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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圣骑士的传说     万界点名册txt下载     万界点名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三十一·代价

    徐兆海哭丧着脸,心肝脾肺肾每一处地方都是火辣辣的疼,他以手抚额好一阵儿,才猛地抬手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又急又气的骂了一声:“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被一个贱丫头给逼成了这样!她这是要跟我们徐家对着干到底了啊!”

    屋子里伺候的下人都已经退出去,徐老太太见徐兆海少见的气的发昏,便也没有再责骂他,拿了帕子将嘴角的血迹给擦去了,忍着气血上涌之后的头晕目眩摇了摇头:“算了!你就算是现在把自己打死,罗家的人该走还是走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之前的痕迹给清除干净,别叫人钻了空子发现了什么,那到时候我们才真是完完全全的被那个小丫头给耍着玩儿了!”

    徐老太太已经很是疲倦,除了疲倦更多的还是愤怒和不甘。

    朱元这个丫头可真是诡计多端,上次捅出来的篓子都还没有收拾干净,徐家的人都只顾着去探听云南的消息的时候,她来了这一手。

    这可真是.......滴水不露啊!

    这个死丫头,怪不得当初盛家吴顺还有兴平王,前赴后继的死在她手里,这丫头真是个恶魔,杀人都不眨眼吃人都不吐骨头的。

    徐兆海知道徐老太太快要气疯了,他自己其实也快气疯了,坐在徐老天太床沿上不由得长吁短叹:“儿子真是没遇上过这样的人,她就跟个万事通似地,什么她都你那个插一脚进来.......罗家的事儿,您看,连我们都只知道恭妃当初是被卖掉过,可是那户人家已经在大水中被冲走了,乡下重新梳理人口立户,也没听说过李家人还活着,也正是因为这样,枫树沟那一片的官员才没找到恭妃的娘家人,然后按例给与恩赏......这事儿谁都不知道,可就朱元知道了,你说这事儿奇怪不奇怪?!”

    罗家人逃走这事儿,并不难查。

    徐家虽然已经不管这件事了,可是却也没有彻底收手这件事的意思,为的就是留着他们恶心恶心五皇子和恭妃乃至卫敏斋。

    可不管是一回事,他们当然也会留着一点人看着罗家以免罗家的人不懂事或者是贪得无厌闹出什么事来。

    前脚那些眼线才报过消息上来,说是朱元去了驿馆看望罗家的人。

    后脚罗家的人就深夜出逃,紧跟着恭妃真正的娘家人李家就浮出了水面来了京城,就算是唱戏都不带这么巧合的,要是这中间没有人在推波助澜,那真是鬼才信。

    而至于是谁?还用说嘛?

    朱元可真是楚庭川一条忠心耿耿的狗啊。

    她喷出一口气来,冷着脸分析:“这个朱元,眼前我们都是小看她了,一定要想个法子,她留在楚庭川身边,我们国公府更加无立足之地。”

    这个女人打发罗家的手段干脆利落,更重要的是收集情报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知道的东西恐怕跟锦衣卫那边掌握的情报网也差不多了。

    这样的人,,不能成为帮手的话,也一定不能成为敌人。

    如果已经成为了敌人,那最好的法子当然就是彻底除掉。

    徐兆海也知道这个道理,他见徐老太太情绪激动,便试探着说:“其实,其实我们或许都不必出手,静安公主现在不是已经回宫了吗?我们这里恨朱元没错,但是静安公主只会比我们更加厌恶朱元.......”

    何况金枝玉叶到底是金枝玉叶,静安公主出手的话,会比他们出手要好的多了。

    徐老太太也正有此意,她揉了揉已经泛酸且有些模糊的眼睛:“你爹那边现在还是没有消息,我们就算是再”厌恶那个丫头多事,也不好做什么,暂时先忍忍吧,静安公主不是个能受委屈的人,我们也不必给她出主意,让她自己去折腾,反正怎么折腾都不关我们的事。

    徐家的麻烦最近实在是太多了,朱元那个丫头简直邪门,能够借别人的手杀死她的话,那真是最好的。

    说起这个,徐老太太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挑挑眉问:“对了,卫家二房三房那边的人怎么最近又没动静了?不是说卫家大房急着赶他们回老家吗?”

    这事儿可也跟朱元脱不了关系呢。

    徐兆海这事儿是知道的,他哦了一声,便顺口回答:“这个儿子听说了,是卫老太太病了,二房三房可能是借着这个由头赖着不走,可是没什么用,卫家族里的人见天儿的去催着他们走,宫里那边又半点动静都没有,没人给她们撑腰,唯一能撑腰的又不管,我看他们很快也要妥协了。”

    徐老太太嗯了一声,接过儿子递来的茶,忍着头痛叮嘱他:“待会儿你去告诉你媳妇儿一声,让她派个信得过的管事一道跟着去,途中跟卫家的人要和睦客气些。”

    徐兆海当然知道母亲的用意,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又道:“只可惜二弟不大会说话,否则这事儿他出面还更好些。”

    提起徐二老爷,徐兆海的语气还是轻松当中带着一点儿随意和不屑。

    但是徐老太太却已经更加和缓一些了,以前是嫌弃这个儿子废物不错,可是徐二老爷发现了乌尔能立即就报回家里来,看来也是知道轻重和顾家的人。

    她垂下眼睛:“他也是从前被耽搁了,往后要是能多学些东西,倒也是他的造化,这次田庄的事儿,就让他去办,祭田的事不是小事,虽然有族长帮忙,可是若是他不上进,也办不下来,且再看吧。”

    徐兆海不自觉的在心里哼了一声。

    老二从来都不沾手家里的事,是个没本事的,可是现在一来办事就拿了个巨大的肥差,给家里置办祭田,这一项要是换做他来办,能捞多少好处?

    却被这个废物给弄走了。

    他才想再跟母亲说几句,就听见外头门被敲响,家里的管事气喘吁吁的冲了进来,一掀袍子就跪下了:“老太太,世子,罗家的人被堵了个正着!”

    什么?!

    徐老太太跟徐兆海对视了一眼。

三十二·污水

    短暂的惊慌过后,徐老太太便很是不满的骂了一声:“这跟咱们家里有什么关系?!罗家的人抓了也就抓了,不是说他们是故意冒名来顶替的吗?为了一点儿好处就污蔑皇亲的人,被抓了我们还得知道一声不成?”

    老太太生气也有道理,家里是什么身份?为了这么件事这么急迫,在外人看来,好像这事儿跟他们有些什么关系似地。

    管事的哭丧着一张脸,几乎跟徐兆海都能够当兄弟了,他摇了摇头说:“不是,罗家的那两个蠢蛋,不知道为什么逃去了咱们庄子上.......”

    什么?!

    徐老太太瞪大了眼睛。

    徐兆海更是大惊失色的怒道:“这怎么可能?!我们家的庄子他们怎么知道在哪儿,怎么可能还能跑到我们家里去去?!”

    他们在大兴县和廊坊那边都有别庄,但是这别庄都是有人看守的,而且不是徐家的亲戚的话,哪里知道地址?

    罗家的人虽然是徐家找出来的,可是以徐家的身份来说,他们怎么可能亲自做这件事?都是有底下的人帮他们出面的,罗家那帮蠢蛋怎么也不可能知道背后的人还另有其人,更别提找到徐家的别庄去避难了。

    这肯定是有人故意为之!

    徐老太太也顾不得其他的了,身手拉住儿子,厉声吩咐:“快!快去想法子,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跟我们家里扯上关系!”

    徐兆海也觉得晦气和愤怒,跟徐老太太再合计了一会儿,便一面让人去联系大兴县的县令,一面去让人去赵御史他们府里找人。

    而此时的罗大娘跟罗大舅已经在徐家的别庄里藏了好一阵子了,他们连夜从京城逃了出来,是准备回老家去的,可是谁知道这几天连续下雨,他们身上都湿透了,屋漏偏逢连夜雨,他们的银子也被人给偷了,简直是身无分文陷入了绝境。

    就在这时候,他们想起之前送他们上京城来的那几个贵人,就预备去找那些贵人。

    也真的这么巧,这时候刚好他们躲雨的破庙里有人在说起什么赵大人,他们立即便想到当初来过驿馆问她们事情,替他们写折子弹劾信王他们的那个赵大人,问到了地址之后就等着雨小了一点之后去了赵大人府上。

    谁知道门房却赶他们走。

    罗大娘从年轻的时候起在村子里就是出了名的爱占便宜,现在本来是出来享受荣华富贵的,但是现在却弄得比之前都更惨,她越是想越是愤怒,便跟儿子趁着庄户们去别庄里送东西的时候混进了庄子。

    谁知道他们混进去没多久,外头就来了一队官爷,说是专门捉拿他们的。

    慌乱之中,罗大舅根本顾不上老娘了,只顾着自己逃命,谁知道惊动了后院的狼狗,惊慌之下从楼梯上摔了下去,磕着了脑袋。

    罗大娘哭天抢地,抱着儿子一直在骂当地的县官和里正,说是被她们给害了。

    顺天府的官差是来抓人的,这件事闹得这么大,竟然有人敢冒充恭妃的娘家人,而且还污蔑恭妃娘娘不奉养父母,要是抓不到人,简直是丢尽了顺天府的人。

    可是这地方到底是徐家的别庄,徐家可是国公府,他们的地方不是那么好进的,没人敢担这个责任,他们正犹豫之间,徐家的人已经把消息送进京城去了。

    半夜三更的,但是徐家还是来了人,且还是世子亲自过来,众人都急忙见礼。

    徐兆海顾不得跟他们打招呼,随意应付了,当着顺天府的人的面,让别庄底下的管事出来,问明白了是不是真的有人混进了别庄。

    顺天府的人便有些不大高兴:“世子,我们真是一路跟着那对母子的踪迹出来的,不可能会错,他们真的是进了贵府的别庄。”

    徐兆海此时已经暴躁的想要杀人,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先别说话,喝了口茶润了润喉,让人去召集自己别庄的人出来,好方便顺天府的人搜查。

    顺天府的人的确是搜到了人,只是搜到的是尸体-------罗大舅在后院楼梯处摔伤了脑袋死了,罗大娘被发现已经沉在了井里。

    徐家又一次彻夜未眠。

    第二天几乎半个京城的人都知道罗家母子在他们的别庄里死了。

    徐兆海捏紧了拳头,简直是恨不得立即就能杀死朱元。

    而被厌憎的朱元却正在陪着苏夫人去珍宝阁替苏星月置办嫁妆,周围的人都在讨论这件事,毕竟事关皇室,大家总是要比对别的事多一些好奇心。

    苏夫人也忍不住小声的和朱元说:“朱姑娘,李家的人.......”

    李家的人是苏夫人去信让苏大人去找的,苏大人也的确是办的很不错,半点痕迹都没有,李家的人就出现在了京城。

    苏星月选中了一套由珍宝阁的老师傅打造的梅兰竹菊一整套的簪子,朱元笑了笑,让掌柜的包起来。

    苏夫人急忙摇头,她来了京城这么久了,也知道珍宝阁的首饰都价值不菲,尤其是珍宝阁老师傅做的东西,就更是贵了。

    她是因为要替女儿办嫁妆,所以才舍得买,朱元要买这一整套,怎么都太重了。

    朱元却握住苏夫人的手摇了摇头:“没事的,这也是姨母叮嘱过我的,既然夫人也说星月把我当成姐姐,那姐姐送妹妹一些东西,又值得什么?别跟我客气了。”

    苏星月看了看母亲,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父亲要死心塌地的相信一个小丫头片子了。

    她来京城之后,跟朱元相处下来,发现朱元要是把你当成自己人,真是能够做的面面俱到。

    苏夫人也很是感念,忍不住叹了口气:“当初我对她不好,她在婆婆那里受委屈,我作为大嫂的,也从来没帮她说过话,没想到她却并没有怪我们.......”

    这也要得益于之前苏大人和苏夫人最后处置这件事的时候还算是公道,朱元笑了笑,示意苏夫人不必再说这些。

    苏家既然已经跟张家结亲,以后就会是张显麟的亲戚,而且苏万里也是她的好帮手,她当然要对苏家的人更好一些。

三十三·来信

    回程的马车上,苏星月见母亲抱着那只装着首饰的匣子若有所思,便也忍不住跟着感叹:“元元姐姐真是大方,这个首饰真的价值不菲.......”

    苏夫人神情复杂,被女儿这么一说,才把手里的匣子交给了边上的丫头,让她们放好,自己伸手接过女儿递过来的热茶,轻声说:“是啊,这套首饰加起来是两千八百两银子,两千八百两......我给你压箱底的现银,也不过就是三千两的数额,朱姑娘真是.......出手大方,让人跳不出毛病来。”

    这还只是添妆的首饰,就已经是普通大户人家嫁女儿的嫁妆钱了。

    看来那座丰乐楼的确是真的帮朱元赚了很多的银子,不然才开张这么短的时间,朱元怎么能如此大方?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当初朱元曾经写信问过苏万里要不要入股的,可惜当时他们都有些顾虑,毕竟朱元别的本事的确是厉害,可是做生意那又不是靠着有本事就行的。

    谁知道朱元是真的做成了。

    可是对着女儿,她还是笑着道:“你知道这东西价值不菲就好,母亲一再叮嘱过你,让你跟她处理好关系,你以后也要记得,跟她来往,以后你一定不会吃亏的。”

    苏星月忍不住笑了:“知道啦,你跟我说过的,我也知道,跟着朱元姐姐,往后就没有任何人敢欺负我嘛!”

    苏夫人被她的态度弄得哭笑不得,抓住她的手轻轻打了一下:“你呀你,娘是跟你说认真的,朱元这个人向来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你待她好,她只会待你更好,从前总觉得她最好的出路也莫过于跟之前那样,报了仇之后声名狼藉人人喊打,可是你也看见了,她现在当了县主,连名声也变得比从前要好的多了........”

    而另外一边被苏夫人着重提起来的朱元,跟苏夫人母女告辞之后就回了家。

    苏付氏已经等着她很久了,一见她下了马车就迎上来:“元元,你回来了,罗家的人.......”

    她等朱元下来了,才低声说:“怎么都死了?”

    对于这一点,朱元也有些意外,安抚了苏付氏之后,才问向问天回来了没有。

    向问天很快便来了,一来便跟朱元说:“姑娘,我知道您要问什么,我们的确是有引罗家母子去徐家的别庄,因为这也是姑娘吩咐的,好顺理成章的把矛头引向徐家,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罗家母子后来双双死了......我后来打听过了,听说是因为徐家的狼狗发现了生人并且追赶,所说才出了这样的事.......”

    苏付氏沉默了一刻,她一开始还以为这事儿是朱元让人去办的,罗家母子的确是非常可恶,可是如果要亲手杀死他们,苏付氏心里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现在虽然这结果不能不说有朱元的作用在里面,可是朱元终究没有想过杀死他们,只是想让她们得到教训,她除了嘘嘘一阵,也没有太多的旁的情绪了。

    毕竟如果他们不揭穿罗家人,不想办法让李家的人出现,那么现在进退维谷的就是楚庭川,对付完了楚庭川,徐家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朱元,难道他们能指望徐家的人大发善心放过自己吗?

    任人鱼肉的话,还不如做那把杀鱼的刀,苏付氏早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

    朱元点了点头。

    向问天便咳嗽了一声跟朱元禀报:“罗大舅是自己跌倒死的这个应当没什么问题,就是罗大娘.......我听顺天府的人说,他们到的时候分明还在外面隐约听见里面罗大娘的哭号,可是徐家的人就是阻挡着不让他们进去找人,等到后来英国公世子去了没一阵,就听说是罗大娘投井死了。”

    也就是说,罗大娘的死应当是徐兆海所为。

    可是罗大娘不是应当不知道徐兆海的存在么?苏付氏有些不解。

    “杨玉清已经打听过了,当初罗家的人上京,听说一路上打点的都是当地的知县,那个知县肯定跟罗家脱不了关系是真的,深挖下去,徐家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所以未免顺天府抓到人,徐家又来不及再做别的来补救,因此就只好这样了,这也并不奇怪。”朱元扬手止住向问天的疑问,沉声道:“这件事到此为止,罗家母子都死了,再追下去风向恐怕就又要变了,毕竟人死万事消么........”

    死人总是更容易得到别人的同情的。

    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局面,还是不要出现什么差错比较好。

    向问天也明白过来,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问朱元,那之后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要办。

    这次的事朱元出头,算是彻底的得罪了徐家,徐家之前是把朱元看成眼中钉,现在恐怕就要对朱元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了。

    现在既然都已经彻底跟徐家势不两立了,那是不是还得趁胜追击,免得到时候徐家反扑啊?

    苏付氏也忧心忡忡,见向问天问出来,也跟着急忙点头:“是啊,元元,徐家到底是得罪的狠了.......”

    可是说到底徐家到底是国公府,苏付氏也知道对付英国公比对付盛家和之前的吴顺还要难得多,便忍不住淡淡的叹了口气。

    正担心徐家到底会怎么报复,书房的门就被敲响了,绿衣声音清脆的告诉朱元:“姑娘,太华姑娘来信了!”

    众人都高兴起来。

    李太华是个很温柔的姑娘,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可是因为朱元跟她感情极好,所以苏付氏他们也都跟着很喜欢她,只是付泰他们带着太华回了浙江之后,太华就一直没有单独写过信回来。

    徐家的事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解决的,朱元对着苏付氏和向问天说了几句,便让绿衣拿了信进来。

    苏付氏站起身来,见朱元看信表情有些凝重,便问她是不是太华出了什么事。

    朱元摇头:“没出什么事,太华还找到了自己的家人,上个月外祖父还让人将太华送回了她家里,也正是因为找到了家人,跟家人团聚了,所以太华才没写信回来。”

三十四·传召

    找到家人了?

    太华一直都想找到自己的父母,据她自己所说,当初他们家里是因为实在过不下去了,一家的人都快要被饿死,所以她的父母才会把她给卖掉。

    卖掉她之前,她父母再三承诺,一定会来把她给赎回去的。

    为了这句话,太华上一世一辈子都在等,等着她的家人来接。

    现在能够找到家人,原本是好事,可是朱元却并不怎么开心。

    苏付氏觉得奇怪,征得朱元允许拿信出来看了一眼,也忍不住慢慢皱起了眉头。

    绿衣最知道自家姑娘的心情了,一见朱元这样子就知道恐怕事情不是很好,忍不住问苏付氏:“夫人,到底怎么了?太华姑娘不是找到家人了吗?”

    “找是找到了......”苏付氏叹了口气,将信放在一边,有些忧虑的道:“只是以后恐怕太华的日子没有她想的那么好过啊。”

    这是怎么说?绿衣有些不明白。

    苏付氏看了朱元一眼,便跟她解释:“太华的父亲一直为卖了太华的事情而伤心,也一直都想赎走太华,只是戏班子搬走了,他找不到,后来他为了探听太华的消息四处打听,在路上遇上了劫匪......丢了性命。”

    太华这一世的确是如愿回去了,只可惜家也不是从前的那个家了。

    苏付氏真的替太华觉得难过:“太华自幼就被卖掉,没什么机会跟家人相处,其实跟弟妹们都没什么感情了,她的母亲虽然也疼她,可是到底人心肉张,有所偏向,肯定是更偏向其他在身边的儿女的,太华往后的日子只怕不会那么好过啊。”

    信里不是说了吗?太华的母亲哭着说腿疼,是当年总是泡在冷水里洗衣裳种田落下的毛病,家里的房屋破旧不堪,一到回南天便回潮,到处都是水,为了让母亲和家里的人住的舒服一些,太华出了银子,买下了当地一个员外的房子,带着母亲搬了进去。

    可是母亲搬进去了,没有分家的两个哥哥一个弟弟自然也要跟着搬进去,两个哥哥又都成了亲各自有了妻儿,这些人也都要跟着搬进去,那东西就也大多都得置换新的。

    苏付氏虽然感情不顺利,可是持家却已经有了经验,一见这情形就忍不住替太华担心了。

    人心不足啊。

    “也不知道太华能不能看得清,她家里人恐怕并不是欣喜她回去,而是欣喜她竟然有如此多的银子。”苏付氏面色不大好看,总算知道之前朱元为什么脸色难看了。

    可是这种事情毕竟是人家的家事,而且太华把家人看的那么重,最大的愿望就是回家跟家人团聚,他们这些外人也不好说什么,毕竟现在她只是出些银子改善家里人的生活。

    “我写封信回去。”朱元并没有贬低太华家人的意思,但是从她的角度出发,她不想太华最看重的家人往后却是伤害她最严重的人。

    不管怎么样,让太华有个准备也是好的。

    苏付氏也点头赞同:“的确是要提醒太华一声,当时太华回去,你拿的银子和我给的,能让太华很长一段时间衣食无忧了,可是若是太华的家人胃口大,养那么一群人,这银子怎么够啊,她也得替自己想想。”

    说完苏付氏又皱眉:“正好要写信回去给父亲,到时候让父亲和哥哥他们多关照一下太华,让嫂嫂经常去接太华回去住住,这样也能让太华的家里人警醒一些,别觉得太华好欺负。”

    也只能这样了,朱元嗯了一声,很快吩咐水鹤准备了纸笔,写了回信给太华。

    信才写完,季晨他们便都已经回来了,林大厨说因为身体好了许多,打算在家里开几桌酒席,请请在京城的亲朋好友。

    朱元便笑了,让林大厨若是有什么需要便去找季晨。

    林大厨摇头:“我自己就是做厨子的,不过是几桌酒席,也很好办,要紧的是我们想请姑娘赏脸过去一趟才是,我儿媳妇她们都盼望着姑娘能去呢。”

    林大厨家里的事,肯定是要去的,朱元便笑着点头答应:“正好我也快要回宫了,时间也正好,那就等着林大厨你的拿手好菜啦!”

    众人都忍不住笑。

    林大娘和林大奶奶时常都带着来家里玩,苏付氏也很喜欢这孩子,听见这么说,便又忙着张罗起来:“你们不说我还差点儿忘了,上次说拿了几块布要替裁衣裳的,可是后来忙着忙着便给忙的忘了,现在才记起来,我得快些把衣裳给缝制出来。”

    大家都喜气洋洋,苏付氏便让林大厨今天干脆留在家里用饭,亲自下去准备饭食了,可是才刚进厨房没一会儿,就听见外头传来消息,说是不必筹备朱元的饭菜了,不由得有些惊讶:“元元另外有事吗?”

    绿衣跑进来,摇了摇头也是一脸茫然,帮苏付氏接过了东西给了一个媳妇子,才道:“是宫里传来旨意,说是要召姑娘回宫去了。”

    现在进宫?

    之前太后不是有恩典,允许朱元过了清明再回宫去吗?

    眼看着现在离清明还有几天呢,怎么忽然就要召朱元回宫去?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绿衣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挠了挠头有些困惑:“姑娘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只知道宫里来了旨意,说是让姑娘收拾一下这就进宫去,中贵都在外头等着呢.......”

    好端端的,这么突然,苏付氏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可是徐家反应再快也不能这么快吧?她犹疑了一阵,急忙出去替朱元收拾东西。

    林大厨等人也都有些担心。

    朱元倒是并没有什么忧虑的,虽然她也知道了静安公主回宫的事,可是有太后娘娘在,静安公主又刚摔过了跟头,没理由这么快就急匆匆的再次惹事的。

    嘉平帝的耐心总是有限的,上次的事就证明了嘉平帝不是毫无底线,静安公主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她这样的人,揣摩嘉平帝的本事总还有,那就不是静安公主在中间使劲儿。

三十五·糊涂

    朱元心里已经有数了,她低声安抚了忧虑的苏付氏几句,让她不必过于担心。

    这回来的太监面孔很陌生,看着也是生人勿进的样子,苏付氏让向问天递过去的红包,也被原封不动的推了回来。

    苏付氏忍不住就更加担心了,目送着朱元上了马车,才惊觉自己手脚都是冰凉的。

    林大厨和季晨都看出苏付氏的惊慌,纷纷安慰她。

    绿衣和水鹤也都陪在她身边,让她别太担心。

    到底是谁要见朱元?

    而宫里的卫皇后也正蹙眉看着啜泣的恭妃,忍不住讥诮的道:“这个丫头可真是厉害的过头了,讨好太后,奉承圣上,现在连庭川也不放过,庭川简直是跟吃了她喂得**药似地,简直是对她言听计从!”

    说起这件事卫皇后就气的心口痛。

    她都想不明白,朱元这个丫头到底是来帮忙的还是害人的。

    说朱元是敌人吧,可这个死丫头的确是帮了庭川和自己不少忙,尤其是之前应对静安公主的事情上,朱元简直是出了大力,这才让静安公主失宠于嘉平帝,被送去了庙里清修。

    而且有了朱元在宫里之后,太后和嘉平帝的关系也好的很多了,沾了这个光,所以依附于太后的卫皇后的日子也好过了很多。

    可是说她真的是帮手吧,她又不干人事儿。

    这接二连三的,看看她都办出了些什么事!

    想起家里的老母亲颤巍巍的来宫里求情时候的模样,卫皇后就还是忍不住心痛,她捂着胸口,想起这些事就气喘吁吁的:“她简直是胆大包天!”

    人家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自己家的事都很难管的清楚,可朱元竟然把手伸的那么长,竟然还管到他们家里了。

    真是越发的过分了。

    卫皇后自幼就跟在母亲身边,知道母亲对着父亲有多为难------当人后母哪里有那么简单,对待原配留下来的孩子轻了怕管不好,重了又怕被别人指着脊梁骂刻薄。

    卫老太太年轻的时候受尽了委屈,时常夹在中间受夹板气,卫皇后心疼她,对待母亲向来是孝顺又体贴的,在她看来,二弟三弟的确是有些不懂事,可是一家人,本来就是磕磕绊绊的过日子的。

    何况一家人的事,本来就是劝和不劝闹得,偏偏朱元这么绝,一出手她就闹出这么大一桩事。

    真是让人烦躁。

    恭妃向来是没有什么脾气的,在卫皇后跟前就更是缩着尾巴做人,一听见卫皇后发脾气,忍不住便吓得哭的更加厉害。

    不过她心里也的确是不舒服。

    她宫里的张太监送了赏赐出去,回来很是生气的跟她说了罗家母子的言行,她也知道罗家母子很不堪。

    可是怎么说都是生过她的,她的确是很生气这回罗家的所作所为,却并没有想过要罗家的人死或是蹲大牢。

    现在罗家的人却都死了。

    两个都死了........

    恭妃觉得眼睛痛的厉害,一张嘴,眼泪忍不住就掉的更加厉害了。

    卫皇后看见恭妃这幅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恭妃白活了这么多年,永远都是只长年纪不长脑子。

    当初真是踩了狗屎运能生下楚庭川这么聪明伶俐的孩子。

    恭妃这么多年都是一样的木讷,嘉平帝看她一眼都觉得腻烦,卫皇后一开始还以为怎么说都是被嘉平帝看重过的,往后只要有机会,嘉平帝总会想起这个女人并且顾念一点情分,谁知道这个女人是真的扶不起的阿斗。

    别说是跟盛贵妃斗了,要不是靠着自己和太后,她连活着恐怕都是个问题。

    这么多年过去,恭妃遇见了事还是只知道就这样呜呜咽咽的哭,卫皇后忍不住哼了一声冷声道:“哭要是有用,你这么多年就不至于连自己的儿子也护不住了,做出这幅模样只叫人觉得厌烦!”

    对待别的妃子,再怎么样,卫皇后也不会如此不客气。

    可是对着恭妃不同。

    这个女人实在是没有任何主见,也没有任何的脾气,就是这样,才让人厌烦。

    这回罗家的人找上门,分明恭妃知道罗家的人不是养母家里,可是她竟然就是怕麻烦瞒着不说。

    后来又犹犹豫豫的不想闹大,以至于那些御史们一窝蜂的攻击自己跟楚庭川。

    恭妃不敢再哭出声,只好低声啜泣,尽量忍着。

    没过多久,外头就通报说是朱元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卫皇后等着恭妃去收拾了一下,就让人领了朱元进来。

    等到朱元请过安之后,她看着朱元,问她:“罗家的人死了,这事儿你知道吧?”

    早在进宫之前,从那个公公的态度上,朱元就已经知道要见她的大概率是卫皇后或是恭妃了,现在果然是进了卫皇后的宫里,她也没什么好慌的,冷静的点了点头:“是,臣女知道。”

    “既然知道,你就该知道,你害死了两条人命!”卫皇后沉沉的看了她一眼,再看看哭的跟个泪人儿似地恭妃:“别人不知道,都以为罗家的人是冒充的,可是既然李家的人是你给找出来的,那你就肯定知道,罗家的人真的是恭妃的娘家人,你怎么这么心狠,非得要赶尽杀绝不可?!”

    卫皇后几乎是毫不留情,当着宫娥太监的面,将朱元劈头盖脸的呵斥了一番。

    众人都忍不住屏声敛气。

    连带着恭妃的哭声都完全停止了,连啜泣声都不再发出。

    卫皇后的脾气来的在朱元的意料之中,卫皇后本来就是一个固执而且有些自私的人,卫家二房三房的事一出,她就知道卫皇后这里肯定是有一场难关要过了。

    可是卫皇后发难的理由有些特殊,朱元忍不住都要发笑了,她抬头看着卫皇后,再看了一眼在边上坐着的恭妃,冷声问:“皇后娘娘说是我杀的人?”

    卫皇后噎住了,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怔了怔没说话,才冷笑了一声:“是了,你这伶牙俐齿,谁都说不过你,你做事总是有原因的,你怎么会错呢?”

三十六·维护

    卫皇后的怨气朱元早已经预料到了,但是说句实话,朱元并没有打算就任由卫皇后发泄怒气,忍气吞声不是法子,尤其是像卫皇后这样的人,你要么就强硬到底,让她知道你不会屈服,不好对付,要么就以后受一辈子的气。

    她等卫皇后嘲讽完,便面无表情的道:“臣女不敢,臣女不是做每件事都一定是对的,只是有些事不得不做罢了。”

    卫皇后知道朱元是个最油滑的,她被朱元气的忍不住牙痒,隐隐觉得脖子都开始痛了,冷声道:“你......谁准你自作主张!”

    朱元低着头没出声回答,过了片刻才转过头去看着恭妃,轻声问:“恭妃娘娘也是这样想吗?”

    恭妃吓了一跳,眼睛如同兔子似地红通通的,眼眶也是红的,摇了摇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在卫皇后的提示之下哽咽着道:“可是她们毕竟是我的亲人,于情于理.......朱姑娘,我知道你跟庭川的关系不错,也知道你是为了帮我们,可是你这样斩尽杀绝......未免也太过分了.......”

    楚庭川陷入麻烦当中的时候,一个养母一个亲生母亲,一个只会躲起来哭几声命苦,一个只知道推卸责任责骂这件事给自己带来了麻烦。

    没有一个人真的设身处地的替楚庭川想过,也没有一个人真的付诸行动,想到要做些什么。

    尤其是恭妃娘娘,明知道罗家的人身份不对,可是竟然也不站出来说,甚至连亲生儿子也不曾提起。

    朱元并没有躲闪,径直对着恭妃红红的眼眶,毫不留情的揭示:“是吗?恭妃娘娘和皇后娘娘有没有想过,要是我不提前透露消息赶走罗家母子,到时候五皇子和您们二位的处境会怎么样?”

    卫皇后握住了边上的椅子把手,简直愤怒不已:“你这么说,意思就是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们还脱不了身了是吗?难道我们还要赏赐你不成?!”

    恭妃娘娘又哭起来了:“是我没本事,遇上这样的事.......才会让庭川左右为难,被人说是不孝.......”

    对于这种一有事就认错,但是永远也不改的人,朱元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最近要忙着让人查徐家,让徐二老爷传消息,让杨玉清去查李家,事情真的很多。

    原本就已经用了很多心思才能把事情办成,可是回过头来却还有人在拖后腿。

    朱元终于明白为什么即使是有太后在帮忙,所以楚庭川却还是过的那么坎坷,而且还在幼时几乎大病而亡。

    遇上这样的母亲,这么不靠谱,不出事才是怪事了。

    不过没等朱元反驳,连卫皇后都觉得恭妃哭的实在是让人心烦,忍不住喝住了她,让她先回自己宫里去。

    这个女人简直一无是处,什么事都只会哭,连出了这么大的事,都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话,也不敢跟朱元起争执,只知道不停的哭。

    等到恭妃出去了,卫皇后便冷冷盯着朱元,笑了一声:“你可真是能耐,这世上就没有你办不成的事吧?”

    朱元摇头,如实的道:“我不知道您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卫皇后嗤之以鼻:“你这么聪明,你怎么会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罗家的底细连我们都不知道,你却能查的出来,还能找到李家,你这本事可真不小啊,怪不得庭川那么看重你。”

    说起这个卫皇后就生气。

    之前卫家二房三房的事出来了之后,原来卫皇后是希望楚庭川能够出面帮忙的。

    楚庭川要是出面,不管是卫家大房还是朱元,这件事就只能这么算了。

    可是没想到,楚庭川却并不肯答应。

    而且在她说朱元多事之后,还劝阻她,不让她为难朱元。

    可是凭什么?!

    看楚庭川这么紧张朱元,以后只怕会更加倚重她,那以后卫家二房三房岂不是永远都没有回京的机会了?

    卫皇后不是不想楚庭川好,毕竟是自己养到大并且投入过这么多心血的孩子,楚庭川好也就是她好,可是问题是,朱元在楚庭川跟前的地位眼看着水涨船高,楚庭川极为信任她。

    而朱元又偏偏跟卫敏斋也走的很近,反而对二房三房冷淡的很。

    不管是从哪方面来说,卫皇后都不希望朱元这样过于聪明的人呆在楚庭川身边了。

    可是从楚庭川那里入手是行不通的,这个孩子别人外表看着都说他温文尔雅,可是卫皇后是亲自带大他的,她怎么会不知道楚庭川的个性,楚庭川这个人向来就是一个十分有主意的孩子,这些年卫皇后不过分自大,也有原因是因为楚庭川的确是极为有手段,卫皇后不敢说帮到了他多少,反而还总是要楚庭川帮她解围。

    卫皇后不想也不会去得罪楚庭川,自然就只能从朱元这里入手。

    稍微平息了一点儿情绪之后,卫皇后便冷冷的道:“虽然你母亲死的早,你父亲也不大管教你,可看你也是知书达理的,应当知道男女有别的道理,始终庭川是个还未成家的王爷,你跟他过从甚密的话,对你亦或是对他都不是什么好事,以后你也应当注意些分寸了。”

    卫皇后知道楚庭川对朱元似乎有些特别,但是朱元是什么身份?哪怕她现在成了个县主,可是在真正的皇室面前,连个衣角都沾不上,更别提她曾经还有过那些不堪的身世和过往了,怎么可能当的起楚庭川的正妃?

    既然不可能,卫皇后也绝对不想朱元跟楚庭川的关系更进一步,那现在就是最好掐断这苗头的时候,卫皇后没有太客气:“齐大非偶,我相信你从你母亲的事里已经知道了这个道理,不必本宫再多说了,庭川是个好孩子,他的婚事自有太后和圣上本宫做主,以后他的正妃,不管怎么样,总该会是名门闺秀,就算是侧妃们,也都要经过内侍省和礼部的层层挑选,我看朱姑娘还是该自己心里有数,既然为了庭川好,就要懂得避嫌。”

三十七·争执

    卫皇后只差明着对朱元说让她离楚庭川远一点,她觉得说到这个程度也已经差不多了,冷声道:“你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一家人都算是活的不错,你自己也算是风光无限了,还是不要行差踏错,免得到时候万劫不复。”

    这话里的意味不言而喻,卫皇后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倾身朝着朱元俯身,低声道:“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你实在是做的太过火了,以后庭川的事,你不要再管!”

    直到外头有人来禀报,说是静安公主在偏殿等着拜见请安,卫皇后才又有些烦躁的回到了现实。

    真是,最近处处都不顺利。

    母亲被气的生病,二弟三弟全家都被族中的人赶回老家,然后又是罗家的事,现在静安公主也回宫来了........

    她不由得看了一眼朱元。

    要是朱元在,静安公主还真的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可朱元已经面无表情的站起来了。

    她出门的时候,静安公主正由卫皇后身边的缙云引着进门,两人正面对上,静安公主微微侧了侧身子,冷声看着她嘲讽的笑了一声:“怎么样?作茧自缚的感觉好不好受?”

    她是盛贵妃的女儿,母亲在的时候压得卫皇后毫无还手之力,原因就是卫皇后自私又偏狭,实在是一个你不必动手,她自己都能弄出无数的事的人。

    朱元这么尽心尽力的帮楚庭川的忙,面面俱到,可是结果得到什么?卫皇后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感激朱元?

    她只会觉得朱元多事,要喧宾夺主,抢走她的儿子而已。

    这个女人从来就拎不清的,当年卫家的事也是一样,分明大房那边才是原配嫡出,而且又是长子,继承爵位本来就是应该的,哪怕是卫大老爷死了,这个位子也该是卫敏斋来做。

    可是身为姑姑的卫皇后,却因为偏心而偏袒自己的胞弟,听了卫老太太的几句话,就折腾出了不少事,比如说常常趁着卫大夫人进宫的时候责骂卫大夫人,以至于卫家内部闹得不可开交,最终卫大老爷在边疆身死,卫皇后又听从卫老太太的话,以卫敏斋年纪幼小为由,非得要兄终弟及,提议先由卫二老爷或是卫三老爷接过爵位,以后再还给卫家大房。

    可是稍微有些脑子的人都知道这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事。

    后来这个主意终究是因为卫大夫人差点闹得带着卫敏斋一起以死明志而没成,卫敏斋也从此对卫皇后和卫老太太生疏仇恨。

    一个连自己娘家的事都弄得一塌糊涂的人,你就算是为她好,她也不会清楚的。

    静安公主满意的欣赏朱元的脸色,啧了一声笑的春风得意:“自以为机关算尽,现在知道了吧?不是每件事都能任由你的心意去发展,人心是算不尽的。”

    她等着看朱元出丑。

    朱元知道静安公主是来看笑话的,也没有打算跟她起什么冲突,倒不是因为不敢,而是这个时候实在是犯不上,她还有很多事要做。

    等到静安公主进了大殿,卫皇后的脸色还是不是很好,她倒不是冲着朱元去的了,是为着静安公主又回来了,这个盛贵妃生出来的女儿可是一直都是她的劲敌。

    好不容易才把她给弄出宫去,没过多少天又回来了,卫皇后实在是觉得心里堵得慌。

    但是她也没再起让朱元对付静安公主的心思,倒也没别的缘故,就一样,朱元现在就已经不得了,快要飘起来了,还能替楚庭川做主了,要是自己再继续倚重她,那朱元岂不是更加要飘起来?

    算了,相比较起静安公主来,卫皇后还是觉得朱元更加可怕一些。

    静安公主请过了安,她便清了清嗓子,很是公式化的说:“你父皇的意思,你既然是身体未愈,便要好好休养,若是缺了什么的,便让人通知内侍省,从此以后,也该谨言慎行,学一学小四和小六,多些女儿家的贞静贤淑,少学那些不入流的东西,免得你父皇再为了你的事情烦心!”

    卫皇后说完便觉得解气,换做是从前,她怎么可能有底气这么训眼前这个骄横的丫头,动一动她,她就能回去让嘉平帝回头来给自己找不痛快。

    可是现在不同了。

    做错过事的人,总是会更加不得人的信任,嘉平帝被静安公主骗过一次之后,对她虽然还是有感情在,可是跟从前是不能比了。

    卫皇后心里总算是舒坦了一点儿。

    可是静安公主摆明了就不是过来让她舒坦的,听完了卫皇后的训话,静安公主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还笑意盈盈的应了一声,又啧了一声说:“对了,儿臣进宫来之前,也听说过了一些事,听说五弟的外家闹上门来了?母后辛苦养育他一场,怎么还在外头被人说成是阴夺人子的妖后了?儿臣可真是替母后觉得委屈。”

    得,静安公主跟她的母亲盛贵妃一模一样,就是一个阴险狡诈的主儿,哪怕明知是她不安好心,但是卫皇后还是忍不住有些堵心了。

    她冷冷的应付了几句,便阴沉着脸道:“这些都是外头的传言,旁人无知去传说几句也就罢了,你可是宫里长大的金枝玉叶,竟然也学那些无知妇孺去学口舌?也不怕你父皇听了生气!看来你父皇要你赶紧学规矩也是为了你好,小四和小六如今也已经很有模样,唯独你,还被你父亲罚的出宫去住了一阵,也的确是该把规矩学起来。”

    卫皇后少有这么犀利的时候,静安公主被她说的脸色铁青,等到去见嘉平帝的时候,便忍不住泫然欲泣。

    嘉平帝脸色复杂的看着这个女儿。

    他是真的曾经非常喜欢这个女儿,那种感情是多年培养起来的,不可能一时能割舍的了,可是他对她的失望也是真的。

    因此在看见静安公主哭的时候,他虽然有些不忍,却并没有跟从前那样温柔安慰,只是点了点头。

三十八·教训

    嘉平帝对于女儿的脾性也算得上是看清了,他点了点头,便让静安公主起来:“你皇祖母那里去过了?”

    静安公主的语气里更加带上了哽咽,点点头抿着唇有些难堪:“去过了,皇祖母说身体不舒服,便不见了,让儿臣拜见父皇和母后。”

    其实哪里是不舒服,无非是不想见罢了。

    静安公主知道四公主和六公主就在里头陪着。

    嘉平帝也知道,却并没有再跟从前一样表示什么,他只是沉声说:“往后多学学规矩,你皇祖母喜欢本分的人,不能再跟从前一样莽撞了。”

    这语气实在算不得好,静安公主的眼圈立即便又红了,却不敢再说什么,只是哽咽着应了一声是,顿了顿又跟嘉平帝说:“父皇,母后说让我到时候跟着四姐她们一起读书......”

    “听皇后安排。”嘉平帝不以为意:“先休息一段时日吧,等到过些时候再说。”

    静安公主就不好再说什么,好不容易长辈们都应付完了,才回到自己宫里。

    原本当初嘉平帝心疼她,是要她迁宫去跟皇后住的,可是后来一闹,闹的她去了皇觉寺清修,这一次回来,卫皇后当然有理由推的个干干净净,其他几个宫里的妃子也自问庙小放不下这座大佛,因此静安公主仍旧回了从前的宫室。

    布置都是妥当的,卫皇后没那么蠢这个时候做手脚,静安公主倚在榻上出了一会儿神,才冷冷的笑了一声。

    没关系,虽然现在看着朱元他们占尽了先机,可是其实里面也满是窟窿。

    不说别的,恭妃那拎不清的样子和卫皇后的自私眼浅,就足够闹的。

    一个是亲娘,一个是养母,两个人现在都被朱元给得罪光了。

    楚庭川能怎么样?他是能为了朱元对亲娘怎么样还是能对养母怎么样?

    既然都不能,那朱元就免不了受气。

    想想这些,静安公主觉得心里好受了些,拨弄了一下手边的玉穗子,让人送了茶水上来,缓缓的笑了笑:“去问问什么时候上学,徐姑娘什么时候进来。”

    而朱元此刻顾不上静安公主。

    她一出宫便回了家,连丰乐楼也没去。

    苏付氏本来就悬着一颗心在等着她的,见了她平安回来,先是松了口气,然后又怕她在里面受了委屈,急忙过来问她怎么样。

    绿衣和水鹤也在一边听着,很是挂心,因为她们觉得姑娘的脸色就不是很好看。

    对着家里人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朱元接过姨母送来的茶,喝了两口便将卫皇后和恭妃叫她进宫的目的说了。

    苏付氏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什么意思?!

    合着她们帮忙还帮错了?!

    可真是有意思了,当初出事的时候听说卫皇后急得上火,恭妃以泪洗面,可是没有一个站出来说一声到底该怎么办的,把压力全都让信王一个人担了。

    楚庭川虽然能干,但是那也不是神仙。

    他生出来的时候就艰难,前几年甚至连个序齿都没有,几次差点没了性命,为了活下来,小小年纪六七岁就将计就计服毒,从此落下了病根。

    他怎么可能知道恭妃的旧事?

    恭妃还一直都遮遮掩掩的不让人知道她还有养父养母家。

    真是,出事的时候一个两个的往后缩,现在事情解决了,她们倒是跳出来了,嫌弃事情办的不够妥帖,不够周到。

    当初怎么不说?!

    苏付氏气得发懵,虽然上头一个是皇后一个是妃子,但是到了这一刻,在苏付氏看来,其实也跟当初她那个拎不清刻薄的婆婆没什么分别了。

    她攥紧了拳头,深深替朱元觉得难堪。

    卫皇后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她分明是在说朱元有高攀的心思,甚至是在跟朱元明晃晃的说,以朱元的身份,去给楚庭川做侧妃都够不上。

    这是什么话?!

    要不是因为楚庭川人好,一路从襄阳到现在,几乎都是靠着楚庭川的帮忙他们一家人才能如此顺利,朱元是那种多管闲事的人吗?!

    她气得有些发抖,过了好一阵,才颤抖着嘴唇摇头:“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什么侧妃?!她把咱们当什么了,竟然连这样的话都说的出来........”

    谁稀罕当侧妃?!有她在一天,哪怕是丢了命,她也不可能让朱元去给人家当侧室!

    卫皇后也真是够损的。

    苏付氏忍不住在心里想,难怪嘉平帝这么多年一直都不喜欢卫皇后,甚至几度起过要废后的心思,卫皇后如此心胸,这般处事,谁能喜欢她?!

    相比起来,朱元这个当事人反倒要平静的多,她再次喝了口茶,冲着苏付氏摇头:“姨母别为了这事儿生气了,没事的,我好的很。”

    好的很?

    苏付氏忍不住觉得心疼,遇上这样的事儿,怎么可能好的很?这种话是该说给姑娘家听得嘛?卫皇后对于朱元的蔑视和不屑简直就透在了面上。

    朱元是真的觉得好的很。

    因为她早就已经料到了卫老太太会去卫皇后跟前哭诉委屈。

    这对母女两人都是拎不清的。

    她忽然弯了弯眼睛,冲着苏付氏狡黠的笑笑:“放心吧姨母,我是说真的,皇后娘娘早该知道了,现在的卫家已经不是从前的卫家了。”

    她以为现在还是从前大房势弱的时候吗?

    苏付氏一时没弄明白朱元的意思,不过她很快就明白了------过了几天,卫家那边就传来了消息,说是卫大夫人又病了,而且病情严重,请朱元务必过去替她诊治。

    朱元牵了牵嘴角。

    她说什么来着?

    装病也不是卫老太太的独门秘籍。

    她让姨母准备药箱,登门去承恩侯府给卫大夫人治病。

    前脚她进去,后脚消息就传出来了,说是卫大夫人递了牌子要进宫去面见太后。

    卫大夫人多年不进宫了,她一说要进宫,卫老太太那边当即便慌了。

    伺候的卫二夫人也咬着牙:“她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就非得要把我们真的逼死不成吗?”

三十九·撕破

    卫老太太苍白着脸,皱纹密布的脸上去全都是愤恨看,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她反而是最镇定的一个,咳嗽了几声就冷哼:“随她去!我就看看,她是不是真的要逼死我!逼死了我,她儿子又有什么好处!”

    二夫人手里还端着给卫老太太的药碗,见卫老太太神色狰狞,语气却很是的笃定从容,心里的不安总算也跟着略微的少了一点儿,叹了口气心不在焉的搅动着手里的药,过了一会儿,听见门吱呀一声打开,才回头去看。

    是三夫人来了,脚步动作都很快,到了卫老太太跟前就站住了,跟卫老太太说:“娘,那边已经进宫去了。”

    进宫了?卫老太太被搀扶着坐了起来,见三夫人和二夫人都哭丧着一张脸,就笑了:“进宫了好啊,进宫了就进宫了,娘娘她已经说过了,不会任由她胡来的,她进宫去又能怎么样?”

    原本卫老太太之前听了族长的威胁,是没敢起进宫去找卫皇后做主的心思的,因为她也真怕大房这边撕破脸,族里也把这件事捅出去。

    可是后来不是就出了罗家的事吗?罗家的事一出,宫里的卫皇后便心思不宁,整个人愁的都吃不下饭,专门让人出来,清卫老太太进宫去陪着说说话。

    卫家族里的人在这个时候也不敢阻拦,知道要是卫皇后出了事,卫家照样没什么好果子吃,因此也没出声,卫老太太进了宫,到底是寻了个机会把事情跟卫皇后说了。

    到底是女儿心疼自己的亲娘和亲弟,卫皇后虽然一开始也被两个弟弟气得发昏,但是终归还是站在他们这边的,觉得卫大夫人和族里做的都太过火了。

    为了这个,卫老太太还专门给朱元上了眼药,说了这件事都是朱元闹出来的。

    卫老太太喝了口药,被苦的眯起了眼睛,好半响才缓过来了,吃了一颗蜜饯就冷笑:“怕什么,娘娘心里门儿清,现在事儿正是多的时候,大房那个这个时候要是还不懂大局,非得找娘娘的麻烦,把你们都送回老家去,那就是在跟娘娘过不去!以为让那个死丫头闹事就好了,想的倒是美!”

    三夫人和二夫人对视了一眼,总算是放心了一点。

    也是,现在才刚刚出了罗家的事,闹的这么厉害,也得让卫皇后喘口气啊。

    要是大房那边真的一直不依不饶的,那倒好了,说不得卫皇后一顿劈头盖脸就给训斥一遍。

    那可就太好了。

    不是说身子弱吗?当初总是说听了闲话就气得心口痛如何如何.......

    真要是气死了,那倒是真的省事儿了。

    卫大夫人此刻顾不上家里那些妯娌还有继婆婆在说什么,她进了宫便先奔太后的宫里去了。

    多年未曾进宫,卫大夫人的规矩却并不曾生疏,拜见太后的时候,神情严肃而认真。

    太后静静的看了一眼卫大夫人,忍不住就有些感慨。

    果然是吃了苦的样子了,虽然年轻的时候也温柔怕事,可那时候眼角眉梢都还带着淡淡的青涩,少年人的眼里经历过的那些事不足以让她们对生活失去希望,经历多少波折,眼里都是有光的。

    可是此刻的卫大夫人,眼里的光却熄灭了。

    她看着比实际上的年龄还要老上不少,想必这些年是真的过的焦灼痛苦,太后面色便有些复杂,开口喊了她起来,又让翁姑赐座。

    卫大夫人急忙拜谢过,才欠着身子略微沾了一点儿座坐了。

    太后等到她坐定了,才看着她问她:“多年不见你进宫了,前儿递了牌子进来,哀家倒是吃了一惊。”

    卫大夫人就苦笑:“寡居的人,哪里敢随便出门,更不敢来扰了太后您的清净.......”

    “别说这样的话,哀家不爱听那些。”太后打断她,靠在椅背上缓缓地叹了口气:“哀家也知道这些年难为了你。”

    卫家争产的事儿闹的最狠的那些日子,太后还在摄政,她当然还记得很清楚。

    也正是因为这个,当时的嘉平帝对于卫皇后更加的厌恶和抵触。

    在嘉平帝看来,卫家没个规矩,闹出的这些事全都是因为出了个皇后贪心不足的缘故。

    家里的掌舵人都能糊涂到这个份上纵容兄弟争产,欺负孤儿寡母,由这个寡母带大的皇后能是什么好人?

    事实上,太后也觉得有些对不住嘉平帝。

    的确,卫皇后很多时候实在是太上不得台面了。

    可是换在当时,太后也难啊。

    那时候的老首辅还是先帝留下来的,整天以老师自居,对着嘉平帝动不动呵斥上戒尺,恨不得什么都给嘉平帝安排好了,连婚事都是如此。

    太后那时候实在是忙着跟老首辅角力,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使了许多手段,才算是把老首辅那一袭的人都给剔除了。

    可是剔除了那么多之后,剩下的适龄的可选的也就不多了。

    矮个子里拔高个,卫皇后看着总归是大家闺秀,文静且单纯的。

    太后忍不住再次叹了口气。

    哪里知道会闹出如今这么多事来,要是知道,她就让内侍省放宽了规则,从五品官往上选,总也能多些选择了。

    不过卫皇后糊涂归糊涂,这么多年却也没什么坏心思,也没害过人,这也是太后力保她的缘故------不保住她也不行,盛贵妃要是真的上位了,那才是又造就了另一个老首辅了。

    她收回这些思绪,见卫大夫人神情踌躇,似乎很是为难,便问她:“到底是什么事,你直说吧。”

    卫大夫人重新从座位上站起来,郑重其事的朝着太后跪了下去,低声说:“臣妇有一事,请太后做主!”

    果然是真的有事。

    太后早有所料,嗯了一声,挥手让翁姑把身体不好的大夫人给搀扶了起来,挑了挑眉便道:“有什么事,站起来说,哀家听着。”

    卫大夫人便不再瞻前顾后了,她抿了抿唇,沉声说:“回太后,臣妇想请太后做主,还臣妇一个公道!”

四十章·挫败

    卫大夫人虽然柔弱,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却生出了无限的勇气,这么多年的委屈还有怒气终于让她跟从前不同,她跪在地上不动,坚定而执着的跪着请求太后:“原本不该因为家事惊扰太后,可是臣妇家中情形特殊,因为事关皇后娘娘,此事既是家事也是国事,臣妇不敢做主,不敢擅专,请太后娘娘定夺!”

    事关皇后?

    太后目光沉沉的看了跪着的卫大夫人一眼,问:“怎么回事?”

    这些天卫皇后那里出的事很多,罗家的事一出来,卫皇后就气急败坏去逼问恭妃,为什么纵容娘家人胡闹,又质问恭妃,当初不是说娘家人遭遇了大水,已经被冲走了,根本找不着娘家人了吗。

    恭妃被逼的手足无措,呜呜咽咽的哭。

    卫皇后就气得厉害,整天的没有好脸色,抱怨当初自己是好心养了楚庭川,现在却被人如此算计污蔑,这都是因为恭妃不怀好意。

    她忘了,养楚庭川,当时给她带来了多大的好处。

    对于这一点,太后是清楚的,她对着卫大夫人点点头:“到底有什么事,你照实说。”

    卫大夫人等的就是这句话,她俯下身,一颗眼泪便啪嗒一声掉在了绣鞋上:“回太后,臣妇的病,全都是因为二房三房而起,前些年,家里就因为这事儿闹上过衙门,成了全城的笑柄,可是事实上,过了这么多年,即使爵位已经落到了实处,但是家里的风波却还是没有平息。”

    卫大夫人的委屈不是作假,她将家里的情况都说了出来,又苦笑着说起了这次卫敏斋出使江西的事:“他前脚才走,后脚家里就出了事,借着要给我看病的借口,二房三房竟然将朱姑娘给骗过去,又打算栽赃陷害我.......败坏我的名声.........”

    翁姑听得瞪大了眼睛。

    行啊,都知道卫家不太平,斗得厉害,可是没想到,原来竟然斗得这么厉害,这哪儿是一家人啊,简直比仇人都不如。还有二房三房,他们对待大房的手段也真的太下作了。

    通奸,这是什么罪名?

    这卫大夫人都这个年纪了,他们竟然还想得出这个主意,而且还挑选在族里的人都来看老太太的病的时候,又故意去找卫大夫人娘家的表哥,这可真是够损的啊。

    而且竟然还拉扯上了朱元!

    事涉朱元,太后果然立即便问:“朱元?她们让朱元过去做什么?”

    卫大夫人冷笑了一声:“她们为的是让朱姑娘在那里做个见证,到时候我中了招出了事,朱姑娘在府里,敏斋那个孩子........”

    太后才知道卫敏斋竟然对朱元有意。

    她松了松眉头,紧跟着又皱起来,脸色不善的吩咐翁姑:“去请皇后过来。”

    又冲着卫大夫人点头:“你接着说,后来呢?”

    “后来,朱姑娘发现了不对劲,先来通知,拉着我从后门跑了,他们扑了个空,留在那里的只有我的心腹嬷嬷........二房三房的人也紧跟着来了,说是不对,是看着我进门去的.......”卫大夫人擦着眼泪:“当着那么多族人的面儿,这事儿赖不掉,还有那么多下人呢,二房三房的事败露,族里的长辈们做主,一致决定让二房三房的人都回老家去,从此再也不要回京城来,也就当是断了他们的念想。”

    .......

    太后面色冷淡。

    卫家的人闹的真是没有半点体面,简直有辱斯文。

    这件事要是传到嘉平帝耳朵里........

    嘉平帝估计要砍了二房三房他们的头。

    真是丢人。

    她看着卫大夫人:“既然当初决定了,也就是说你肯定是也赞同让他们滚回老家去便算了的,现在你既进宫来求哀家,自然是他们不肯走了?不仅不肯走,肯定是还求进了宫,求到皇后那里去了,所以你才说,这既是家事,也是国事吧?”

    事涉一国之母,牵涉皇后的母家,说是国事,也半点都不夸张。

    太后已经知道卫大夫人为什么要进宫来了。

    卫大夫人难堪的点点头:“老太太当时就说病了,拖着说是舍不得儿孙,不肯让他们走,族里的人来催了好些次,一开始说的好好地,说是等老太太病好了就走,可是过了这么些天,越来越没有动静。”

    她闭了闭眼睛才继续说:“我知道家丑不可外扬,可太后娘娘明鉴,我已经没有法子了,同样都是卫家的子孙,哪怕是看在已经过世了的公爹的面上,老太太也该给我们留一点儿体面和活路,这么多年,敏斋自小就过的艰难........”

    太后扬手止住卫大夫人接下来的话。

    不必说了,她什么都知道了。

    她冲着卫大夫人点点头,神情不辨的道:“你的意思,哀家都明白了,你放心。”

    你放心,短短三个字,却让卫大夫人一直僵硬的脊背终于松了下来。

    原来也不是不能做到。

    太后虽然对皇后很好,这些年很有几分相依为命的感情,但是遇上这样的事,太后不是一味偏袒的人。

    她想起了之前朱元交代的话,无声的在心里轻轻地笑了一声。

    多年的心魔,从今以后总算是要消散了。

    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卫大夫人脚步踉跄,险些没有站稳,等到孔嬷嬷扑上来搀扶她,她才扶着孔嬷嬷的手站稳了,朝着孔嬷嬷笑了笑:“嬷嬷,没事了。”

    朱元说得对,这是一个信任问题。

    从前她说的话,太后未必会信,那是因为她们没有证据。

    可是现在不同,这次的事摆在了台面上,而且朱元陪伴在太后身边一段时间,她对太后果然是了解的。

    卫大夫人放下了心里头的大石,苍白的脸上总算是有了一点儿血色。

    但是此刻的卫皇后却不同,她进了太后宫里,如同以往那样亲昵的去给太后请安,问太后的身体是不是好些了,又提起了静安公主回宫的事,太后竟然没有说话。

    她想起什么,有些不安的看了太后一眼,低声喊了一声:“母后?”

四十一·棒喝

    太后目光沉沉的望着面前手足无措有些惶惑的卫皇后,脸上表情一时掩映在光影当中看不大清楚,大殿里安静的有些过头了,气氛沉重得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卫皇后还少有在太后宫中不敢吭气的时候,可是这个时候,不知道怎么的,她就是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也知道太后此时必定是生气的,因此太后不出声,她便跪在太后跟前,许久都不敢发出动静来。

    长久的沉默过后,太后似乎漫不经心的问出了一句话:“你知不知道,你大嫂今天进宫来了。”

    大嫂?卫皇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从出生开始就知道家里大哥跟自己不是同一个母亲所生,母亲也从她有记忆开始就耳提面命的告诉她,她跟哥哥是不同的,弟弟们才是她的同胞兄弟。

    其实大哥对她很不错,从小有了什么,便乐意送到她跟前来,哄这个唯一的妹妹开心。

    可是卫老太太总是表面上装的欣喜,暗地里就让她将东西给扔掉,说大哥没安好心。

    渐渐地,大哥也察觉出了她的生疏和客套,加上没过多久他就跟着父亲上战场去了,跟她的关系便真的淡了下来。

    后来,她因为父亲立下战功进了宫,被选为皇后,跟家里的联系就只靠着母亲初一十五的进宫。

    她总是从母亲那里听说大嫂如何的高傲,如何的不好相处,大哥如何的偏宠大嫂,还架空她这个填房,慢慢地,她已经记不得当初的大哥是一个什么人了。

    在母亲的描述里,大哥总是心机深沉对她这个继母怀有很深的戒备的人。

    所以后来大哥在战场跟父亲一起出事,家里为了爵位闹起来,两个弟弟几乎把大嫂和卫敏斋逼死的时候,她并没有阻止,不仅没有阻止,甚至还在其中出力,想要把爵位弄给自己的弟弟。

    后来这事儿没成,不仅没成,家里争产的事还被闹上了朝廷,摆到了明面上,被人耻笑。

    卫皇后想起这些过往,面上神情慌乱,又有些淡淡的惆怅。

    要不是因为当初做的太过火了,其实现在有敏斋在,卫家就该是中兴的时候了,也不会闹出这次的这件事。

    她叹了口气,紧跟着又想起了重点------大嫂进宫.......

    她知道太后为什么态度如此冷淡了,急忙分辨:“母后,儿臣的母亲已经年迈,身体也不好,若是弟弟弟媳们都走了,留下她一个人在京中.......”

    太后掩不住面上的失望。

    皇后果然是知情的。

    她将茶杯放在身边的桌上,看着卫皇后的慌张无措,竟然忍不住的冷冷的笑了一声。

    这一声笑把卫皇后给笑的蒙了,怎么回事?太后不是为了这件事生气吗?怎么竟然这个时候还笑的出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哀家以为你会有所长进。”太后语气冰冷,带着不易察觉的疲倦和忍耐:“可你总是令哀家失望。”

    卫皇后怔住,这一霎那浑身冰凉,身体的血液都好像冻僵了,吞了一口口水,茫然无措的看着太后,攥紧了拳头声音低低的喊了一声母后。

    太后嗤笑一声:“皇帝怨恨哀家是应当的,你们这一对怨侣,本来就是哀家造就,当年若是哀家再多一点儿时间,再多那么一点机会........”

    嘉平帝说的对,当皇后,卫皇后且不够格。

    不管是眼界还是见识,甚至是心胸还有性格,这都不是一个当皇后的好料子。

    她失望至极,忽而拔高了声音,居高临下的质问卫皇后:“你怨恨旁人不公的时候,有没有想想自己?!你可知卫家的祸患,全都是因你而起?!”

    这一句话训斥的有些重,卫皇后僵硬着脸一个字都不敢说,抬着头语气已经带上了哭腔:“母后,儿臣........儿臣........”

    她想说出事的毕竟是她的亲弟弟,她总不能真的看着弟弟们一辈子呆在老家永远不回来。

    也想说百善孝为先,卫老太太已经那么老了,跪在她跟前求她,她总不能残忍到视而不见。

    但是对上太后的眼睛,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太后看着她的眼神实在是冰凉得叫人害怕。

    过了好一会儿,太后才冷冷的哼了一声:“这事儿你想过没有,但凡是闹到了朝廷,卫家再一次闹出争产的事儿,皇帝头一个就要废了你!”

    废了你,这三个字从太后的口里说出来,惊得卫皇后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

    她忽然想起来了,是啊,她怎么忘了,嘉平帝是怎么样的性子。

    一而再再而三的闹出事来,嘉平帝原本就不喜欢她.......

    她六神无主的啜泣了几声:“我不知道大嫂会不依不饶.......”

    到了这个地步,卫皇后竟然还是不知道错在哪里。

    太后终于明白为什么卫大夫人要进宫来告状了,也是,碰上这么个偏心的小姑子,实在不是什么幸运的事,要是没有人压着卫皇后,她就真的可能闹出人命来。

    真是愚钝......

    太后冷冷的看着卫皇后,等到卫皇后安静了下来,才沉声讽刺:“不依不饶?!你该感谢你大嫂的不依不饶,否则这事儿被御史知道了闹到御史那里,先告上了朝廷,那就不是哀家呵斥你一番的事了!你现在就该给你的两个弟弟收尸,你母亲到了这会儿,也应该被剥夺了诰命,一辈子的体面都赔进去了!”

    卫皇后被说的打了个冷颤。

    她抬起眼睛看着面前的太后,哆嗦着嘴唇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太后喘着气一时没有再说,边上的翁姑便叹了一声气,一面替太后取了丸药出来含着,一面便看着皇后说:“娘娘也该有个度,您如今就算是偏心,也该想一想卫大人啊。”

    卫敏斋那是个好欺负的吗?

    这么踩着他的母亲,他回来以后只怕要杀人。

    卫皇后无言以对。

    她也知道卫敏斋的脾气,这个小子自小就是个刺儿头,要是被他知道了,的确会闹的很难看,他本来就不喜欢二房三房,自来把二房三房当成仇敌似地。

四十二·尊重

    卫皇后有些怵卫敏斋,因为卫敏斋当了锦衣卫指挥使之后,头一件事就是把当年害的他们母子在庄子上几乎被冻死的几个卫家的管事给找罪名抓了起来。

    那件事到现在卫皇后都还记得很清楚,不记清楚也不行,因为那一次的事几乎把卫老太太和二房三房给吓疯了,卫敏斋把那些人给剥了皮,连全尸都没给人家留,而且一应罪证和文书做的滴水不露,让人连差错都找不着。

    为了这件事,卫老太太和二弟三弟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睡过好觉,每天都担惊受怕的,生怕卫敏斋回过头来就这么对付他们。

    这也是为什么卫皇后对卫敏斋又是喜欢又是害怕的原因。

    他虽然出息,但是却绝不可能成为她的后盾,这真是太让人纠结了。

    见卫皇后沉默不语,太后不再含蓄,她也知道,这个媳妇儿不用当头棒喝这一招是不行的,便沉声说:“皇帝为了之前的事儿已经训斥过你两个弟弟,甚至你们家老太太为什么诰命一直都没在发还回去,你们心里难道不知道为什么?你到了这个时候,做皇后的知道了这件事,不管是于公于私,都应该要站出来帮大房主持公道,这才是真的为了他们好!你以为你这点小伎俩瞒得过谁?又以为现在是什么时候?时移世易,大房已经不是当初的孤儿寡母了,你们却还以为她会跟从前一样隐忍,凭什么?!”

    卫皇后说不出话来。

    是,凭什么?

    凭情分?哪里来的情分?有的只不过是仇恨罢了。还是凭身份?是了,现在卫敏斋已经是锦衣卫指挥使,他或许是管不到皇帝的后宫,但是还管不着外头的官吗?卫家二房三房可都是当官的,凭借他们的性子,没事都还要惹出事来,身上怎么可能干净的了?卫敏斋一抓一个准。

    卫皇后一时说不出话来,好半响才失魂落魄的垂下了头:“儿臣知道错了。”

    太后话题一转:“你前天宣了朱元入宫?”

    说起这件事,卫皇后急忙抬起眼睛看着太后,心里咯噔了一声。

    她知道太后很是看重朱元,也知道太后不喜欢旁人对朱元的事说三道四,见太后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还以为是朱元告过状了,急忙道:“老娘娘,您不知道,朱元她胆大妄为,她竟然......她竟然敢........”

    “敢什么?”太后蹙眉看着卫皇后的慌乱,沉声说:“你是在说罗家的事?”

    卫皇后一时怔住了。

    她的确是想说罗家的事。

    罗家的人的确是罪该万死,但是这件事不该由朱元来做,她是什么牌名上的人物,竟然也敢对皇家的事指指点点。再怎么说,罗家的人跟恭妃都有血缘关系,轮不到她来处置的。

    但是听太后的意思,太后竟然知道这件事?

    太后的确是知道,她还面无表情的说:“你要是想说罗家的事,那是朱元跟哀家商量之后,哀家让朱元去做的,她没经过事,不知道一点小事被放大都会成为抄家灭族的大事,她查出了恭妃还有养母的事情之后,哀家便吩咐她,让她将罗家母子的把柄提前捅出来,一面安排李家的人现身,一面让罗家的人自乱阵脚,罗家的人一跑,那就是心虚,他们说的什么话都从此不足为信了。”

    自然,罗家的人对于楚庭川的指控也就是污蔑了。

    卫皇后彻底的僵住了。

    她不知道,原来太后竟然已经如此信任朱元。

    更不知道朱元竟然是听从了太后的意思才去办的这件事。

    那也就是说,就连罗家人的灭口,或许都是太后的授意?!

    那朱元之前为何不说?!

    卫皇后想起朱元之前反常的柔顺和沉默,忽而觉得后背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朱元是故意的!她分明知道这件事是太后所为,也知道是太后在帮楚庭川,可是在面对自己的指责的时候,却故意一声不吭.......

    那不是因为朱元真的甘心被自己侮辱。

    而是以内朱元知道太后会出来替她出头!

    太后看了看自己的指甲,抬头见卫皇后的脸上血色尽失,便摇了摇头沉声叹气:“你学了这么多年,到底都学到了些什么?哀家跟你说过许多次,让你要心胸放宽广,要眼光放长远,为什么你总是学不会?!”

    卫皇后苍白着脸,太后今天如此呵斥她,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以太后地位的崇高,她过往绝不会把话说得这么直白。

    这一次,显然是太后的确是太失望了。

    “你让朱元以后离庭川远一些?”太后冷笑了一声望着她:“哀家倒是觉得,你该少管一些庭川的事,孩子大了,许多事情自然有他的主意,他是个孝顺的孩子,你养了他这么久,他不是不知道感恩。否则的话,你以为为什么卫敏斋这么久都抓不住你那二弟三弟的把柄?”

    这件事当初太后也曾经跟楚庭川讨论过。

    楚庭川为了这件事跟卫敏斋的关系一度很紧张。

    是有了朱元出现之后,双方关系才好了一些。

    卫皇后呆立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太后便长出了一口气:“你养了他是一回事,可是也别就因为这个便挟恩自重,他也曾经劝过你要管好家里人,你听过么?你既然是养他这么大,又自以为对他好,那便也替他想想罢,孩子走到现在不容易,每一步都是血汗,你若真的对他好,这些家事便不要再拿出来压在他的肩上,让他为难了。这件事若是被皇帝知道,你以为最后倒霉的会是谁?!”

    卫皇后咬着唇,觉得自己今天好像是被太后扇了十几个巴掌,整张脸都火辣辣的痛。

    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她趴伏在地上,终于艰难的说:“儿臣知错了.......这件事,任由太后做主。”

    太后哼了一声,面色冷淡:“哀家做什么主?哀家看你们之前族里的处置的法子便很好,让他们回去吧,留在京城才真是没了活路,卫敏斋可就要回来了。”

四十三·僵持

    过了清明,天气便眼看着一天比一天的热了起来,衣裳也穿的越发的薄了,宫女们新得了春衫,一水儿的换上了绿色的绸子纱衫,穿梭在宫道里,窈窕又动人,衬得景色都更加美了几分。

    公主们每到了春天也是最高兴的,不说别的,踏青便足够叫她们开心了,四公主和六公主结伴从太后宫中出来,一眼撞见了在檐下出神的卫皇后,急忙给卫皇后请安。

    卫皇后脸色有些僵硬,好一会儿才勉强笑了笑,问她们:“老娘娘在忙些什么?你们可不能淘气惹老娘娘心烦。”

    四公主和六公主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有些忐忑。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太后对待卫皇后远远没有从前的宽容了,好似对卫皇后很是不满,也不知道卫皇后是犯了什么过错。

    这些天卫皇后更是连太后的宫门都少进,每每太后都说是乏了,让皇后自行回去。

    不知道长辈们出了什么事,四公主和六公主又自来都是小心谨慎的性子,便都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如实跟卫皇后说:“老娘娘说一眨眼放伴读们出宫去放假已经有月余了,时间实在太长了些,正好静安也回来了,也不能偷懒,该让先生们教导起来了。”

    卫皇后点点头,见四公主和六公主小心翼翼的,便道:“既然如此,你们也该用些心,别要惹得老娘娘还要替你们操心。”

    四公主和六公主纷纷应是。

    等到四公主和六公主走了,卫皇后转头看着刚刚出来的翁姑,脸上终于带了一点儿急切和焦虑的问她:“怎么样,姑姑,老娘娘答应见我了吗?”

    最近这些天,不管卫皇后如何赔罪和请求,太后都没有什么表示,甚至已经拒绝了她的请安。

    卫皇后心里越发的不安。

    她是知道的,老娘娘当初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也就是最近几年,渐渐地人老了,脾气也不那么强硬了。

    这一次她也知道自己是做的不对,可太后并不再跟从前一样给她机会,这都已经许多天过去了,太后连见也不见她,她怎么能不着急?

    翁姑咳嗽了一声,面上带着淡淡的为难摇头:“娘娘还是回去吧,老娘娘说,知道您的心意,但是您还不知道自己真正错在了哪里,等您什么时候真正知错了,什么时候再来。”

    卫皇后抿着唇,整个人都觉得自己抖得厉害。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勉强扯出了一个笑意,对着翁姑低声说:“劳烦姑姑跟老娘娘说一声,我......我知错了。”

    她失魂落魄回到自己的宫里,半响都没有说的出话来。

    连秦嬷嬷上来给她倒茶,她也一时之间没有反应。

    还是魏嬷嬷咳嗽了一声,轻声喊了一声娘娘,将她叫的回过神来,才叹气说:“是不是老娘娘又没有见您?”

    卫皇后咬着唇,许久才愤愤然呼出了一口气:“就为了那么小一件事,老娘娘竟然如此厌了本宫.......这些天,本宫天天过去,可老娘娘从不肯见本宫.......”

    魏嬷嬷跟秦嬷嬷对视了一眼,两人都面露忧虑。

    她们是依附着卫皇后存在的宫人,要是卫皇后出了什么事,她们这些卫皇后的心腹,连一条出路都没有,只能是卫皇后好,她们才能好。

    也因此,魏嬷嬷跟秦嬷嬷都焦急的权衡了一番,才劝她:“娘娘素来都很能体恤老娘娘的难处,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反而糊涂起来?老娘娘很是看重惠宁县主,为了惠宁县主的册封圣旨的事儿,还几次申斥那些御史多事,您.......”

    这事儿卫皇后做的确实不地道。

    人家朱元是帮了楚庭川的大忙,其实也是帮了卫皇后自己的大忙,可是卫皇后却还反过头来让朱元以后离楚庭川远一些,无缘无故羞辱朱元一番。

    换做是谁,谁能受得了?

    这事儿别说是向来喜欢朱元的太后恼火了,只怕到时候楚庭川得知了,也要跟卫皇后生分。

    本来就是半路报过来养的,该注意的地方还是要注意,卫皇后太过独断专行了。

    这是不行的。

    魏嬷嬷是卫皇后的心腹,她见卫皇后没有过于恼怒,便试探着又道:“其实娘娘自己也知道,老娘娘是为什么生气,您现在一不催促二老爷三老爷快些走,二对于误会朱姑娘的事做出什么表示......老娘娘心里怎么好受?”

    卫皇后欲言又止。

    她怎么可能没有催促二老爷三老爷赶紧走,赶紧回老家去以后不要再惹事?可是谁知道二老爷那个不争气的又跑去老太太跟前一通闹,把老太太又给闹的病了呢?

    卫老太太到底是她的亲娘啊。

    她总不能真的逼着亲娘去死吧?

    这回太医也出去看了,说是卫老太太这回真的被气的卒中了。

    为了这事儿,卫皇后现在还在着急上火呢,这个时候要是再把老二老三赶走,那不是要卫老太太的命吗?

    她自己也为难啊。

    至于朱元,她也知道可能是做的有些过火了,但是自己是皇后,总不能让她这个中宫去跟朱元赔礼道歉吧?

    老娘娘怎么就不能体会体会她的难处?

    宫里一时静了下来,秦嬷嬷见卫皇后又不吭气了,思索半天,还是说:“娘娘,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得罪朱元真的没有好处。

    太后如今对朱元宠幸成什么样了?外头的人还不知道,但是卫皇后难道还不清楚吗?

    为了虚无缥缈的将来的事儿难为人,真不知道皇后娘娘到底是怎么想的。

    大殿里一时安静下来,卫皇后不满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正要说话,外头便响起嘉平帝的声音:“什么当断不断?”

    卫皇后睁大眼睛,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见嘉平帝进来,急忙摇头:“没说什么,臣妾的娘家出了点事儿,正是心烦的时候,便让她们两个陪着臣妾说说话儿。”

    嘉平帝看她一眼,点了点头:“你家里出了事儿?什么事儿?”

    卫皇后僵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说。

四十四·决心

    卫皇后不知道怎么跟嘉平帝说。

    她知道嘉平帝对于她娘家那些事一直都是很忌讳的,要是让他知道家里故态复萌,只怕一家子都没好果子吃。

    她只好勉强说:“是臣妾母亲卒中的事儿.....太医已经去看过了,病情有些严重,臣妾是为了这事儿......”

    卫皇后神情紧张,吞吞吐吐。

    嘉平帝便知道她定然是还有未尽之言,可是他也没继续追问的意思,毕竟卫家一堆破事儿他听的都头痛,懒得追问那么多。

    他关心了几句,便让卫皇后再请王供奉和胡太医去仔细的瞧瞧,又想起什么似地,指点她:“对了,惠宁的医术便很不错,你不如请她也去瞧瞧,或许她有法子也未可知。”

    卫皇后吃了一惊,被嘉平帝的称呼弄的有些茫然,一时竟然忘记了初衷,忍不住问道:“惠宁?您的意思是.......”

    朱元册封县主的旨意不是还没有下吗?那些老古董们一个个的蹦的都很欢快啊,怎么现在听嘉平帝的意思,竟然好似不顾这个了?

    按理来说,之前册封旨意不能确定的时候,嘉平帝都是对朱元直呼其名的。

    嘉平帝挑了挑眉,并不遮遮掩掩,径直道:“对了,来就是为了这事儿的,朕已经指了礼部侍郎郭文龙做正使,册封朱元为惠宁县主,你准备些赏赐,一同赐下去。”

    卫皇后如遭雷击,一下子竟然说不出话来。

    定了?!

    朱元竟然真的要封县主了?她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连那些老古董的奏折都阻止不了这件事?

    “皇后似乎有些不大高兴?”嘉平帝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似乎觉得奇怪:“你不是也跟那小丫头关系挺亲近么?”

    卫皇后便立即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急忙摇头否认:“怎么会?臣妾只是觉得奇怪,之前外头闹的那么厉害,都说圣上此举不妥,朱元既非宗室女也非功臣勋贵之后,且身世和来历大有可指责之处,不宜以县主尊位册封.......”

    嘉平帝便哈哈大笑:“皇后真是糊涂了,外头流传的救母记,莫非皇后半点都没听过?连母后尚且时常追问朕下部内容,皇后竟一无所知么?”

    卫皇后的确是不怎么知道,她最近的心思都放在了家里的那些事上头了,哪里分得出神来兼顾这些?

    她抿了抿唇,张了张嘴竟然说不出话来,只好应和嘉平帝:“是,臣妾知道了,圣上放心,臣妾以当初晋王之女的例子赐下赏赐便是了。”

    嘉平帝嗯了一声,又说起静安公主的事:“她闹腾着要读书,朕看她最近也的确是知道错了,你便随了她的心意,让徐兆海的女儿进宫来当她的伴读,给她解闷儿罢。”

    卫皇后的心情顿时更加恶劣了。

    最近怎么什么事都不随心意?

    等到送走了嘉平帝,她脸上的笑意再也维持不住,看了秦嬷嬷一眼,吩咐她:“你去宫外走一趟。”

    承恩侯府里一片死寂。

    家里的主子们一个个都板着一张脸,底下伺候的人自然也跟着小心翼翼的,谁都不敢露出笑脸来。

    连向来趾高气扬的安居苑也如是。

    卫老太太在二儿媳的搀扶之下坐了起来,一双枯木似地手紧紧的握住二儿子的手,虽然嘴边还流着涎水,却努力的道:“你们别怕!我......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娘娘总要看顾你们.......”

    二老爷垂头丧气的,一时又忍不住发狠:“早知道有今日,当初就应该趁着那个小子还小,掐死了他了事!也省的闹出现在这么多事来!”

    外头的遮羞布现在也不要了,二老爷咬牙切齿。

    卫老太太脸上也现出后悔的神情,好半响,才捏了捏他的手:“以后......以后......”

    二夫人便急忙道:“是啊,娘说的有道理,现在皇后娘娘看顾,就算是大嫂闹起来,咱们也不怕,其他的事,以后再说,以后自然有办法。”

    她急忙示意二老爷别激怒卫老太太,现在一家人可就指望着卫老太太了,卫老太太有了什么,那才是二房三房倒霉的开始。

    二老爷也急忙转过头来安慰卫老太太,好不容易将卫老太太安抚住了,正要出去舒坦舒坦,就听见外头说是宫里来人了。

    宫里来人了?

    二老爷和二夫人对视了一眼,急忙让人去请三老爷和三夫人,二老爷自己带着人迎了出去。

    可是来的却是皇后宫里的秦嬷嬷,连太监也没来一个,二老爷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在外头等着,跟三老爷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卫老太太还以为秦嬷嬷是来探望自己的身体的。

    幸好女儿尚算孝顺,她心里无声的松了口气。

    二夫人和三夫人也急忙张罗着请秦嬷嬷坐,毕竟是皇后宫里的人。

    可秦嬷嬷却摆手拒绝了,肃容道:“我是奉了娘娘的口谕来的,不能多呆,还请老太太和二夫人三夫人仔细听了。”

    皇后口谕,那是要下跪的。

    二夫人三夫人急忙就着床沿边儿上跪下去了。

    秦嬷嬷搀扶住了卫老太太,略露出个笑意来:“老太太便不必了,皇后娘娘说,老太太身体不好,恰好金陵那边有个告老还乡去的老太医,专门便是治卒中的,许多人就是被他治好,往后行动自如。皇后娘娘说,让二老爷三老爷护送您,奉您去金陵治病。”

    啥?!

    一家人都被这个决定给打蒙了。

    卫皇后这是什么意思?!

    折腾了一圈儿,这虽然名头好听,但是还不是让他们回金陵老家去的意思吗?!

    而且这回更惨,还让带卫老太太回去,这是怎么回事?!

    二夫人和三夫人面上的惊愕藏都藏不住,一时之间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连卫老太太也是一样的,完全不知道卫皇后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让她老家去治病?胡扯!

    她都这样儿了,再舟车劳顿的,还回去治病?恐怕是回去等死了!

    卫皇后到底是在想些什么?怎么忽然下这样的口谕?!

四十五·当初

    卫老太太原本就已经很沉重的心情再次加重,指着秦嬷嬷,半响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倒是二夫人见机的快,急忙伸手搀扶住了她,压低声音喊了一声娘,转头看了三夫人一眼,再看看秦嬷嬷,语气苦涩的摇头问她:“秦嬷嬷,您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亲近人,您也看见了,老太太病成这样儿,这身体怎么能行远路呢?娘娘她........”

    三夫人到了此刻也反应过来了,尖着嗓子点头:“娘她的身体不好,老太医也说要慢慢的调养,这个时候要是让娘回金陵去,舟车劳顿的,岂不是真的要了娘的性命?娘娘她,她怎么这么狠心?!”

    秦嬷嬷皱起眉头来。

    二夫人说的话还像点样子,三夫人这说的话就太不中听了,什么叫做要了老太太的命?说的好像卫皇后是不顾卫老太太的性命要卫老太太死似地。

    她伸手捂嘴咳嗽一声,将二夫人和三夫人都弄得安静下来,才点头对他们说:“这事儿也是没法子的事,娘娘对老太太到底孝顺不孝顺的,想必诸位心里是清楚的,三夫人之前这话儿说的就实在是伤人的心,传到娘娘耳朵里,娘娘恐怕是要寒心的。”

    不轻不重的给了三夫人一个软钉子碰了,秦嬷嬷便看着卫老太太,叹了一声气,放缓了语气很是无奈的说:“老太太是明白人,应当知道皇后娘娘不是无情的。”

    到了这份上,什么话都得说透说清楚,否则的话,三夫人和二夫人这模样,不像是明白的,说不得闹出什么更大的动静来。

    最后还不是让卫皇后一个人为难?

    秦嬷嬷深知卫皇后的脾气,这就是个耳根子最软的,又对卫老太太言听计从,说的难听点就是没什么脑子。

    而卫皇后没什么脑子,都是这帮子不靠谱又心黑的娘家人给惹出来的。

    她干脆的道:“老太太前脚进宫哭诉,后脚皇后娘娘就把惠宁县主提溜进宫里去训斥了一番就是为了给老太太和二位老爷出气,可是.......

    二夫人和三夫人觉得秦嬷嬷的话不大好听,板着脸没有说话。

    卫老太太指着秦嬷嬷,咿咿呀呀了好一阵儿,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秦嬷嬷没顾这些,她理了理自己的裙子,慢条斯理的说:“皇后娘娘自然也是想帮家里的,这么多年来,皇后娘娘也一直都帮衬着家里。可是皇后娘娘愿意,架不住上头还老娘娘呢!架不住还有圣上!”

    怎么扯得这么远?三夫人忍不住出言打断秦嬷嬷:“老娘娘和圣上哪里管这么小的事儿.......”

    “怎么不管?”秦嬷嬷语气认真,她反正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把这事儿给办成的,便也不再说那些没用的,沉着脸道:“老娘娘向来对惠宁县主极好,惠宁县主能够得封县主,也都是因为老娘娘抬举的缘故。皇后娘娘从前也不信,可您们也看看现在........

    “现在皇后娘娘都有了不是!”秦嬷嬷眼睛看着卫老太太,语气不善的冷笑:“老娘娘为了这次的事迁怒皇后娘娘,指责皇后娘娘袒护偏私家人,毫无分辨是非的能力,已经许久不肯见皇后娘娘了!”

    众人都吃了一惊。

    什么?!

    她们也知道卫皇后在嘉平帝那里不受宠,这么多年还能坐得稳皇后这个位子,都是因为卫皇后伺候太后极为恭敬,所以才能勉强维持体面。

    也正是因为这个,卫家的人这些年都没敢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虽然身为国舅,二老爷和三老爷也都是缩着尾巴做人的------皇帝不喜欢皇后啊,也极为不待见争产的她们。

    可太后之前没有为难过卫皇后啊!

    现在竟然为了朱元的事迁怒了卫皇后?

    三夫人咬着唇说不出话来。

    二夫人也僵硬着身体,过了片刻才试探着问:“当真么?皇后娘娘竟然在老娘娘那里......”

    秦嬷嬷语气不大好:“若不是为了这个,皇后娘娘又怎么会平白无故让老太太去金陵去?难道皇后娘娘不知道好端端的去金陵徒增人猜测?可是皇后娘娘也为难啊!这次的事,老太太还有您二位办的实在是太过分了,若是没人知道也还罢了,悄悄跟从前似地,压在底下,没人知道。可是您几位还当现在是从前呢?卫指挥使那里且不说了,这事儿族里的人都是知道的,且让人抓了个正着,大夫人但凡是豁的出去,去衙门告一状,二老爷三老爷这可......这可就可能是流放的罪过啊!

    一席话说的三夫人和二夫人当即就煞白了一张脸,完全说不出话来。

    秦嬷嬷说的如此严重,根本不像是在搪塞敷衍她们。

    可是怎么会呢?

    上一次.......

    从前不也这么过来了吗?

    卫老太太情绪激动,听秦嬷嬷说完便剧烈的颤抖了起来,重重的喘着粗气,脸色潮红,整个人都抽搐了起来。

    二夫人三夫人吓了一跳,急忙扑上去又哭又喊。

    外头的三老爷和二老爷听见了这喊叫,也都冲进来了,一见这情形都懵了,急忙让人去请太医过来。

    秦嬷嬷再次叹了声气,对着二老爷和三老爷道:“娘娘该说的都说了,如今她自己也还有许多难处,她让二老爷三老爷想想当初的事。”

    当初的事?

    屋子里的众人除了卫老太太都看了过来。

    秦嬷嬷压低了声音:“事情要是越闹越大,真等到了卫指挥使回来,当初大老爷的事怕是也要被挖出来了,何苦呢?真到了那时候,皇后娘娘不说能不能安全保住您诸位回金陵去,只怕连诸位的性命都无法保全了啊!”

    这一句话如同是重锤击在心上,二老爷三老爷面色发白,各自退后了一步,神情僵硬的看着对方说不出话。

    等到太医来看过卫老太太之后,秦嬷嬷便起身告辞:“话我已经带到了,娘娘她心中忐忑担忧,能够做的都已经做了,接下来,便要请诸位好自为之了。”

    屋子里静默一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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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界点名册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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