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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圣骑士的传说     万界点名册txt下载     万界点名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章·杀意

    卫家毕竟现在今非昔比,卫敏斋又炙手可热,得罪了卫家,这赔罪的动作果然也算得上神速,赵嬷嬷小心翼翼的问朱元:“姑娘这里......”

    严格的来说,今天其实黄家的那个什么公子,冲撞的最严重的其实是朱元。

    当时顺天府来人,赵嬷嬷也直言不讳说了车里坐着的是朱家的姑娘,是她们请去府里做客的。

    但是黄家头一个却选择来卫家道歉。

    而卫家的二夫人三夫人她们,显然也没有让黄家的人见朱元的打算。

    卫家的怠慢已经浮于表面,生怕人看不见。

    可越是这样,朱元越是明白为什么卫敏斋非得要请她帮忙了,她饶有深意的望了赵嬷嬷一眼,说没关系的。

    赵嬷嬷叹了口气:“真是......我们招待不周了,姑娘千万不要在意。”

    “在意是要在意的。”朱元微笑收起药箱,眼里殊无笑意:“可没关系,来日方长,慢慢来。”

    从前是一直疲于奔命,但是等到事情告一段落,朱元自己也已经体会到了周围人对她的变化,付泰就表现的最明显,虽然他自认为不明显。

    加上云上阁钱嵘那些贵小姐们的挑衅。

    她知道,她如今的名声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卫家二夫人三夫人连卫敏斋的吩咐都不顾忌,如此冷待她,其实也就是为了摆出一个态度,给她一个下马威罢了。

    都认定她名声不好,翻不了这个身。

    赵嬷嬷神情惊愕,一时不明白朱元这句来日方长是什么意思,可是她不过是个下人,就算是到时候要安抚朱元或是赔礼道歉,那也得等大夫人醒了,卫敏斋回来,跟二房三房那边施压,因此她也并不准备多事,恭敬客气的亲自送朱元出去。

    一路上都有行色匆匆的下人奔走,似乎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绿衣跟在朱元身后,眼睛忽然瞪大了拉了一下朱元的衣袖,喊她:“姑娘!您瞧!”

    朱元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正好看见一个风韵犹存的贵夫人,行色匆匆的走过来。

    赵嬷嬷显见得是不认得这人的,问了一声以后才轻声跟朱元说:“姑娘,这位是黄侍郎的夫人,是过来拜见老太太的。”

    也就是说,为的就是来跟卫家赔礼道歉了。

    那个黄夫人走到朱元跟前的时候就停住了脚,满面春风的看了一眼绿衣身上背着的药箱,温和的问朱元:“这位就是朱姑娘吧?听说你今天就在马车上,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多喝了几杯黄汤就做出这等不知深浅的事来,实在是该打!”

    她又是抱歉又是恼怒似地,又急忙跟朱元补充:“朱姑娘,真是对不住,那个不成器的混小子,他父亲已经险些把他的腿都给打断了,从此以后,再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您请尽管放心......”

    相比较起这些天遇见的那些高高在上的贵夫人或者是贵小姐们,黄夫人的姿态放的十分的低,见朱元不说话,还低声说了一声对不住:“我们一听见消息,便赶着递了帖子来了卫家,您既然是来给卫夫人瞧病的,我们也就想着能一同见到......都是我礼数不够周到的缘故,朱姑娘,这事儿是我们的不是,请您千万见谅。”

    绿衣诧异的瞪大了眼睛。

    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大概是人看惯了冷眼,她觉得黄夫人的态度太奇怪了。

    直到在回程的马车上,她还是忍不住觉得奇怪:“姑娘,这位黄夫人也太奇怪了,说是给卫家人赔罪去的,但是却也不得罪您.....”

    马车转过了承恩侯府的拐角,便拐到了之前恭顺侯府的长街上,朱元眼看着门口一对石狮子消失在眼帘,眉头渐渐皱紧。

    不对劲。

    虽然卫敏斋势大,但是黄家人表现的姿态实在是太低了。

    诚惶诚恐的道歉赔不是,连带着对着她都低声下气起来,实在是很难叫人觉得正常。

    绿衣正好说起这件事来:“姑娘,我在小屋子里听那些姐姐们说,黄公子的腿都快被打断了,酒都还没醒就被他们家的人给扛着来了,火烧火燎的给赔不是。卫指挥使太厉害了。”

    是吗?

    如果儿子真的不过是一时喝醉了酒,而冲撞了卫家的客人,那么黄家就毫不迟疑的打断儿子的腿?

    而黄夫人作为一个母亲,竟然还能保持如此低的姿态?

    这只能说明,今天的这场意外,并不是真的意外。

    她冷冷的笑了一声,靠在车壁上有些困倦的闭上眼睛。

    而与此同时,看着那辆带着承恩侯府徽记的马车消失在视野里,一个中年男人关上窗户,冷然的转过头去问乌尔:“依你看,这件事如何?她会不会是发现了什么?”

    乌尔面色不大好看的摇头,说不好说:“这个姓朱的丫头诡计多端,实在是一个大敌,这回黄公子冲动之下出手,哪怕是黄夫人和黄大人尽力扑火,可是只怕她还是察觉到了。”

    做的到底还是太急了,乌尔的脸色越发的阴沉,有些恼火的骂了一声:“这个时候,如果还惹上这个丫头的怀疑,那就真的是牵连甚大了!”

    这丫头可跟五皇子关系匪浅!

    中年男人倒是平心静气,见乌尔暴躁的厉害,笑了一声缓和了一下气氛:“也不要如此着急嘛,事情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乌尔并不敢得罪这个人,垂头丧气的摇头说:“多事之秋,总不能杀了她。”

    “不能杀。”中年男人诡异的笑了笑,眼睛一眯坐了下来,挑眉道:“那就给她找点事情做,有事情做了,自然就不会东想西想,想的太多了。”

    这话说的倒是简单。

    可是不管谁出手,总是有迹可循的,如何能够给朱元找麻烦而又不让朱元把这些麻烦跟黄家的冲撞联系起来?

    乌尔定定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中年男人,满怀期望的问他:“不知道先生有什么高见。”

    他们现在性命攸关,任何事情都要小心应对,不能出半点纰漏。

第七章·失踪

    朱元回到家里的时候,苏付氏已经听说了她乘坐的马车出事的事,焦急不安的等在门口,一等到她下车,便立即拉着她上下打量一阵,见她外表看着并没什么明显的伤痕,只是额角处磕破了一层油皮,才算是放了一点心,叹了口气拉着她的手仍有些心有余悸:“真是吓死我了,你走后不久,卫家的人便回来给你取衣裳,说是马车被冲撞了,马儿重伤......”

    等到回了屋子给朱元彻底检查了一遍以后,她才一面让绿衣她们伺候朱元梳洗,自己拿了药膏替朱元涂抹,眼泪啪嗒一下就下来了。

    她一哭,朱元便握住她的手:“姨母不要这样,都只是小伤罢了。”

    苏付氏实在是有些控制不住,语带哽咽的抱着她摇头:“都是我们不好,都是我们的不是,你过的这哪里是人过的日子.......”

    她到底是被付泰的那一番话给刺激到了,所以朱元现在又出事,她就有些受不了。

    朱元明白她在担忧什么,安抚的拍着她的背笑笑:“姨母,你放心吧,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没什么事的,我已经写信给外祖父了。”

    什么?

    苏付氏立即便不哭了,泪眼朦胧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下意识是不想朱元知道嫂嫂说的那些话的,怕朱元会对付清等人都生出隔阂来,她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举步维艰的时候,不能再失去更多了。

    可是朱元这么说......

    是了,苏付氏心里忍不住咯噔了一声,朱元远比她们想象的还要敏感敏锐的多,付泰的那些想法怎么可能瞒得过她?

    她咽了一口口水,有些头痛,却还是叹了一声气:“元元,你不要怨恨你外祖父他们,他们.....”

    “我不会的。”朱元明白她的担心,知道这些事还是说清楚大家都更舒服一些:“舅母对于我的名声的担忧,无非是害怕我连累表姐妹们,这其实也是人之常情,总不能为了我一个人,就影响姐妹们的婚嫁,我在信中已经跟外祖父说明了,请他给我半年时间,这半年里,我总能让现在的形势变化的。”

    哪里能那么轻易?

    苏付氏摸了摸她的头,其实不能完全放下心,但是听见她这么说,还是忍不住欣慰的笑起来:“你舅舅最听你外祖父的话,你这小丫头,其实只是想把你舅舅先给诓骗回浙江去罢了。”

    她抱着朱元,抚摸着朱元的头发,心里一片柔软:“不过没关系,元元,不管你是什么样子,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女儿。”

    不管别人怎么看待你,都不会改变。

    朱元靠在苏付氏怀里舒服的出了一口气,这也是她不会放弃的理由。

    不管处境多么艰难,这世上总有人永远抓住她的手,上一世姨母在,这一世姨母也在,所以她绝对不会退缩。

    说了一会儿,眼看着便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候,绿衣便推了门进来,神情不大好看的跟朱元和苏付氏禀报:“姑娘,夫人,外头有人来了,送了许多东西。”

    朱元牵了牵嘴角。

    苏付氏却皱起眉头来问:“是谁?”

    他们在京城如今只不过是名声狼藉的人物,根本没有任何的人情交际,连付泰的那些朋友,也都不肯登门,都是在外头约见的。

    谁会好端端的来家里送礼呢?

    “应当是黄家的人。”朱元起来穿好衣服,整理了头发对苏付氏说:“姨母,东西尽管接下来,不管她们是什么意思,就当做没这回事吧。”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苏付氏以为朱元是这样打算的,虽然还是有些愤怒,却并没有反对,点了点头,客气的收下了黄家的人带来的东西,而且礼数周到的将人给送走了。

    而黄家的人一走,朱元便将杨玉清叫来,让杨玉清去查一查,这位黄公子的来头。

    朱元的吩咐向来是有道理的,杨玉清二话不说便走了,苏付氏就不大明白的问朱元:“元元,这个黄公子跟我们素无往来,这次的冲撞看起来也是诚意十足,可是你现在让杨玉清去打听.....你是不是觉得,这件事不是意外?”

    朱元自己也说不准,摇了摇头说自己还没有确定,正好水鹤上来说可以摆饭了,她这才想起来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不由得有些饿。

    可是饭还没有摆上,尹吉川先跑了进来,跟朱元说:“姑娘,洪兴班的人找你。”

    洪兴班?

    朱元想起李太华来,眼睛一亮,连脸上也忍不住带了笑意,急忙让人去把人给请进来。

    她昨天已经跟苏付氏提起过李太华,所以苏付氏也并不意外,笑了笑便道:“是李姑娘来了,那可好,我先去准备准备......你既然这么喜欢这位李姑娘,可不能怠慢了人家,总得准备些东西,让人家不至于拘束才好。”

    朱元含笑点头,可是等到了花厅的时候,却并没看见李太华,而是见到了气愤不已的洪兴班的班主。

    此刻他顾不得什么,站了起来怒气腾腾的指着朱元问她:“这位姑娘!你把我们小仙儿藏哪儿去了?快把我们的人交出来,否则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

    太华不见了?

    朱元不可置信。

    不可能的,她很了解太华,她就是因为年少的时候太过软弱善良,所以才会走上那样的路,她怎么可能会不见?

    在戏班子卖掉她之前,她是把戏班子当成自己唯一栖身的地方的。

    她立即便站了起来,视线冷冷的锁定了那个班主,问他:“太华不见了?什么时候不见的?”

    她的样子好像是真的不知道,但是洪兴班的班主却顾不得那么多,指着她破口大骂:“娘希匹,玩花样儿玩到老子头上来了是吧!?我昨天就听说了,有个人来找了小仙儿之后,小仙儿就魔怔了,成天说自己要走了,要过上正常的日子了,有好心人来赎她......一转眼人就不见了,不是你弄走的,难道她长了翅膀自己能飞?!你今天要是不把她给我交出来.......”

第八章·接招

    洪兴班的班主白班主暴跳如雷,根本顾及不了那么多。

    再说他也不傻,来之前就打听过了,知道朱元的身份,不过就是个大夫罢了,从前还能沾得上当官的,现在什么也不是,家里就是个寡妇在撑门庭。

    就这样的小丫头,不知死活,竟然还敢从他的戏班子里诱哄人。

    他冷冷的看着朱元,见朱元面色生硬,就骂的越发的难听:“你他娘的,今天要是把人给老子交出来那也就算了,让你跪在地上磕几个头叫爷爷,我们就放了你,可你要是把我们的小仙儿给弄丢了,我告诉你......我今天就跟你死磕!”

    小仙儿是洪兴班的摇钱树。

    这丫头越是长大就出落得越发标致动人,前些天陡一亮相,便在京城戏班子里头掀起了轩然大波,不少人闻风而动找来跟他要这个未来的名角儿。

    甚至不少公子哥为了小仙儿一掷千金,只是为了听她唱两句戏。

    白班主不是个蠢人,也不会为了一点儿银子就把人给卖了,这些天倒是一直好吃好喝的供着这个小祖宗,就是为了把她给捧起来,从此以后当这个戏班的台柱子。

    谁知道主意打的好好的,可是临了人却跑了。

    这真是让他如遭雷轰,整个人都焦躁到了极点。

    到手的鸭子飞了,这等断人财路的事简直如同是杀人父母,他没办法保持冷静,对着朱元的态度更没办法保持客气。

    到底是四处跑生活的人,骂起人来旁征博引粗话不断,短短时间久已经叫人根本应付不过来,绿衣懵然看着朱元,已然是懵了。

    这人怎么回事?干嘛跑到人家家里来撒泼?

    真的当自家姑娘好欺负吗?!

    绿衣气愤得想哭。

    这些天这些人到底怎么回事,一个一个的全都朝着她们姑娘来,还都不怀好意,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是下一瞬,那些骂人的声音变都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瓷器碎裂的清脆响声。

    啪嗒一声,一个杯子朝着那个白班主飞了过去,擦过他的头皮落在地上,朱元脸上前些天的随意消失殆尽,连眼里都露出戾气来,恼怒的看着他:“人是怎么不见的?!你说清楚!”

    随后赶紧来的付泰跟付庄焦急不已,他们原本是去了兵部的,谁知道回来便听说朱元乘坐的马车出了事,还没松一口气,又听说有人闯进家里来了,登时便忍不住大怒。

    真是当家里没了大人了,这些天谁都敢上来踩一脚了!

    付泰恼怒不已,再也想不了那些什么让朱元忍辱负重的话,等到还没到厅前就听见一阵恶毒粗鲁的叫骂,就更是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这些男人骂人的词汇恶毒不已,但凡是个女孩子只怕都受不了。

    他们怕朱元吃亏,三步并作两步的闯了进来,正准备出手,就听见噗通一声巨响,方才那个骂人还骂的起劲的白班主已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尖叫。

    ......

    地上一片碎瓷片,那个白班主正好脚一滑倒在了地上,被扎了一屁股的瓷片,整个人杀猪一样的叫起来。

    付泰脸色有点奇怪,看了看朱元,又看看地上嚎叫和边上手足无措的几个戏班子的陌生人,冷着脸问他们:“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他恼怒的亮出身份:“真当我们家里没人了吗?一群下九流的货色,竟然也敢来我们这里登堂入室骂主人,今天你们要是不交代清楚,全都给我捆去顺天府!看看到底能不能治得了你们这帮混账东西!”

    他也是这些天攒够了怒气,现在什么也顾不上,只顾着想要宣泄一番了。

    白班主鬼哭狼嚎了一阵,气愤的眼眶发红,可是到底还是有些惧怕当官的,他退缩了两步,立即便痛得又倒吸了一口凉气,委委屈屈的抽着鼻子语气哽咽:“你们别得意,当官的怎么了?当官的便能强取豪夺了?小仙儿是我们戏班子的台柱子!她没了,我们一大帮子人吃什么,喝什么?你们今天要是不给我们一个交代,哪怕你们是当官的,我们也大不了就鱼死网破......”

    朱元冷冷的看着他,那目光冷淡至极,仿佛是在看他,又仿佛只是单纯的在看一个死人,白班主陡一接触,立即便忍不住怔住。

    他见过的人多了,阅人无数,他看的出来,眼前的这个之前还温和无害的小姑娘,现在是真的气了杀心的。

    她真的可能会杀人!

    摸了摸自己还痛的厉害的屁股,想一想自己摔倒之前的那股子莫名的劲风,他下意识的又后退了一步,在同伴的搀扶下勉强站住,指着朱元问她:“你想怎么样?”

    他到底还是有些怕的。

    朱元问他:“人什么时候不见的?报官了没有?谁跟你说她见过我,又知道我的身份?让你找来了这里?”

    这件事不简单。

    她是私底下跟太华提的这件事,而且家里的地址和自己的身份也仅仅只告诉了她一个人而已。

    戏班子一天招待那么多人,看戏的人更是成千上万,每天都有新的,谁能够知道跟太华交谈过的人就是她,并且让这个白班主找上了门来?

    而不管是谁,对太华肯定是没什么好意的。

    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剑指她而来。

    冬天穿得厚,那些瓷片扎进肉里的不多也不深,白班主嚎叫了一会儿就不闹了,清醒过来,退后了几步看着朱元一脸戒备:“你问这个做什么?难道想要杀人灭口?”

    朱元实在没什么兴趣再跟他废话,等到之前去办事的向问天等人进来,便冷声道:“给我拿下!”

    向问天应了一声好,立即便上前猛地将他给扑倒在地。

    地上一地的碎瓷片顿时又钻了些进小腿里,白班主痛的再次大叫了一声,简直气的差点要晕过去。

    朱元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的问他:“我再问你一次,到底是谁告诉你这些,谁让你来找我?”

第九章·逼问

    朱元不过就是一个小姑娘,这是白班主之前来之前给自己壮胆的理由,但是现在,面对这个小姑娘,不知道为什么,他咽了一口唾沫,有些害怕。

    而朱元对他更加没有好感。

    就是眼前这个口口声声会把李太华当成名角儿来捧的人,先承诺她不会卖掉她,转而就把她给卖了。

    而少年时期,在未长成的时候,太华受了这个人不知道多少磋磨。

    现在这人还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但是太华却不见了,朱元冷冷的牵了牵嘴角,蹲下来好整以暇的看着眼前的人,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的看他对视:“白班主,你私底下做的那些勾当,别当人都是傻子不知道,你开戏班子的钱哪里来的?是靠你媳妇儿吧?你媳妇儿要是知道你在外头养了两个私生子,不知道是不是还愿意这么供着你?”

    ......

    白班主倏然瞪大眼睛,全然不可置信,脸上的肉不断抖动,看着朱元像是看着一个鬼怪,又惊又怕的否认:“你怎么知道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大家都是明白人,就别装糊涂了。”朱元耐心告罄,伸手猛地扇了他一个耳光,气势凌厉的问他:“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最好趁着我耐心还够的时候老实回答,到底是谁让你来我这里的,我去找过太华的事情,又是谁告诉你的?我保证,如果你不说实话.....到时候你不仅会丢掉摇钱树,还会丢掉保命符!”

    她下手又快又狠,丝毫不手软,白班主的脸皮顿时被抽得肿了起来,五个手指头印明显,他吞了口唾沫,不明白怎么会遇见这么一个狠角色,可是却被朱元知道的那些讯息给震慑住了,他不敢赌朱元到底知道多少,哆哆嗦嗦的说:“是我们戏班子里头唱戏的蕴烟......跟小仙儿是好姐妹,她说你来过我们戏班子,找到了小仙儿,还跟小仙儿说要送她回老家去,从此就不再是下九流唱戏的了......”

    白班主颤颤巍巍吞了口口水,哭爹喊娘起来:“我们是靠着唱戏吃饭的,培养起一个角儿来不知道要花费多少工夫,小仙儿丢了,我什么也顾不上,只好找来了,朱姑娘,我求求您,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计较,把小仙儿还给我,实在不行,咱们商量买卖,总有个价钱在的,您出的气价钱,人自然给您,不然您闹的这么厉害,不给我们活路,我们活不成,对您也没什么好处,您说是不是?”

    这个白班主倒是挺会说话。

    付泰彻底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皱着眉头叹了口气。

    怎么偏偏总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先还说有一阵子安静的日子过了,慢慢的让朱元的名声恢复过来,谁知道现在就出了这档子事。

    关键是朱元还真的见过那个戏子,要是那个戏子不见了,或是出了什么事,朱元恐怕就是最后一个见过她的,到时候真是会惹得一身骚的。

    付庄也觉得不对劲,问那个白班主:“那个人呢?在哪儿?”

    朱元已经反映过来,她收起了自己的戾气,缓缓回过头去,精准的看到了人群当中的杨蔼然,指着他吩咐:“杨先生,劳烦您走一趟,带着这位白班主,一起去顺天府报官,就说,白班主讹诈我。”

    ......什么!?

    白班主顾不得疼痛和害怕了,一股脑儿的从地上爬起来:“朱姑娘!你说什么......”

    朱元懒得跟他废话,而杨蔼然已经迅速过来跟后头赶来的季晨配合默契的按住了那个白班主,还有那几个跟来的戏班子里的人,按照朱元的吩咐去办事了。

    付泰立即迎上去问她:“元元,怎么回事?他们真的是来讹人的?”

    “不是讹人,太华应当是真的出事了。”朱元的一双凤眼里露出难得的恼怒来。

    太华是个小角色,没有人会为了对付她而大动干戈,也不值得,他们想要太华,大可以直接跟戏班班主开口,钱给够了,白班主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不放人。

    她前脚去找了太华,后脚太华就出事了,而且还被白班主追着上门来要人,要说只是巧合,那可真就是太巧了。

    而如此关注她,竟然还知道她去找过太华,并且能从太华嘴里问出她曾经跟太华说过的那些话,做来陷害她的借口-----这背后的人究竟是谁?

    是兴平王和盛家的那些余孽?

    还是.......

    付庄有些着急,急忙问她:“表妹,那现在怎么办?可就算是报官了,这家伙和那个什么蕴烟一口咬定是你把人给引诱走的,你也没办法啊!”

    要是那个李太华再也不出现,那朱元可就百口莫辩了-----哪怕她说她当时在给卫大夫人治病,可是却也不能逃脱嫌疑-----毕竟她手底下那么多人呢。

    真是太恶毒了。

    付庄又厌恶心里又忍不住觉得奇怪。

    可是为什么呢?

    难道是真的有人掳走李太华杀了她,而后打算把朱元给污蔑成杀了人?

    他想到这个可能,只觉得浑身都忍不住抖了抖。

    跟着朱元经历的事情太多了,他总是下意识的把所有的事情都想的很复杂和恐怖,如果当真是他想的这样的话,那么这次的情况可就复杂了。

    而对于朱元来说,事情却远没有那么复杂。

    到底是谁出手针对她,这些都查的出来。

    她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太华的情形。

    那些人会打算把太华怎么样呢?她想了想,如果是她自己会怎么样,脸色就变得不是那么好看了,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垂下眼睛:“那个蕴烟......”

    才真正是关键。

    她撺掇着白班主来这里,那就肯定是知道什么,朱元沉声吩咐向问天跟季晨:“你们两个去洪兴班走一趟,帮我去找一个人。”

    向问天早已经义愤填膺,松动了一下筋骨呵呵笑了一声:“姑娘放心吧,真我一定把那个什么蕴烟给你带回来!”

    “不是她。”朱元始终保持着冷静:“是白班主的夫人。”

第十章·反间

    向问天有些茫然。

    不是说那个蕴烟才是关键人物吗?为什么又不去找那个蕴烟问清楚,反而要去找什么白班主的夫人?

    但是他也并没有问,跟季晨对视了一眼,很快就答应下来。

    而朱元终于有时间对上付泰跟付庄,她想了想,轻声跟付泰说起了今天在马车上遇袭的事。

    付泰也很敏锐,见朱元这个时候还提起这件事,便眉头一皱看向朱元:“你的意思是,这次的事跟今天上午冲撞马车的黄家有关?”

    付庄立即便皱起了眉头来:“但是我们跟黄家从来也不曾有什么交集......”

    黄大人是兵部武选司的,也算得上是付泰等人的顶头上司了,哪怕是付清的前程也都在他一支笔上,要是记上一笔,那就说不得得遭殃。

    可问题是,他们并不曾得罪过黄家,而且自认为实在没有值得黄家朝他们动手的地方-----黄家真要对付他们,不用别的,随便给他们罗织点罪名,那就是很烦人的手段了。

    还是说......

    “只是为了对付我。”朱元下了判断,冷然的看着手里的杯子:“黄家为什么非得对付我。要么是为了兴平王......”

    可不管是为了什么,这种对她过度了解而且自认为全盘把控的对手,都实在是太可恶了。

    她冷冷的牵了牵嘴角,等到向问天他们终于把这位白班主的夫人给请来了之后,她才满面春风的跟这位白夫人问了一声好。

    白夫人惊疑不定。

    她是知道丈夫来找朱元要人的,现在丈夫不在,朱元却请她过来,她警惕的问朱元:“你找我来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朱元仍旧笑着,脸上神情轻松,看不出半点她真实的情绪来:“白夫人,我听说你支撑这个戏班子也不容易,白班主其实是个甩手掌柜,真正辛苦的人是你......现在太华不见了,想必你也很着急吧?”

    这当然了,白夫人咬唇看着朱元,说是:“我们培养一个好苗子实在是不容易,朱姑娘,请您不要跟我们为难......”

    “我不是跟你为难,而是有别人想要让你们跟我为难。”朱元打断她,脸上诚意十足:“白夫人,我已经让人带着白班主去报官了,就是指望着能够解开误会,你们来之前应当也已经听说过了,我这个人呢,现在着实算不上有什么身份值得人忌惮的,那么我既然敢去报官,至少就说明我真的没有做过,你说是不是?”

    报官?

    商人是最怕跟官府打交道的,白夫人也正是如此,她一下子就心慌起来,立即便摇头:“怎么会.....既然是误会一场......”

    “不是误会。”朱元打断她,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太华有危险,而她是因为我才被人掳走的。白夫人,白班主讹诈我,如果找不到太华,那么他至少要在牢里呆好一阵子了.....”

    而一个戏班子,没有男人在外头奔跑,是撑不住的。

    白夫人立即就眼圈红红,她不明白朱元到底要做什么,却知道朱元不是跟她在说废话,满脸茫然的看着朱元,满腹心酸和委屈的问她:“那你到底想怎么样?我一个妇道人家......”

    白夫人或许也算一个可怜人,少年夫妻,虽然白班主是入赘她家里的,但是她并没有如同旁人那样看不起丈夫,连儿子都是直接随夫姓的,其实根本算不得什么入赘了。

    可是就是这么一个队丈夫唯命是从的女人,她对待那些买来学戏唱戏的孩子们却从来不曾手软过。

    朱元对她的同情在面对太华的事情前,并没有剩下多少,因此从始至终冷冷的看着她,直到看得她心里发慌,才轻声的、带着一点儿诱哄的语调跟她说:“也不难的,白夫人,我们谈个交易吧,如果这个交易得成,我就让人去撤案,但是如果不成,我保证......你们都会很惨.......”

    她看着地上仍旧未曾扫去的碎屑,重新让绿衣拿了一杯茶过来,到了真正放狠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开始有了一点笑意:“我知道白夫人和白班主有所依仗,不过想必白夫人的老爹没有,他远在苏州定县,这人老了,如果但凡有个万一......”

    白夫人是家中独女,否则也不会招赘了,现在一听朱元的意思,立即便打了个激灵,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这个朱姑娘把她们给查的这么清楚!她连这些都知道!

    她顿时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等到看见朱元的面色,又不由自主的信了,鬼使神差的问:“那我能帮上什么忙?”

    能帮的东西多了,朱元略微笑了笑,看了她一眼:“也简单,夫人回去走一趟吧,您丈夫讹诈我被我给扭送官府,夫人难道不该去找一找那个告密者的麻烦?到底事实是怎么样,夫人会给我个说法的,是吧?”

    白夫人明白了,她浑浑噩噩的听朱元交代完,靠在破旧的马车上,冷汗顺着额头一直流到了脖颈。

    她现在才知道,朱姑娘不是能随便招惹的人物,反而,这是一个极难对付的角色。

    她思绪纷乱,一时根本就理不出个头绪来,双手搅在一起不停的叹气。

    还是马车停下来,外头的车夫跟她说已经到了,她才回过神来,猛地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表情,掀了帘子下了马车。

    洪兴班人并不算多,因此租住在一座普通的四合院里,此刻她一回去,众人就都得到了消息,纷纷迎上来问她怎么样,人找到了没有,班主怎么没有回来。

    白夫人不理会他们,径直朝着里头走,正在天井处碰见闻讯赶来的蕴烟,二话不说就抬手猛地打了她一个巴掌,目眦欲裂的道:“看你这个贱人做的好事!”

    这突如其来的巴掌把蕴烟给直接打的懵了,捂着脸半天回不过神来,诧异不已的看着白夫人,眼泪汪汪的啜泣起来:“夫人这是做什么?蕴烟做错了什么,好端端的为什么动手就打人呢?”

十一章·能惹

    她是跟李太华一样的,只不过她唱花旦,因此比李太华要更多几分娇媚。

    白夫人对戏班子里的姑娘们管的很严,生怕她们会勾搭了白班主或是私底下做出其他什么事来,因此对她们都是淡淡的。

    而这一群人里头,相貌最好的无非一就是李太华,另一个就是蕴烟了。

    她从前是更提防李太华的,但是等到后来就渐渐发现眼前这个娇娇媚媚,动不动就掉泪珠子的小丫头蕴烟更可怕一些-----这丫头惯会察言观色,面甜心苦,表面跟李太华好的如同一个人,但是转头却总能到她这儿来说一些似是而非叫人不能分辨的话,来挑拨她去找李太华的麻烦。

    现在蕴烟又露出自己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来,白夫人浑身颤抖,愤恨不已,伸出手来狠狠地又在她右边脸上猛地扇了一巴掌。

    先前那一巴掌还是没什么力气的,可是这一巴掌直接就把那个蕴烟给打的摔倒在了地上,围上来的其余人都面面相觑,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白夫人回来就打人,迟疑着没有开口。

    他们都是靠着戏班子吃饭的,虽然觉得蕴烟这几巴掌挨得莫名其妙又有些无辜,但是却也知道白夫人不会无缘无故打人,因此没有出来替蕴烟说话出头的。

    蕴烟先是呜呜咽咽的哭,等到这挨了第二巴掌以后,终于再也忍不住了,捂着脸直哭:“夫人,我固然只是个唱戏的,但是咱们好歹也都是帮戏班子做事的,您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

    白夫人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想起朱元之前的吩咐,又气又恨,对于这个把丈夫给间接送到牢里去了的丫头没什么好感,伸手拽住她的耳朵恼怒的厉害:“你竟然还有脸说!你这个小贱蹄子,你害死我们洪兴班了!”

    她噼里啪啦的一顿乱骂,手也没有闲着,揪着蕴烟的耳朵把蕴烟给提起来,冷着脸痛骂她:“你挑唆老头子去找那个朱元的麻烦,现在朱元报官了!要告我们洪兴班讹诈......我们这些唱戏的,最怕的就是跟官府打交道,可是现在你这个小贱人一闹,什么都完了!从此以后大家吃什么,喝什么,难道都去吃西北风吗?!”

    众人一片哗然。

    有人立即便问:“不对啊,蕴烟不是说那个朱姑娘来找过了小仙儿,小仙儿才不见的吗?难道不是那个朱姑娘把小仙儿弄走了?”

    但是如果不是朱元的话,小仙儿在京城人生地不熟,谁能找她的麻烦呢?

    自己跑那就纯属无稽之谈了-----卖身契都在白班主两人手里,她能跑到哪儿去?

    蕴烟立即便懵了,但是她也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瞪大了眼睛似乎觉得有些愕然。

    朱元扭送白班主去报官了!?

    按照正常人的处事来说,她不是应当先去找人吗?找不着了,那白班主也是苦主,她怎么竟然就一下子把事情捅到官府去了?

    因为太过震惊,当下她眼泪也不掉了,并不再哭,错愕的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如果朱元去报官说白班主讹诈,那白班主肯定是要把她给供出来的,因为也的确是她说出了朱元的身份和地址,让白班主找过去的。

    到时候,她岂不是也要去那官府?

    可是她也不是傻子,要是去了官府,事情哪里有那么简单,坐牢就坐死你。

    她慌得厉害,滴溜溜转的眼珠子也不再乱转了,白夫人就愤恨的要抓她去见官,说是要把白班主给换回来。

    白夫人闹的厉害,底下的人不敢劝,蕴烟自己又怕又惊,过了许久,才哇的一声哭出了声,而后哭的晕厥了过去。

    白夫人仍旧愤愤,冷笑着让人把她给抬下去,说是等她醒了,再带她去顺天府交代清楚。

    可是等到一回了自己的屋子,白夫人的脸色就变了,疲倦而惊恐的握住一杯茶猛地一口气给喝到了底,睁着眼睛迟迟没有说话。

    直到外头的门吱呀一声响了,她才回过神来,脸色苍白的靠在椅背上,问刚才搀扶自己进来的丫头:“怎么样?”

    小丫头年纪不是很大,跑过来叫她表姨,伸手替她理了理头发,叽叽咕咕的告诉她:“蕴烟出去了。”

    白夫人的脸色变更差。

    那位朱姑娘只说让她回来闹一场,把蕴烟说成是勾搭了白班主才设计陷害的太华,而后让她放话威胁说要绑着蕴烟去见官。

    闹了这么一场,要是蕴烟真的无辜,真的觉得是朱元骗走了太华,她是不怕去见官的。

    而事实是,蕴烟退缩了。

    她装晕,而且现在出去了。

    小丫头小心翼翼的看她的反应,见她苍白着脸很是疲倦,知道她是受到了惊吓,便忍不住低声抱怨起来:“表姨夫也真是的,走丢了人这么大的事,他不说先让人去找,也不说先去报官,直接就听了蕴烟几句话,跑到人家家里去要人,才惹出这么大的祸事来。”

    她说到这里,其实自己也忍不住忧心忡忡:“那个朱姑娘看起来,实在不是一个好像与的人,而且好像对太华很关心,要是这回找不到太华.....”

    那么她是肯定要拿白班主来出气的。

    白夫人现在对蕴烟恨得咬牙切齿:“这个小贱蹄子,往日里就总是在后头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她自己忌惮小仙儿,屡次找小仙儿麻烦,现在更是拿我们当刀!谁知道她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了,竟然闹出这种事来!”

    不过白夫人也没有太多跟下去的心思-----因为既然朱元会让她回来闹这一场,肯定就已经对蕴烟那边有了处理的法子了。

    她现在唯一担心的无非就是蕴烟到底跟什么人勾结,而李太华到底怎么样了。

    要是李太华出了事,看朱元的样子,不像是会善罢甘休的......

    真是令人头痛,她忍不住打断外甥女的话:“那个朱姑娘既然那么有本事,肯定是能查得出来,既然跟我们没关系,难道还要我们给偿命不成?”

十二章·宵小

    时间已经是傍晚了,戏班子租住的地方向来不会很好,洪兴班也随大流租住在东城这一片的胡同里头,蕴烟小心翼翼的从胡同里溜出来,径直便朝着之前庙会举行的地方而去。

    天色暗下来,到处都是往家里赶的人,蕴烟心不在焉,却也谨慎得很,一路走一路停,不知道耽搁了多久,才总算是在一座房屋前停下来,吸了一口气,上前轻轻的敲了敲门。

    她神情谨慎而不安,显然是受到了莫大的压力,四处鬼鬼祟祟的查看了一番,焦急不安的跺起了脚。

    好在并没有等到太久,这座破旧宅子的大门就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人探出头来皱眉看了她一眼,问她:“你找谁?”

    蕴烟急的不行,一面想往里头挤进去一面说:“我来找秦妈妈,我来找秦妈妈的......”

    好似是真的有这么个人,那个开门的人略一侧身,就把人给让了进去。

    拐角处一直跟着蕴烟的向问天和季晨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眼里都有些凝重。

    看来姑娘真的猜对了。

    那些掳走李太华的人,真正的目的,为的其实只是朱元。

    “这些人到底什么来头?”季晨忍不住压低声音问向问天:“姑娘这些天并没有招惹什么人,为何他们如此穷追猛打......不过就是姑娘出去看中了一个戏子想要买回家里,他们就闹出这么多事。”

    向问天摇头,脸上的表情凝重而不怎么好看。

    不管是谁,反正绝对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就是了。

    而这,其实不是什么令人开心的事。

    隔着一道院子门,蕴烟一面捂着自己仍旧还肿着的脸,一面焦急不安的等着那个被自己称为秦妈妈的人,一见了人来,就立即站起来迎上去:“不行!妈妈,出事了!白班主被那个朱元给报官抓起来了.....我完了.......”

    她慌的不行,扑上去抓那个打扮得还算是富贵的中年女人的手:“秦妈妈,您快想想法子,不然我也要去那官府走一趟了......”

    秦妈妈被她这一扑险些摔倒,脸色不大好看的将她推开,皱起眉头来恼怒的问她:“话说清楚,怎么回事?!”

    蕴烟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根本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见秦妈妈问,哆哆嗦嗦的哭:“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哪个朱姑娘怎么就去报官了,还说是戏班子讹诈她,现在我们夫人说我勾搭了老爷,太华也肯定是被我给放走了,要扭送我也去官府......”

    到底还没有彻底成名,所以经过的事情不多,坏心思并没得逞,她现在怕的很。

    而在边上的秦妈妈却立即便皱起眉头。

    朱元竟然这么不好对付,直接去报官了。

    不对.....

    她捏住蕴烟的下巴,再没有往日的和善和温柔,两眼全都是厌恶鄙薄,恼怒问她:“你跟他们说了?你跟他们说了什么?!”

    蕴烟被她捏的骨头都咯咯作响,下巴那一片都好像要断掉了,整个人惊恐欲绝,睁着眼睛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猛然摇头争辩:“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说!我偷偷溜出来的,就是为了跟您报信......”

    可是秦妈妈的脸色也没有因为这个缓和半点。

    没有道理的,蕴烟不是说过朱元对于这个李太华好像极为喜欢,甚至提出要给她赎身吗?

    为什么现在李太华生死不知,人不见了,她却半点不着急,而且还直接把白班主给送官去了?

    除非......

    她面色一变,一脚踹开了眼前这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倒竖了眉毛骂了一声:“蠢货!”

    而后便打了个呼哨。

    可是也就是在她这一声呼哨响起来,周边几个大汉都跑出来的同时,院子门被哐啷一声踹开,整个院子几乎都抖了抖,而后一群人从院门外头涌了进来,将出路给堵得严严实实。

    秦妈妈一惊,再也顾不得蕴烟这个废物,使了个眼色,众人便都跟着她飞快的往后门跑。

    不管怎么样,先跑了再说。

    她一路飞快的跑动,在一片空旷的后院当中片刻也没有停留,伸手猛地拉开了门,满心以为便能通过对地形的熟悉而隐遁。

    可是门开了,她面对的是一个小姑娘如花的笑脸。

    “真巧。”朱元静静的立在她面前看了她一眼,声音略微有些沙哑的跟她问好:“不知道秦妈妈打算跑到哪里去?”

    被人堵住了门口,而且竟然来人还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饶是秦妈妈也忍不住有点大失方寸,惊疑不定的退后了几步。

    虽然心里早已经有了猜想,但是秦妈妈却又觉得不可置信,尤不死心的张了张嘴,问她:“姑娘怎么认识我?不知道姑娘是谁?我们......”

    朱元面上噙着一抹笑意,哦了一声,似乎有些疑惑:“你不知道我是谁?既然不知道我是谁,为什么要指使人来陷害我?”

    秦妈妈一怔。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个来的如此之快的小姑娘竟然真的就是传说当中的朱元,等到反应过来,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强笑着摇头:“我真不知道姑娘在说什么......”

    可是话到此处,本来就不必再多说了,朱元伸出手,精准的朝她脸上扇了一个耳光,空气中顿时出现了啪的一声轻响。

    秦妈妈身后跟着的那些人都惊呆了。

    而秦妈妈自己也捂着脸不可置信,她后退了两步,撑住门才觉得自己有了一点气势:“哪里来的小贱蹄子,出手就打人,什么下三滥的阿猫阿狗,竟然也敢到老娘门前撒泼来了?!老娘吃的盐比你们吃的米都多,你们想怎么样!?这样私底下聚集人手,难道想要光天化日之下杀人不成?!”

    她倒打一耙的功夫倒是厉害的紧,绿衣忍不住了,上前插着腰冷笑:“你这个臭老婆子,说话嘴巴臭的很,无缘无故,谁来找你们!你们到底做了什么坏事,你们心里清楚,识相的,现在把人交出来,不然的话,抓你们去见官!”

十三章·魄力

    这么多天都一直在被各种事情烦扰,就没一刻得以清闲的时候,连绿衣这样单纯的小姑娘都忍不住暴躁了起来。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个道理,她现在也算是知道了。

    而现在就是被人踩到了脸上来的时候,从前的唯唯诺诺早已经不见,绿衣面对面前这个四十多岁的媳妇子半点害怕也没有,简直尾巴都快要翘到了天上去。

    秦妈妈被骂的脸色涨红,嘴皮都被咬破,却还是强撑着摇头:“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朱元已经懒得跟她废话,径直看了向问天一眼,等到向问天猛地把秦妈妈一把给拽住控制,便面不改色的越过了她,径直往里头去。

    穿过后院,穿过正堂,朱元下了台阶,一眼看见了在人群中瑟瑟发抖的一个女人,挑了挑眉走上前打量了她一眼问她:“你就是蕴烟?”

    蕴烟迷茫的睁大眼睛看向她,见这个小姑娘年纪比自己还小上几岁的模样,诧异的看了她一眼,问她:“你是谁?”

    天马上就要黑了,四周的人家都已经开始亮起了灯火,朱元在这样的昏暗光线底下轻声笑了笑:“我就是那个你口里带走太华的人,现在来说一说吧,蕴烟姑娘,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水鹤已经从里头贴心的找出了一条凳子来,摆在朱元跟前让朱元坐下,蕴烟看着眼前这个横空出世的小姑娘,脑袋一时没有转过弯来。

    从她挑拨白班主去朱家闹事到现在,撑死了也就是一下午的时间。

    而就在这一下午的时间里,朱元竟然已经将其他虚招全都给撇开,一眼就抓住了事情的关键,片刻都没有耽误的顺着她找到了这里。

    蕴烟也不是傻子,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白夫人会回来哭天抢地的说那番话了。

    原来根本就只是让她心里发慌来不及思考,来找同谋商量,而后好一锅端罢了。

    她不由得不寒而栗。

    眼前这个小姑娘年纪不大,但是心思竟然如此的细腻而谨慎,简直叫人觉得可怕。

    这个是个什么样的怪物啊?

    她没有说话,朱元等了等,见她不回答,就咳嗽了一声,引得她回过神来,才微笑问她:“怎么样,想好了没有?蕴烟姑娘,大家既然都还有事,不如便痛快一点,太华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现在人在哪里?”

    朱元单刀直入,蕴烟脸上现出短暂的慌乱,可是想到自己即将得到的东西,到底还是咬着牙否认:“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而这样的废话,之前朱元已经听过了许多。

    这一次她对待眼前这个人,没有半点对待之前钱嵘她们的随意和放松,她一声令下,跟她默契十足的向问天便已经擒住了眼前这个漂亮的小娇娘。

    “我听说你的嗓子极好,为了这把嗓子,饮食也无比注意。”朱元向来做事都极有目的性,根本不跟她扯皮,冷淡着又低下头去端详这个女孩子的手:“还有,唱戏的这手保养的也很不错......”

    她叹了口气,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开始发抖的女孩子,眼里却冷漠一片的说:“如果就这么给弄坏了,那多不值得,你不是还想要扬名立万,自成流派吗?如果你跟我们说实话,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你如果跟我耍心眼......”

    蕴烟被向问天摁在地上的手已经颤抖的厉害,也因为朱元的这番话而害怕不已,她好不容易到达了今天这一步,她为了今天勤修苦练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被戏班子给带到了京城,有了大放光彩的机会,要是就断送在了今天......

    她怎么能够甘心?!

    如果朱元真的下狠手,那么那些人之前许诺的好处,现在看来也不那么完美了,再说,人总是要先保住性命的。

    她看了一眼同样被人给捆住了手脚动弹不得的秦妈妈,吞了一口口水,低下头很识时务的吐了口:“朱姑娘,这些事情真的不关我的事,我都是被......我都是被逼的,是秦妈妈找到我,她知道我向来不喜欢太华,同样是声名鹊起,但是太华却总更受那些豪门贵胄的喜欢......她跟我说,她可以帮我把太华神不知鬼不觉的给弄走.....”

    朱元的目光落在那个秦妈妈身上,有些阴凉。

    “我不想的,但是那天刚好太华又跟我说起之前见过你的事,她说她已经打听到了,你是大名鼎鼎的那个朱家姑娘,给不少贵人治过病.....她说你要帮她赎身,让她当上正常人......”蕴烟面目有些狰狞,情绪激动不可理解:“她永远都这么好命!从前教我们唱戏,师傅也更喜欢她而不是我,班主他们对我非打即骂,我大了,还要忍受他们占我的便宜......可凭什么?!”

    她咬了咬牙,之前的害怕已经散去了许多,终于不再是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了:“我羡慕她,也恨她!秦妈妈找到我,说是可以帮我解决这个麻烦,而且不必怀疑到我身上来,我就答应了......谁知道这么快,你们就找到了我,而且找到了这里.....”

    朱元哦了一声,并没有对她的愤慨表示什么。

    总有人是这样的,他们看不得别人好,反正如果她堕落,也要拉你一起共沉沦,这没什么好说的,她们的心思歪了,那么说这些废话也没什么意思。

    她也原本就没有打算拯救世人的想法。

    目光落在那个还在挣扎的秦妈妈身上,朱元冲季晨点了点头,季晨便把塞在那个秦妈妈嘴里的破布给扯下来了,让她老实一点。

    “好了,现在这位蕴烟姑娘已经招了,所以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的人呢?”朱元站起来睥睨她:“如果你把太华交出来,这件事就当做没有发生过,大家各取所需,你看怎么样?”

    各取所需?

    秦妈妈最初的震惊已经消失了,她皱着眉头摇头:“你们别做梦了,我什么也不会告诉你们!”

    她不信朱元能对她怎么样。

十四章·危险

    朱元能够这么快就降服蕴烟这个丫头,那是因为蕴烟本来就没见过什么世面,不过就是一个戏子而已,弱点当然很快就能被人看破抓在手里利用。

    但是自己?秦妈妈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有些不屑。

    她笃定朱元不敢动用私刑对她怎么样的,杀她?那就更是无稽之谈了。

    朱元要是敢这么做,那自己也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说到底,蕴烟不知道她的底细,秦妈妈却知道,在京城这地界,数得着的人物里头,根本就没这么一号人。

    而既然不能动刑,也不能杀她,仅凭着蕴烟一个人的证词,根本不能把她怎么样。

    哪怕是真的去了顺天府,找不到,过几天她也就出来了。

    因此她还真的半点也不怕,嗤笑了一声,就重新变得无所谓起来:“算了吧,朱姑娘,你这点儿把戏哄哄小孩子也就罢了,别以为对着我也有用。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个小姑娘在说什么我也不懂,你们两个先后闯进我家里来,我真是诚惶诚恐,你们到底有什么企图?”

    季晨心里忍不住骂了一声娘。

    这娘儿们还真是会倒打一耙。

    朱元不生气,她往前走了两步,弯腰蹲下来看着眼前这个风韵犹存的女人,紧紧皱着眉头看着她,问她:“跟着你的这些人都是谁?”

    秦妈妈看一眼身后那些同样被制住的大汉,面色有些羞恼。

    这些当然是她的打手,但是在朱元这帮人的攻击下,竟然丝毫没有还手之力,这实在是太叫人说不出口了。

    朱元了解,笑了笑:“看来这些人都很普通,你不会在乎她们的死活。不过我今天来这里之前,还曾经去过一个地方,不知道秦妈妈你有没有什么兴趣?”

    她说着,转过头看了对面那座宅子一眼,微笑道:“我曾经听说,有些人做坏事的时候,总是喜欢做两手准备,一般来说是不会在自己家里的,怕招惹祸端,可是又怕把事情弄糟,所以我想了想,在对面的宅子里头蹲了一会儿,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实,那就是,对面那座宅子,也有你身后的这种会些功夫的人在,这可真是挺奇怪的,我还听见有个小孩子是姓封的......”

    秦妈妈面色陡变,实在没有想到朱元竟然狡诈到了这个地步!

    这个小丫头,短短一下午的时间,举一反三,根本没有任何的迟疑,一步一步走的精准又果断。

    她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胸腔一阵刺痛,面色变换了又变换,终于还是不挣扎了,她冷冷的看着朱元,如同是在看一个可怜虫:“朱姑娘,你何必这样呢,不过就是一个小戏子罢了,你看,这都是一个误会,你放了我,我们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大家相安无事,不好么?”

    朱元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看来秦妈妈还是不大了解我,真是太可惜了,你们对付对手之前,竟然连对手是什么人都不了解。你们对付太华,说到底不过是为了冲着我而来,要么你们打算杀了她,污蔑在我头上,要么你们打算利用她,借着什么事来反咬我一口,可现在,你们竟然跟我说,你们不过是在对付一个小戏子,好像我只是被牵扯进来了而已。”

    “这可真是不大好。”朱元说着,面无表情的从头上拔下自己的簪子,对准了面前这个花言巧语不断的秦妈妈的右手食指,猛地刺了下去。

    这一下又狠又准,旁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秦妈妈已经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尖叫,痛得连表情都扭曲了。

    季晨也在心里默默地轻呼了一声。

    这几天姑娘的云淡风轻是真的,但是受了气恐怕也是真的.....瞧这出手的样子,啧啧啧......

    秦妈妈已经痛的大汗淋漓,然而朱元没有放过她的打算,手里的簪子拔出来,毫不停留的又顺着她的中指刺下去。

    秦妈妈的惨叫声响彻上空,蕴烟的眼睛瞪的极大,几乎要承受不住晕过去了。

    李太华那家伙,到底认识了一个什么样的怪人!

    而朱元已经将簪子再次拔了出来,动作缓慢的低下了头端详已经哭爹喊娘的秦妈妈:“秦妈妈,我这个人耐心有限,你如果还不说的话,不仅你的十根手指废掉,我保证,你儿子,你身边那些人都会出事,到底是想跟我说实话,还是继续紧咬牙关,你做个选择吧。”

    眼前的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是人!秦妈妈心里惊恐,痛的忍不住发抖,她刚才嘶吼了几声,现在声音都已经嘶哑了,面对朱元的眼睛,竟然只觉得畏惧。

    是的,她不得不承认,不管是什么人,露出尖锐的爪牙来的时候,是最可怕的。

    朱元根本不跟她玩虚的,直接就用**上的疼痛告诉了她自己的决心以及狠辣程度。

    而她.....

    竟然真的在这样的人面前害怕了。

    地上的血流了一地,秦妈妈面如槁木,坐在地上已经连坐都坐不稳了,披散着头发狼狈不堪的摇头:“我也不过就是居中捡了个差事,真正要对付你的人是谁,我也不知道.....我是通州一片的人牙子.....专门管这买卖人口的活计......就昨天,有个人来找我,让我帮忙去找洪兴班的蕴烟姑娘,然后撺掇她把那个李太华骗出来......”

    季晨跟向问天两人心里都已经有了猜测,不过到了现在,却还是忍不住心有余悸。

    这些人计划得可真是够周密的啊,这么费尽心机,那么肯定还有后招吧?

    幸亏姑娘来的早。

    秦妈妈有些崩溃了:“我今天上午就已经按照他们说的那样,把人带出京城送到通州去了,人现在到底是去了哪儿,我也不知道啊!”

    送出了京城,去了通州。

    通州码头四通八达,只要是离开了通州上了水路,谁知道天高地远以后太华会去哪里。

    或许是死了,或许是失踪。

    而不管怎么样,按照原来的计划,朱元都是要为太华的失踪负责的。

十五章·婆子

    天彻底黑了,之前这里的动静早已经闹的很大,惊得许多住在附近的人纷纷过来想看热闹,只是都被朱元带来的人给堵住了。

    秦妈妈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现在真是怕眼前的这个小姑娘怕的要死,实在是不想跟她有什么冲突了,面对着朱元的追问,只想快点把屁股擦干净,哭着说:“来找我的就是个女人......”

    朱元嗯了一声,挺有耐心的将簪子交给了身后的绿衣,继续问她:“秦妈妈是人牙子,见过的人数不胜数,肯定是有一套自己的本事在的,我追到了这里,线索如果断了,那我会很不开心,我不开心的话,向来也不喜欢别人开心.....所以劳烦秦妈妈动一动脑子,那些人到底还有什么特征。”

    秦妈妈真的招架不住了。

    她彻底放弃了耍小心思的打算,老老实实的点头:“是,我.....我为了防着一手,我其实认识那个女人,那个婆子,好像是替许多大户人家穿针引线买丫头的......”

    朱元笑了笑,等到秦妈妈是真的把所有的东西都吐出来了,才让季晨放开她,转身出门上了马车。

    而她才出门,之前一直等在门外的顺天府的衙差便一拥而上,将秦妈妈他们都给抓了起来。

    绿衣和水鹤动作迅速的上了马车,她们是不认识太华的,但是见朱元如此重视,也不由得跟着悬起了心,问朱元之后打算怎么办。

    水鹤有些担心:“可惜天色已晚,城门都已经关闭了,我们要是想出城去,肯定是不可能的。”

    向问天跟车,在外头敲了敲朱元的车窗,问她打算去哪儿。

    朱元片刻没有迟疑:“按照刚才秦妈妈说的地址,去找人。”

    向问天便立即明白过来朱元的意思。

    那些幕后要对付朱元的人没有自己出手,底下的秦妈妈和蕴烟她们应该都已经不知道是转了多少个弯以后的打手了。

    但是朱元总是有办法的。

    她顺藤摸瓜,抓到了一个线索就不会放弃,她要一点一点,把这根藤蔓上的葫芦都给抓下来,乃至于那根操纵这藤蔓的手,也不可能会放弃。

    这么想着,这些天在肚子里一直憋着的那口鸟气顿时散了。

    不管是谁,敢惹他们姑娘,那就得付出代价。

    这些天姑娘不跟那些人计较,那些人可能就以为姑娘是能踩在头上的人了,也不掂量掂量,一个吴顺一个盛家一个兴平王,哪一个是好对付的,但是最后还不是同样死在了姑娘手里。

    他豪气干云,应了一声好嘞,便径直领着车队往那个秦妈妈说出的地址去找人。

    那婆子据说是住在鱼龙混杂的八经胡同,向问天和朱元到的时候,她还在外头不知道因为什么在跟一个妇人吵架,双方都掐着腰放狠话,一个骂的比一个凶,眼看着都不是什么好人。

    见这边有几匹马和一辆马车过来,那婆子扭脸往这边看了一眼,也不在意,哼了一声对那个女人冷笑:“竟然抢生意抢到我这里来了,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究竟是什么货色,你等着!老娘过些天威风起来,把你们这些生意也都给吞了!让你去喝西北风!”

    绿衣掀开帘子让朱元看清那人,见那个妇人这么说,立即便眼睛亮亮的跟朱元说:“姑娘,是不是就因为她掳走了太华,所以以后她觉得自己能够得到奖赏,才会撂下这等狠话?”

    是吧。

    朱元笑了笑,琢磨了一下,伸手招来了在外头看戏的向问天,问他:“去找陈家的那边的人,有消息了么?”

    听见这个,向问天便肯定的点点头让朱元放心:“姑娘尽管放心吧,那边之前在我们去找秦妈妈的时候就传信过来了,陈老爷子还没出京城,让杨大哥带了话给咱们,说让您尽管找人,没关系,他随后就会赶过来的。”

    这就好。

    朱元就去看那个还在耀武扬威的婆子,笑了一声掀开帘子露出脸来,扬声喊了她一声。

    这妈妈被附近的人叫做赖妈妈,是个一等一的泼妇,听见朱元叫,疑惑的回头,见她穿的还算不错,还坐着马车,还以为是哪家侯府的大丫头,便立即换了一张笑脸迎了上来:“怎么,这位姑娘有什么吩咐?老婆子让姑娘看笑话了,姑娘别介意。”

    果然是专门给人牵线搭桥的,脸色说变就变,极为顺应人心。

    那边的女人似乎心有不甘,见她生意似乎又上门来了,恼怒的呸了一声:“像这种黑心肝的人也有这么多人找,也不怕以后她一转手,把你们都给卖了!”

    赖妈妈搓了搓手,听见这话忍不住竖起眉毛,回头又是一阵掐,好容易才在向问天他们的招呼下安静下来,要迎朱元进屋去喝茶。

    她时常穿梭在大户人家为大户人家的选人而挑人,所以家里竟然也布置地不错,而且也买了三四个小丫头,一进门,便立即有小丫头妥帖的端着茶水上来,递在朱元她们面前。

    等到这时候,赖妈妈才抽出了空,笑着让朱元她们吃茶,又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他们一眼:“这天都黑了......不知道贵人是哪家府里的,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大户人家时常都会有人要领出来,要么是在府里手脚不干净,要么是勾引了爷儿们,赖妈妈就专门做这种活计,人领出来了之后,再往外面卖。

    而往哪里卖,就要看那些原主的意思,还有赖妈妈自己的心情了。

    她手里握着许多人的命运,因此并不是跟秦妈妈那样可以随意对待的人物,倒是有些底气。

    朱元合上茶盖,将里头喷香的茶叶遮住,似笑非笑的对赖妈妈说:“别说,我们这里还真的有一件事要求到妈妈头上,妈妈若是能够帮了我这个忙,价钱随意妈妈开,我们以后也感激不尽。”

    深夜来这里,应当就是为了处置什么勾引男人的丫头了,赖妈妈心里头有数,点了点头:“这是当然,这是当然。”

十六章·牵扯

    朱元便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认真的看着她:“既然如此,请问赖妈妈一声,秦妈妈让洪兴班的蕴烟骗出来的那个姑娘,赖妈妈给送到哪儿去了?”

    ......

    仿佛是受到了极大的太华惊吓,赖妈妈刚刚端起来的茶盏噗通一声摔落在地砖上,顿时茶水和碎片四处飞溅。

    她如同被烫了脚一般,从座位上跳起来,眼里刚才的热络和讨好全都不见,变成了浓浓的警惕和防备,半点不客气的问朱元:“你说什么?你是谁?”

    这些人的开场白总是如此没有新意。

    每一个人都要问她到底想做什么。

    朱元为了不叫赖妈妈也问出这种有些愚蠢的问题,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语气还算得上是平静的说:“我是那个姑娘的朋友,既然人在妈妈手里,还请妈妈行个方便吧,不然我这么一层一层追着闹下去,只怕到时候惹出很多不能惹也不想出头的人,那也不是太好,妈妈说是不是?”

    赖妈妈没回答是不是。

    她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那个姑娘的朋友......

    李太华的朋友?!

    可不是说,弄走李太华就是因为她有一个什么劳什子的朋友嘛?

    而且,这也才一下午的时间不到,怎么现在人就找上门来了?这么多年下来,赖妈妈做生意是做出了心得和不少经验的,她心里清楚的很,什么人可以惹,什么人不可以惹。

    眼前的这个小姑娘,看上去好说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可怕。

    回味了一番朱元这软硬兼施的威胁的话,她吞了一口口水,决定先装糊涂:“姑娘说的什么,这真是.....我就是做这行当的,一天要经手许多这种卖人的活儿,姑娘说的到底是哪一个啊?”

    开始装糊涂了,朱元并不意外,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站了起来看着已经坐立不安的赖妈妈,盯着她的眼睛沉声道:“别拖时间了,赖妈妈是聪明人,那就应该知道,我能找到这里来,肯定是已经把替你做事的那几个人都捏在了手里,赖妈妈是这八经胡同的地头蛇,做了这行当这么多年,也不想一夕之间就竹篮打水一场空,最后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吧?”

    赖妈妈张了张嘴,一时说不出话来。

    眼前的这个小姑娘还真是个顶顶会说话的人,她竟然被说的哑口无言。

    是了,她做这个行当这么多年了,没出过大的纰漏,所以侯府那些地方她才偶尔也能搭得上路子。

    但是要是她今天出了事,闹到了官府,以后大家就会怀疑她的能力,而她以后就别想再过的像是如今这么舒服了。

    可是如果跟朱元说实话.....

    那到时候后头的人也不会放过她,她不一样要倒霉吗?她一时没有办法做决定。

    朱元很明白这个赖妈妈到底在担心和迟疑什么,便直言不讳的敲打她:“妈妈是在想,你要是跟我说了实话,你身后的人也同样不会轻易放过你,是不是?”

    赖妈妈目光复杂的看着这个小姑娘没说话。

    但是她显然是默认了。

    朱元便打了个响指,垂下头轻声笑:“依我看来,妈妈其实没必要担心,因为你背后的人做的这事儿并不光彩,你们卖的可是一个没有身契的来路不明的人,要是报到官府去,你们同样都是有罪的,就跟之前的秦妈妈一样。赖妈妈,我知道,你肯定是把太华给卖到那些不能见人也不介意她没有身契的地方......”

    赖妈妈眉心猛烈一跳,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因为朱元自己就好像亲历了整件事一样,已经根本用不着她来复述什么了。

    可是这个小姑娘到底是哪儿冒出来的?

    那些人要卖掉那个唱戏的小姑娘,也就是因为要对付眼前这位吗?

    “我如果是赖妈妈,就会做一个最正确的决定。如果我不找上门来,妈妈做这事儿也就做了,毕竟还有后盾,你是不怕的。但是问题是,我现在找上门来了。”朱元脸上笑意消失的差不多,一双黑亮的眼睛紧紧盯着赖妈妈:“两害相权取其轻,妈妈,做个决定吧,不要逼我。”

    她说不要逼我的时候,眼里绽放出来的光亮竟然叫人不敢逼视。

    赖妈妈垂下头,被这个不速之客给搅得心里头发慌,但是她也知道眼前的姑娘没讲笑话,能够一下午通过秦妈妈找到这里来的人,不会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

    她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知道眼前这一关含糊是含糊不过去的,思量了许久之后,终于吐出了一个地址。

    而向问天的眼睛立即便亮了,低声跟朱元说:“姑娘,这并不是城外的地址,说明秦妈妈知道的还是少了,我这就让人去找。”

    赖妈妈说的这个地方乃是大兴府那边的一个青楼楚馆汇集的地方,而且都是些暗娼门子,不管什么姑娘落到那里,只怕待上一阵,都要变得跟掉进了糖里的糍粑了。

    朱元的目光同样变得幽深,她微笑了一下,直接让向问天她们去找人,为了方便,让绿衣跟水鹤也一同去了。

    毕竟其实太华是个很柔弱的女孩子,全都是男人,只怕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的她受不了。

    等到向问天他们都走了,朱元紧紧盯着这个已经妥协了的赖妈妈,轻声说:“那么妈妈,现在我们来做一个交易吧,怎么样?”

    交易?

    赖妈妈吞了一口口水,觉得口干舌燥,苦笑了一声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奶奶。

    她不想跟这个小姑奶奶谈生意。

    因为她看出来了,这个小姑奶奶只怕不是想谈生意,而是想谈一谈,谁该给这件事负责。

    真是一个不好对付的人,赖妈妈有些为难,正在迟疑之间,就见朱元已经甩出了一沓银票。

    她登时怔住了,看着桌子上摆放的银票不可置信。

    .....

    一千两!

    整整一千两!

    这位朱姑娘一出手竟然就是这么大手笔!

    她帮忙卖那个丫头,都以为是赚了一大笔银子,而那笔银子,也不过才一百五十两!

十七章·打脸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朱元明知道她是在给别人办事,却还是信心十足的要跟她谈交易了-----财帛动人心啊。

    谁能够对着这么一大笔银子而不心动?连她也不能!就算是以她的身份,和这些年的积累,要挣到这一大笔银子,那也要好些年了。

    这银子......

    她知道自己不该得罪后面的人,但是她看着这些银票,眼里现出挣扎之色来。

    或许,也不是自己想的那么严重。

    朱姑娘不过就是想要找出那个背后陷害的人来,但是上面还有上面啊,但凡是那些在意身份的人,怎么可能自己出头去做这样的事?

    再说了,朱姑娘来势汹汹,秦妈妈是第一个招架不住的,事情也不是从她这里开始败露的,她其实算起来,也算得上是受害者呢,是被秦妈妈出卖了才暴露的。

    咬了咬牙,赖妈妈在平复了一会儿心情之后,终于仰头看着朱元,缓慢而坚定的垂下了头:“是汝宁伯钱家.......”她说出了这个名号以后,心情就变得放松了许多,想着反正该说也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还不如一鼓作气,便径直说:“我去武宁伯府给她们送新买的丫头的时候,她们家的一个管事的媳妇子跟我说的这件事,说那个戏子被他们家里的大爷给瞧上了,这人哪里能进家里的门呢?戏子进门,岂不是连伯府也要变成下九流的地方了?家里人震怒,她就托我,让我想法子把这人给卖了......”

    武宁伯府。

    钱家。

    很好,朱元牵了牵嘴角。

    她想起来了,武宁伯府后来成了汝宁侯府,而这个侯府,就是后来造成一切悲剧的源头。

    白班主正是把太华给卖进了汝宁侯府。

    而汝宁侯府的那位一开始瞧不起自己穷书生未婚夫的的钱嵘,应该就是太华说的那位侯府千金了。

    侯府、千金。

    琢磨着这四个字,朱元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笑出声来。

    前世今生,这些人都打算跟太华过不去吗?

    赖妈妈被朱元这笑声给笑的毛骨悚然,完全不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目光肃然的咳嗽了几声,小心翼翼的提醒朱元:“朱姑娘,咱们凡事向前看吧,武宁伯府不是一般人能惹得起的,我也知道您或许是受了委屈,可是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人在哪里,很快就能把您朋友救回来了,这件事不如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这世上的事本来就是如此,谁拳头大谁说的话就是硬道理。

    朱元不置可否,她面上甚至还带着一点残余的笑意,站了起来拍了拍手就要走,临走之前,她还转过头来看了这位赖妈妈一眼:“今天晚上,想必妈妈是不会去告状的吧?”

    ......

    原本还想着提前知会一声,两边都做做准备的赖妈妈愣住了,急忙挤出一脸的笑意来,神情忍不住的凝重起来了:“那哪儿能呢,收了您这么多银子......”

    “说的是。”朱元冷冷的看着她,脸上笑意全数消失:“收了我这么多银子,那就要办事,要是你守不住这张嘴,我保证,赖妈妈这生意,从此以后就要被对面的那位大嫂给抢的干干净净,不信的话,赖妈妈可以尽管来试一试。”

    鬼才敢试。

    赖妈妈看见她这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害怕,打着哈哈猛地摇头。

    朱元出了门,便被冷风吹得一个激灵。

    边上跟着的季晨走上前来,见她站着不动,就轻声问她:“姑娘,咱们现在是不是去找武宁伯府?”

    跟着朱元这阵子,他起初是不打算帮朱元的忙的,只打算等到哥哥们好了之后带着哥哥们回老家去,但是随着一桩桩一件件的事下来,他早已经摒弃了原先的想法-----朱元绝对会是一个比顾传好无数倍的主人。

    不说别的,光是她掀翻了兴平王,替叔晨伯晨报了这一箭之仇,就足以让他对朱元死心塌地了。

    因为如果换成是顾传的话,他是绝对不可能会对付兴平王的,他只会卑躬屈膝的忍辱负重把叔晨伯晨再次拱手相让。

    而经过了兴平王的事,季晨多少也摸准了一些朱元的个性,知道这是一个极为护短的人。

    但凡是她认为你是她的人,在她的羽翼之下,她就不会让你受欺负。

    现在李太华摆明了是被武宁伯府陷害的惨了,按照朱元的风格,季晨觉得,应该是直接打上门去的时候了。

    可是出乎意料,这一路都勇往直前的朱元忽然摇头了。

    她摇了摇头:“不,现在还不是时候,先等一等。”

    等一等?

    季晨不大明白,但是朱元既然这么说了,他也知道朱元肯定是有自己的道理,因此也只是应了一声,而后就问朱元:“那姑娘,咱们现在是先回家去?”

    朱元点了点头。

    苏付氏她们还未睡,一直在等她的消息,等到她回来了,全都涌上来问她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元三言两语的解释了一下,见苏付氏和付泰皱着眉头担心,便安慰了他们几句。

    毕竟麻烦这种事,不是你怕,它就能够放过你不找上门来的,既然已经找上门来了,那也就没什么好说的,直面就是了。

    付泰忍不住苦笑了一声,觉得这些事儿好没意思又诡异----要说别的朱元得罪的人他是不清楚,但是这回武宁伯府是做什么鬼?

    朱元从头到尾就没招惹过他们,哪怕是在云上阁被钱家的姑娘那么为难羞辱,朱元也没有对他们怎么样。

    可是怎么,难道齐夫人还欺负上瘾来了?

    为什么要这么步步紧逼?!

    看他们竟然能知道朱元离开云上阁之后去见过太华,便知道这些人应当是早有预谋,甚至是跟踪了朱元的。

    他们这么处心积虑,到底是为了什么?

    就因为钱家那个姑娘不喜欢朱元?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付泰觉得,朱元真该狠狠地把这些勋贵们给一巴掌扇醒了,都他娘的什么玩意儿!

十八章·上瘾

    夜已经深了,但是朱元连晚饭都还没有吃,忙碌了一整晚的她有些疲倦。

    苏付氏看的心疼不已,让人去把温着的汤和饭菜拿出来,摆了饭让大家先吃饭,等到吃了饭,又让朱元先去休息一会儿:“既然都已经知道了地方,向问天一定会把人带回来的,只是大兴府到底是有些远,只怕得等到明天才有动静了,你一直等着也不是个事儿,身体只怕也支撑不住,还是先去休息一会儿吧,等到她们回来,我就叫人去叫醒你。”

    边上的付庄也劝她:“知道你心急,不过这事儿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消息,姨母说的对,你还是先去休息一会儿,有什么事,都等之后再说。”

    反正他看朱元这意思,知道朱元是肯定不可能善罢甘休了,既然准备大干一场,那就当然得要养精蓄锐了。

    朱元也的确有些困了,听见苏付氏和付庄都这么劝,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又跟付庄叮嘱:“表哥,我有一件事需要劳烦你帮忙。”

    付庄立即就来了精神。

    要知道,朱元这小丫头做事自有自己的一套方法,轻易是不会让人帮忙的,虽然吴顺跟兴平王都是来势汹汹,但是其实他们这些人都并没帮上什么忙,真正在战场中心的还是朱元自己。

    这回朱元主动开口说要自己帮忙,他便嘿嘿笑了一声果断的答应下来:“你说吧表妹,只要是我能帮的上忙的,千万不要客气,老子看他们不爽很久了。”

    他是跟着父亲和祖父从军营里出来的,自小就长在军营里,跟普通的那些公子哥儿们有着本质的区别,做事干脆利落。

    朱元嗯了一声,笑着指点他:“那就要劳烦表哥你了,武宁伯府的世子,钱嵘的堂兄此刻应当正在他的外室邓氏那里厮混......”

    众人都瞪大了眼睛。

    连苏付氏也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对于朱元说这话有点过于惊吓,问她:“元元,这个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也太奇怪了。

    武宁伯府之前又不曾跟朱元她们接触过,朱元对他们按理来说也应该不会上心才对,难道是前几天那个钱嵘在云上阁挑衅了朱元以后,朱元就记在了心里不成?

    但是武宁伯府这种地方的隐秘应该也不是那么好探听的吧,朱元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连武宁伯府世子的的外室都查明了?

    这可真是.....太可怕了。

    付庄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家都恐惧朱元了,对待这个情报如同百事通一样的人,谁能不害怕呢。

    毕竟谁都总有几件不能见人的秘密的。

    “这个不重要。”朱元面色沉下来,轻声笑了一声:“我跟卫指挥使关系不错,想知道的,能知道也并不稀奇。”

    这倒也是。

    这世上再不会有人的情报比锦衣卫还要丰富了。

    付庄也不再问了,直接便跟朱元招呼:“那行吧,表妹你给个明话,到底打算怎么办,你说,我保证给你办的妥妥帖帖。”

    他如此的跃跃欲试,朱元忍不住笑起来了,脸上之前的阴沉也消失了许多,狡黠的弯起眼睛:“也不用做太多什么,就......想法子让这位外室的身份见一见光吧,国丧期间,武宁伯世子如此不知轻重,他这个世子,反正也是名不副实的。”

    是了,慎太王妃刚死,礼部可是按照规制要百官都服丧百日,禁淫邪婚嫁等事。

    这件事一旦被揭露出来,武宁伯府脸上无光不说,家里恐怕就得先闹上一场-----养外室呢,他家里的夫人到底知不知道?

    而这个答案来的很快。

    朱元睡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一起来,便听见外头叽叽喳喳的闹的厉害,忍不住扶着头有些头痛的在床上静静的坐了一会儿。

    她实在是太累了,而且额头上的伤口也还在隐隐作痛,以至于一时间没有彻底清醒过来。

    是小枣儿推门进来,见她还坐在床上,便朝着她扑了过来把她抱了个满怀,扬声跟她说:“姐姐,付庄哥哥回来啦!他说有好笑的事儿要说给你听。”

    朱元哦了一声,见她穿的厚厚的,像是一个圆滚滚的猫儿,便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让她先出去吃饭,见她依依不舍的出去了,自己换了衣裳洗漱过后再出来,便一眼看见了在花厅里神采飞扬的付庄。

    几个孩子们正围着他问他到底有什么好玩的事儿,付庄转了个弯将他们甩开,只说这个话不是孩子们该听的,追赶他们去吃饭,自己这才转过身来笑着跟朱元说:“表妹,你果然是神机妙算啊!神了,全都被你给料准了!”

    苏付氏端上来一碗黄金南瓜粥,让朱元先吃,一面就回过头去问他:“怎么样,那个武宁伯府的世子是不是真的再外头养了外室?”

    “是啊!”付庄兴奋的很,二话不说就笑了起来:“元元说的地址都是对的,这家伙也真是不知道是胆大还是蠢,那个外室就安置在他们伯府前面那条街的胡同的一座宅子里,我趁着大清早的溜了过去,引得武宁伯府住在那条街上的下人看见武宁伯世子,又故意制造了一点儿混乱,这事儿很快就传的沸沸扬扬的,而武宁伯世子夫人连早饭恐怕都没吃,就杀到那里去了。啧啧啧......听说武宁伯世子的那个外室邓氏,还是世子夫人的远房堂妹啊!”

    苏付氏忍不住,听见朱元让付庄去做的事都一一被证实了,就不屑的道:“这一家子自己都藏污纳垢的,还没把自己给摘干净,竟然还来找别人的麻烦,真是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而且也忒不把人放在眼里了。”

    付庄摸了摸下巴,脸上也露出些嘲讽的笑意来:“谁说不是呢,他们那里闹的动静可大了,那个外室也不是好欺负的,又哭又闹的,弄得好些婆子灰头土脸的跑出来,后来武宁伯世子不知道是偏帮了谁,反正武宁伯府的人也给惊动了。”

十九章·毛病

    武宁伯府的确是乱成了一团。

    本来好好的一个普通的冬天的早晨,原本是打算请几家人来家里一起围炉吃锅子的,连帖子都下了,谁知道临了竟然出事了。

    武宁伯世子钱铮是个年纪才二十五六上下的年轻人,此刻正耷拉着头站在自家老娘的院子里,脸上还有许多女人的指甲印,正痛的他不时的吸一口冷气。

    而武宁伯世子夫人大邓氏却正在婆婆屋子里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欺人太甚,简直是欺人太甚了.....我们邓家也不是那等没头没脸的人家,钱铮这么做,简直是把我们的脸放在地上踩......”

    娶了她当妻子,竟然还把她的堂妹给弄成了外室,在外头置办了宅子养着。

    这岂不是一门二女给了武宁伯府做妻妾?

    邓家虽然不是什么公侯伯府,但是却也是清贵书香人家传承,从来没有让女孩子去当妾的,现在这件事闹出来,邓家以后怎么在官场中立足?

    书香世家的人跟勋贵人家又不同,他们最看重的就是一个名声。

    想到家里的老父亲和母亲,大邓氏哭的连声音都沙哑了,拳头攥的紧紧地,既有被背叛的无奈和愤恨,也有熊熊的烈火在燃烧,她跪在气的不断发颤的武宁伯夫人面前,请武宁伯夫人人给个公道。

    武宁伯夫人已经快要气疯了。

    她真是万万没有想到一大清早起来就遇见这样的事儿,儿子不争气也就算了,勾搭着妻妹竟然做出那等下贱的事,在外头置办了宅子把人养起来。

    但是没想到向来还算是靠谱的儿媳妇也是个傻的!

    发现了也就罢了,这样的事谁知道了肯定都会恼怒,这也是人之常情,但是她竟然疯了一样跑到那里去闹!

    武宁伯夫人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的跳,边上嬷嬷一直在给她按捏脖子和肩膀,见底下的大邓氏还在呜呜咽咽的哭个不停,知道自家夫人这已经也快要忍耐到了极点了,咳嗽了一声便卷着手提醒她:“夫人这也真是太过冲动了,爷儿们么,哪里有不贪花的,这原也不是什么大事,等到过些年,稳重些,那也就好了,偏夫人这样闹起来,倒让大家面上都不好看了。”

    大邓氏瞪大眼睛,完全不敢置信武宁伯夫人竟然是这个态度-----武宁伯夫人身边的那个嬷嬷乃是她的心腹,说出来的话自然也代表着武宁伯夫人自己的意思。

    想一想自己所受到的委屈,再想想刚才堂妹那目中无人的态度,还有武宁伯世子钱铮那无所谓而且护着那个贱蹄子的样子,大邓氏险些就要气的晕过去。

    她忍无可忍的反驳:“他们在那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竟然是今天才发现!就在我们府前面那个胡同,底下多少下人,他们的消息最是灵通的,可是就只把我当傻子,只瞒着我一个人!我在钱家这么多年,替他生儿育女,侍奉公婆长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是刚才我去找他,他竟然还为了那个贱蹄子打我......”

    武宁伯夫人睁开眼睛,抿了抿唇看着眼前这个哭闹不休的儿媳妇,忽然厉声呵斥:“够了!”

    她数落着眼前目瞪口呆的大邓氏,皱起眉头来厌烦不已:“就算是有天大的事,你也不该闹的这么大,让别人都看我们家里的笑话!我们平时难道对你不好?这种事你告诉家里,自然有家里人替你做主,可是你一闹,现在别人都怎么看待我们?何况又是国孝期间,你们太放肆了!”

    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的,很快,就如同是为了验证武宁伯夫人所说的话似地,不断有相邻的人家来问上午那边出了什么事。

    武宁伯夫人烦闷不已,罚了儿子儿媳回房去闭门思过,正想着该怎么把这件事遮掩过去,听见了消息赶回家的武宁伯便到了,气冲冲的喊着要找到钱铮出来打死。

    武宁伯到底是个要脸的人,而这件事儿子做的忒不要脸了,他自己面上无光,所以怒气难收。

    如此家里好一阵子乱闹才平息下来,武宁伯夫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软语安慰武宁伯,总算是先把这件事混过去了,又道:“现在也不是找他麻烦的时候,他到底还小呢,做事就是不牢靠,不懂什么,以后慢慢教也就是了。”

    慢慢教?武宁伯气的吹胡子瞪眼:“这么大的人了,儿子女儿都有了,还如此混账胡闹,惹得老子的脸都被他丢尽了,你竟然还叫老子慢慢教,慢慢教,怎么慢慢教?”

    武宁伯夫人自己其实精神也极为不好,皱起眉头来捂着翻滚的肚子呻、吟了一声,唉声叹气的说:“他也知道错了,倒是二弟那边的事儿,你劝的怎么样了?”

    听见问这个,武宁伯倒是不气了,摸着胡子叹了口气坐下来,皱起眉头来说:“二弟他就是为女儿出个气,其实也没什么。阿嵘到底是咱们钱家的姑娘,那个姓朱的,吃点儿教训没什么。”

    武宁伯夫人很是不安,见武宁伯如此不以为然,却又不能太过度说什么,只好忧心忡忡的摇头:“阿嵘的性子实在是太暴躁了,人家也没惹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就罢了,偏偏二弟竟然也纵容她......”

    正说着,外头传来敲门声,武宁伯夫人强打了精神让人进来,见是自己的心腹,便眉头一挑问她:“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有什么事?”

    她这里回话的时间都是有规定的,一般来说,如果不是有要紧事,这个时候按理来说她们这些婆子是不会这个时候来的。

    婆子恭敬的行了礼,听见武宁伯夫人问话,才小心翼翼的说:“夫人,出事了,世子夫人上吊了......”

    武宁伯夫人手里的茶杯摔在了地上,大惊失色的站立起来:“什么?!”

    连武宁伯也恼怒的厉害:“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你们到底怎么伺候的人,现在人有事没有!?钱铮那个兔崽子呢,他现在在哪里?!”

二十章·甘休

    武宁伯世子夫人大邓氏上吊自尽了。

    虽然人没死成,但是却也把武宁伯府给闹的鸡飞狗跳,孩子们吓得哇哇大哭,看见了父亲竟然也又怕又恨了。

    而下午的时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邓氏家里来人了。

    大邓氏出自邓家嫡支嫡系,而那个给武宁伯世子做外室的邓氏却不过就是旁支的远房亲戚,邓家的人自然是帮着大邓氏出气,又恼怒武宁伯世子如此冷淡,竟然眼睁睁看着发妻上吊而不规劝,便嚷嚷着要去告武宁伯世子一个大不孝。

    国孝不服,说他是大不孝大不敬也一点儿都不冤枉他,而且有凭有据。

    武宁伯夫人一时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连嘴巴上的泡都急起来了。

    而这个时候,二房的钱嵘倒是还算得上是悠闲的,正在外头园子里打秋千。

    她虽然穿着厚厚的衣裳,但是动作却灵巧而轻便,半点也不显得臃肿,一套动作下来,早已经出了一身细汗,下来之后便嚷嚷着要去祖母那里。

    家里的老太太向来是最疼她这个嘴甜的小孙女儿的,可是现在众人却都只是唯唯诺诺的劝着她不要过去。

    她身边的丫头平鱼也压低了声音劝她:“姑娘何必这个时候过去?大夫人那边因为今天世子的事儿闹的可大了,老太太这会儿正气着呢,您不如等晚些时候再去,也免得大夫人觉得您是瞧热闹去的。”

    家里到底是大房当家说了算的。

    钱嵘嘟着嘴,哼了一声拢了拢身上华丽的斗篷,鹿皮小靴猛地伸出,一脚将自己脚边的石头给踢了出去,可是想到什么事,又忽然开心起来,转头笑着问他们:“对了,我父亲那边有消息传过来吗?”

    她已经跟父亲打过招呼了,到时候顺天府一定会将朱元狠狠的给修理一番的,哪怕最后真的确定朱元没有拐带那个戏子,但是也足够朱元吃足了苦头了。

    眼见着这位小祖宗总算是不闹了,平鱼等几个伺候的人都轻松下来,松了口气跟她点头:“二老爷早就已经说过了,他知会过了,您就放心吧。”

    说着服侍着钱嵘回了屋子,重新换了衣裳梳洗过,而后才劝她:“姑娘也实在没有必要跟这样一个小人物置气的,说到底她连姑娘您的面儿都是没资格见的,您赏脸对付她,那反而是给了她脸了。”

    珍珠膏敷在脸上润泽又温柔,钱嵘看着自己精致的妆台,面色陡然转冷:“游姐姐竟然为了那个女人来训斥我!我怎么也忍不下这口气的,再说,我就是想让她知道知道自己的身份,她以为自己无所不能,我就偏偏让她摔个狗吃屎......”

    她急的连这样粗俗的话都说出了口,旁边的平鱼叹气,不敢再劝,只是摇头:“可是眼下咱们家里自己都还闹出了这许多事,要是被大夫人知道了,少不得又是一场风波。大夫人原本就因为老太太偏心您而不开心了......”

    怕什么?

    钱嵘嗤笑了一声:“那又怎么样?她们不过是嫉妒我母亲出自徐家罢了,可是嫉妒也就嫉妒,谁敢给我母亲和我气受?”

    这倒也是。

    谁叫钱嵘的母亲是出自英国公府的呢。

    平鱼拿她没有办法,也知道这位主儿是不会给自己脸面的,也只好放下这事儿,问钱嵘是不是要出门去:“过些天就是卫大夫人的寿宴了,您原先在云上阁定的衣裳不满意,到现在也改了些天了,还是得过去试一试,若是好,便定下来,若是不好,也得着急叫她们改好,否则您又该生气了。”

    钱嵘对自己的丫头倒是和颜悦色,听她这么说也笑着点头:“这几天事儿多,你不说我都差点忘记了,是呀,听说师娘子专程给我重新画了图再改的,她轻易不出山的,这回也是看在我游姐姐的面子上才会亲自给我做衣裳。”

    到底是女孩子,提起这些漂亮衣裳和首饰就眼睛放光。

    平鱼便笑着替她整理了出门的东西,打发人去前头说了一声,小心翼翼的伺候着钱嵘上了马车,从侧门出了门。

    胡同里还是人来人往热闹的很,钱嵘啧了一声,有些想要看好戏的意思:“大伯母向来说我父母亲太过宠爱子女了,以至于把我们宠的不知分寸,可是瞧瞧哥哥做的事,到底是谁不会教孩子?这回看她怎么还有脸在祖母和母亲面前抬起头来。”

    这些话做主子的能说,丫头们却是怎么也不能凭空去插一嘴的,平鱼眉头猛地一跳,垂下头没有接她的话,从食盒里拿出几碟点心来摆放好,又问她是不是要倒茶。

    马车已经拐过了八经胡同,眼看着就要进入前头的大街了,马车的速度逐渐的慢了一些,钱嵘点了点头,让她倒茶,自己伸了个懒腰:“也不知道朱元那边怎么样了。”

    真是太可惜了。

    父亲不让她再去打听这件事了,说是之后的事不必她管。

    不然她还真的想亲自去看看那个不可一世不知死活的丫头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从前那么蛮横,像是茅坑里的石头,以为自己就是最厉害的,也不知道她现在知不知道怕了。

    正这么想着,钱嵘心里欣喜起来,见碟子里的点心精致而漂亮,便微笑着伸手想要去把点心给拿起来。

    也就是这个时候,一直平缓行驶的马车猛然往前猛地行驶了一段,巨大的冲力将桌子上的点心都给掀翻了,坐在边上的她也被给颠地摔倒,弄了一身的点心碎屑,狼狈不已。

    这还真是......

    她忍不住恼怒的骂了一声:“混账!怎么赶车的?!”

    平鱼眼疾手快的爬起来搀扶住她,急忙劝她消气:“姑娘先别急,也不知道外头是怎么了,您先坐着,我出去瞧瞧。”

    旁边一直不敢吭声的小丫头也急忙上来替她整理形容。

    钱嵘没好气的咬着牙,正好听见车窗外响起小心翼翼的敲击声,就皱眉问:“到底什么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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