窘迫,被大掌柜如此奚落调侃,顿时哄堂大笑,一时无比畅快。

    楚天秀瞪了众人一眼,郁闷无比。

    忽然好怀念现代啊!

    在家里点个几块钱的外卖,外卖小哥不辞辛劳的送上门,都会客客气气的求五星好评。

    谁敢给他脸色看?

    穿越两千年的古代,居然被一群土冒给鄙视了。掌柜居然还敢给他脸色,夹枪带棒一顿奚落本侯爷。

    差评!

    虎落平阳被犬欺,莫过于此啊!

    但眼下寄人篱下,他和祖儿还靠这客栈避寒风呢...暂不跟这些穷酸一般计较。

    小二很快过来,丢下一杯寒酒。

    楚天秀浅尝了一小口,又冷又淡,酒味根本闻不出来...身上反而更冰冷了,这不会是一杯冷水吧?

    他瞥了一眼客栈大厅内众多大声嘲笑的儒生文士。

    心中不爽。

    但他脑子转得快,很快想出一个利用这些儒生的主意。

    古代的儒生文士都是清流,向来自诩“国之栋梁”,“刚正不阿”,喜欢抨击朝廷的弊政,痛骂奸臣。

    像小昏侯这样的纨绔子弟,就是他们一贯来的痛骂对象。

    但他这次被皇帝赐婚入赘,分明是被奸臣给设计陷害了。或许,可以借助这些儒生的力量,向朝廷上书抗议。

    只要众儒生纷纷上书苦劝,痛斥奸臣,皇帝说不定会明白是非。

    楚天秀一念及此,立刻举杯,朝众儒生们道:“诸位儒生,都是正义道德之士。昨日有奸臣向皇帝进献谗言,居然将我堂堂侯爵,贬为上门赘婿。

    这是恒古唯未的荒唐昏庸之事,史书上定会留下污名!还请诸位和我一同向朝廷上书,肯请圣上撤销入赘圣旨,改弦易辙,收回圣命!”

    楚天秀朝众儒生们拱手,义正言辞道。

    顿时一石砸入湖,整个客栈大厅,儒生文士们全都沸腾了,一个个跳起来怒目圆瞪,骂战瞬间爆发。

5 酸儒们的嫉妒

    “我呸!”

    “你个不要脸的小昏侯,金陵城四大纨绔之首,天下就没有比你更昏庸荒唐的人。”

    “你爹老昏侯都比不上你!你一个顶了三四代昏侯,把昏侯府彻底败光了。”

    “你挥霍了平王府十万两银子,赖着不还,自己作死,活该被皇上贬为平王府的赘婿!”

    “还是圣上圣明啊,终于找到了这么一个绝妙好法子来收拾你,把你这妖孽给收服了!

    这下你成了上门赘婿,被一道紧箍给死死拴住,没法子无法无天了吧。真是淋漓尽致的畅快,值得喝一盏烈酒庆贺此事!”

    “诸位,朝廷下旨,明日公车府要收今年岁举的‘举荐文书’了。我们把支持圣上赐婚入赘的文书,一起交到公车府去。

    表示我们儒生们对朝廷的支持,定要将此事载入大楚史册,颂扬我们陛下的英明神武!”

    众儒生们慷慨激昂,一边高声痛骂,一边大呼皇帝圣明。

    楚天秀被满厅的众儒生文士们骂了个狗血喷头。他一个人骂不过这一大群儒生,顿时识趣的缩了回去,郁闷的喝了一口冷水酒,更是郁闷。

    他心头恼火。

    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缝啊!

    怎么就没一个儒生支持他呢!

    不是说好了,儒家士子都是清流、正义之士,大家一起抨击朝廷奸臣吗!

    怎么皇帝受到奸臣蛊惑,贬他堂堂侯爷入赘,干了这么昏庸透顶的事情,却一个个高声叫好。

    你们刚正不阿的正义立场呢?

    为了打击我小昏侯这个敌人,就不管皇帝有多昏庸了?

    一群没立场,没骨气的家伙!

    楚天秀心中腹诽。

    鸿门客栈内,众儒生们高声痛骂一番,神奇的看到小昏侯居然不还嘴。

    这倒是稀奇的很。

    他们一头担子热,独角戏骂着终究是无趣。很快平息下来,有些儒生们叽叽喳喳的议论起金陵城另一件大事岁举。

    冬至,金陵城一共就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个是皇帝下旨,赐小昏侯上门入赘平王府。轰动一时,短短一日之间便传遍了整个金陵皇城。

    另一个,当然是每年冬至,皇帝都会下的一道旨意“岁举”。

    岁举,凡王侯、公卿、二千石以上郡守,可向朝廷举荐一人,参加“策问”考核,出仕为官。

    因为岁举是战场立战功之外,在朝廷出仕为官的唯一途径。儒生们不会刀兵,只有岁举出仕,自是非常关心。

    “朝廷下旨岁举,你们准备的如何了?!”

    “诸位仁兄,你们找到举荐出仕门路没有?”

    “唉,难啊!王侯、三公、二千石郡守以上,才有资格举荐一人出仕。举荐的名额那么少,一年也就百来人被举荐。

    我们这些大多是平民小富出身的儒生文士,如何攀的上王侯公卿、郡守的关系?没深厚的关系,谁会举荐你?!”

    “我们苦读大半辈子的儒家经书,但求闻达于诸侯。只盼朝廷能看上眼,给一个举荐出仕名额...否则,一辈子也没什么大出息!”

    客栈,众儒生文士们哀鸿遍野,无不叹气。

    也怪不得他们如此犯愁。

    自太祖皇帝项羽立大楚皇朝,至今不过六七十年的光景。

    大楚皇朝,也并非施行后世长达二千年的科举制,而是推行是更为古老落后的岁举(察举制)——王侯、公卿、二千石郡守以上官吏推举,经朝廷考核之后,方才授官出仕。

    说直白点,这个时代就是王侯门阀,垄断政权的时代。

    这比商周先秦的世袭制要好,又比后世的科举制度要落后。平民百姓是很难挤进朝堂之中的。

    得不到大官的举荐,参加朝廷考核,还想当官?!

    呵呵,你学了点儒书就想当官,你是哪根葱啊?

    门都没有!

    寻常的儒生,只能在门阀大户、乡村、县城,当个私塾先生什么的,来谋个生计。

    岁举?

    楚天秀机警的竖起耳朵倾听,听了一会,仔细一琢磨,无比惊喜。

    昏侯是王侯,完全符合举荐出仕的条件。

    这不是给他量身打造的吗!

    他这两天老是在为上门赘婿犯愁,想着劝皇上改圣旨。

    怎么就没想到自荐当官,这条摆在眼前的大道呢?只要当上了官,也就不用在平王府寄人篱下了。

    记得,李白、左宗棠,都是史书上明写着的赘婿出身呢!

    他们一个是名扬天下的大唐第一才子,唐玄宗、杨贵妃、太监都去捧他的臭脚。

    另一个中了清朝的科举,名动天下的清朝晚期高官,狂傲到瞧不起天下人呢!

    这说明赘婿也能当官!

    本小侯爷干脆自己自荐为官。

    等自己当上大官,也不用看平王府的脸色了,谁还敢对他冷嘲热讽。这些穷酸儒生们,追着他狂拍马屁都来不及呢!

    让平王府的二夫人、钱大总管一副牛气的高冷摸样,让你们这些儒生们当面指桑骂槐。

    我小昏侯是上门赘婿又怎么了?

    走着瞧!

    楚天秀得计,猛的一拍桌子,“本小侯爷明儿便自荐为官去!你们这些腐儒,就等着本侯爷当上大官,来拍马屁吧!”

    客栈大厅内,众儒生一时反应过来,惊懵了。

    对啊!

    昏侯府也是侯爵,有一个举荐出仕的名额!

    小昏侯岂不是有很大的机会出仕当官?!

    “不会吧!”

    “皇上何等圣明,怎么可能任由他这样的昏庸纨绔子弟出仕为官!”

    众儒生文士们被踩了尾巴一样,痛心疾首。

    他们一个个饱读经书才华横溢,满腹经纶足以匡扶社稷,却苦于没有高官举荐的门路,去报名考试的机会都没有,朝廷不需要他们。

    可小昏侯这个昏庸透顶,依靠着世袭的祖荫,生下来就能自荐出仕。

    天道何其不公啊!

    “贾生,你不是平王府当了二十多年的私塾先生吗。王府赘婿,小昏侯要出仕为官,你不气愤么?!”

    忽然有人道。

    众人顿时望向大厅内一个五十余岁老儒生。

    这老儒生在平王府教书半辈子,读书多,浑身酸气。平日,他最是愤世嫉俗,痛恨那些当了官的昏庸之辈。

    今晚他倒是不怎么言语。

    “哼,这有什么好怄气!”

    老儒生不以为然,朝皇宫方向遥遥一拱手道:“每年腊八岁举考核,是圣上亲自主持的,严着呢。就凭小侯爷这点本事,也能入得了圣人的眼?让他去自荐又何妨!”

    说完,他把头转向小昏侯,摇着脑袋道:“贾生在此恭候小侯爷的消息便是。

    贾某愿和小侯爷赌一把,赌小侯爷能否通过圣上的严厉考核,出仕当官!输者,自愿**在冰天雪地的金陵城跑上一圈!”

    “哈哈!这话不错。李某愿随贾兄,一同立下此誓。”

    “我等皆愿奉陪!”

    众儒生文士们听了贾生这番话,忽然醒悟过来。

    小昏侯能自举荐,但不代表能出仕为官。

    出仕之前,皇帝亲自考核。

    严厉着呢!

    皇帝对小昏侯这般的反感,把他贬为上门赘婿。

    就凭小昏侯只会花天酒地、挥霍无度,朝廷要他来干嘛?生怕朝廷钱粮多的不够小昏侯糟蹋?

    小昏侯这分明是在作白日梦。

    他们的担忧和嫉妒,完全多余的!

    “沃槽,冰天雪地金陵城裸奔,这种毒誓你也敢发!贾老,你有种,佩服!你们这群腐儒、一群官迷,分明是心里嫉妒,这才百般诋毁本小侯爷!

    走,祖儿,咱们回王府去写《自荐出仕书》。

    姑爷我明儿就要上书朝廷,宏图展翅,一飞冲天!等着这群儒生嫉妒发狂,在金陵城冰雪大裸奔,庆贺本小侯爷当官。”

    楚天秀大笑出了鸿门客栈,直奔平王府。

    “好嘞!”

    祖儿喜极而泣,急忙跟上。姑爷终于想明白了,主动要回王府了,也没白费她陪着在街上冻一场。

6 沈府大乱(大封推,求推荐、打赏,一波飞起!)

    雪夜。

    沈府的一群家丁们,哭嚎着,七脚八手的慌乱抬着口吐白沫的沈大财主,回到长乐街的沈府。

    他们悲愤高呼,“夫人,少主,快出来啊!老爷去昏侯府讨债,被小昏侯给骂的昏死过去了。这都快没气了!”

    沈府上下顿时轰的乱成一团麻。

    沈老爷的十多名穿金戴银的妻妾们,总管、管事们,衣衫不整的慌乱跑出来,围在老爷的床榻前,哭天喊地。

    “这个挨千刀的小昏侯,他嘴咋这么毒呢,把老爷都毒死了!”

    “老爷啊,你可不能抛下我们啊!您死了,咱们改嫁给谁啊。”

    府内仆人们慌乱,四处乱窜,满城狂去敲大夫家的门,几乎把小半个金陵城的名医全请来了。

    沈大富能死吗?!

    不能啊!

    他可是沈太后的亲弟弟,他要是被气死了,沈家定然大乱,更是举朝大震动。

    庆幸的是,连夜请来的金陵几十名大夫们,在一番面红耳赤的激烈争吵之后,最后商量出用掐人中的法子,总算把沈大富给掐醒了。

    沈大财主悠悠醒来,恍在梦中。

    可想起自己那飞走的十万两银子,他不由悲从中来,再次嚎啕大哭,“哎呀,我的十万两银子啊~,这个遭天杀的昏侯府!

    侯门酒肉臭,路有沈家骸!

    皇帝侄子啊,你开开眼吧,老舅快被人欺负死了!老姐啊,你可不能不管我啊。”

    “老爷...节哀啊!”

    “银子事小,身体保重!”

    众大妻小妾,仆从们都面面相觑,老爷哭,他们也纷纷跟着大哭起来。

    “爹!”

    “爹你怎么了?”

    却见一个满身珠宝玉佩的年轻人从府外狂奔进来,狂嚷嚷着,扒开众人,也没看清楚屋里是个情况,听到众人都在嚎啕大哭,说什么节哀,以为老爹已经死了。

    他顿时惊的“噗通”一声跪倒在卧室床榻前,干哭哀嚎,“爹,您这是怎么了?您可不能死啊...您还没立下遗嘱,把沈家万贯财产都转到孩儿名下。那些盼您早死的弟弟们,要跟我争家产了啊!”

    “混账东西!”

    沈大富正为银子凄苦之间。

    听到大儿子居然惦记着遗嘱,大怒,一巴掌甩过去,打在沈万宝的脑门上,气的大骂。

    金陵城四大纨绔。

    小昏侯楚天秀排第一。

    沈府沈万宝排第三。

    可人家小昏侯专门坑别人家的钱,拿回昏侯府去挥霍。

    沈万宝却只会坑老爹的钱,拿去外面花天酒地。

    这就是差距啊!

    沈万宝挨了一巴掌,这才吃惊的发现老爹居然没死。他连忙转泣为笑道:“哎呀,孩儿就知道爹爹长命百岁,没那么容易被气死!”

    “老子天天被你这王八气,能这么容易被小昏侯骂死吗!”

    沈大富怒气冲冲,指了指怀里的一道借据竹简,“混账东西,还不快看看这份借据,给爹出出主意,把这笔银子讨回来!

    这个该天杀的老昏侯,他没钱还债,我可以慢慢等。可他只还了平王府的债,却不还我沈府的债,这是什么意思?!

    当我沈府比平王府好欺负?我明儿一早就去皇宫告御状,非把他昏侯府给拆了不可!”

    沈万宝也不敢再造次,连忙拿过竹简借据来一看,顿时惊的张大了嘴巴,“爹,您被小昏侯坑了!你明日要是去皇宫,保准被打断腿!”

    “什么意思?”

    “皇帝最讨厌的就是放高利贷的商人了。你这借据上明明白白的写着,借银十万两,月利一钱。这利滚利下来,一年就要还三四十万两。

    您要拿这份借据去告御状,皇帝看到这份高利贷借据,不把你腿打折了才怪。腿断了,你要钱何用?

    可您不拿出这份借据给皇帝看,空口无凭之下,小昏侯抵赖不还。您无凭据,也拿他没辙啊!

    唉,下次碰上小昏侯,您离他远点,斗不过他的。他就是个超级大纨绔,什么外门下三滥的招数都敢用。”

    沈万宝无比的痛惜,看他爹沈大富的眼神,就像看被宰了一刀的大肥猪一样,肉痛无比。

    要是他当家,绝不会被小昏侯坑。

    这笔钱他肯定留着自己用了。

    这也难怪,老爹这位沈府家主,除了有些抠门之外没别的长处,并不是什么经商奇才,甚至做生意有些平庸。

    老爹能把沈氏家族的绸缎生意做得如此之大,那完全是因为沈太后和皇帝外甥项燕然这两座大山罩着。

    江南一带的官府、商人们都想着法子讨好沈府,供的蚕丝是最好的货,卖价也是最低廉,采购绸缎却是最高价,谁也不敢去招惹沈府。

    真有不长眼的招惹沈府,沈府随便一纸诉状递到金陵府,官府也会赶紧帮忙直接摆平了。

    沈家做起绸缎生意来自然是顺风顺水,金银满仓,越来越牛气。

    以至于沈府这位大老爷经常有一种错觉,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豪商,没人比他更会做生意了,更没人敢招惹他。

    可遇上小昏侯这种盖世奇葩,连皇舅都敢扑上去啃一口肥肉下来的狠角色...沈大富被坑,也不足为奇。

    沈大富有些惊懵,碍着面子默不吭声。

    当时小昏侯找他借银子,写这份借据,甚至主动提“月利一钱”写进借据里去。

    他一时狂喜,哪个放贷的人不喜欢利钱多点?根本没想小昏侯敢向皇舅借了不还,还用这份借据来坑自己。

    他拿着这份高利贷借据,现在连进宫告状都不敢去,一告自己就倒霉,这算是被小昏侯连坑两次?!

    说来说去,还是他太贪那高利息,反而被小昏侯把本钱给一锅端了。

    “皇帝那里不行的话。爹去找你姑姑沈太后...她总会帮我把银子讨回来吧!”

    沈大富还是不甘心,嘟囔着。

    “别,姑姑更不会给你做这主。

    她有多偏心,简直别提了。她都把李虞当亲孙女了,三岁亲自给她赐了‘虞’字,说她有虞姬之貌。那可是太祖皇帝爱妃的名号啊!

    十岁又给她一座丹阳县为封地,赏了三千户的食邑。昨儿又给她赏了一个小侯爷上门女婿,千古未有啊!

    什么事都偏心她,连项家的亲孙女项凌公主都没她这么好的待遇。你还指望姑姑给你撑腰?”

    沈万宝顿时急忙大叫,阻止老爹干蠢事。

    “你咋知道的,是沈太后让小昏侯入赘的?”

    沈大富听了却是一愣,吃惊。

    小昏侯入赘平王府,这是开了千古先河,此事十分蹊跷。

    要没有足够分量的人吹风,皇帝未必会下这决心。

    但谁给皇帝出的主意,把小昏侯贬为上门赘婿。这个消息,至今一直就是个重大的谜团。

    他这皇帝老舅都不清楚。

    朝廷大臣们众说纷纭,说有奸臣献计,但至今没人知道真相。

    若真是沈太后出的主意,让皇帝一道圣旨,把小昏侯给弄去平王府给李虞郡主当上门夫婿。

    以沈太后对李虞郡主的喜爱,她肯定就不会去找小昏侯的麻烦。

    沈万宝面色讪讪道:“今晚上我跟驸马谢安然,一起喝了几杯。他喝醉了,说漏了口风,他又是听项凌公主说。

    公主说小昏侯此番入赘平王府,就是沈太后支的招,出的主意。

    项凌公主心里都嫉妒着呢,沈太后也没给她招个小侯爷上门女婿!...您就别指望沈太后去找小昏侯的麻烦!”

    沈大富愣了半响。

    既然这样,他就不去进宫自找没趣了。

    可是!

    “沈府这大笔银子,不能就这么白白没了。儿子,你去想个法子讨回来啊!”

    “这份借据是废了...但是,小昏侯这个甲鱼,坑咱沈家不是一次两次了。

    他以前坑过我,现在又坑了爹,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要找他算账,让他狠狠栽个跟头!”

    沈万宝义愤填膺,咬牙切齿。

    身为金陵城四大纨绔,各个都是能横行一方的狠角色,跺跺脚金陵府尹都要被吓跑。

    他沈万宝虽排在老三,但也不是好惹的。

    “你想怎么做?只要能削他,爹在所不惜。”

    沈大富愤怒道。

    “爹,给我十万两银子...五万两也行,我去找小昏侯算账!必报此仇!”

    沈万宝跪在床前,面色严肃,对天发誓道。

    沈大富瞪眼,疑惑沈万宝,“你这小王八犊子...不会又想法子坑爹的钱?爹的钱都快被你坑没了!”

    “怎么可能。咱家可是江南第一绸缎商,数不清的地,还有一座铜山,没钱就造呗,花不完。”

    沈万宝笑嘻嘻。

    “哼,金山银山,也有坐吃山空的一天。”

    “爹只管放心,孩儿这次绝对没坑你。

    你又不是不知道小昏侯多难对付,他一个能打你十个。

    我单枪匹马去斗小昏侯,心里虚啊。手里总要有雄厚的本钱,才好对付他是不?

    孩儿对他知根知底,知道他的手段。只要有钱,保准干翻他,给您出这个口恶气!”

    沈万宝拍着胸脯,竖起三根指头,“三个月!给孩儿三个月,雪此大耻!”

    “好,宝儿,你去账房领五万两银票。给爹狠狠干他,让他知道沈家的厉害!”

    沈大富想了好一会儿,狠下决心。

    身为金陵第一大豪,江南最大的绸缎商,数十座蚕丝和绸缎作坊、万亩桑田,还有一座铜山造钱币。

    他不差这点银子。

    被儿子坑是家事,被小昏侯坑是外辱,绝忍不了。

    他皇家外戚,沈府的面子,必须找回来。

    否则此事传遍大楚天下,天下人当他皇亲国戚的沈家好欺辱,谁还敬畏他沈家!

    “谢爹!孩儿为你报仇去也!”

    沈万宝心头大喜,猛地磕了几个响头,乐颠颠的去账房要银子。

    五万两!

    最近手头太紧,在金陵城的众兄弟们面前都快没面子了。又弄到了五万两银子,有大半年美滋滋的日子可过了啊!

    明儿把驸马爷谢安然,太子项天歌叫上,一起去秦淮画舫乐几天。

    至于小昏侯这个王八犊子,居然坑他爹这么多的钱。

    眼下在平王府的美人窝里不知道多享受呢。

    这次就不叫他去秦淮潇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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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小昏侯的自荐书

    深夜。

    一辆运柴牛车“嘎吱”撵着厚雪,从后门进了王侯巷的平王府,张老伯一勒缰绳,安静的在柴火房停下。

    一大一小两个人影溜下牛车,捻手捻脚的进了虞园。

    虞园就是郡主李虞的住处,她身为平王之女,朝廷册封的郡主,在平王府内有一座独立的豪华庭院。

    虞园占地四五亩地,最内是一栋主屋,两侧是一排书房、厢房,庭院中央一座假山和池塘,水榭亭台,典型的江南王侯府邸。

    这次失败的翘家,是偷偷溜出去。

    回来当然也要悄无声息。

    不能大张旗鼓。

    楚天秀发现主屋的灯盏,在暗夜中一直亮着,心里有点虚。

    不确定李虞发现自己翘家出走没有?

    越是虚,他越是作死的来到主屋窗前,垫脚探头探脑张望,想看看李虞睡下了没有。

    李虞正在窗前的书桌看《六韬》,恰巧抬头望了一眼,她一双清澈灵动的凤眸,对上的楚天秀呆滞的双眼。

    她有些错愕,“夫君,你怎么...呃,是从花园回来了?”

    “啊!夜色迷人,雪中踏梅,令人流连忘返。”

    楚天秀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背负双手,道:“我突发奇想,有一份重要的东西要写,晚上便在书房睡了!”

    当然,就算不写东西,他也不可能睡主屋。

    他这赘婿,昨天晚上才被老昏侯一棒槌打晕了送上门,在平王府只待了一天,还尚未和李虞郡主“择吉日,行大礼”,自然是没办法逾越。

    至于祖儿,她是帮姑爷翘家出逃的从犯,更是紧张的在郡主跟前面都不敢露,一回来便心虚的直接奔书房去了。

    ...

    回到书房。

    祖儿已经升起炭炉取暖,房内很快暖了起来。

    楚天秀带着吩咐祖儿取来一卷竹简,研磨墨汁,准备连夜写自荐书。

    他已经放弃了进宫劝皇帝改赘婿圣旨的想法。

    鸿门客栈的儒生们给他浇了一盆冷水,这些儒林士子、平民百姓,都觉得他小昏侯太作死,活该被皇帝贬为赘婿。

    他一个人高声疾呼反对,皇帝也不听啊。

    与其白忙活,还不如另想其它出路。

    这个出路就是“岁举”——参加皇帝亲自主持的朝廷策问考核,出仕为官。

    对于考核什么的,他也不怕。

    翻看大楚史书,会发现朝廷的岁举考核,出奇的务实。

    根本不用去背诵后世一大堆儒家四书五经,专研字里行间的每一处繁文缛节。

    只是“问答”。

    简单的说,就是皇帝老儿出一道题。

    比如“朕缺钱了,怎么弄点钱回来?”

    “南疆蛮子造反,川中出现流寇,怎么弄死他们?”

    “朕乃天子,天降陨火,这是老天在对朕发火吗?”

    具体考题只有皇帝一个人知道,不会提前泄露。

    然后,有资格参加岁举的一堆考生们来回答皇帝的考题。

    皇帝看着满意了,“呀,你小子不错啊,脑子灵光!”

    一拍板就通过考核,赐给你个小县令当当。

    小官干得好,众官吹捧一番,就加官进爵。

    一路升为权倾朝野的三大公卿——负责政务的丞相、负责打仗的太尉、负责监察百官的御使大夫。

    大楚位列三公者,可封侯。

    封侯,这也是无数官员毕生难以实现的终极梦想。

    至于那些皇帝不满意的考生,则直接驳回,让他们打道回府。

    考核流程有些不太严谨和繁杂。

    但在唐宋科举制盛行之前,朝廷大体就是这样选官的。

    楚天秀可不觉得,这个时代有什么事可以问倒自己。

    没钱就弄钱,造反就干他!

    主意多的是。

    皇帝项燕然英明神武,慧眼识珠,定然会发现掩藏在小昏侯的糟糕名声之下,是暗夜里一颗无比璀璨耀眼的夜明珠。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让皇帝改变一下对他的糟糕印象,收下他的自荐出仕书。

    这个难度极高!

    皇帝早就瞧他昏侯家不爽,觉得他是废材。才会不顾天下议论,将他堂堂侯爵世子废物利用一下,贬为上门赘婿,为平王府传宗接代。

    连那些酸儒们都看得出皇帝的好恶。

    他楚天秀这这一点自然更是心知肚明。

    他写一道自荐书上去。

    只怕皇帝老儿看都懒得看一眼,直接丢到一旁驳回,可能连皇宫大门都不让他进,更别说参加岁举考核了。

    “必须让皇帝拿起我的自荐书,看上一眼!只要一眼,我让他从此刮目相看!”

    楚天秀沉思起来,琢磨这道向朝廷递交的《自荐出仕书》,该怎么写才好。

    “也罢,干脆把我满身的闪光点都写出来,总有皇帝喜欢的地方。指不定他一高兴,赐我个大官当当!”

    楚天秀想到了一个传奇人物,不由淡笑。

    他立刻在竹简上,飞快的书写。

    还好,他这小昏侯虽然选择性失忆了不少事情,但还记得怎么写这个时代的先秦篆书字体。

    “臣,皮肤白皙,鼻梁挺拔,双眸如珠,唇红齿白.....容颜冠世也!”

    “臣,气宇轩昂,眉目含星...有英武神勇之气概也。”

    “臣,四岁写诗百篇...十岁熟读兵法战策...如今二十岁,已阅万卷书,当世之第一博学也。唯惜天赋异禀,怀才不遇也!”

    “臣,勇猛如荆轲,廉洁如鲍叔,信义如尾生。我不为朝廷栋梁大臣,谁堪重任?”

    楚天秀越写越顺手。

    用了整整一卷来写自己的脸。

    再来一卷,赞美自己的气概。

    自己夸自己。

    感觉就是爽!

    祖儿玉手抱脸,趴在旁边,好奇的看姑爷都在竹简上写了什么。

    她一双天真的灵眸圆睁,渐渐倒吸冷气,一双小玉手掩面不忍直视。

    姑爷!

    您要脸吗?

    您长得是唇红齿白,温柔又秀气,可这跟当官有半个铜板的关系吗?

    金陵城的人都说,您是金陵四大纨绔里脸皮最厚的一个。以脸皮厚的程度来看,姑爷很有希望当大官啊!

    ...

    深夜。

    狄儿跟着牛车回府,便向李虞禀报了小昏侯在外面的一举一动——从翘家出逃,到昏侯府,再到痛骂皇舅沈大富,最后在鸿门客栈和一群腐儒吵架发毒誓。

    “郡主,您真是太了解姑爷了。

    他在外面,连两三天都没坚持住...才两个时辰,自己就灰溜溜的跑回来了,还装作没事的人一样在王府花园里溜达了一圈,又钻进书房里。”

    狄儿说着,忍俊不禁,掩口娇笑。

    “他这娇贵的身子...能在外面忍受小半夜的寒风,已经是不错了。”

    李虞轻笑,翻着《六韬》,心思却不在书上。

    不过狄儿有些担忧,“郡主,您说,姑爷骂的沈国舅这么狠,沈家若是去找皇上、沈太后告状...姑爷会不会有麻烦?”

    “放心吧,昏侯府在老老昏侯的时候,在沈太后那里还欠着一万两银子钱呢,也没见太后催昏侯府还钱。

    沈大财主是金陵城第一大财主,几乎垄断了江南的绸缎生意,也不缺这笔银子。

    昏侯府欠下的账不知多少,沈太后都不管。告状要有用,皇上早派人去抄昏侯府了!”

    李虞不以为意。

    沈大富大半夜跑去昏侯府堵门,向昏侯父子追债,是她指使狄儿去通风报信。

    她自然知道其中的分寸。

    只是在鸿门客栈,小昏侯跟儒生们对骂了一战之后,脑子一热,居然打算向朝廷自荐当官,稍微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身为世袭罔替的侯爵,平王府的上门女婿,注定了一生享受不尽的富贵,根本不用去干什么事。

    小昏侯想去当官...自然是不想总待在平王府,受气。

    “郡主,姑爷在琢磨写《自荐出仕书》,已经待在书房好久功夫...您要不要看看他?”

    “哼,你家姑爷面子太薄,疑心又重。我若去看他,只怕他还以为我发现他翘家,故意去奚落他呢,我才不去触他霉头。”

    李虞撇了撇小嘴,想了一下,吩咐道。“你吩咐伙膳房,给姑爷、祖儿熬个姜肉粥夜宵,就用我前些天在东郊钟山野猎回的鹿肉。

    再温热一盏葡萄美酒,酒里加点肉桂、丁香和橙皮,驱驱寒气!他在外面冻了半晚,别冻伤了骨子。

    “是,郡主。”

    狄儿立刻去办。

    ...

    夜更深了。

    李虞一双清澈的美眸凝望着窗外,庭院对面的书房。

    那边也是彻夜灯火通明。

    夫君应该是正伏案彻夜疾书吧!

    李虞思绪万千。

    父王掌大楚太尉府,平日政务繁忙,极少回府,难以顾及王府家务。

    她娘去的也早。

    平王府如今掌家的,是三十余岁的二夫人,出身金陵十大门阀之一谢氏门阀的谢丽元。

    二夫人莫名的看小昏侯不顺眼。

    从小昏侯上门,便冷着一副脸,谁都看得出来她对小昏侯的态度冷漠。

    有二夫人这个榜样。

    上行下效,钱大总管拿着鸡毛当令箭,其他仆人们虽然明面上不敢对小昏侯不恭,但背地里少不了嘀嘀咕咕,一副敬而远之的态度!

    平王府无法给小昏侯家的感觉。

    小昏侯既然一心想要出仕当官,这未尝不是提升自己地位办法。

    若能当上官,哪怕是个小县令,便能搬出去住。

    他在父王面前总算也是一位有上进心的女婿了,在平王府多少加点地位,也少受点气。

    只是,皇帝那一关难过。

    皇帝一向不喜欢小昏侯,怕是不会给他授官。

    她明儿是不是该去找项凌公主,走走关系?

    项凌公主是她最好的姐妹,也是皇帝项燕然最宠的一位公主。

    请她在皇帝面前美言一两句,给小昏侯一个出仕的机会!

    若是项凌公主还劝不动皇帝,那就只能请父王亲自去皇帝面前,为女婿美言一番。

    身为世袭罔替的平王,当朝三公太尉,皇帝的义弟,父王在皇帝眼里还是很有份量的。

    她心中渐渐有了一些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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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茅房的沉思!

    虞园书房。

    祖儿丫头抱着头,趴在书桌上看着姑爷写自荐书。

    良久,肚子饿的咕咕叫,恰好狄儿送来了一大碗肉粥和温热的美酒。

    她美滋滋的吃完舔干抹净。

    渐渐扛不住睡意,在书房的卧榻上熟睡了。

    楚天秀看了她一眼,笑着摇了摇头,给她批了一件衣袍。

    好在炭炉生暖,书房的冬夜暖如盛夏,也不会冷。

    ...

    等到第二天,日上三竿,太阳洒进窗来,晒屁股了。

    她才悠悠醒来,睡眼惺忪,发现楚天秀还在埋首书写。

    祖儿不由趴着看楚天秀认真书写的脸庞,一时看的痴了。

    姑爷认真写字的时候,怎么这么好看呢...!

    哎呀,想什么呢,真羞人。

    “姑爷,您的自荐书,还没写好?”

    祖儿俏脸微红,糯糯问。

    “快了...还差一半!”

    楚天秀笑道。

    通宵熬了一晚,奋笔疾书。

    他两只眼眶都发黑,但这份他寄予厚望的《自荐出仕书》,终于写完了一小半。

    这没办法啊!

    他身上的闪光点比寒毛还多,俯仰皆是,想要全都写下来,熬一个通宵根本写不完。

    今天白天还得继续写。抓紧这两天写完,也好尽量早点把自荐书送到金陵皇宫里去,免得错过今年朝廷腊八举行的岁举。

    一年就那么一次的机会,抓不住的话,他就要在平王府里多熬一年。

    “祖儿,再取竹简来!”

    楚天秀发现竹简不够用了。

    祖儿这才发现书房里的空白竹简用光了,惊的面色如土,“姑爷,府上的竹简存货,都被您用光了?...我这便派人去竹简作坊买些回来,不过得要半个时辰!”

    “好吧,尽快让人去买。我正好写累了,先歇一歇,到花园里去透透气。”

    楚天秀无奈的放下笔,带着祖儿在王府的花园里,踏雪闲逛。

    休息一下,顺便找点灵感。

    祖儿找来几个下人,吩咐他们去长乐街的箍桶巷竹简店,采购些竹简回来。

    ...

    楚天秀正在去花园的路上,被寒风一吹,肚子忽然有些咕噜咕噜的疼。

    估计是昨夜在大街上受了些寒气,夜里又吃了一大碗大补的鹿肉粥和一壶热乎乎的美酒。

    现在一早又被寒风吹了一下,顿时感觉肠胃不适,有点闹肚子。

    很不巧。

    在去王府花园的路上,楚天秀居然碰上一个昨夜在鸿门客栈,小吵一架的老熟人——平王府的私塾先生老酸儒贾生。

    平王府的私塾,在王府内的一座偏院。

    李氏门阀在金陵城有数百名李氏子弟,五到十余岁的少年子弟不少,都要在李氏唯一的一座私塾内求学。

    冬至尚未放假,依然要上学。

    贾生每天要来王府给李氏学子上课,读书识字,传授儒家典籍。

    贾生一大早来了王府,兜兜转转没去私塾,装模作样的瞎转悠,就是在等小昏侯出现。

    “哎呦,贾生见过小侯爷!”

    贾生一见楚天秀,连忙笑迎了上去。

    却见小昏侯一双黑眼圈,分明是一宿未眠。

    他顿时心头乐开了花,拱手恭敬道:

    “小侯爷您这是怎么了,莫非是熬夜在写《举荐文书》?

    昨夜贾某在客栈,忘了一件大事,您可能不会写《举荐文书》。

    这也无妨,小人最是擅长,可为代笔,美言一番。圣上就算不会给您授官,但也会对您更顺眼一些!”

    这举荐书,不是谁都能写好。

    《举荐文书》必须言简意赅、言之有物,文采好,让皇帝一看便觉得此人非常不错,留下一个好印象。

    平王府乃陇西门阀出身,太祖时迁徙金陵,李氏子弟世代尚武,沙场上求取功名利禄,名将辈出,但文采稍逊。

    所以平王府每年举荐子弟出仕,大多都会让他这位饱读诗书的私塾老先生,来代笔润色。

    他贾生满腹诗书、文采横溢,写这种文书,自是信手拈来。

    现在,就是他贾生一年一次展露才华的机会。

    当然,重点还是能得一笔不菲的润笔费...十两银子总是要的。

    对于一个日子过的拮据的老儒生来说,这是一笔不菲的额外收入。反正小昏侯也当不上官,这笔钱他不挣白不挣。

    “哈,贾老先生言之过早。本小侯爷的《自荐书》很快就写完了!我要去茅厕,不跟你闲扯。”

    楚天秀一甩衣袖。

    他哪有功夫去理会这个故意在他面前卖弄本事的老儒。

    正闹肚子,有点内急,只想赶紧上茅房。

    ...

    平王府,竹林偏僻一角。

    茅房。

    楚天秀郁闷。

    小小私塾先生,酸儒一个,居然也敢在本小侯爷面前摆显。自荐文书有什么难的,求职信又不是没写过。

    贾生和鸿门客栈的一群酸儒,连举荐出仕的资格都没有,也就只能酸溜溜的叽叽喳喳,羡慕嫉妒他的份。

    走着瞧吧...本小侯爷正期待,你们这些儒生们,冰雪金陵大裸奔呢。

    半柱香。

    他解完。

    呃...

    哪个...这茅房的...纸呢?

    他瞪大了眼睛。

    只看到茅房的墙壁上,插着一根根长短不一的竹板、木板,它们妖娆多姿,争奇斗艳...似乎在等着他临幸。

    楚天秀懵了。

    他忽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严重而恐怖的问题。

    眼前这些竹板,莫名的眼熟,都是些什么玩意?...不会是古代传说中,专门拭秽用的“厕筹”吧?

    用这些搅屎棍,来擦自己的屁屁?

    纸呢?

    完蛋了!

    自己居然忘了,这个大楚朝代,书籍都是用竹简,他在虞园书房里压根就没有见过一张纸。

    竹简就是古代的“纸”,所以竹简被古人用来拭秽?

    难怪后世子孙都喜欢纸来擦屁屁,原来是沿袭这个老传统!!

    楚天秀脸都憋紫了。

    气死我啦!

    老子穿越了两千多年,好不容易成为尊贵的小昏侯,被皇帝贬成上门赘婿也就算了,不跟你老天爷计较。

    现在连上个茅房的纸,都不给我准备好!...老天爷能打个商量,让我穿越的时间,往后挪个几百年吗!

    唉~完蛋球了!

    从此以后,都要用厕筹来伺候我的屁屁。

    这玩意用多了,会不会得痔疮?

    楚天秀左思右想也束手无策,无奈之下,只能任命的捏着鼻子,两根手指捏了一根最漂亮的厕筹。

    仔细打量一番,看看是否有毛刺。

    他记得那位写过“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的南唐后主大诗人李煜,就干过一件离谱的事情。

    李煜和周后信奉佛法,去帮庙里的和尚削厕筹,削完之后在脸上蹭一蹭,看看是否有刺,有刺就再打磨光滑。

    当皇帝还要操心庙里和尚的厕筹有没有刺,这当皇帝是几个意思呢?

    但也可见,天下大事那么多,皇帝也极其糟心屁屁遭罪的事情。

    嗯,还好,这根修长、光滑、无毛刺,估计仆人把它洗干净了,这根不错。

    他小心翼翼的擦屁屁。

    “嘶~!哎呦,我那娇贵的小侯爷屁股!”

    他根本不会用,不小心戳错了地方,痛的一个激灵。

    赶紧丢了那见鬼的厕筹。

    冷静!

    不要动怒!

    我是个现代穿越过来的文明人。

    一定有其它办法,解决这个可恶的问题。

    楚天秀蹲在茅房,陷入沉思...腿都快麻了。

    “祖儿!”

    “在!”

    “问你个问题?”

    “姑爷,您说!”

    祖儿踮起脚跟,站在茅房门外,仔细聆听。

    她知道姑爷一整夜都在写自荐书,姑爷定然是想到了重大的问题,需要人来帮忙一起思考,她必须认真回答。

    “郡主,还有你和狄儿,你们如厕之后,身上...臭怎么办?”

    楚天秀闷问。

    “郡主和我、狄儿姐,每次在如厕之后,会立刻焚香沐浴,身上不会臭啊。...姑爷,您是要我去准备澡盆?”

    祖儿讶然。

    楚天秀掩面无言。

    茅厕后洗澡,这法子倒是简单。就是每次都要洗澡,有点麻烦。

    罢了,不该那样拐弯抹角的问,

    “我不需沐浴,我需要纸!祖儿,赶紧拿纸来救姑爷啊!”

    “好嘞,姑爷要多少?”

    祖儿非常爽快道。

    姑爷说的纸,应该是麻纸。

    她知道哪里有麻纸。

    平王府私塾里有,但数量极少。

    私塾的麻纸,简陋粗糙,偏偏价格又昂贵,是专门用来供李氏门阀的一些高门嫡系,练笔书写所用。

    她以前在王府私塾,陪郡主念过学。虽然没学到什么作诗吟赋的大本事,但是读书识字都懂。

    王府现在没竹简了,姑爷忽然要用麻纸,定然是想到了用麻纸来写《自荐书》。

    “有就行。多多益善,赶紧取来!”

    楚天秀大喜。

    没想到这个世上有纸,喜出望外啊!

    “好嘞!”

    祖儿立刻一溜烟飞奔去私塾。

    她把私塾里所有的十张麻纸都取来,顺便还从私塾捎带了一只墨水毛笔,一起塞给了茅房里的姑爷。

    “姑爷,麻纸来了。您省着点用。”

    不多,一共也就十多张而已。

    她满心期待姑爷能完成自己的自荐大作。

    姑爷真是太勤奋了。

    在茅房里上个厕所,都文思泉涌,忍不住要奋笔疾书一番。

    姑爷这般勤奋,要是不能被皇帝看上,简直没天理了。

    楚天秀惊喜的接过祖儿塞进茅房来的一小叠麻纸,仔细端详了一番,“咦,还真有麻纸!”

    麻纸,是蔡侯纸的老前辈。

    做工粗糙、纤维长硬,偏偏还贵...有点像上坟烧纸钱的那种纸张。

    麻纸其实不太适合用来书写,在古代从未真正流行和普及过。

    说它贵,当然是因为它的制作材料是“麻”。

    麻可是古代战略级的经济作物,是平民用来制作麻衣、步履、绳索的主材料,最重要的生活物资。

    用麻为材料制作纸张,跟人争衣、鞋、绳,材料稀缺,价钱肯定会贵的离谱。

    况且,麻纸这东西又是一次性的东西,写几行字就做废了。

    跟经久耐用的麻衣、步履比,太不经用了,利用价值太低。

    平民谁用得起?自然根本用不起。

    有钱的富户也不太想用麻纸...因为现在的工艺还太粗糙,质量有些糟糕,墨水渗透容易四面扩散,不适合制作成书籍。

    也就少数权贵府邸,买来尝尝新鲜。

    “看来大楚的造纸业,有些落后啊!”

    很快,楚天秀就露出嫌弃。

    不过,麻纸再怎么差,也是纸。总比一根根冰冷硬邦邦的竹厕筹要好啊!

    ...

    很快,楚天秀拍拍屁股出了茅房,束起腰带,整了整衣袍,神清气爽无比。

    就是蹲久了,两条腿有点发麻。

    祖儿左瞧右瞧,脸色有些疑惑。

    姑爷,您用麻纸写的《自荐书》呢?

    藏哪里去了?

    她也不敢问...但是她心头隐隐生出一丝不妙的感觉。

    楚天秀大摇大摆走后。

    她连忙偷朝茅厕瞥了一眼...顿时羞愤,掩目。

    大楚有规,茅房要求‘常具厕筹,不得失阙’,并明文规定:‘不得用文字故纸’。

    连皇宫里用的都是厕筹。

    姑爷您真是胆大包天,也不怕被天下儒生、文人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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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凄苦的贾先生

    贾老先生在花园徘徊,孤影吊形,伤心又黯然。

    他在平王府担任私塾先生,二十年之久,全靠着李氏学子的束脩维持生活。往年平王府的《举荐书》,都是由他代笔,额外挣个润笔费。

    今年损失惨重啊!

    平王府今年的举荐书,没他的份了。二夫人出生文风鼎盛的谢氏门阀,她自己就是个文学高手。

    她也没动笔,居然请了谢氏门阀青年一代,名动金陵城的诗赋高手谢灵云,亲自写了一份《举荐书》。

    在金陵城风云诗人谢灵云面前,哪有他一个老儒表现的份。

    十两银子就这么飞了。

    十两银子,可以买很多猪头肉、花布衣、搓衣板,带回去给婆娘,省的她天天骂自己臭儒挣不到什么银子。

    他想补救一下,一大早匆匆赶来找小昏侯,便指望着这位纨绔侯爷能请他代笔。可是小昏侯这样文学无能之人,居然也不找他代笔,非要自己写。

    今年,算是什么也没捞着。

    这可怎什是好?

    贾生忧心忡忡,想着怎么回去跟婆娘交代。

    他收拾起心情,背负双手,踱步回到王府私塾。

    私塾里的一群五六岁到十余岁的李氏学子们一个个昂着脖子,嗷嗷待哺摸样。

    他正欲上课。

    忽然发现,桌上的一叠麻纸不见了。

    这东西金贵的很,十文一张,一小叠就二百多文铜钱,平王府每个月只会采买一二十张给私塾。

    他自己平时根本舍不得用,都是偶尔给有爵位的李氏子弟练笔。

    学生也不敢随便自取,都是他来发。

    “麻纸呢?”

    贾生面色一沉。

    “贾先生,祖儿小姐拿去了。”

    “对对,我们都看见了。她说姑爷要用麻纸,我们也不敢阻拦。”

    众年幼的学子们,纷纷嚷道。

    贾生心中咯噔一下。

    小昏侯?

    拿麻纸干什么?!

    他忽然想到小昏侯刚说闹肚子,去了王府竹林偏僻一角的茅房。

    他暗叫糟糕,便连忙匆匆去找。

    私塾的李氏学子们正是少年好奇好动,见老先生脸色大变跑出去,他们也连忙好奇跟着去瞧热闹。

    贾生匆匆赶到小竹林茅厕的时候,小昏侯早已经离去,只看到了那些凄凉无比的十张麻纸。

    贾老先生顿时懵了,手指都在颤抖。

    整个人如遭雷噬。

    这辈子就没想过,如此珍贵的麻纸,他连字都舍不得写,会被人用来干这种龌龊的事情。

    “你个天打雷劈的小昏侯啊,好好的厕筹不用,居然用私塾教学用的麻纸,来拭秽!有辱斯文,你个斯文败类,我儒生毕生大敌!...定遭天谴!”

    贾生气的哆嗦,一拍大腿,嚎叫一声。

    这个小昏侯!

    这才刚入赘平王府两天,就把这股昏侯府那股纨绔子弟的歪风邪气,带进平王府里来了。

    这可如何了得啊!

    完了!

    他花了二十年心血教育李氏子弟,只恐毁于一旦。

    贾生气的一仰脖子,一口气没上来,顿时昏厥跌倒在茅房外的竹林雪地里。

    “哎呀,不好了,老先生被小昏侯个气过去了!”

    一群少年李氏子弟们正跟在后面瞧热闹,顿时惊的大呼小叫,纷纷乱窜,找大人求救。

    “快救人!”

    好在王府仆人、侍卫众多,很快一大群人赶了来,掐人中,救醒了贾老先生。

    钱大总管听闻私塾的贾生居然被气的昏厥了,十分震惊,他也匆匆过来询问情况。

    “贾先生,何事如此气苦?!”

    贾生醒来,坐在地上捶胸顿足,嚎啕大哭,“丧尽天良啊,多珍贵的麻纸,小昏侯居然以纸拭秽。

    大楚律法,旧纸不可用于茅房,更何况是新麻纸!小昏侯怎能如此暴殄天物?钱大总管,你定要跟二夫人说说,好好管束!”

    “这...还请贾先生大人大量,勿要跟小昏侯一般见识。这昏侯一门向来如此,二夫人稍后定会规劝小昏侯,让他以后不得对先生无礼便是!”

    钱大总管十分的为难。

    小侯爷虽然是上门女婿,但他也还是正儿八经的小侯爷,皇上没削他的爵位。

    除非是王爷,没人敢去管小昏侯。

    他是没这胆子。

    二夫人...顶多是长辈的态度冷淡,也不能真去管束、训斥小侯爷。

    否则以小昏侯的纨绔性子,他非要大闹不可。

    要是闹大了,别人只说平王府肚量小,欺负上门女婿,平王府也不好做人啊。

    “也罢!王府也管不了这个小昏侯...请钱大总管转告二夫人,自小昏侯进了平王府,私塾已是不得安生。贾某迟早要被他气死,待不下去了,唯有请辞私塾先生!告辞!”

    贾生听出了钱大总管的为难,十分骨气,辞去私塾先生一职。

    “唉!贾先生回去消消气。”

    钱大总管拱手,竟然也未挽留。

    平王府上下的仆人、侍从们,都是震惊的窃窃私语,十分震惊。

    久闻小昏侯横行金陵城,但他们也没见识过。

    今日他们才亲眼看到,小昏侯的战力如此之强悍,一出手就把平王府待了二十年的私塾老先生给气晕气跑了!

    ...

    楚天秀回到虞园。

    仆人新采购的竹简,终于送到了。

    贾生请辞的消息,更是在王府传的沸沸扬扬,传到了祖儿耳中。

    祖儿大惊失色,匆匆来告诉楚天秀,“姑爷,大事不好!...贾老先生去了小竹林,被气晕过去。他醒来,说要辞去私塾先生一职!”

    “呀...战斗力这么弱?”

    楚天秀挠了挠头,继续写《自荐书》,有些心虚。

    自己不过是在茅房用了麻纸,就把贾老先生给气晕过去,还愤怒的向二夫人请辞,不再担任王府的私塾先生了。

    看来私塾的纸,是不能去拿了啊!

    楚天秀用了一个白天,终于把自己的这份《自荐出仕书》写完,然后派人交到皇宫的公车府,满心期待着皇帝主持的考核。

    离腊八的考核,还有些时候,等消息吧。

    ...

    次日。

    贾生鼻青脸肿又回来私塾任教,压根没提昨日请辞之事。好像昨天的大事,没发生过一样。

    楚天秀出了书房透气,走在王府小径,再次看到贾生灰溜溜而过的寒酸身影,不由惊诧。

    他疑惑对祖儿说,“这老儒昨天这么心高傲气的离职而去,怎么今儿还厚着脸皮回王府,他不打算请辞了?!”

    祖儿却是歪着头,想一下,瞬间明白了过来,“肯定是没钱闹得。咱们王府私塾子弟,束脩出的价钱高,一个月挣不少银子呢。昨天钱大总管没开口挽留他,就知道他是一时气愤,肯定舍不得走,会自己回来。”

    楚天秀微微点头,还是纳闷,“他怎么鼻青脸肿?”

    在雪地里气昏倒,不至于鼻青脸肿吧。

    他小昏侯虽然行事纨绔,也不至于梦游去揍一个老书生。

    “定然他婆娘揍的!他婆娘足有两百多斤,胳膊比树干还粗,打起架来可凶了,在长乐街那是举街闻名的悍妇,谁都怕她!

    丢了王府私塾这份工,先生能去哪家挣更多银子?他婆娘不削他,削谁?他能不会乖乖来么!”

    祖儿嬉笑道。

    “唉,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

    楚天秀深感同情。

    一时,他竟有些满足。

    郡主李虞虽然也骄傲的像小凤凰一样,但她娇姿婀娜,宛若无骨,至少没有二百斤的彪悍体重不是。

    暖房丫鬟,祖儿可爱又乖巧。

    李虞的另一个丫鬟狄儿,那也是妩媚动人,天生一副狐美人胚子。

    这么算起来,自己这平王府的上门赘婿,还算是挺享福了。

    既然贾老先生回私塾了,这场风波也算过去。

    楚天秀不再想这件事情。

    他的心思又回到了纸上。

    茅房没有纸,这是他面临的最急迫的严峻考验,赶紧去解决,一天也不能耽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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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公车府和造纸钱

    皇宫。

    腊月将至,皑皑白雪覆盖大地。

    这日一大早,寒风萧瑟,一头壮硕的大青牛拉着一个大板车,在地上撵出两道长长的雪痕,来到皇宫的公车府前。

    牛车里竹简堆积的满满的,大青牛都喘着粗气歇息,快拉不动。

    几名小吏浑身是汗,正在往公车府里搬运这些竹简。

    每逢岁举,全国各地来的举子都要把各自的举荐书,一起交到公车府,等待朝廷的审核,朝廷审核过了方准许参加腊月初八举行的考核。

    这显然是举子的举荐书。

    正巧,一名三十余岁披着厚袄子的青年官员走了出来,见满满一车竹简,笑道:“咦,今年的举荐书,这么快全都齐了?好像比往年好像多了点啊!”

    公车令杨绛,公车府的第一把手。

    小吏憋着红脸,拱手道:“回公车令大人,这只是一份《自荐出仕书》,刚刚从平王府拉过来的...您还是自己看吧!”

    “一份举荐书?”

    公车令杨绛吃了一惊。

    这整整的一牛车,至少有数百卷竹简之多,够上百人用了,怎么可能只是一份自荐书?

    谁能写一牛车的自荐书!

    但是从平王府拉过来的自荐书,他也不敢怠慢,拿起一卷竹简。

    却见这卷竹简上,用了足足一卷,辞藻华丽,赞美自己小昏侯脸蛋的俊美。

    自比《诗经》记载的春秋第一美男子都,“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杨绛呆了半响。

    又拿起一卷。

    这一卷,旁征博引,痛骂商纣王酒池肉林,把自古以来的纨绔骂了一个遍,然后对比自己这个小昏侯,也就花了点小银子,是何等的节俭。

    “这...!”

    杨绛瞠目结舌,望着眼前的满满一牛车。

    全是小昏侯的《自荐出仕书》?

    他是认得小昏侯,有数面之交。

    以前只知小昏侯纨绔作风,从不知他的文笔居然如此雄丽!

    他见过有人自夸的。

    但是从未见过有人用满满的数百卷竹简,把自己浑身上下每一处,无死角的自夸成花。

    这是何等文采,才能洋洋洒洒,写满这数百卷竹简?

    杨绛飞快的看了十卷之后,每卷都不重样,花样翻新的编,彻底服了,叹服的五体投地。

    自愧不如啊!

    自大楚行举荐制以来,这是前所未有的壮举!

    当年他写举荐书,厚着脸皮写了几行自赞,便没脸再多写。

    小昏侯能写满数百卷竹简,可以砌成金陵城一堵墙。若将这满车竹简制成竹箭,都可射退一波千骑匈奴兵了。

    按理,公车府要对举荐书的每一句话都审核一遍,以防有不妥之处,无意间触怒圣上。

    但杨绛对这份自荐书已经是望而生畏,不敢去审这份自荐书。

    还是让丞相府去审,最后将这一牛车送皇帝批复,是否允许小昏侯参加殿试。

    他赶紧吩咐小吏,“别搬了。公车府处理不了,这道自荐书直接拉去丞相府吧!...请谢主相审核,他老人家经验丰富,应该知道怎么处理这份自荐书。”

    “是,公车令大人!”

    小吏们得了吩咐,苦着脸又把搬下来的竹简搬上车,拉到宫里的丞相府去。

    ...

    楚天秀忙着弄纸,他需要更多的纸,解决茅房之急用。

    私塾的麻纸,肯定是不能再去动了。

    再去取纸,贾生这老酸儒,非气的找他拼命不可。不小心把贾生给气死了,岂不成了他穿越人生,高尚德操里的一大污点!

    况且私塾一月也才十多张,根本不够用。

    麻纸,质劣,偏偏还又贵的离谱。

    他记得,蔡伦以麻纸为基础,改造发明出了蔡侯纸,令纸张的品质大幅上升,成本也大幅降低。

    纸终于彻底取代了笨重的竹简,流行后世两千年之久。

    楚天秀也没指望造纸,能替自己挣银子。

    身为上门的赘婿,他是没有私人财产的,不去想什么挣钱的事情。

    但平王府也不能薄待他小昏侯,总要给他提供最低的生活保障水准——纸,把茅房堆满吧!

    “本小侯爷花点心思,把蔡侯纸发明出来?品质好,产量极高,关键是价钱还非常便宜。这样,我就算把王府所有厕所都堆满纸,也绰绰有余。这辈子再也不用为上茅房操心了。”

    楚天秀想到这里,顿时拿定了主意。

    他需要一座麻纸作坊,娴熟的麻纸匠人,来改进造纸工艺。

    他立刻叫来祖儿,商量造纸一事。

    祖儿对麻纸了解不少。

    她说在长乐街的箍桶巷,有一座巧匠坊,聚集了众多的各行业匠人。其中有一间小型的麻纸作坊,平王府的麻纸,就是从这个作坊生产出来的。

    只是作坊的麻纸产量很低,放在竹简店铺售卖,只有高门贵族,才会少量买来试试鲜。

    姑爷想要造纸,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把这间小作坊买下来,有几个匠人,又有场地,便可以自己造纸了。

    不过,要买下一座小型的麻纸作坊...估计需要一大笔银子。

    至少需要几百、上千两银子,才能买下这间小麻纸作坊。否则,人家麻纸作坊主,凭什么要把作坊卖给你?!

    银子啊!

    楚天秀立刻头疼起来。

    他不仅要买下一座小小的麻纸作坊,还要将它扩建升级为一座大规模的造纸作坊。

    这需要有大块的空地,聘请一批掌握造麻纸技术的娴熟匠人,造出一批造纸工具——归根结底,就是一大笔银子,才能办成这件事。

    要投几千两银子的钱,进行造纸工艺升级,兴建更大的作坊,采购造纸的原料,扩大生产规模。

    可这笔钱从哪里来?

    换成以前花天酒地的小昏侯,几万两银子都打水漂了,根本不会愁这几千两银子的开销。可对于上门赘婿的他来说,成了一个大难题。

    他没有“嫁妆”。

    古代女子上门,都会带些嫁妆,算是女方自行使用的私财,男方家不可动用。

    有的赘婿上门,有时也会带点个人的小财货。

    可是昏侯府一毛不拔,老昏侯一棒子打昏他,送到平王府,他身上一文铜板的私人财产都没有。

    丫头祖儿兜里,供她使用的最后那两枚铜板,也换一杯冷酒喝掉了。

    这笔造作坊的银子,只能找平王府出。

    楚天秀思来想去,只能让祖儿,去把平王府管事的钱大总管找来,让他从王府的账房,拨个三五千两银子出来使唤。

11 冷淡的二夫人

    祖儿把钱大总管叫来虞园,听候姑爷的吩咐。

    钱大总管是二夫人从谢氏门阀带过来的亲信手下,如今在平王府管着上上下下一众杂务,实权颇重。

    楚天秀在书房太师椅坐着,喝着一盏香茶,朝钱大总管道:“本侯要从帐房支三五千两银子,改善一下生活。”

    这点小钱,对财大气粗的平王府来说,也不算什么大开销。

    钱大总管心中虽然对这位上门姑爷小昏侯不以为然,但主仆分明,面子上的毕恭毕敬,还是做得十足的。

    他躬着身子,倾耳听着,闻言顿时吃了一惊,“姑爷,要三~,三五千两银子..改善生活?”

    这可是近五千两银子啊,王府数百名仆从们一年的开支了。

    他有些怀疑自己听错数目。但是看小昏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应该是一点都没错,就是要三五千两银子。

    钱大总管顿时暗自咋舌。

    昏侯府诞生的金陵四大纨绔之首!

    穷奢极欲啊!

    难怪昏侯府雄厚的家产,甚至连四处借来的银子,全都被小昏侯彻底败光。

    昏侯府已经被他给挥霍空了,现在看上了平王府的家产。

    这才上门三天呢,小昏侯一开口要三五千两银子的“小钱”。平王府虽然有钱,可是一次三五千两银子,也经不住他的败啊!

    不过,平王府可不是昏侯府,财政大权被二夫人捏的死死的。小昏侯上了王府的门,还想败家挥霍,那是断然不行的。

    但是,他一个总管不能,也不敢对此说什么。

    钱大总管立刻露出为难之色,果断推卸道:“姑爷,小人只能负责十两银子以下的小开销,超过百两银子都要请示二夫人做主。平王府规矩严,请姑爷体谅,找二夫人批这笔银子!”

    二夫人是平王府的主妇,只有她这位主子,才能管束小昏侯这个上门女婿。

    平王事务繁忙,根本不管王府里的开销琐事,府里的大笔开销都是二夫人说了算。

    “就这三五千银子,还要去问二夫人要?”

    楚天秀无奈,“罢了,带我去找她吧!”

    自己没钱,就是这么麻烦。

    以前在昏侯府,几万两银子,小昏侯哪里需要问别人,也就是挥一挥手的事情。

    眼下才三五千两银子的开销,就要他亲自舍下小昏侯的脸去求人。

    而且自打他上了门,二夫人的脸色便难看的很。他根本不想去见她,可是...兜里没钱,只有找这位脸色难看的二夫人啊!

    ...

    片刻。

    楚天秀带着祖儿,和钱大总管,一起来到了王府正厅。

    却见二夫人正在招待客人,金陵十大门阀之一谢氏门阀的子弟谢灵云,将楚天秀这位姑爷晾在一旁。

    楚天秀倒也不急,在旁边待着。

    二夫人谢丽元和她这位侄儿,在商量李氏、谢氏两大门阀,彼此相互举荐子弟参加朝廷岁举的事情。

    “姑姑,您看侄儿这份为李敢年写的《举荐书》写的如何?”

    谢灵云恭敬道。

    李敢年是平王李荣的一位旁支侄子,也是李氏门阀今年推举出来出仕的举子。

    二夫人特意找他这位谢氏才子代笔,为李氏子弟写了一份《举荐书》。

    “嗯,不错。文字短小精悍,炫丽雄奇,将举荐书写的犹如诗赋一般,非常出色。”

    二夫人眸中微亮,非常欣赏这位谢家子侄。

    谢灵云的才能不高,政治智慧略有欠缺。但是诗赋惊绝,有金陵第一青年诗赋大家的美誉。

    “姑姑...那谢氏这边的举荐...。”

    谢灵云担心的问。

    “放心吧!我跟你那丞相爷爷提了,谢氏门阀今年推你出仕。”

    二夫人淡笑道:“至于你的举荐书,自己写吧。明日把这两份举荐书,一起送公车府去,不要误事。此番朝廷问策,你只需中规中矩答题就行,爷爷会保你出仕一个县令。以你的才学、诗赋,定能得皇上赞赏,日后官至九卿也未尝不可。”

    “是姑姑,侄儿定会抓住这次机会。不打搅姑姑了,先行告辞!”

    谢灵云喜形于色,起身拜别,又向楚天秀躬身拜别。

    谢氏门阀子弟数百之众。

    爷爷谢胡雍主相,光是嫡孙就有几十个,他只是嫡孙之一。但是谢氏每年的举荐出仕的名额却仅有一个。

    若是错过了举荐出仕的最好年纪,谢氏年轻后辈不断的兴起争夺,以后他想出仕,就非常困难了。

    今年,李氏、谢氏相互交换举荐自家子弟出仕的名额,他能拿到这个名额,非常不容易。

    ...

    谢灵云告辞了。

    二夫人谢丽元,终于有空处理楚天秀这位姑爷想支钱的事情了。

    钱大总管将事情,一五一十的禀报给了二夫人。

    她望向小昏侯的面色,也冷淡了下来。

    “你要支三五千两银子,...改善一下生活?”

    她心头冷哼。

    前年王爷借给昏侯府的十万两银子大窟窿,现在还没有填回去呢。

    “要支钱,也不是不行。但咱们平王府家大业大,凡是都要预先精打细算,量入为出,不可随意增加开销,否则用不了几年家产便败掉了。我这一家之母,也要承担责任的。

    王府今年的预算开支都满了,没办法拨这笔银子。

    要不,你直接向王爷请示一下,把这笔开销,安排进明年的预算里去?”

    二夫人冷淡的眼底下,满是戏谑和轻嘲。

    楚天秀快被气晕了。

    钱总管推到二夫人,二夫人又推给王爷,一个推卸一个,就是不愿意给这笔银子。

    哪怕他开口向王爷要钱了,也还要排入明年的开销预算?

    问题是他那娇贵小侯爷的屁股..能等明年吗?

    看来他这平王府的上门女婿,以后是别想从王府要到一两银子了。

    罢了!

    楚天秀心中暗恼,也不想在这王府大厅待下去,起身告辞离去,另想办法弄这笔造纸的银子。

    二夫人却是一副脸色淡然。

    有她这位谢氏门阀第一大才女,目光如炬的二夫人坐镇平王府,小昏侯还想要挥霍败家,做梦吧!

    皇上贬你当平王府的上门赘婿,就是想把你这大纨绔栓住,可不是让你来享福来的。

12虞儿真.金主

    楚天秀拂袖离开大厅,却又犯愁。

    他想着,要不要回一趟昏侯府,找老昏侯要几千两银子来买造纸作坊。

    但是老昏侯,连一顿晚饭都不肯留他在家吃,怎么看也不像舍得出几千两银子的人。

    祖儿看到楚天秀愁容满面,拉下面子去求二夫人她居然也不给,不由犹豫着道:“姑爷,要不...去问郡主?她可能愿意出!”

    “郡主有钱?”

    楚天秀惊讶。

    “有!”

    祖儿认真的点头。

    郡主可是朝廷册封过的,堪比侯爷,很有钱。

    楚天秀想了想,也只有厚着脸去找自己老婆要这笔钱。

    唉,他这个上门赘婿,看来还是避免不了吃软饭的命啊!

    ...

    虞园。

    一道翩翩倩影,手持二尺宝剑,在庭院空旷的雪地里舞剑,游若惊鸿。

    李虞正在修炼李氏门阀的族传剑术。

    身为平王府子孙,家族世代在战场厮杀,修炼刀剑、骑射是必须,兵书战策更是烂熟于胸。

    楚天秀来到虞园,看到李虞妙曼身姿在雪中起舞,不由看呆了。

    待她停歇下来。

    他这才上前,有些脸红讪讪的提出,想要一笔一千两银子,买下一座麻纸作坊。

    “夫君要买作坊造纸?”

    李虞美目盼兮,收起宝剑,拭去粉额上汗珠,柔笑道:“这是好事啊!笔墨书砚,文人必备之物。

    我们平王府的武风太盛,火气太旺,置办个造纸作坊,为府上添些文脉水木气运也好!”

    她以前在王府私塾上学的时候,用过麻纸练习书写。

    麻纸要比笨重的竹简要轻便许多,是个好东西。

    只是麻纸的成本很高,用的起的人很少。

    偌大的一座金陵城,也只有权贵豪门之家偶尔用用。连大部分家境小富的儒生、文士都用不起麻纸,更别说平民百姓了。

    夫君要买麻纸作坊造麻纸,这是正儿八经的事情,添加王府的文气。

    唯一的担心,怕是麻纸很难卖出去,免不了会亏本。

    但,她还有别的考虑。

    就算买作坊造纸亏了钱,也不是多大的坏事。

    夫君在平王府也没什么事做,一个逍遥闲散的上门小侯爷瞎逛,难免到处惹是生非。

    他向朝廷自荐当官,并非易事。

    她昨日去找项凌公主,公主答应了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但她能否劝动皇帝,还是未知数。

    夫君想要去造纸,总比他无所事事,去金陵城到处结交纨绔,狐朋狗友,要强太多了。

    “就是没银子...二夫人也不给支钱!”

    楚天秀挠头,无奈。

    “王府公账既然不批,那就从我私账拿银子。”

    李虞淡笑道。

    千两银子,对于她这郡主来说,真不算什么钱。

    身为平王独女,每月都从平王府公账上领取一百两银子的例钱,是她出生便有的私房钱。

    日积月攒,除掉开销,二十年下来也积累近万两银子了。

    这只是她的一小笔收入而已。

    她这些年在金陵城的繁华闹市,陆陆续续还置办了十几间店铺,每月都有一些租金。

    最重要的是,她十岁被皇帝册封为郡主。

    她的正式封号是“丹阳郡主”,有一座属于她的封地郡县——丹阳县,私田三百顷,共食邑三千户。

    丹阳县,在金陵皇城上游的一百里位置,乃金陵皇城屏障,大江之锁钥,军略要地。

    将她的封地放在丹阳,可见皇帝和沈太后,对她是何等的喜爱。

    她这位丹阳郡主虽然没有一县的治权,但这三千户食邑的税赋不用上缴朝廷,都归她名下。

    丹阳县内有一座马鞍山,山上还发现了一座铜矿,供她铸铜钱所用。

    没钱自己挖铜铸造。

    所以,她这位丹阳郡主很有钱。

    “我还打算兴建一座更大的造纸作坊,多请些一些匠人和工人...这样才能把纸的成本降下来。”

    楚天秀连忙道。

    “没问题。我在金陵城外,有一块数十亩的荒地,正好可以造大作坊。另再给你五千两银子扩建作坊。你手下没什么人,我让狄儿去帮你招人,造作坊吧!”

    李虞随口道。

    她心中飞快的盘算了一下。

    造一座新作坊,估计能让夫君忙活好久,不在平王府和金陵城惹是生非。

    日久天长踏踏实实干些事情,夫君也就能渐渐改掉纨绔、挥霍的习惯。

    说不定,皇帝和世人,也就慢慢忘了小昏侯以前有多纨绔。

    五千两银子若是改掉夫君的纨绔习性,还是很划算的。

    楚天秀顿时大喜,“太好了,我已经想到了一种新的造纸术,能大幅改进麻纸的工艺。不过,这些匠人会不会外泄我的新技术?可有法子约束这些匠人?”

    “我的郡主食邑三千户,可以剔除一些农户,将匠户加入进来。把造纸坊的所有匠人,划入我的食邑户口,他们是我的食邑,自不敢外泄你的造纸术。”

    李虞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又道:“还有,夫君你以后大小事都无需再去找二夫人,缺钱、缺人、缺地跟我说便行了!”

    她丹阳郡主的夫婿,若是什么都要低三下四的去找二夫人请示,想想都气闷。

    楚天秀简直感动的快哭了。

    虞儿大金主太强了。

    手下有钱、有人,还有地。

    他以后再也不用去求二夫人那臭婆娘了。

    “啵~,多谢虞儿娘子!为夫这便造纸去,等造了,先让你们好好享受一下高质量的生活。”

    楚天秀猛的凑近,亲了李虞脸颊一口。

    他转身便拉着祖儿,叫上狄儿,飞奔而去金陵城买麻纸作坊。

    李虞被他亲了一口,呆了一下。

    待她反应过来,粉雕玉琢的脸颊瞬间飞霞,心如鹿撞,轻咬着红唇,气的一跺脚。

    哼,这个登徒子,给他几分好颜色,就蹬鼻子上脸了。两人还没有择吉日举办新婚大礼呢,怎可非礼于她!

13 麻纸作坊

    长乐街。

    箍桶巷子里瘪窄阴暗,两旁全是低矮的瓦房。巷子里大多是做竹篾、竹筒、竹简的竹匠人家。

    仅有一户孙姓匠户造麻纸。

    巷子两旁瓦房上压着厚厚白雪,屋檐挂下一根根的冰凌。

    窗户不透气,屋内昏暗潮湿,外面地沟污水横流。

    好在,现在是腊月寒冬时节,皑皑白雪覆盖了大地,倒也不闻腥臭。

    匠户地位较低,在金陵城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能有一个屋舍遮风挡雨,这已经是相当不错了,对居住的环境自然不苛求。

    楚天秀在祖儿的带路下,进了巷子深处,皱着眉头。

    身为一个现代人,他在王府还不觉得卫生差,只是茅房没纸不方便。

    但进了平民区,他立刻本能的感觉金陵城的平民老巷子很不妥当,人口密集,地上太脏了,容易出事。

    得向金陵府尹好好说说,改造一下金陵城的排污沟渠才行。

    不过今天他是来办麻纸作坊的事,这事也不急。

    他们来到了一间麻纸坊前。

    这间麻纸坊,说是作坊,其实就是一间平民屋子。

    屋子里面颇为简陋,屋内外侧堆了很多破旧麻头、破麻履、破麻衣。屋子中间是这户匠人一家老小,睡觉的地方。

    墙上晾着一些干了的麻纸。

    屋子最里面才是在造纸作坊。

    摆放着刀具、石臼、洗纸床,等造纸工具。

    但被一块破布遮挡住,外面看不见。

    这座不大不小的麻纸作坊,足足住着五口人。一对四五十岁的孙匠老夫妻,还有他们的三个二三十余岁的儿子。

    一家上下五口,全靠着这一手麻纸手艺养活着。

    “小的孙老匠,见过小侯爷、小姐!”

    一名穿着破黑袄的干瘪老头站在矮屋门口,面色紧张而拘谨,见到眼前这位锦衣华服贵气的公子和小姐,手足慌张。

    平日那些大户贵人麻纸,都是在长乐街的竹简书店,根本不会来这条瘪介的小巷。

    祖儿已经跟他说了,小侯爷和丹阳郡主,要花一笔银子买下他这座麻纸坊,他们孙氏一家全都入丹阳郡主的食邑户口。

    这户孙姓匠人的麻纸手艺不错,可惜麻纸一直没什么生意,养了三个二三十岁的儿子,也就勉强糊口。

    孙老匠人听过小昏侯的名声,知道这位小侯爷是金陵有名的纨绔子弟。

    小侯爷要连人带麻纸作坊一起买下,他是有疑虑的。

    但好处是可以加入郡主的食邑户口,以后不用再向朝廷交税和徭役,那是很多人羡慕不来的事情。

    孙老匠人没有犹豫,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楚天秀看了一眼他身后几个人。

    孙老匠人连忙介绍,“这是小人的婆娘,平时帮忙打下手,削麻皮什么的。这几个是小人的三个儿子,尚未成婚,跟着小人一起造纸、捣浆。都是一身的力气,干的一手好活!”

    三个汉子衣衫破旧,老实巴交,躲在老爹后面,吭不出半个字来。

    “你家麻纸成本多少,销量如何?”

    楚天秀平淡的问道。

    “一张一尺长的麻纸,采买麻皮的原料成本是三文铜钱,卖给书简店家是五文铜钱。店家售价是十文铜钱。

    这十文可以买十个大炊饼,寻常人家没人买,只能卖给金陵的富贵人家。

    但那些富贵人家也只是偶尔用,嫌弃咱家的这麻纸粗陋,容易渗透墨水。

    咱家辛苦干一个月下来,大概能造一百来张麻纸。一张麻纸成本钱,挣个二百来文铜钱,也只能勉强糊口。”

    孙老匠老老实实,吭吭哧哧的说道。

    他不知道小昏侯买下他家麻纸作坊来干什么,只能实话实说。

    楚天秀微皱眉头,也看得出来,这孙老匠人家的麻纸生意不好。

    这一家五口都穿的破烂,屋子也破旧不堪,朽木土墙。若是麻纸生意好,不至于生活如此窘迫。

    一个月都产不了百来张麻纸,养活二个人还算可以。但还要养活三个能吃的成年汉子,就够呛了。

    “你造麻纸,怎么一个流程?”

    楚天秀随口又道。

    他想知道,孙家的麻纸工艺水平到了什么程度,才好指点一下,改进成真正的蔡侯纸。

    孙老匠却是面色一惊,连忙佝偻着身子,连忙卑微的拱手,脸上露出哀求,“小侯爷,这~,这麻纸造术,是小人家的世代祖传的秘术,吃饭的饭碗。您老就别问了。”

    楚天秀理解孙老匠人此刻惶恐的心思。

    匠人没土地,全靠自己的独门手艺,挣钱糊口。

    孙老匠吃这碗饭,他的三个儿子,甚至以后的子子孙孙都吃这碗饭。

    古代匠人的技术往往世代家传,是吃饭的家伙。

    让他外泄自己的饭碗,导致更多人来造麻纸竞争,岂不是断了自家子孙的活路?孙老匠人入了郡主的食邑户口,可也还得干活,靠这门造纸手艺来吃饭。

    就算痛打他一顿,他也不会吭半个字说怎么造麻纸。

    蔡伦造纸术是公开的,这又是另外一回事。

    蔡伦把“蔡侯纸”的造纸术,直接献给朝廷,那是因为他是二千石的朝廷九卿高官。

    他的主业是官员,造纸只是博得名声的小道,自然根本不在意造纸的钱。

    楚天秀也没再问,直接平淡道:“你用石臼捣烂了麻皮之后,纸浆脱脂,用的可是生石灰?切、洗、浸、蒸、捣、打、抄、烘、揭,这**个造纸步骤可有缺漏?”

    孙老匠人顿时瞪大了眼睛,心头大震。

    造麻纸的流程颇为复杂,纸张的优劣完全在于技术细节。而用什么给纸浆脱脂,这是造麻纸最重要的步骤。

    每次用生石灰打浆,都是他亲自动手,用多少量,连三个儿子都不告诉。怕他们人傻被骗,只让他们干捣烂麻皮的粗活。

    造麻纸本就不是什么高深的秘密...一旦了解了关键之处,其它都较为简单了。

    小侯爷连造纸的全部过程都知道。

    楚天秀神情平淡。

    他知道的何止是这些,甚至知道,孙老匠的祖上应该是捣蚕人。

    麻皮造纸最重要的就是捣皮打浆,并且用生石灰脱胶脂。

    不脱胶脂,造出来的就是油纸,可防水,无法吸墨用于书写。

    古人是先掌握了捣蚕丝脱脂的技术,然后无意间发现这种技术可用于捣麻皮,这才造出麻纸来。

    这小部分捣蚕丝人也就便改行造麻纸了。

    “你也无需担心你的饭碗。本小侯爷还看不上你家麻纸术。我买下你家麻纸作坊,是要改造一下麻纸技术,造出更好的纸!你只管按照我的吩咐去做便是!”

    楚天秀淡淡笑道。

    “您说。”

    孙老匠人哪里还敢在楚天秀面前装资深造纸匠人,心头发麻,满口苦涩。

    他也就能在哪些不懂麻纸关键工艺的人面前,以资深造纸匠人身份自居。小侯爷都知道这些,他的这点家当秘密,在侯爷大人眼里显然也不值钱了。

    楚天秀挥了挥手,让孙老匠的婆娘、三个儿子都退下,独留下孙老匠。

    “麻皮的收购价钱太贵,跟人争麻布衣、麻鞋,成本极高。本侯打算用非常廉价的树皮,竹之类,为造纸材料,进行大规模的造纸。”

    楚天秀沉声道。

    麻是高价值经济作物,光是材料的成本就极高。用来造纸,造出的纸张当然昂贵。

    没几个人用得起!

    大规模造纸,必须用最便宜的材料,随处可见,没人争抢的廉价材料。树皮和竹,量大的用不完,再适合不过了。

    原料成本爆降到原先的百分之一,再加上大型作坊批量造,从而让纸张成本大幅降低。

    孙老匠听了,却是一愣,急忙苦劝道:“小侯爷,万万不可如此。

    您有所不知,小人亲手试过用树皮来捣碎打纸浆,但是这树皮的胶,比麻皮的胶厚多了。

    打浆脱脂,总是脱不干净。

    结果这纸太油,吸不住墨水,连一张都卖不出去。要是大规模造,耗费巨大,卖不出去,那就亏大。”

    小侯爷造纸亏了大本钱,他这造纸匠人还能得好处?恐怕饭碗都要被砸了。

14 本侯的纸一定要香

    楚天秀听了孙老匠的苦劝,不由颇为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看来,古人还是知道,树皮远比麻皮要廉价。如果能够用树皮纤维来造纸,他们自然不会非要用昂贵的麻皮造纸,跟平民百姓争布衣原料。

    但知道归知道,解决不了技术问题。

    树皮里含有大量的木素、果胶、蛋白质,份量远比麻皮高。这直接导致了树皮脱胶打浆的难度,远高于麻皮。

    树皮脱不干净胶脂,造出来就是“油纸”。水都粘不上,更别说墨汁了。无法书写的纸,古人拿它来干嘛?

    造纸需要好碱。

    有了优质的碱,才能造出优质的纸。

    蔡侯纸就是解决了这个关键难点,才得以真正普及造纸术。

    “树皮难脱胶脂,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生石灰的碱性不够。直接改用碱性更强的草木灰来脱浆,效果好许多。”

    楚天秀一笑。

    孙老匠人用的是生石灰。

    蔡伦改用草木灰。

    都是天然存在的碱,石灰和草木灰的碱性强弱的改变,令树皮可以用于造纸,给造纸带来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化。

    自蔡伦之后,后世一两千年造纸,几乎都是用草木灰。

    但在这之前,麻纸匠人显然没有注意到草木灰的用途。

    “草木灰...这能用吗?”

    孙老匠人一听,心里犯嘀咕。

    这草木灰比生石灰的来源更容易,灶台底下全是草木灰,都不用本钱。

    可是,他没听过,草木灰可以用来替代石灰。

    也不知道这位从来不干粗活的小侯爷,是哪里来的信心?

    “试试便知道!”

    楚天秀道。

    这座麻纸作坊囤积了一些原料,造纸工具也都是现成的。

    他们在简陋的麻纸坊,实验草木灰的效果。

    楚天秀让孙老匠直接用两口大锅,沸水熬煮麻皮,分别加入草木灰和石灰,看看脱胶脂的效果。

    一个时辰之后,两锅麻皮出锅。

    孙老匠人粗糙的手不断搓揉两种麻皮,仔细打量。

    一口锅已经完全脱胶,而另一口锅却只脱了很少量。用草木灰熬煮的麻皮,脱胶的效果,明显要高于生石灰熬煮麻皮。

    他看到两种麻皮的脱脂效果,终于露出惊色。

    改用了草木灰,脱胶效果果然是大幅提升。用来脱树皮的胶脂,效果定然也要比生石灰好太多。

    这就是匠人最心动,梦寐以求的技术啊!

    “好...太好用了!”

    孙老匠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低廉的树皮一旦能够用于造纸,那么造纸的成本大幅降低。

    整个大楚买纸的书生文人,多的如过江之鲫。

    他这小造纸作坊能卖多少纸啊!

    楚天秀笑道,“本侯爷在城外有几十亩荒地,准备造一座大型造纸作坊。已经派人去平整土地,兴建作坊,请一批工人来了。

    孙老匠,你坐镇这新造纸作坊,负责给本侯爷造纸。

    记住,造纸术最关键的技术,此乃本小侯爷的不传之秘,不得外泄,免得有人跟我们争造纸业。”

    他寻思着,时间久了,造纸术最后还是会泄露出去。

    但至少前几年要严防死守。

    把造纸作坊的本钱挣回来...最好还能挣一笔银子给李虞,省的她以为自己这小昏侯,只会胡乱花银子。

    “是,小人定会严加保密!小人亲手造脱脂水。其他人只帮衬一些不相干的粗笨活,不让他们参与秘术。”

    孙老匠人连忙。

    楚天秀随后又参观了一下孙老匠的简陋麻纸作坊,看看孙匠人家用的造麻纸术。

    孙家的造麻纸术,简直是粗糙的惨不忍睹。

    孙老匠的老婆负责削剪麻皮。将削好的麻皮,放在一个小池子里浸泡,泡上一个月,耗时极久。

    “以后不要泡了,直接熬煮!”

    楚天秀道。

    然后将泡软的麻皮,捣碎打成纸浆。

    这个活是孙老匠的三个儿子干,用手工石锤,不断的捶打。

    累死人,效率还极低。

    “这手工捶打,以后改成水磨捶打、牛磨捶打!丰水季用水力,枯水季用牛力。”

    楚天秀道。

    最后,是烘纸。

    孙老匠买不起炭火来烘纸,放在屋顶太阳自然晾晒。孙家三个大傻儿子,轮流守着免得被偷。

    若是不出太阳,就无法晒纸。

    这纯粹就是老天爷赏一口饭吃...连续十天、半个月都是阴雨天的话,那就吃糠吧!

    “晒纸,要改成烘烤墙,以炭火烘纸。每天不间断的生产纸张。”

    楚天秀摇头。

    也难怪这间麻纸作坊的月产量,只有一百张麻纸,低的可怜。

    “是是,小侯爷!”

    孙老匠谦卑的跟在楚天秀屁股后面,拼命点头,竖起耳朵倾听,生怕漏了半个字。

    这可是小侯爷传授给他独家绝活,当然要仔细记下,保密的死死的。

    他此刻的信心已经是大增。只要跟着小侯爷埋头苦干,他三个儿子说不定都能娶上老婆。

    楚天秀正准备离开孙匠人家的麻纸坊,忽然又想到了一个极为关键的问题。

    “对了,最后一个程序,竹席洗纸的时候,在水中加一些香料粉。造出来的纸,一定要有香气!

    回头我派人给你送一点香料过来。这是重中之重,比我上面说的其它都重要!”

    他正色叮嘱道。

    “小侯爷,水中为何要加香料?”

    孙老匠人面色一呆。

    草木灰的神奇效果,他已经完全理解了。其它工艺的改进,他这老匠人一听就明白,心服口服。

    可这香料又是起到什么神奇的作用,比草木灰更有用处?

    再说,这香料贵的离谱啊!

    金陵城的香料,很多都是西域商人冒死运过来的,一两香料一两金,都是达官贵人才用得起。

    往纸里加香料,成本岂不是飞上天,比麻纸成本都高许多。

    “本侯造的纸,当然要闻之心旷神怡,芳香四溢!才能镇压...气运!”

    楚天秀笑道。

    孙老匠还是没明白小昏侯想干什么,他想了一下,小声建议道,“小侯爷,若是纸上生香...其实用花香也行!城外野花多,不费钱。”

    “花香?这个法子也不错,省了香料钱!”

    楚天秀诧异,琢磨了一下,立刻道,“孙老匠,你估算一下,树皮造纸的成本会是多少?”

    “树皮的来料太便宜了,城外郊野取之不尽。小侯爷要的纸上生香,用花瓣也没增加什么成本。

    这种纸的制作成本...小人估计,最高也就麻纸的百分之一成本,剩下的都是匠人、工人费。

    如果是一座大作坊来大量造纸,纸价出奇的便宜。”

    孙老匠人飞快的盘算了一下,满脸都是喜不自禁。

    “行,明日便开工!”

    楚天秀微微点头。

    孙老匠人是造麻纸的行家,世代干这份活,自然懂造纸的成本。

    只要捅破了诀窍,剩下的根本不用楚天秀去多提点。

    他已经吩咐狄儿,去金陵城郊外,立刻开工建造一座庞大的新作坊。

    按照他的设计,要利用河流的水利,造水锤捣浆,以节省人工费用。从各个环节,大幅改良工艺,提高造纸的效率。

    新作坊一旦建成,日夜造纸,产量可以非常大。

    “嗯!城外的作坊还没造好之前,你先在这麻纸坊用新工艺尽快造纸,给我抓紧造出第一批纸,本侯急着用!”

    楚天秀吩咐。

    “是!”

    孙老匠连连点头。

    ...

    随后的几日日子,楚天秀每日带上孙老匠,去金陵城郊的新造纸作坊,亲自指点造纸的全流程。

    因为楚天秀要求最快造好作坊。

    狄儿一口气从金陵城内,请了上百名石匠、木匠,兴建作坊。

    造纸所需要的切皮、洗涤、浸草木灰、蒸煮、捣碎、打浆、抄纸、烘晒纸、揭纸的各种刀具、蒸煮、烘烤工具,同时开工建造。

    其实蔡侯纸的工具,非常简单。

    最大的工具,也就是水磨锤和牛磨锤。丰水季节,用水力石锤捣碎树皮制浆,旱季,则用牛力碾压原料打浆。

    房子都是木头搭建的茅屋。

    新造纸作坊的兴建速度非常快,短短两日便见雏形。

    把新造纸作坊所需的工具配齐,也就花了两千两银子不到。

    孙老匠跟在小侯爷后面,倾听小昏侯对造纸的每一个细节的指点,兴奋无比。小侯爷太厉害了,简直就是神人。

    他这一两天功夫,学到的新技术,比他半辈子积累的还多。

    新造出的水利石锤,只需一人操作,便抵得上十个大汉累死累活的手工捣浆。

    他三个儿子一起捣浆,便抵得上原先三十多个人工的人力。

    熬树皮,大幅加快脱胶脂的速度。建了好几堵几十丈长的炭火墙,用来烘晒纸张,不管阴晴,日夜不停的出纸。

    新造纸作坊一旦建成,出纸的速度简直难以想象。

15 “昏侯纸”横空出世(求推荐票!)

    楚天秀带着狄儿、祖儿,在金陵城外,顶着腊月的严寒风雪,建好一座数十亩地的新造纸作坊,督工了每个造纸环节。

    随后,他让孙老匠当坊主,狄儿派人监工,自己则做个甩手掌柜。

    孙老匠人办事十分谨小慎微,脑子也挺灵活,已经归入了李虞的食邑户口,交给他去做也放心。

    ...

    只过了几日,一晃到了腊月,孙老匠人便带着一叠新纸,匆匆来平王府求见楚天秀。

    小侯爷之前吩咐了,要以最快速度,向他供应一批纸张。

    孙老匠自然是不敢怠慢,抓紧赶工,向楚天秀献纸。

    书房内。

    “小侯爷,第一批纸造出来了。”

    孙老匠佝着身子,激动的有些颤抖,双手献上一小叠新纸,“这第一批一百多张纸,在麻纸坊造的,用了一些以前剩下的麻皮纸浆,又加了许多破麻绳、破渔网和旧树皮什么的,成本减了七八成。

    然后用您传授的改进草木灰工艺,以蒸煮和烘纸之法,最快速造出来的样品。

    时间短,成本低廉,质量尤其上乘。这市面上绝无仅有的好纸。这样一张好纸,哪怕卖个十五、二十文铜钱,也没问题,甚至销量还更高!”

    “这么快!”

    楚天秀惊讶的取过那一叠新纸,拿在手中细看。

    手感纸质细腻柔软,色泽略偏粉色。

    这纸的品质,已经比麻纸提高了数倍。哪怕是赶工造出来的,工艺也已经接近后世的蔡侯纸了。

    这第一小批,成本大幅减了七八成之多。

    哪怕依然卖十文,肯定有很多富贵人家愿意买的,利润极其丰厚。

    等自己新造纸作坊开工,第二批纸源源不断的造出来,成本更是能直接爆降到百分之一,大约一文钱十张。

    虞儿在金陵城内还有自己的十多间店铺,连店铺中间商都省了。

    自产自销,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可以完全控制造纸业的上下游。

    简直赚到爆!

    楚天秀心中想着,深吸一口气,纸上淡香迎鼻,令人爱不释手,“你用的是什么香?”

    “回小侯爷,在抄纸的时候,水里用了梅花,纸的颜色有点偏粉,还有一丝淡淡的梅香味。”

    孙老匠人喜滋滋道:“小侯爷,这纸如此出众,跟以前的麻纸已经截然不同,金陵城里没有任何一家麻纸作坊可比。

    可要给它取个名?叫香纸、梅花纸什么的,以跟麻纸区别开来。别人一听,就知道是侯爷作坊生产的纸。”

    楚天秀一听,目光微动。

    这孙老匠脑子果然很灵活,还知道独家命名。

    “这纸是我发明,我乃世袭罔替的昏侯爵位,就命名‘昏侯纸’吧!让天下人都知道,别以为本小昏侯只是纨绔,那也是有大本事的!”

    楚天秀略一寻思,笑道。

    “小侯爷,您取的名字...太好了!”

    孙老匠一时呛住,露出尴尬的笑容。

    小侯爷的造纸本事,他亲眼目睹,佩服的五体投地。可是,小侯爷的名声金陵城市井民间,确实不怎么好听。

    取名昏侯纸...不怕遭人误解吗!

    当然这话他不敢说,小侯爷爱取什么名,他都只有叫好的份。

    祖儿在旁,好奇的凑过脑袋,打量着楚天秀手中一小叠纸。

    她也是极为喜爱,惊叹道,“姑爷,好漂亮的纸,居然淡粉色还带香气,从未见过。

    姑爷打算将它们用来抄写典籍?我听说金陵城有很多穷书生,自己家里没书,经常背着十几卷空竹简,去富贵藏书之家,借书抄书了。

    姑爷用这些新纸来抄书,非常的漂亮,又轻便携带!”

    楚天秀听了,不由哑然失笑,“本姑爷通贯古今,还需要抄什么书?祖儿,你去把这些新纸,堆在小竹林的茅房!”

    这第一批的一百张昏侯纸,够自己用一个月,终于缓解了茅房用纸的极度匮乏。

    “啊!?...堆茅房?”

    祖儿刹那间瞪大了眼睛,望着姑爷。

    姑爷在想什么?...干这种暴殄天物的事情。

    这么好的纸,世间罕有的珍品,难道不应该用来抄写昂贵的书籍吗!

    好纸配好书,才是物有所值啊。

    她小心翼翼道:“姑爷...郡主知道了,怕是会生气的!”

    “她为何生气?茅房有了纸,她应该开心啊。我还特意为了郡主,在纸中加了花瓣清香之气,闻之淡香,心旷神怡。本姑爷这般温柔体贴,她开心都来不及。”

    楚天秀大笑。

    身为一个现代青年,穿越的生活是要讲究品味。

    堂堂大楚皇朝的侯爷、郡主、王爷,上个茅房还要用“厕筹”戳屁股,那是个什么意思?

    他这是给平王府做贡献,大幅提升自己和平王府的生活品质。

    至于那些酸儒书生们读书、抄书什么的,都是小事,到后面排队吧...那天他心情好了再说。

    先把生活品质的问题解决,这才是他穿越后的头等大事。

    他甚至已经能想到,李虞对这淡粉色香气扑鼻的昏侯纸有多喜爱。哪怕她嘴上不说,想到是自己花了那么多心思送她的礼物,心里也美滋滋的。

    祖儿睁大了眼睛。

    楚天秀挥了挥手,道:“去吧,把这一叠纸放小竹林的茅房。以后作坊送来的新纸,先把王府里所有的茅房,统统都堆满。

    对了,派三个人茅房看守本侯爷的纸。本姑爷也不是小气的人。拿来用可以,偷是绝对不行的!”

    反正新造纸作坊已经完工,以后昏侯纸多得是。身为王府姑爷,也要提升大家的生活品质麻。

    祖儿苦劝无用,只能哭着脸,按照姑爷的吩咐去做了。

    孙老匠人惊呆了,啥都不敢说,啥都不敢问。

    他只是头皮发麻,目露敬畏,躬身离去。

    活了大半辈子,一直只是长乐街箍桶巷里没什么眼界的小民,外面的世界几乎没怎么见过。

    长叹一声!

    长见识了,长见识了啊!

    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王侯将相的奢靡生活。

    这才是王侯的日常生活。

    小侯爷花了几千两银子,动用几百工人大造作坊,大幅提升造纸工艺,造出了世间罕有的昏侯纸,居然...居然只是为了茅房用纸。

    难怪小侯爷提了要求,这纸一定要香,香气扑鼻,以遮恶气。

    根本不是城里那帮没见识的憨小子瞎说的,王爷们爱吃大炊饼,吃一张,丢一张。

    他之前还以为小侯爷连造纸都无师自通,定是遭世人误解的一代奇才。如今方知,金陵四大纨绔之首,名不虚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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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9930/ 第一时间欣赏还要再爱你一次最新章节! 作者:前所一闲人所写的《还要再爱你一次》为转载作品,还要再爱你一次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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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是21世纪的当红歌星,因一起意外交通事故而穿越到了这个异世,本跟齐王爷夫妻恩爱有加、幸福美满,哪知娘家家族遭受奸臣陷害全族被灭,王爷在边疆保家卫国还没有归朝,她在回皇城的途中被奸人埋伏追杀,还遭遇狼群攻击,即将丧命于狼口时被人救起,从此世上再无齐王妃。十年了,他找了她十年,除了在那山岗上找到她的一块带血的破衣料、一只鞋子跟他送她的一支蝴蝶玉簪,找遍了全国再也没有一星半点的消息,他开始相信她真的已不在这人世,直到有一天他在邻国遇见了一位翩翩公子哥,他那颗已多年不成跳过的心又开始跳动了,可惜这位很像她的人是个男子,还是位王爷……还要再爱你一次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还要再爱你一次,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还要再爱你一次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