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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圣骑士的传说     万界点名册txt下载     万界点名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百六十八·障碍

    可卫大夫人话到了嘴边又收回去了-----儿子已经很难得了,能做出这个决定去找朱元表明心意,怎么看都已经是做出了极大的努力了。

    算了,木头总不能一天就完全开窍。

    再说了,卫大夫人总是相信缘分的。

    若是朱元跟自家儿子真的有缘分的话,迟早总会在一起的。

    她嗯了一声,抓到了儿子话里的重点:“朱姑娘已经决定了什么时候去浙江了?就要动身了?”

    这事儿其实卫大夫人一直都知道,只是朱元一直都拖着,想想看大约都拖了这么大半年了,因此她倒没料到朱元这么快就真的要走了。

    卫敏斋却知道朱元这回是无论如何要动身的了。

    邹家的事情一天不解决,付家就一天一家子的性命都悬在半空,朱元怎么可能放心?再说,现在徐家从困局中脱身,朱元要是还留在京城,那就是活靶子。

    等到英国公真的回来了,或许真是要拿朱元祭旗的。

    他也真做的出来而且能全身而退。

    这个时候,去浙江反而成了一个绝好的躲避的机会。

    他嗯了一声,并没有把这些争斗和里面的波云诡谲告诉母亲,想了想只是道:“她一直都是想去看她外祖父的,长到这么大,她还未曾回去过。”

    说起这个,卫大夫人便忍不住替朱元觉得心酸。

    其实千里迢迢路远不便,此时多有出嫁了的女儿十几年二十几年甚至一生都不曾回娘家的,对很多人来说,远嫁便意味着同娘家真是永别了。

    可是到底大部分人总归心里还有念想。

    而朱元,她母亲早就已经死了,若不是她自己坚持着走到了现在,她连一个念想都没有,她能撑到如今,代替母亲去见外家,这一路走来简直一步一步都是血脚印。

    她低着头轻轻叹息了一声:“是啊,不管怎么说,总归是好事,她的外祖父一定也很想念她跟付夫人了,你替我送一份仪程过去吧。”

    总是要表示表示的。

    这是她的一份心意。

    卫敏斋点头答应下来。

    正好厨上的人来问今天晚上准备什么甜点,卫敏斋挑了挑眉,不知道为什么,忽而想到朱元端着的那一碗葡萄冰碗,脱口而出:“葡萄冰碗。”

    厨上的妈妈一脸茫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冰碗倒是会做的,但是也就是浇上些红豆绿豆的,葡萄冰碗,上头是放几颗葡萄?

    卫大夫人也转头诧异的看着儿子。

    卫敏斋这才想到家里的厨子不会做,不由失笑的摇了摇头,正要说罢了,忽然又眼前一亮,站起身来道:“这样,你跟着来,跟我去一趟朱家。”

    什么?!

    卫大夫人怔住了,儿子是不是傻了?

    他不是刚从朱元那里回来的吗?现在又要去朱元那里?

    分明是在找借口罢了。

    可是就算是找借口,这也是件好事,她咳嗽了一声,笑着对着厨上的妈妈点了点头:“既然侯爷爱吃,那你们便去跟着县主家的厨子学一学罢。”

    她笑着摇了摇头,赵嬷嬷等到他出去了,便忍不住跟卫大夫人说:“倒是真的从未见侯爷对哪个姑娘如此上心过,县主是个冰雪聪明的姑娘,难得您跟她也这样投缘,若是将来真的有缘分成一家人,那便真是太好了。”

    卫敏斋再回到朱家的时候天已经快要黑了,杨玉清跟叔晨伯晨不知道从哪儿回来,正在门房处让人把马牵走,卫敏斋骑马到了跟前先招呼了杨玉清一声。

    杨玉清回头见是他,又惊又喜的过来打招呼,知道他是来找朱元的,便将他往里请。

    又一面跟卫敏斋解释这趟出去是做什么:“姑娘说让打听打听这一路上要停靠的地方,我们才刚从詹师傅那里回来。”

    詹师傅是詹先生,是信王府的长史。

    这一次信王也要下扬州办事,行程他是最清楚不过了的。

    卫敏斋嗯了一声,便听杨玉清又提起了徐家的事:“听说唐公公在阵前煽动士兵逃跑,妖言惑众霍乱军心,已经被英国公就地斩杀了。”

    这是今天在詹师傅那里,听詹师傅提起的。

    卫敏斋挑了挑眉。

    怪不得英国公能这么顺利的打了胜仗,原来是因为早就已经下定了决心,看破了唐公公的计量,先下手为强,把人给杀了。

    是啊,唐公公好歹是个督军,且是代表着宫里,若是他活着,英国公难免会在阵前分心,被拖后腿。

    给唐公公安上个祸乱军心的罪名,够唐公公死一百次了。

    说起来,这是英国公还不知道京城里是张庆在指使唐公公,可见英国公到底如何杀伐决断,竟然敢冒着得罪徐公公和圣上的风险,做出这样的决定。

    他更加替朱元担心了。

    这么难对付的老狐狸,只怕不那么容易被搪塞。

    杨玉清也知道这件事对自家来说不是什么好事,说着说着语气便沉重了下来,抬头见卫敏斋埋头往前走,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要问问卫敏斋来是为了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见锦常老大的嗓门响了起来:“杨大哥,你回来啦?!”

    他这才看见了院子里头锦常正在那棵榕树底下带着朱景先不知道在做什么,应了一声,心中有些奇怪。

    怎么锦常也在这里?

    难道信王殿下也来了?

    锦常也奇怪,卫敏斋不是之前才刚走,怎么现在又回来了?

    苏付氏也听见这外头的动静,出来见到他们,便忍不住一怔,等到听说卫敏斋是来问葡萄冰碗怎么做的,又笑了起来:“这个没什么难的,就是法子新奇了些,你等会儿,我让绿衣跟你们回去,教会了你们的厨子再回来便是了。”

    锦常半信半疑,实在不相信卫敏斋会是一个为了一个冰碗就这么来回跑的人,狐疑的盯了他一会儿,心中默默地给卫指挥使划上了个敌人的等号。

    待会儿要跟自家殿下说一声,卫指挥使根本就是骗子,上次还说什么蒜了,这哪里像是要算了的样子?

一百六十九·怎样

    卫敏斋去而复返,苏付氏知道是为了葡萄冰碗来的,还难得的开起了玩笑:“可见元元当真是有先见之明,这葡萄冰碗做成甜点现在拿出去在丰乐楼里头卖,恐怕生意得好上不少。”

    丰乐楼的生意其实真的已经很好了。

    说起丰乐楼,苏付氏脸上的笑意更加的多了。

    朱元当初要打算开一个酒楼的时候,她还不大赞同,总觉得这大酒楼不是说开就能开的,又得要有关系又得要有本钱,听说从前也开了几家,幕后的还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可结果呢?结果还不是该倒台的都倒台了,没几家真的撑下来赚了钱的。

    剩下的赚了钱的,像是狮子楼那几家,那是因为人家本钱够厚,背后的靠山也稳当。

    可没想到临了临了却还是开成了,不仅开成了,现在谁来了京城提起酒楼不知道丰乐楼?谁都知道丰乐楼里头的菜式最多,花样最巧,不仅好吃还多的是玩耍的乐子,谁谈事儿都喜欢往丰乐楼里来。

    人果然是要有银子,有了银子才有底气,这才短短半年,丰乐楼已经眼看着开始回本了,苏付氏心情舒畅。

    她倒不是担心自己的银子打水漂,因为朱元少了谁也不会少了她的。

    她是替朱元姐弟开心,有了这么个大的产业傍身,以后朱元和朱景先两姐弟以后就算是有依靠了,什么都不如银子握在自己手里强。

    否则一旦碰上朱正松那种丈夫和婆婆,你自己若是没有银钱傍身,那就只能等着死。

    苏付氏已经想的很清楚,朱元出身上虽然没问题,现在救母记也让她很少受旁人指责,可是到底父母亲都不在了,很多挑剔的人家,都嫌弃朱元父母不全,是个不吉利的人。

    她总是很替朱元担忧的。

    能有丰乐楼这样的产业在身边,不管以后到底嫁什么人家吧,总归是有些底气在。

    想到这里,苏付氏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将心思都给收起来,对着卫敏斋笑的很是温和:“元元正在花厅里头,这个方子你还别说,当真只有她自己知道,我们这些人也就是在外边看看热闹,要说做,实在是做不到她那个味儿的,我带你进去罢。”

    又问卫敏斋卫大夫人的身体。

    卫敏斋对着苏付氏向来都是很客气的,这个时候就更是如此:“娘亲的身体好了许多,现在还在吃朱姑娘给的方子调养,只是前些天中了暑热,因此一直都在将养着不宜出门,她托我给您赔个不是,没能亲自来给您践行。”

    这话怎么说的?苏付氏心中感慨。

    说句实话,她之前就是想着若是朱元能跟卫敏斋在一起是件好事。

    卫敏斋有能耐有本事又有身份,但是家里并不是那么清静,要不是朱元帮忙,他的日子过的其实也不是那么舒心的。

    朱元帮了他们母子的大忙。

    而且我没拿走的为人不错。

    卫大夫人也难得的很喜欢朱元,在白马寺的时候只差明说要求朱元当儿媳妇了。

    他们家唯有卫大夫人和卫敏斋两个柱子,就算是卫皇后是皇后,可是到底是离得远,哪里真的能管得了侄子的家里事?

    她神情复杂的看了看卫敏斋,片刻后才道:“那替我多谢你母亲,就说等我回来,一定登门拜访道谢的,请她保养好身体。”

    朱元正在花厅里看着季晨和林大厨列出最近的菜品的单子,见他们早就已经按照季节制定了特色菜品,并且各方面都已经考虑的很是清楚,便笑着道:“你们想的已经很周到了,我信得过你们,实在不必这样过来事无巨细的找我。”

    林大厨搓了搓手,立即便摇头:“这话怎么说得?姑娘是东家,我们只不过是替东家您做事的,不管什么事儿,你听不听是一回事,我们说不说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还是要说清楚好些的。”

    他说的也是实话,不管怎么说,这家店是朱元一手创立起来的,不管是菜品还是人脉,那都是朱元带来的。

    虽然朱元一直都说信得过他们,可是越是朱元信得过他们,他们就越是要对得住朱元。

    季晨也是这么想,点了点头将账本收起来:“姑娘这回出门,不如还是多带些银票罢?银子若是带的多了容易招人眼,银票方便些,等到了浙江那边再兑换银子就是了。您毕竟是头回去,见面礼便要准备不少,何况到时候还有少爷临时要去杭州书院,这些地方都是要用银子的。”

    丰乐楼经营的很不错,赚了许多银子,朱元这个时候就算是要带上个两万的银子走,那也没什么问题。

    季晨是怕朱元没了银子去那边受委屈。

    毕竟虽然付家是朱元的外家,可是也是十几年没见过的,而且当初付泰来京城的时候,对朱元的态度并不是那么的亲昵。

    付庄倒是不错。

    可是付庄年纪不大做不了主啊。

    付泰当舅舅的都对外甥女不是那么亲近,季晨怕朱元道了付家那边反而被为难。

    那可就真是委屈了自家姑娘了。

    朱元知道季晨的心思,见季晨担心,有些哭笑不得。

    外祖父能够为了母亲就留在浙江,怎么可能会不在乎母亲的孩子们呢?

    只是她也知道季晨是一片好心,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就答应了下来,让他们放心。

    想了想她又看着林大厨,顿了片刻才对林大厨道:“对了,林大厨,我听说林大哥在做生意?”

    说起这个林大厨便忍不住笑了。

    自从他开始在丰乐楼里头当大厨之后,芃芃的病好了不说,家里的日子也好过起来了,现在儿子也在外头做些小生意,说是一个月也能赚上个不少银子,这可不是什么小钱了,他现在心里是放了一颗大石。

    因此他笑着点点头。

    朱元的脸色却复杂起来,见林大厨也觉出了不对看向自己,便轻声说:“我听说,丰乐楼供鸡肉的村子换了,林大厨,不如你回去问问林大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一百七十章·蛛丝

    林大厨怔住,他知道朱元的为人,朱元就不是一个无的放矢的人,现在朱元说这样的话,都不必再多解释,他就猜出来了,是儿子出了事。

    几乎没有任何迟疑,林大厨的脸色就变了,很是紧张的站了起来:“姑娘,是不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做了什么对不住您的事儿?您放心,但凡是有一点儿,我就把他的腿给打折了,一定不会让他来害咱们!”

    在他心里,朱元几乎就是救了他们全家的性命。

    现在的日子比他当年锦绣楼做大厨的日子都要好的多,一家人也都体体面面的,去哪儿他都要被人称呼一声大厨,到底还有什么可不满足的?

    要是儿子真的跟其他人那样不长眼,为了一点儿蝇头小利就弄些事儿出来,那别说是朱元出手了,他自己就恨不得把儿子的腿给打断。

    朱元料到林大厨会是这个反应,笑着扬手止住了林大厨的话,轻声道:“您放心,我不是那个意思,林大哥本意也是为了丰乐楼好罢了,或许也是受了有心人的算计,您别担心,这件事我只是跟您说一声,让您心里有个底儿。”

    林大厨心里又气又怕。

    怎么也没想到儿子竟然会做出换供应的村子的事儿。

    这到底是他自己想的还是别人撺掇的?

    换的东西不对了?

    一时之间心里思绪纷乱。

    幸好这时候苏付氏在外头掀了帘子进来,笑着打了招呼说是卫敏斋又来了,是来问葡萄冰碗的方子的事儿的。

    朱元也有些意外,没想到卫敏斋竟然又回来了,便对林大厨叮嘱了几句:“您也不要过分苛责林大哥,换了村子没什么,我只是怕他是被有心人利用,这件事我会交给季晨和卫大人帮忙,您不要着急上火。”

    怎么能不着急上火?

    林大厨心里简直是心急如焚。

    到底是儿子弄的什么事儿,他都还不清楚,怎么可能不心急?但是现在朱元这么说,他也只好跟着点头,勉强的扯出一个笑道:“是,听姑娘的,您放心,我一定回去问清楚,绝不会让他做出什么对不住您跟店里的事儿。”

    朱元知道他的心思,再安慰了几句,才让他回去。

    等到忙完了,一转头便见卫敏斋又进来了,登时便忍不住笑了起来:“想要问方子的话,怎么当时不说,这还多跑了一趟。”

    卫敏斋便笑:“厨房不知道做些什么,我忽然想起来,便跟母亲提了提,谁知道倒是引起了母亲的兴致,她也想吃,我便想着既然得空,便干脆过来问一问。”

    卫敏斋对卫大夫人向来是很孝敬的,朱元便笑着将早就已经誊录好了的方子给了他一份,又叮嘱道:“只是大夫人的身体不是很好,便是喜欢,也不能贪凉,还是适当的少吃吧。”

    卫敏斋答应下来,拿过了方子站定:“我刚才听见了你们说话,虽不是故意的,但是总归也是听见了,怎么了,丰乐楼遇见什么麻烦了吗?”

    在卫敏斋跟前,只有说正事的时候,朱元才能放松心情,见卫敏斋说起这件事,她摇了摇头,实话实说的道:“倒也不是,只是......我们做的那道蜀地传来的藤椒鸡,一直都是用的廊坊附近一座村子的农户养殖的鸡,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听说鸡便给换了。我查了查,做主的是厨房里的一个师傅,可这个师傅并没有先问过林大厨......”

    这中间,林大厨的儿子和那个师傅受了好处那是肯定的。

    朱元并不是在意这些小利。

    毕竟水至清则无鱼,不管是哪家的酒楼,采买这一块儿都是极为有油水的位子,朱元是担心这其中另有阴谋,担心人家利用林大厨的儿子来换了材料,之后会生出其他的事端来。

    林大厨跟她的关系不错,两人之间一直都算得上是关系融洽,而且林大厨对丰乐楼也很卖力,她不想这种关系有什么意外。

    卫敏斋便了然了,他看了朱元一眼,便接过了话头道:“我去查一查吧,到时候告诉季晨。”

    他这么主动的开口,朱元原本准备好的求助的那些话都还没来得及开口,怔了怔才道谢。

    卫敏斋摆手免了:“不必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既然帮了你的忙,你总归是要给我好处的道谢的,生怕沾了我的光,你放心吧,这个葡萄冰碗的方子,就当是你的谢礼了。至于其他的,我还是那句话,一切都等你从浙江回来再说。”

    他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朱元也不好说太多,等到将方子交给了他,又让人送了他出去,才对着上台阶来的苏付氏笑了笑。

    苏付氏走了几步上来,先拉住了朱元的手轻声问她:“卫指挥使这来来回回的,意思已经明摆着了......

    从前她总是觉得卫敏斋高高在上,也以为卫大夫人是嫌弃他们,看低朱元,想让朱元做妾,但是现在却不同了。

    她看的出来卫敏斋的诚意。

    朱元不大想说这些,她现在自己心里也乱的很,顿了顿才拉着苏付氏进了后院,一面轻声跟苏付氏说:“对了姨母,有件事我要提前先跟您说一说......”

    苏付氏吓了一跳,见她把话说的这么严肃,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便是咯噔一声。

    朱元知道她害怕,可是现在即将要去浙江了,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是瞒不住的,苏付氏迟早要知道,她早说,姨母便早些能做些准备。

    她握住苏付氏的手,轻声将付家之前的事告诉了她。

    苏付氏当即便脸色煞白,整个人都懵了。

    什么叫做婚事没了?

    她们这次回去浙江难道不是去给付庄道喜的吗?!

    怎么明明说的好好的,现在却忽然出了这样的事?邹家姑娘这是怎么了?

    她一时都有些坐不住。

    朱元握住她的手,见她面色发白,许久才道:“您也别着急,我们这次回去,就是为了这件事,不管怎么说,总归是能有法子的,你别担心。”

一百七十一·来信

    苏付氏一下子没站稳,她跟外甥见面的时间不长,相处的时间也很短,但是相比较起多年未见的兄长来,她竟然还跟外甥的感情要更好一些。

    付庄是个好孩子,他母亲分明都已经影响到了父亲,让他这个当舅舅的都对她跟朱元有了些隔阂和隐约的瞧不起,可偏偏付庄不会。

    不仅不会,而且这个孩子明知道朱元在做很多危险的事,却也从来没有任何的抱怨。

    他临走之前还在不断的叮嘱她们要万事小心,等到安定了些就去浙江瞧她们。

    怎么现在忽然......就出了这样的事儿?

    苏付氏悲从心来,她不知道为什么一家子人总是这么倒霉。

    妹妹婚姻不顺,遇人不淑,年纪轻轻的就横死,留下了两个孩子在这世上苦苦挣扎,而她不必说,若不是有元元,她也是迟早要死的,甚至至死都不会被人知道到底受过怎样的委屈。

    她还以为不管怎么样,至少老父亲跟哥哥们总归是能有安稳日子过的。

    可现在呢?

    老天怎么这样不公平,非得要如此折磨他们?!

    屋子里一时安静的出奇,连窗外的蝉鸣和蛙鸣也逐渐的低了下去,朱元上前递给她一条手帕,很是温柔的拍了拍姨母的肩膀:“姨母,不要伤心,会好起来的。”

    她遇见过的难处比这多的多了,这世上没有什么山难以逾越,只要你舍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而正巧,她是一个为了让身边的人过的好,什么代价包括生命都愿意付出的人。

    苏付氏反握住她搁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小声的啜泣了一阵才好容易忍住了,抽泣着摇头:“我只是替你外祖母伤心,她若是在地下有知,看见一家子人过成这样,也不知道该是如何的死不瞑目。”

    而她自从出嫁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母亲了。

    朱元蹲下来将头搁在苏付氏膝盖上,偏着头看着姨母,闻着她身上好闻的百合香轻声道:“母亲会陪着外祖母的,外祖母若是泉下有知,也该知道现在咱们大家都在努力的将日子过好,您别担心,邹家姑娘的事,未必就是什么坏事。”

    苏付氏摸了摸朱元的头发,心里有些迷惑。

    怎么会不是坏事呢?邹姑娘可是正正经经的付家未过门的新媳妇儿啊!

    她出了事,不说付庄的未婚妻落在山贼手里了的名声不好听,就说付庄自己,他那么早就已经邹家的姑娘定下了亲事,现在邹姑娘出事,他怎么受得了?

    元元这些肯定都知道的啊,怎么还会说这可能不是什么坏事?

    苏付氏茫然看着朱元:“元元,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是不是里头还有其他的关窍?”

    她想到了,好似去白马寺之前,杨蔼然就没有再往家里来信了。

    她也曾经疑惑过,可朱元说杨蔼然出海去当说客了,所以才一直没有信来,她便也没再往深处想。

    毕竟杨蔼然的确早就已经提过,一定要闯出一番名堂来,风风光光的迎娶她。

    现在想来,只怕那个时候就已经出事了,怪不得家里竟然这么久都没有再收到浙江那边的消息了。

    她垂着眼睛,心里七上八下的,很是难受。

    朱元知道以她的性格肯定免不了担心,怕她胡思乱想,干脆便将之前楚庭川带来的消息也一并告诉了她:“只怕这次邹总督派舅舅去江西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所以为了尽早弄清楚这件事的原委,我们得快些去浙江找外祖父,在此之间,您先不要惊慌,不管听见了什么消息,也都不要债怕,总是会有办法的。”

    苏付氏抬头看着她,见她目光坚定神情镇定,心里忽而就镇定了下来。

    是啊,她是长辈,她怎么能够一直这样软弱,把什么都推给朱元这个孩子?朱元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个孩子啊!

    她不能帮忙便也罢了,怎么还能给朱元添麻烦?

    她擦干了眼泪,径直道:“元元你说的是,对了,一切都要等到先见了你外祖父再说。”

    她说着,简直心急如焚,恨不得插上翅膀回到浙江,再也顾不得什么,急忙站起来要去收拾东西。

    朱元知道她心慌,并没有拦着她,跟着出来吩咐叔晨和伯晨准备准备,不要漏掉什么东西。

    叔晨跟伯晨都点头,朱景先也正跟锦常从外头进来,一见了朱元就欢呼了一声跑到朱元跟前,又说了王先生叮嘱的事儿,问朱元什么时候能够出发。

    他是没有出过远门的,因此对于去见外祖父这件事很是期待。

    还真是个小孩子,想起上一世这个时候的朱景先,朱元眼神幽深,摸了摸他的头轻声道:“快了,你锦常大哥没有告诉你吗?”

    被点了名的锦常挠了挠头有些尴尬,他最近好像是来的太勤快了。

    不过这也没法子。

    没瞧见方良也同样来的勤快吗?自家主子不争气,他们能有什么办法?当然是想尽办法的替主子来打听打听消息啦!

    朱景先转头看了锦常一眼,倒是没想那么多,听见朱元这么问,便有些赧然的道:“我忘了,姐姐,我们是先去扬州吗?还是先去杭州找外祖父?”

    “先去杭州罢。”朱元低声告诉他:“你不是说想去见表哥吗?外祖父麾下有许多猛将,你若是想学骑术和射箭,到时候也会有许多人教你的。”

    朱景先欢呼了一声,非常高兴,又转头跟锦常说起这件事,锦常还没来得及说话,院子门便被拍响,不久之后便见杨玉清一阵风似地卷了进来,到了朱元跟前:“姑娘!浙江来信了!”

    锦常想了想,才想到浙江是朱元外祖父的地方。

    可是不是听说浙江一直都没消息送回来,所以朱元才急着要去浙江的吗?

    难道浙江现在已经没事了?

    他挑了挑眉。

    朱元也诧异了一瞬,才将杨玉清手里的信接过了手,顾不得其他便拆开来看。

    杨玉清气喘吁吁的,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一百七十二·天真

    天已经黑了,杨玉清是接到了消息之后紧急赶到了丰乐楼那边拿了信的,就是怕浙江那边有什么急事。

    原本浙江的消息都是由杨蔼然差人送来,为了防止旁人偷看,寄信的地址都很隐秘,时常都会更换,联络的方式也都只有他们几个人知道。

    他已经许久都没有接到过浙江来的信了。

    尹吉川向问天都去了浙江和江西,可是结果这两人包括他们带去的人,竟然也一样跟石沉大海似地,没有一点儿消息送回来。

    虽然楚庭川之前说过,向问天和尹吉川他们没事,只是因为跟着付泰付庄已经去了江西,所以没能寄信回来,可是到底这么久没消息,怎么可能会不担心呢?

    所以今天傍晚在送走了卫敏斋之后收到了消息,他就片刻也没有耽误的出去拿信了。

    榕树的枝桠上挂着的几盏灯笼都已经亮了起来,将人的影子拉的格外的长,夏夜里的风还算是凉爽,锦常没忍住咳嗽了一声,见朱元的脸色在昏黄的灯光下看起来不是那么好看,就有些紧张的问:“怎么样了?朱姑娘,没出什么事儿吧?”

    出事了。

    朱元面上血色尽失,一时甚至没能拿住手里的信。

    朱景先就站在她跟前,见姐姐神色不对,下意识伸手接住了信,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知道是出了事,努力的镇定了心神,一目十行的将信看完,便也同样忍不住脸色惨白的攥紧了信纸。

    杨玉清面色凝重,一看他们的样子就知道是出事了,急忙问朱元是出了什么事。

    朱景先将信纸递给他,担心的拉住朱元的手,不断的安慰姐姐:“姐姐,没事的,没事的,你先不要担心......”

    姐姐从来都是最冷静的那个,从来没有这样惊慌失措的时候,朱景先心里很担心,竟然也不是那么害怕了。

    锦常也急忙凑到了杨玉清跟前,很是担心的先看了朱元姐弟一眼。

    怎么回事?不会真的出什么事了吧?

    边上的杨玉清没顾得上他,等到看完了信,脸色也顿时就变得煞白,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

    边上的众人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顿时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直到过了许久,苏付氏已经出来让众人吃饭了,朱元才迅速从震惊和难过中恢复过来,转过头看了姨母一眼,再对着众人点点头说:“一切都等闲吃了饭再说罢。”

    这个时候,哪里还吃得下?

    杨玉清忍不住欲言又止的看了她一眼,见朱元表情坚定,也知道朱元是不想让苏付氏知道这么早,只好强忍着心里的不安点了点头。

    锦常却吃不下,对着朱元告辞:“朱姑娘,殿下找我有事儿,我这就得先回去了,朱姑娘放心,殿下心里都有数,咱们尽量早些赶去,就什么事儿都不会有的。”

    锦常少有这么严肃的时候,朱景先却半点感觉都没有,只是拉着朱元没有做声。

    朱元点头,等到锦常走了,才对着杨玉清等人道:“好了,先进去吃饭。”

    大家这顿饭吃的都心不在焉。

    可是徐家却难得的一家人聚在了一起。

    徐二老爷将已经离开家里许久的徐二少爷给带回家里来了,不仅世子夫人高兴得几乎要晕过去,连徐老太太也难得的放松了心情,难得的对着众人和颜悦色起来。

    徐二少爷憔悴了许多,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看起来形销骨立,世子夫人从孩子回来开始就开始哭,等到儿子重新换上了从前的衣裳,看上去袖子空荡荡的,便更是忍不住眼泪了。

    不仅如此,徐二少爷在外头呆的久了,回来之后脾气也变得古怪了许多,她在桌上还没说上几句话,徐二少爷便放了碗走了。

    原本是为了迎接徐二少爷回来的家宴,可是宴席还没到一半主角就走了,大家心里都不是滋味,世子夫人更是坐不住,擦了擦眼泪便要回去先看儿子。

    徐老太太皱了皱眉叫住了她,见世子夫人眼泪汪汪的,便道:“他好容易才回来,你便整天哭到晚,叫人家怎么想?人既然回来了,又不会跑了,你别成天做出这幅样子来,让孩子看了心里难受!”

    当着徐二老爷和徐二太太的面这么说,显见得老太太是有些不痛快了,世子夫人心里不安,急忙点了点头,又端了杯子去敬徐二老爷,谢他将孩子给带了回来。

    好容易等吃完了饭,世子夫人急着要去看孩子,老太太却出声喊住她,打发了伺候的人才皱眉道:“你也太沉不住气!好好的孩子被你哭丧着脸也得给弄的呆了,孩子既然回来了,你多的是时候安慰他,何必哭哭啼啼的闹得他难堪?!”

    徐二少爷之后可是要尚主的。

    若是真的精气神都毁了,那还有什么资格去尚主?

    真是蠢货。

    世子夫人被骂的抬不起头来,她心里不安:“母亲,我也是,我也是心疼,看看好好的孩子给折腾成了什么样......这都是朱元闹出来的!若不是朱元,孩子们哪里要受这样的苦?”

    人总是这样,好了伤疤忘了疼。

    从前最害怕的时候,世子夫人连记恨朱元的心思都生不起来,只想着能脱身,一家人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就是了,可是现在一旦真的没事了,她又想着,若不是朱元,这一切也原本就都不会发生。

    最该死的就是朱元。

    否则这一家子的人受的这些苦,岂不是都白受了一回?

    “这个不必你说我也知道。”徐老太太阴沉着脸,面上的表情并不好看,冷笑了一声便道:“她也没几天舒坦日子好过了,你跟一个死人计较什么?好好照顾好小二,让他养好身子,也多派些人跟着他,总得把孩子的问题给解决了,否则的话,你就算是杀了朱元又有什么意思?”

    世子夫人听出徐老太太的言外之意,擦着眼泪委屈的应是,徐老太太没空管她,听见外头徐管家求见,便看了世子夫人一眼。

一百七十三·段位

    世子夫人心里还心慌的厉害,她看着徐二少爷的样子心里便不好受,简直跟过去的孩子判若两人了,而后紧跟着又被老太太一通训斥,她心里便更是难受,正好现在徐管家来了,她在心里松了口气,见老太太朝自己看过来,便勉强笑了笑跟老太太告辞:“那母亲,我就不耽误您听徐管家回话了,先出去看看小二。”

    徐老太太面色沉沉的点了点头,见世子夫人匆匆忙忙的出去,差点儿在门槛处绊了一跤,被丫头扶着才站稳了,心里便不由得皱眉。

    大家氏族什么都讲究一个气势和体面,遇事不慌,可是今年以来,她们家这点体面算是全无了。

    向来做的还算不错的世子夫人如今瞧着也越发的不像样,成天慌慌张张的,不知道成了什么样子。

    早知道世子夫人如此不经用,当初这门亲事,实际上的确是该好好再考虑考虑。

    现在比起来,花了不少精力才调教好的世子夫人竟然看着还不如庶出的徐二老爷娶的媳妇儿,至少人家那两夫妻最近不管遇上什么事都能沉得住气,没见他们这么惊慌失措过。

    她叹了口气,知道自己也是想岔了,媳妇儿在家里这么多年了,也算得上是没犯过大错,现在想这些还有什么用?

    等到徐管家进来,老太太便已经恢复了面色,问他:“什么事这么急着进来?”

    徐管家弯着腰双手捧过一封信交给老太太,面上带着恭敬的回话:“老太太,这是咱们国公爷送回来的家书。”

    什么?!

    徐老太太立即来了精神,精神一震的对着身边的郑妈妈使了个眼色。

    郑妈妈会意,立即上前接过了徐管家手里的信。

    徐老太太一面接过,一面还不忘看着徐管家:“什么时候收到的?是谁送回来的?人如今安置在哪里?”

    徐管家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一一的都答了:“是王青峰送回来的,今天傍晚才收到,是跟军报前后脚到的,王青峰已经就在府里,怕您到时候召见,我让人带他下去吃饭了。”

    安排的不错,徐老太太点点头,打开信看了一遍,脸上便逐渐的有了笑意。

    好,好啊。

    她难得的放松了心情,脸上的笑意也变得比寻常要深得多了,笑着跟徐管家道:“好,让他吃了饭便过来见我。”

    徐管家急忙应是,恭敬的立在一边,又跟老太太说:“王青峰说,老太爷有一批东西送回来,正在后头,他是提前来报信的,那些东西,老太爷说要安置在别庄,而后再做打算,您看......”

    这个老太太便更知道了。

    哪个打仗的武官没财发?

    每每只要在战场上活得下来的那些将领们,得到的回报都是可观的,因为不少武官就是趁着这个时候发达的。

    英国公虽然是国公,但是这个老惯例当然也不会故意假装清高,所以国公府的家底向来都是很厚的。

    提起这个,老太太脸上的笑意愈发的真切。

    所以说,范家以为自己跟着朱元和楚庭川就能高枕无忧了,以为他们英国公府真的就会这么被一踩到底,真是天真。

    他们这种人家,哪里是朱元那种蝼蚁可以轻易撼动的,他们以为来一招祸水东引,就能利用张庆的势力把他们英国公府给坑了......

    想到最近家里出的这些事每一件都跟朱元有关,而范家竟然一反常态,胳膊肘往外拐,弄得英国公府里外不是人,也让她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名声一朝毁灭,饶是老太太已经经历了不少大风大浪,还是忍不住觉得生气。

    好在老爷子总是棋高一着。

    她点了点头,便挑眉道:“还是按照老爷子从前的安排吧,你到时候亲自出城去接,将东西给安置好,别经别人的手。”

    徐管家办事,徐老太太向来是放心的,知道他对老太爷忠心耿耿。

    徐管家应了是,又说起了徐二少爷的事:“您让我去请大夫,倒是听说江南一带有个极为楚鸣的老大夫,听闻他本事大,走到哪儿都被人称为神医......只是他脾气不好,且发誓不再入京城,只怕要请到他不是那么容易。”

    今天徐老太太训斥世子夫人,其实也是因为徐二少爷的确是看着不大号的缘故,她作为祖母的,怎么会看不出来,徐二少爷不仅身体肉眼可见的差了下去,连带着精神都不大好了,木木呆呆的,像是受了什么打击变得傻了。

    这样子怎么去尚主?

    世子夫人还只知道哭,徐老太太心里恼火,自然便觉得世子夫人扛不住事儿,也怕到时候答应孙多的事情出什么差错,因此早就已经吩咐了徐管家去遍访名医。

    其实若不是跟朱元的关系闹的僵,朱元就是现成的大夫。

    可现在徐家怎么可能会让朱元诊治?徐老太太听见徐管家这么说,注意力被拉了回来,皱眉问:“当真这么厉害?若真是有这个本事,怎么不来京城?朱元有些本事,都死活要来京城施展施展本事。”

    她就不信真有这个医术的,会甘愿一辈子默默无闻,当初太后头风病在天下遍寻名医的时候,也只出了个朱元是真的揭了榜还医好了太后的。

    徐管家找的这个,别是个骗子罢?

    知道徐老太太的担心,徐管家急忙摇头:“老太太放心,此人在江南一带名声极响,听说还曾经在义乌治好过不少得了鼠疫的士兵,因此名声大振,当地人都管他叫活菩萨,我是想着,若是他实在不肯来京城,或许能将公子送出去,只要能治得好,总归是好的,您说是不是?”

    当真这么灵验?

    徐老太太眉头紧皱,一时没有说话。

    她当然是希望孙子能够治得好,至少也要跟从前差不多,否则的话,人家公主怎么看得上他?

    可是眼下家里这个情形,谁能带着孙子出去?

    她不放心。

    过了许久,她才斟酌着道:“先别忙着说这个,我写封信,问问老太爷的意思。”

一百七十四·奔丧

    她总得先问问老爷子的意思。

    老爷子人远在云南,如今还在镇守当地,等着朝廷派兵部的人下去处置后续事宜,可是虽然人在云南,信里他对于京城发生的事情却很清楚。

    徐老太太如今才知道老爷子早就在离开京城之前便已经安排好了,不会让国公府陷入绝境,她想起这些,心里如同是吃了一颗镇心丸,对徐管家叮嘱说:“不能请宫里的太医,先请老先生来瞧瞧吧。”

    老先生是当初跟着国公上战场的军医,他跟着国公很多年了,现在因为年纪太老了,因此一直在家中休养,他的儿子继承了他的医术,一直跟着国公。

    让老先生来,一是老先生的医术好,二是因为老先生好歹是自己人,就算是徐二少爷的情况一直都不是很好,也不容易被传出去。

    徐管家应是,正准备出去,外头的郑妈妈就隔着帘子禀报说是王青峰来了。

    徐老太太嗯了一声,立即让人去请进来,等到王青峰进来磕了头,便语气温和的让他起来:“一路风尘仆仆辛苦了,老太爷可还好?”

    王青峰磕了个头恭敬的回她的话:“老太爷身体很好,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他知道您在家里受了惊吓,说是辛苦您了,您放心,老太爷说其他的事都不用您担心了,他会出手解决的,让您好好休养身体,等着他回来。为老太爷跟徐家办事,小的不敢说辛苦。”

    徐老太太就有些感慨。

    家里果然还是缺不了男人。

    老太爷就是家里的主心骨。

    相比起来,儿子就还是差了些。

    想到还在诏狱里头待着的儿子,老太太心里还是忍不住觉得有些难受,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才恢复了和善,轻声道:“我知道了,你这次回来,先回去见见你媳妇儿老娘,休息两天再动身回去。”

    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徐老太太便对着徐管家点了点头,让他送王青峰出去,自己喝了杯茶,缓缓地扶着郑妈妈的手,去了徐二少爷的院子。

    可一进门,便听见徐二少爷正在跟母亲争执。

    她挑了挑眉,加快了脚步进了内堂,见世子夫人坐在椅子上神情激动,而徐二少爷也闹的脸红脖子粗的,便沉声喝住了他们,问世子夫人:“怎么回事?!”

    明知道儿子身体不是很好,精神也变得不好,世子夫人这个当娘的,怎么还跟儿子吵起来了?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见了老太太过来,世子夫人急忙擦了擦眼角的眼泪,红着眼眶站了起来行礼问安。

    徐二少爷也抿着唇,神情木然的跟着上来。

    徐老太太挥手免了,皱着眉头越过他们母子在上首坐下,点了名问世子夫人:“说儿子回来了,受了许多苦,要好好对他的是你,现在儿子回来了,闹的他一回来便这样的也是你,说说吧,怎么回事?”

    世子夫人眼眶红红的,既愤怒又委屈:“这个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我让他明天跟着先生们出去走走,若是不舒服,去他外祖父家里待一阵子,他就说我让他出去丢人,说都怪我们,非得算计别人,才会招致报应......”

    世子夫人是真的伤心了。

    说到底家里的事情其实她做不了主,做主的都是老太爷老太太和世子,儿子竟然怪到她头上来,实在是没有道理。

    她哭哭啼啼的,老太太气的头痛,伸手止住她,使了个眼色,郑妈妈便也跟着退下去了,屋子里顿时只留下了世子夫人三个人。

    等到人都散的干净了,老太太抬头看了徐二少爷一眼,沉声道:“鸿昌,你这趟回来,似乎变了许多,我不管你到底想的什么,可你总归是徐家的子孙,你读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谁让你这样跟你母亲说话?你就是这样孝顺你母亲?”

    徐二少爷目光发直的站在一边,头也不抬。

    世子夫人心里就更加难受。

    儿子从回来开始就是这样,一副对家里人爱答不理的样子,她这回专程跟过来,想跟儿子谈谈心,儿子也是一直都不配合。

    这实在是让她太伤心了。

    他不说话,徐老太太的面色沉了沉,正想出声呵斥,徐二少爷就忽然弯腰剧烈的咳嗽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的摔倒在地上。

    大家顿时都吓了一跳。

    世子夫人尖叫了一声便扑了上去,徐老太太也右眼皮都跳起来了,立即便扬声喊了人进来,让人去请大夫。

    好容易忙活完了,老太太跟世子夫人都已经身心俱疲,两人却还是坚持着等到老先生出来,急忙问他:“怎么样了?”

    老先生神情为难的摇头:“老太太,世子夫人,老朽不敢撒谎,二少爷他曾经落水,吸入了过多冷气,肺腑有所损伤,加上后来保养不好,操心劳累,往后或许.......若是不善加保养,怕是要出大事。”

    这是自己家的大夫,因此并不跟外头的大夫或是太医那样说话不尽不实,遮遮掩掩,他一来便说了真话,见世子夫人和徐老太太都神情凝重,摸着胡子摇头:“他如今身子已经如同是被掏空了,我不敢随便用药,否则怕是公子受不住药性,反而出事......”

    这么严重?

    世子夫人一时忍不住哭了出来。

    他竟然在外头吃了这么多苦......

    老太太也沉沉的呼出了一口气,很是头痛的问老大夫:“那你意思是......”

    “最好是先请个太医来。”老先生收起药箱,神情沉重:“公子沉疴多时,又未妥善保养,刚才我观他还有咳血的症状......”

    不是普通的大夫能够插手的。

    老太太哼了一声,紧紧地握住了椅子把手,面色顿时有些狰狞。

    老爷子做的真是太对了!

    造成这一切的人就是朱元,一定要朱元她们付出应得的代价。

    朱元还想去浙江探亲?

    她怕是只能去浙江奔丧了!

    徐老太太缓缓的呼出了一口气,想到了这些才总算是勉强稳住了情绪,对着世子夫人道:“别再哭了,叫人去请王供奉。”

一百七十五·复仇

    屋子里的气氛一度很沉闷,只剩下了世子夫人偶尔的低声啜泣声。

    王供奉在半个时辰之后赶到,在里头呆了一阵便神情凝重的出来,在徐二老爷的引导下去了隔壁间。

    世子夫人立即便站了起来,也顾不得婆母会训斥自己失态了,急忙追问:“供奉,怎么样?我儿子他怎么样了?”

    徐老太太也难得的没有打断她,顺着她的话问起了情况。

    王供奉的说词还是跟自家的那个大夫差不多,只是王供奉还有些法子:“我先开了些安神固本的方子,看看二少爷吃着情形如何罢,只是二少爷这个病已经落下了病根,若是......若是吃着没什么用,又没有好的方子,只怕二少爷往后情况堪忧啊。”

    也就是说,恐怕不是长命之相。

    世子夫人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连太医都这么说了,那儿子真的病的很重了。

    都怪贺二!

    都怪那个该死的贪心的贺二,要不是她故意掉进水里来陷害儿子,儿子也不至于跳下去救人,在冬日里落下了一身的病,后来又因为贺二的纠缠而病上加病。

    也怪朱元。

    世子夫人顾不得其他的,等到徐二老爷按照老太太的指示出去送走王供奉了,就一把攥住了老太太的手,泣不成声:“老太太!老太太,这一切都是朱元跟贺二害的,您一定要帮小二做主啊!”

    贺二已经得到了该有的报应,但是朱元,这个死丫头,她一定要为此付出代价!

    老太太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孙子弄成这样,总不是什么好事,再说小二还要去求娶公主的,这个样子,岂不是废了?

    她目光阴鸷而不耐的瞥了世子夫人一眼,沉声道:“你急什么?你还担心我们会向着外人不成?我们又不是老糊涂了!”

    世子夫人安静不下来,里头传来儿子痛苦而克制的吼叫声,她心里简直心疼的要命,死死的咬着唇,直到嘴里都已经有了血腥味,才感觉到痛,呜呜咽咽的掩住了脸。

    家里好不容易才终于有了些活泛气儿,可是转眼就因为徐二少爷的归来而彻底的又变得坏了,徐二太太啧了一声,等到丈夫回来,便急忙站起身来去接过了他的衣裳,一面问道:“怎么样了?小二没事吧?”

    徐二老爷点了点头:“王供奉来过了,开过了药,小二闹了一阵,吃过了药总算是睡着了,现在老太太跟大嫂正在看着他,我便先回来了。”

    徐二太太心疼的叹了一声:“你从廊坊把人带回来,到现在还没停下过脚,肯定是累坏了,先歇歇吧,他没事便好了,否则真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还怕老太太和大嫂怪到你头上。”

    她对于徐老太太和世子夫人的不满已经到了顶点。

    她看着丈夫,哼了一声就紧跟着道:“还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怎么过。”

    徐二太太是在担心。

    他们走到现在,日子好过了不少,全都是因为朱元帮的忙。

    就连徐二的去向,也是朱元告诉他们的,让他们以后有需要的时候拿这个去跟老太太邀功。

    可是朱元跟徐家的关系势成水火,尤其是现在英国公即将回来,他们到底是徐家的人,难道真的帮着徐家去对付朱元吗?

    可不对付朱元,那难道要跟自己老爹对着干?

    她握住了丈夫的手,心神不宁的道:“我最近总是心跳个不停,怕是会有大事要发生,老太太的性格你也知道,她怎么甘心被朱姑娘耍弄成这样?还有大嫂,她一定要把小二的事归咎于朱姑娘的,但是朱姑娘帮了我们那么多,难道我们就真的眼睁睁的看着朱姑娘出事吗?”

    徐二老爷抿着唇沉默不语。

    过了许久,他才握了握妻子的手,低声道:“老太太跟大嫂倒是没什么,她们斗不过朱姑娘的,倒是......倒是父亲......”

    父亲?

    徐二太太震惊的看了丈夫一眼:“你是说,父亲他......”

    徐二老爷面色不大好的坐在了椅子上,有些疲倦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我今天从外头去请了王供奉回来,便发现了王叔回来了。”

    王叔?

    徐二太太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丈夫嘴里的王叔是谁,自然是从小当丈夫骑射师傅的王青峰了。

    王青峰当初教导世子和丈夫他们功夫,因此很受丈夫的敬重,连世子也对他另眼相看,很是尊重。

    只是他已经跟着国公出征了,怎么提前回来了?

    徐二太太困惑的看着丈夫,试探着问:“王叔他是回来......报信的?”

    应当是公公也知道家里最近出了许多事,所以提前派人回来问一问,怕家里会撑不住吧?

    现在公公在云南那边腾出手来了,也肯定会派人回来的。

    徐二老爷点了点头:“我碰见了王叔,可王叔支支吾吾的,只是敷衍我,可我看王叔不仅只是回来送信罢了,我亲耳听见王叔去见老太太的时候,提到过朱姑娘的名字,这件事怕是跟朱姑娘有关,我想着,朱姑娘到底帮了我们许多,再说,我们跟朱姑娘之间关系这么复杂,朱姑娘要是真的出了事,我们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老太太一旦知道他们跟朱元曾经合谋,出卖过徐家去朱家偷账本的消息,一定会恨不得杀了他们的。

    他们二房又不是老太太亲生的,老太太本来就对他们不怎么样。

    徐二太太也跟着赞同:“你说的是,反正里外不是人了,论起来,朱姑娘对我们是真的不错,小三儿的事总是梗在我心里的一根刺,家里这么对小三儿,以后有必要了,就会这么对我们......”

    徐家荣光了又怎么样?

    国公不重视这个不讨喜的庶出的儿子,老太太如何磋磨他们他都不管,世子也不是友爱手足的人,他们怎么为家里都没什么用处。

    说起来,他们真正日子好过了,还是从认识了朱元,跟朱元关系好起来了开始。

    她催促徐二老爷:“你看看什么时候方便,去告诉朱姑娘一声。”

一百七十六·贵宾

    徐二老爷很快就找到了合适的时间。

    最近家里的事情很多,徐二少爷的病要治,徐游又进了宫,世子夫人成天忙的脚不沾地,而他因为替家里办了几件事,现在已经有了些自由,因此他很快就找了个机会,去了丰乐楼见季晨。

    季晨却不在丰乐楼,徐二老爷眉头紧皱。

    他一开始是联系尹吉川,后来变成了向问天,再后来就变成了季晨。

    可现在季晨不在丰乐楼里,难道他要去朱家?

    他正纠结,便看见了林大厨,不由得眼前一亮,跟小二说了几句话,林大厨不一时便到了他的包间。

    徐二老爷便问他季晨的去向。

    说起这个,林大厨的脸色就变得有些为难,他叹了声气:“我们掌柜的这几天都不在,您有什么事,可以先跟我说。”

    徐二老爷倒是知道林大厨也算的上是朱元很重视的自己人了,可是朱元并没有让他跟林大厨接触过,所以他拿不准,思来想去,只是胡乱的摇了摇头,便起身走了。

    等到不知不觉到了朱家附近,徐二老爷才站住脚,便看见了穿着飞鱼服的卫敏斋,不由得便下意识往边上躲了躲。

    虽然他跟卫敏斋并没什么过节,且跟朱元关系不错,可是到底锦衣卫恶名在外,他忍不住见了锦衣卫便害怕。

    只是不知道都这个时候了,卫敏斋怎么会来朱家?

    卫敏斋是来探听消息的,原本朱元是打算跟楚庭川一道出门,但是他现在接到消息,朱元要马上赶往浙江。

    这太奇怪了,卫大夫人心里不安,催促他来问问到底是什么缘故,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们能不能帮得上忙。

    他心里也的确是很担心朱元,很不放心,因此一下了衙,便紧急赶来了。

    才进了朱家的门,卫敏斋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方良跟在他的身后,也忍不住惊了一跳:“怎么回事?难道朱姑娘是打算连夜出城吗?为什么东西都已经打包好了?”

    他眼尖,一眼看见了正在廊下不知道跟人说些什么的季晨,扬声喊了一声,便见季晨跑了过来,急忙问道:“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忽然决定不跟殿下一同走了?”

    其实说起来的话,这件事对于卫敏斋来说是一件好事。

    因为楚庭川对朱姑娘也很有意思,而且对朱姑娘很是关心,虽然现在朱姑娘看起来不管是对楚庭川还是对自己指挥使都是淡淡的,但是毕竟老话也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嘛,谁知道要是楚庭川这次跟着朱元下扬州去,朱元会不会就在这其中跟殿下相处出感情来?

    季晨的脸色却很差,甚至见了卫敏斋都少了平时的恭敬,只是行了礼便道:“临时出了些事,姑娘等不得殿下一同去了,明天一早姑娘就会出发。”

    出了些事?

    什么事这么着急?

    卫敏斋有些担心:“我能不能见见她?她人呢?”

    季晨叹了口气:“姑娘之前就出去了,也不知道是去哪儿了,到现在还没回来,现在夫人也担心的直哭,我们都在等着姑娘。”

    卫敏斋便更担心了。

    方良就忍不住,径直皱眉道:“你就直说吧,到底是什么事?朱姑娘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所出来或许我们还能帮得上忙呢。”

    季晨犹豫了一瞬,才咳嗽着道:“江西传来消息,我们舅老爷被土匪埋伏,如今生死不知,表少爷受了重伤,现在还危在旦夕。”

    什么!?

    方良张了张嘴,他是知道付泰付庄的,当初在京城的时候大家都认识了,也因此他是知道的,付庄的武功很不错。

    怎么会父子俩都陷在了土匪手里?

    他急急地追问:“不会吧,那岂不是,岂不是说......”

    他也听说过,付庄付泰是被借调去了江西帮忙剿匪的,既然这么惨,那是不是就是说,他们是......

    季晨的脸色就更差了,沉着脸点了点头:“是,现在浙江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江西那边觉得是我们舅老爷和表少爷办事不利,遇事急进,所以才遭到了埋伏,要弹劾他们。”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方良啧了一声,皱起眉头摇头。

    难怪朱姑娘急着要走了,出了这样的事,一个不小心,就是付家两父子都死了,而且还得落下了罪名。

    真是挺惨的。

    卫敏斋也是如此,他面色很是难看,对季晨点了点头便道:“我进去花厅等等朱姑娘吧。”

    季晨应了一声,带着他们进了花厅,又去吩咐人上茶。

    没过一会儿,朱元终于回来,季晨便松了口气急忙迎上去:“姑娘,您回来了,没事了吧?”

    朱元摇了摇头,神情有些疲倦,问季晨苏付氏和朱景先的情况。

    季晨便如实说了:“夫人担忧得吃不下饭,已经哭了许久了,绿衣跟水鹤都陪着她,今天范夫人也派人来过了,说是刚好已经送了范家姑娘出城,顺便过来送些仪程,夫人不便出面,我便谢过了范夫人的好意,送了些点心回礼,还有少爷,他倒是没什么事,一天都没出门,刚才卫指挥使来了,正在里头等着,我看卫指挥使似乎知道了些什么,所以我说了舅老爷和表少爷的事......”

    这些事原本也是瞒不过卫敏斋的,以锦衣卫的情报网,他们很快就会知道。

    朱元点了点头,对季晨道:“明天一早我就动身,我走了以后,家里的事和店里的事,都要靠你了,你多多上心,若是有什么事,便去找陈家或是王家的人,他们都会帮忙的。”

    季晨还未见过朱元这样心情沉重的时候,心里也跟着难过,急忙点头让她放心,末了就道:“姑娘你也别太着急了,这件事一定会有法子的,舅老爷跟表少爷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但是他们也都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那帮土匪不管是被人指使还是自己抓了人,怎么可能会放过付泰?

    付庄现在就已经身受重伤危在旦夕了,付泰的处境就更不必想就知道了。

一百七十七·强势

    方良在背后就睁大了眼睛,一时有些惊愕。

    朱姑娘家里也太邪门儿了吧?

    一般人一辈子也遇不上这么多事,但是朱姑娘家里隔一阵子就要出件大事,就比如说这次,付泰付庄他们剿匪不力,先不说他们还能不能活下来,这就算是活下来了,也是有罪的啊,别说朝廷怎么罚了,他们以后自己在武将里头就抬不起头来了。

    之前还说付庄有将帅之才,在浙江那一片抗倭乃是首屈一指的少年英才,现在栽在土匪头上,前途也没了。

    倒是可惜了。

    他努嘴摇了摇头,终于知道之前为什么朱元的脸色那么差了,朱姑娘本来就跟父亲这边的人关系不好,只剩下外祖一家算是亲人了。

    虽然在京城里头王家和陈家都曾说把朱元当成自家人,可是当成自家人跟本来就是自家人那毕竟是不同的。

    她舅舅跟表哥出了这么大的事,也难怪朱姑娘这么难过了。

    他看了自家指挥使一眼,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恨不得把侯爷往朱姑娘那边推一把。

    都这个时候了,朱姑娘正是需要人安慰的时候,自家大人却还是这副淡淡的样子,不知道说几句好听话去安慰安慰人家,那朱姑娘怎么可能会看到大人的心意嘛?

    卫敏斋见朱元这样消沉,也跟着皱了皱眉头:“你先不要担心,我回去问问同僚,看能不能得到些消息,到时候我送信给你。”

    也好多些准备。

    朱元嗯了一声,谢过卫敏斋,便见苏付氏红着眼睛出来了,急忙喊了一声姨母。

    她也是纠结了许久之后实在没有办法才告诉了苏付氏。

    这一路回浙江原本就是千里迢迢,加上又要改变计划提前出发,让苏付氏心里有些准备怎么也是更好的。

    只是苏付氏自从知道了消息之后便一直都很消沉,哭了许久了。

    苏付氏见到卫敏斋他们也在,眼眶红红的打过了招呼,便强撑着笑了笑道:“家里出了些事,招待不周了。”

    方良急忙摇头:“夫人言重了,我们大人就是听说你们改了时间动身,所以怕你们出事,才急着赶过来看看的。”

    一提起这件事,苏付氏的眼泪立即便又下来了。

    她实在是太担心家里了。

    父亲的年纪不小了,家里的一家子都压在他头上,现在他听说了哥哥和外甥出事的事,若是有什么好歹,那一家人可就都跟着完了。

    朱元握住了她的手低声安慰她,让她先别担心。

    卫敏斋见朱元脸色已经有些苍白了,却还坚持着在安慰苏付氏,便也跟着开解苏付氏:“夫人你先不要这样着急了,我看朱姑娘恐怕也是从收到信开始便未曾休息过了吧?明天便要上路了,你们这一路上还要她来安排行程,不如让她先好好休息。”

    苏付氏还没想到这一点。

    她自从听见朱元说了这件事开始就魂不守舍,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想起小时候的事。

    那时候父母亲都还在,她跟哥哥和妹妹都跟着父母亲在任上,关系自来不错,都是自从出嫁开始,灾难便开始了。

    她一直沉浸在悲伤当中,竟然忽略了朱元。

    卫敏斋说的是,这件事里头,最难过压力最大的莫过于朱元了,浙江那边的来信俨然是杨蔼然想尽办法让人送出来求救的,说是他们之前也寄过了几封信回来,但是却一直都没收到朱元的回信。

    可朱元这里何曾收到过信?

    分明就是其中有古怪。

    朱元一收到了信就就知道不对,所以之前便出去打听消息了,也是现在才回来。

    就如同卫敏斋所说,朱元收到信到现在开始,就没有休息过。

    她顿时心疼不已,急忙拍了拍朱元的手背有些无措:“是了,我怎么竟然忘了,元元你从昨天晚上接到信到现在就没有休息过.......”

    不能怪苏付氏,收到了信之后,家里所有人都人心惶惶,没有一个人能安心的。

    这个节骨眼上,苏付氏本来就只是个后宅妇人,不能面面俱到也是极正常的事。

    朱元笑着摇了摇头,低声安慰了苏付氏几句,又跟她说:“姨母你别担心我,反而是你自己要保重身体,不管怎么说,外祖父一定很希望你能快些回去,你要好好的,才能回家去安慰外祖父和舅母他们,听说为了这件事,舅母已经病倒了。”

    是了,说起这个,苏付氏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又酸又痛,很快就搭起了精神,强撑着点了点头让朱元放心:“我这就回去休息,你别担心我,好好跟侯爷商量商量。”

    她知道卫敏斋肯定是来给朱元出主意的,见朱元答应,才跟卫敏斋告辞。

    卫敏斋等到苏付氏走了,便看向朱元,面色郑重的道:“朱姑娘,不管怎么说,你要先保重自己的身体,出远门不是那么轻易的事,身体不好撑不住的。”

    朱元现在却不想跟卫敏斋提这些。

    她已经没有那么多精神了,请了卫敏斋坐下,便径直坐在了卫敏斋对面,轻声说:“卫指挥使,我有一件事想要请你帮忙。”

    方良就忙在心里催促卫敏斋快些答应。

    有事情会来想到找自家指挥使,这说明是信任自家指挥使啊。

    卫敏斋看出朱元所求不小,却也并没有迟疑,略顿了顿便道:“你是想让我查一查最近赣南的那帮知府吧?”

    朱元有些诧异。

    但是随即就又反应过来。

    她都有所怀疑,何况是从军中摸爬滚打才走到了这个位子的卫敏斋?

    卫敏斋肯定也看出了事情不对。

    她开门见山的说:“江西那帮流窜的土匪自来有之,也算得上是一股多年盘踞的势力了,可是他们能存在到现在,一是因为品流复杂,二便是因为知情识趣,从来不会像是如今这样,来找官家的麻烦。可最近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些土匪似乎是打破了禁忌,专门挑官家下手了,这可不是什么没事的兆头。”

    其中肯定是有原因的。

一百七十八·抱团

    朱元说的这个事卫敏斋一早就知道了。

    江西官场上一直都有个说法,去赣南当知府的,都是没前途的。

    这是句玩笑话,但是也反应了江西那边的情况。

    江西自从历朝以来便聚集了大批的土匪,而且这些土匪异常强悍,占山为王,极为棘手,他们历经几代,关系复杂,当地百姓们都跟他们多有关系的,而且也因为他们盘桓的时间过长,因此也滋养出了官匪勾结的关系,很难对付。

    朝廷里但凡是有点人脉的,外放绝对不愿意去赣南的,因为赣南知府要么是死在了土匪手里,要么便是治不了土匪,前途被耽误,总之是个不好的地方。

    这一次那些土匪出手对付邹家,掳走了邹总督的女儿,一时之间也是震惊朝堂的大事。

    只是因为云南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后来又有国公或许投敌的传闻,所以才把这些事情给掩盖了。

    按照朱元所说,这件事太巧合了。

    卫敏斋知道朱元在怀疑什么,当即便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放心,我会让人去查证这里面的关系的。”

    朱元摇了摇头,脸色有些苍白的喝了口茶,稳稳地看着卫敏斋,径直道:“侯爷,我想请你帮忙查一查邹总督跟叶大人的关系。”

    叶大人?

    卫敏斋眉头一挑,立即便想到了朱元嘴里的叶大人指的是最近刚出了事的织造署的叶织造。

    他敏锐的问:“你怀疑这件事跟他们有关?”

    可是付庄的未婚妻不就是邹总督的女儿吗?

    他意识到了这件事的复杂,当即便有些担心,朱元一个人去浙江又怎么样?如果真的跟朱元猜测的那样,邹总督跟叶家的事有关系,而且为了某种目的在利用付家,那现在付家也是极为不安全的。

    一个封疆大吏,他想要对付手底下的一个参将,想让他们一家无声无息的消失,办法简直太多了。

    朱元哪怕就是个县主,也是个无依无靠只有一个名号的县主,过去了,也不过就是多搭上一条命罢了。

    在他们眼里,是绝不在乎这些的。

    可是朱元看来去意已决,卫敏斋只好犹豫再三才点头:“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就去帮你查一查,只是.....只是你当真要独自一人去浙江吗?我怕那边局势并不稳定,你恐怕会很危险。”

    “网已经张开了,不管我这条鱼在哪里,只要撒网的人还在,我总归就是危险的。”朱元很能想的开,见卫敏斋担忧,眼皮忍不住动了动。

    卫敏斋果然是说到做到,的确是看来很重视她。

    她还记得当初太华的那件事,卫敏斋还只是想要拿她在前面当挡箭牌,来对付卫老太太和徐家的算计,破除他们的同盟。

    可现在卫敏斋的确是在身体力行的试着尊重她,并且不计报酬的帮忙。

    这跟从前那个冰山阎王真的判若两人,她茫然了一瞬,才真心实意的对卫敏斋道谢。

    卫敏斋摇头,他如今能帮的也不多,思来想去,见天色不早,原本是准备告辞的,但是还是站住了脚,对朱元道:“对了,朱姑娘,你去浙江,若是不介意的话,不如也帮我一个忙罢?”

    朱元抬头看着他,不假思索的点头答应。

    卫敏斋便笑了:“正好,我们这里有个案子,也要去一趟义乌,不如你受累,带着方良一道同行吧。”

    什么?!

    方良满脸震惊的看了自家指挥使一眼,心里忍不住啧了一声。

    不是吧,刚才还在心里说自家指挥使实在是太没有经验,木木呆呆的不懂得女孩子的心思,也不知道怎么对女孩子好。

    现在指挥使就这么快就开窍了啊?

    他们在义乌倒是的确是有个案子,就是之前有个御史牵扯进了私盐案,在义乌又闹出了人命,如今他们需要去将人给押解回来。

    可是问题是,这样的案子用不着他去吧?

    他好歹也是个千户了。

    他诧异的张了张嘴,但是一等到卫敏斋看过来就立即点头如捣蒜:“对了对了,朱姑娘,反正我们也要去,不如一道上路吧?到时候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朱元不是傻子,立即就知道了卫敏斋的用意。

    她这一次上路,若是不那么走运的话,或许还真的会遇上麻烦丢了性命。

    不管怎么说,有方良他们在,的确是能够少掉许多的麻烦。

    她点了点头,并没有过多犹豫就答应了下来,并且跟卫敏斋道:“谢谢。”

    卫敏斋摇头,出了门便跟方良叮嘱:“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尽早动身,一路上多多照看朱姑娘。”

    方良哪里还用得上自家侯爷着重吩咐,马上便拍着胸脯答应下来:“侯爷您放心吧,不用您说我也知道,我保证一定安安全全的把朱姑娘送到浙江她外祖父那里的。”

    卫敏斋正要点头,便听见迎面锦常扬声喊了一声:“不必了!我来就是了!”

    方良皱了皱眉,不是很高兴的看着迎面走过来的锦常:“你怎么来了?”

    锦常看着他也一样没好气,哼了一声:“我当然是为了朱元姑娘的事来的了,我明天会陪着朱姑娘一道去浙江的,怎么,方大人也一道去吗?”

    方良在心里忍不住骂了一声。

    锦常怎么跟个苍蝇似地,哪儿都有他。

    卫敏斋倒是没什么旁的反应,只是点了点头。

    如果锦常也一道去,那自然就更好了。

    锦常原本便是小将门出身,如今是羽林卫,任信王护卫,他的身份地位原本就能说明一些事情,他跟在朱元身边,朱元这一路多少也安全些。

    因此卫敏斋只是道:“既然如此,那你们便要同行了。朱姑娘在里面,你有事的话,便进去吧。”

    锦常也的确是有事来找朱元说的,再说在卫敏斋跟前也不敢太过分,因此行了个礼,就急忙拍了朱家的门,进去找朱元了。

    杨玉清正在廊下跟叔晨伯晨商量船的事儿,见了他来便问:“锦常,是不是王爷派你来的?”

一百七十九·夜客

    锦常应了一声,见杨玉清转身要进去通报朱元,就急忙阻止了:“别告诉朱姑娘了,我就是过来说一声,让你们明天等等我,殿下说不必惊动朱姑娘了,她这两天事情多,恐怕都没有休息好。”

    遇上这种事,不过休息不好那也是正常的。

    杨玉清就叹了一声气,别说是朱元了,就连他现在心里也很是担心,毕竟他从山上认识的生死之交全都在浙江,尹吉川和杨蔼然也就罢了,他们都是人精当中的人精,武功又好,可向问天,他知道向问天最是粗疏大意的人了。

    而且向问天心眼不多,最是耿直,只怕遇上什么事他是头一个冲在前头的,这次送消息回来,并没有尹吉川和向问天的消息。

    他想起这些就连饭都吃不下。

    因此他见锦常这么说,便也摇头道:“既然如此,那我送你出去吧,才刚卫指挥使来过,姑娘也是刚刚才回来,到现在连晚饭也没用......”

    锦常咳嗽了一声,既然恰好杨玉清提起来,他便也顺嘴问:“刚才卫指挥使来是做什么的?我听方良的意思,竟是方良也要跟着去?”

    杨玉清自然而然的肯定了这个说法,反正没什么好瞒的,明天一出发不就知道了么:“是啊,方大人说是要去义乌办个案子,因此便顺路跟我们同行,有他一路走,也的确是方便许多的。”

    锦衣卫出门办案,只要有一块腰牌,不管是地方官还是驿馆,总是要给几分面子的,这样对朱家人来说,实在是一件很好的事了。

    锦常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卫指挥使倒是挺狡猾的,前头说着算了,不强求了,可是后脚就跟着送人送东西,上赶着帮忙。

    这哪里是算了,分明就是以退为进嘛。

    不过面上他可没露出来。

    毕竟方良那厮可十分会做人,看他很快就跟季晨混熟了就知道了,他可不能输给方良,到时候给朱姑娘添堵,让朱姑娘恼了殿下。

    锦常在心里琢磨个不住,等到杨玉清喊了他一声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啊了一声就道:“对了,我得先回去了,跟我父母说一声,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咱们明儿见。”

    杨玉清也已经送他出了门了,闻言便回了一声,便转头回家,才刚进了门,就听见院门又被拍响了,不由得便有些哭笑不得,以为是锦常这个冒冒失失的又丢了什么东西,也不让门房重新出来了,自己上前开了门,原本他以为是锦常的,等到一看见站在门口的竟然是眼生的人,不由得便怔住了,客气的问:“阁下是?”

    “敢问这可是惠宁县主府上?!”来人是一个四十左右的媳妇子,穿着体面,头上还带着金簪,看着便知道是个大户人家的婆子,她身边领着几个丫头和伺候的人,气喘吁吁的,显然是急着赶过来的,一见了杨玉清也顾不得其他的,便问朱元的下落。

    杨玉清就有些奇怪,跟家里有关系的大户人家也就那么几家,他们派人来向来都是派相熟的人来的,这个体面的妈妈看着不是普通人家出来的,排场也不小,可是脸却面生的很,他一时便有些迟疑:“你们是?”

    “我们是庆和伯府上的,请问惠宁县主在不在?是李家姑娘引荐我们来的。”媳妇子有些着急,擦了一把头上的汗,面上带着焦急和忐忑。

    李家姑娘杨玉清倒是知道,跟朱元有关系且最近关系还不错的李家姑娘,应当就是李侍郎府上的李媛了。

    她引荐来的,且人家还是庆和伯府的,那就不能怠慢,杨玉清应了一声,便将人请了进来,让门房领着她们去花厅,自己去了后院给朱元报信。

    苏付氏正跟朱元讨论付家的事,听见说这么晚还有人来找,而且还是庆和伯府的人,一时之间竟然还有些揪心。

    她现在是草木皆兵了。

    毕竟付家这件事摆明了是有人在背后算计捣鬼,可他们却根本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装神弄鬼,谁知道现在来找朱元的人到底是什么目的?

    这京城真是到处都是陷阱,一个不小心走错了一步都可能丢了性命。

    朱元见她如同惊弓之鸟,便低声安慰了她几句,出来吩咐绿衣去煮安神汤让苏付氏喝,才下了台阶。

    绿衣一面答应,一面便很是疑惑:“姑娘,咱们家跟庆和伯府可向来没什么关系,怎么庆和伯府来人找上门来了?再说了,庆和伯府不是就是跟吴家很熟的那家吗?”

    当初吴家的人找朱元麻烦朱元差点儿死在吴家的时候,绿衣可是记得的,庆和伯府一直都跟在吴家背后收拾烂摊子。

    朱元自己也不知道庆和伯府的人来做什么,但是人来都来了,而且是打着李家的名号来的,就不能拒之于门外,明天就要走了,要是今天晚上出了些什么岔子,那才真是影响付家的事。

    因此她摇了摇头,快步到了花厅。

    花厅里那个妈妈已经等的望眼欲穿,一见了朱元进来,立即便站了起来,疾走了几步到了朱元跟前。

    等到了朱元跟前,她又想起规矩来,朱元已然是县主了,她急忙跪在了地上行了大礼。

    朱元没什么心思行这些虚礼,挥手叫了人起来,便问她的来意。

    那个妈妈跪在地上却没起来,很是着急的报了门户:“县主,我们是庆和伯府上的,我姓刘,家里都叫我刘家的,县主,请借一步说话。”

    朱元看了杨玉清一眼,杨玉清便会意,将丫头都遣了下去。

    屋子里只剩下了刘妈妈跟她带来的几个丫头,并没有其他人了,朱元便对着刘妈妈扬了扬下巴:“刘妈妈,不瞒你说,我们府上如今也有诸多事,若是有什么事,你就直说罢。”

    庆和伯府这么晚来人,怎么看怎么不对,他们两家素来没有往来,仔细算起来的话,还曾经因为吴家的事情算是结过仇的。

一百八十章·重婚

    她没什么心思去应付这些人,如果不是怕会耽误明天的行程,庆和伯府又是靠了李家的面子,她也不会见这些人。

    所以刘妈妈若是识趣,就尽量快些把事情讲清楚,否则的话,也不必多说什么了。

    刘妈妈早就知道朱元的脾气,倒不是因为了解或是查探过,而是朱元的名声实在是闹的太大了,她的事迹恐怕京城上层人家就没有不知道的。

    这位姑娘能够给母亲报仇,能够从这样的事里头脱身还被封县主,怎么可能是善茬儿,因此朱元态度冷淡,她也不当回事,见朱元让她开门见山,也片刻不敢耽误的跪在地上:“回县主的话,不敢耽搁县主太长时间,只是有一件事事关县主,所以我们家不敢擅自下决定,所以想来问问县主,大家也好彼此清楚明白,不至于引发误会。”

    什么清楚明白?

    杨玉清被弄糊涂了,他们两家可从来都没什么关系,何来什么误会?

    今天朱家所有的人都已经很是疲惫了,杨玉清便催促道:“刘妈妈,你就直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刘妈妈吸了口气:“敢问县主,令堂可是出自台州参将付家?”

    怎么忽然扯上了付家?

    朱元诧然朝她看去,目光一时复杂。

    连杨玉清也激动起来,看了朱元一眼,上前了两步催促她:“我们姑娘的母亲的确是出自付家,这又如何?”

    付氏的事闹的不算小,救母记里虽然是化名,可是谁不知道里头的主角儿是付家的女儿。

    庆和伯府拿这件事做了个开头,是什么意思?

    她目光落在那个刘妈妈身上,见她穿戴不俗,且谈吐不错,言之有物,步步为营,就知道必定是家里有头有脸的婆子。

    庆和伯府派这样的人来......

    她坐在椅子里接过了茶,目光仍旧放在刘妈妈身上。

    刘妈妈本来是想着自己抛出了饵,朱元肯定是要忍不住咬钩的,可没想到朱元竟然这么沉得住气,目光里带着审视硬是久久不开口,一副不吃她拖延时间卖弄关子这一套的意思,只好主动开口道:“县主,那您可知道付家公子定了亲?”

    付庄?

    朱元心里一动,面上却仍旧不动声色的点头:“是啊,我表兄上次进京来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承蒙邹总督看重,已经跟邹总督的千金定下了亲事,不知道贵府为什么打听这个?”

    事出反常必有妖。

    庆和伯府虽然不如长公主府和那些老牌公侯伯府,可是却也是自认为勋贵的人家,成日里摆着牌面,等闲是不会纡尊降贵跟她这样无依无靠只有名分上好听的县主来往的。

    这么久了,救母记之后,她也收过不少帖子,却从来没收到过庆和伯府这些老牌勋贵家的帖子就能看出些东西。

    这一次庆和伯府深夜来访,而且还言语中多有试探之意,扭扭捏捏的提起付家,又提起亲事,怎么看都知道不对劲。

    虽然朱元不大耐烦应付庆和伯府。

    但是如果事关付家和邹家的话,那就又不一样了。

    刘妈妈叹了一声气,试探着问:“那不知,县主可知道邹总督家,给尊兄定的是哪位姑娘?”

    这话越说越是奇怪了,杨玉清有些不耐烦,冷冷的催促她:“你就直说,到底是为什么来的?什么哪位姑娘?到底是什么事?”

    朱元也笑了一声,见刘妈妈遮遮掩掩的很是为难的样子,便挑眉道:“妈妈既然来了,就是打算跟我们家说清楚的意思,有什么话便直说吧,若是你们有什么想问的,也总得把事情跟我们说清楚,总不能我们被蒙在鼓里吧?”

    谁都别把谁当傻子。

    刘妈妈就知道从朱元这里若是不说实话是绝对套不着话的,心里叹息了一声朱元难缠,但是还是怕朱元恼了,急忙就道:“回县主,不瞒您说,我们公子自幼就跟邹家定下了亲事.......”

    众人都是一惊。

    杨玉清也立即就听出了这里头的不对。

    什么意思?刘妈妈说这个话........杨玉清立即便是一怔:“你什么意思?刘妈妈,邹总督家总不只是有一个姑娘罢?你说这话,难不成是认亲来了?”

    难道以后付庄要跟庆和伯府的公子当连襟,所以提前来扯关系来了?

    可是看这样子分明也不像啊。

    朱元却立即便沉下了脸。

    她已然觉得事情不对了。

    一个伯府,怎么可能会因为两家都定了同一家的女儿,所以就这么急赤白脸的跑上门来,还每句话都遮遮掩掩的隐藏试探之意?

    她若有所悟,到了这份上,反而镇定下来了,冷笑了一声就问:“既然刘妈妈深夜上门,想必必然是把事情都打听清楚了,恐也知道明天一早我就要动身去浙江投奔外祖父,若是今天不来,便问不清楚了。既然是这样,那再遮遮掩掩的,也没什么意思,是不是?不如就直说吧,府上的亲事跟我表兄的婚事,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刘妈妈心一横,想起夫人的叮嘱,也顾不得其他了:“县主容谅,实在是此事消息不清,我们所仗的,无非是我家少爷在杭州时听见的一点风声,无所凭恃,所以不好乱说话毁人名声。可是我们少爷不是无的放矢的人......县主,邹总督家的确是有几位千金,可是前几年都陆续出阁了,如今待字闺中的,就唯有一个六小姐,可我们家.....定的也是六小姐啊!”

    什么意思?!

    杨玉清茫然了。

    一女还能嫁二夫吗?

    邹家是不是疯了?!

    朱元虽然猜到不对,可是听见刘妈妈说出这句话也是惊了一跳。

    什么叫做定的也是六小姐?

    邹家再位高权重,也不可能厉害到这个份上,将一个女儿同时许配给两个人家吧?

    除非,邹家从来就没有许嫁女儿给其中一家的意思。

    而据刘妈妈的话说,邹家跟庆和伯府的婚事,是在孩子幼时就定下了的。

    既然如此,那这亲事就怎么都透着古怪了。

一百八十一·算盘

    到了这一刻,朱元反而完完全全镇定下来了,心里最后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焦躁也散去了,坐在椅子里把玩了一会儿团扇,微微抬了抬下巴看定了面前的刘妈妈,目光里带着几分审视几分深意:“妈妈,你可知道你说的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若你所说当真,那邹家就是一女许嫁二夫,饶是邹家是封疆大吏,这事情传出去,他们也是要受人唾骂的。”

    刘妈妈就心里叫苦,左思右想之下,想起少爷在家里闹死闹活的,心一横也就只好摊开来说了实话:“回县主的话,我们也不是疯了,无缘无故难不成往自己头上戴这样不好听的帽子?再说,我们侯府跟总督的交情是几十年的了,当年老太爷在的时候,就在甘肃一道当官,祖辈的交情,我们若不是听见了风声,也不可能平白无故去拿两家的交情开玩笑不是?”

    话既说到了这个份上,杨玉清便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问她:“妈妈也知道这样说,那就把话说的清楚些,现在我们都被蒙在鼓里,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像你说的,没人喜欢无缘无故带上这么一顶不好听的帽子,若真是有这样的事,我们两家彼此也好有个说法,不至于太丢脸面,你说是不是?”

    可不就是这个道理。

    刘妈妈叹了一声气:“不瞒县主,我们夫人也是这样意思,说起来,邹总督的夫人还是我们夫人的娘家表姐,两家定下亲事,原本是亲上加亲的好事,因此我们家还特意把少爷送去了余杭读书,为的就是两家能够彼此更加亲近和睦些,可我们少爷今年回来,便嚷嚷着不要这门婚事了,这婚姻大事哪里是能说不要就不要的?我们家里都当是小孩子的话......”

    谁知道竟然不是,庆和伯府的少爷竟然打定了主意不肯娶亲,瞒着父母亲找了京营的差事,在京营里头当了个小吏,家里这才觉得不对了,在逼问之下,他才说出缘故。

    原来他在余杭,前些年还好,只要书院放假,便在姨母家里住着,姨母姨父也对他很是关照。

    可是从去年起,姨父姨母便好似待他冷淡了下来,找了许多借口不让他时常往总督府去。

    他初时不以为意,直到在书院里,听说邹总督府上办了定亲宴,才觉得不对。

    不管是家里人还是他自己都是知道的,邹总督一共才六个女儿,其他五个都已经出嫁了,他们家怎么还能许配出一个女儿去?

    他当即就觉得不对,他一个世族的少年子弟,遇上这种事也不知道该如何办,只好去了姨母家。

    姨母见了他也没表现出什么异样,直到他问起定亲的人选,才说是自己的内侄女儿,从兄长家里接过来住,而后有人上门来提亲,总督便当了媒人,允了这门亲事。

    他却觉得不对。

    直到回了京城,问了母亲表舅家里的女孩儿们,才知道表舅家里的女孩儿们最大的都才十岁,一直都在陕北待着,根本没有可能定亲。

    说起这些,刘妈妈脸上愤愤然:“这太荒唐了,我们少爷一开始连提也不想提,后来我们夫人和老爷知道了,也都觉得是天方夜谭,并且立即去信问了邹夫人,邹夫人却一口咬定没有此事,只说是外头人误会了,跟付家定亲的只是家中的亲戚罢了......”

    朱元若有所思。

    杨玉清却完全想破了头也不明白邹家到底是在搞什么鬼。

    虽然总督府的确是位高权重,可在这种儿女亲事上,哪怕你们是皇帝的女儿是个公主呢,难道还能一女嫁二夫?

    没这个道理!

    邹家名门,总不至于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朱元最先开口:“那你们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县主,我们两家既都跟这件事有关,那我们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们就是来跟县主您要个准话,若是您去了浙江,能不能打听清楚,您表兄定的到底是邹总督的嫡亲女儿,还是邹家的亲戚?”刘妈妈一鼓作气的将来意说出来:“邹家来信,让我们去邹家老家接亲,可是我们少爷和夫人都不想糊里糊涂的做了这门亲事。”

    杨玉清愕然。

    在老家成亲这件事倒是很正常的事儿,多少在京城当官的,都要让女儿回老家再祖宅待嫁,这是常事。

    可是邹家还要嫁女儿?

    从老家嫁?

    他们的女儿不是被土匪掳走了吗?

    如果按照刘妈妈这么说的话,邹家只剩下那一个女儿了,被掳走了,他们还从哪儿弄女儿来出嫁啊?!

    他们难不成要成阴亲?

    怪不得庆和伯府这么着急上火了,碰上这么糊里糊涂的事儿,估计换做谁心里都全都是疙瘩的。

    想到这里,杨玉清怔住找到了重点,坚定的道:“不是啊,我们表少爷要娶的就是邹总督家的姑娘,什么表姑娘?!什么亲戚?!”

    付庄的这门亲事来的突然,在浙江的付家全家都被这喜事给砸懵了。

    据付庄来京城时所说,他的妹妹母亲经常出入总督府,因为付清得总督看重的缘故,女眷们也能得以进总督府走动请安。

    既然时常进总督府,那他们要娶的人是谁,怎么会弄错?

    反倒是庆和伯府远在京城。

    朱元恍然一笑。

    原来如此。

    到了如今,她已经不惜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邹家。

    刘妈妈更是支起了头,既震惊又有所预料的问:“县主,敢问这事儿当真么?!”

    她心里也知道这事儿没有人会拿来开玩笑的,当即便红了脸,简直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她是少爷的奶娘,往后那就是跟少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少爷要是真是被邹家给诓了,这门亲事弄的不明不白的,那以后少爷还有什么名声?他这个人又最要面子,以后如何过得了这个坎儿?!

    邹家未免也太缺德了!

    她气的浑身颤抖,一时连话也说不出来,只是跪在地上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一百八十二·预防

    杨玉清简直想不通邹家这么做到底图什么。

    官当的再大,闹出这样的事那名声上也是过不去的,何况对方还是个伯府,真要是认真理论起来,庆和伯府豁出去了,闹到太后跟前去,那难道邹家能够有好果子吃?

    这事儿要是传扬出去,那些御史们恐怕都会把邹家给骂成一个筛子。

    朱元却并没有疑惑。

    只要邹家不是失心疯了,也不是真的脑子坏了记不清自己究竟有几个女儿,那他们做这件事,就肯定是有某种目的。

    人家是封疆大吏,谁疯了他们都不会疯。

    那就是另有所图了。

    图什么?

    朱元想不通,刘妈妈也想不通,她迫不及待的要回家去把这个消息给告诉自家夫人侯爷。

    这事儿可小不了,这门亲事肯定是不成了。

    哪个男人愿意这样被糊弄啊?

    朱元却出声叫住了她,见她回过头来,便微笑道:“我还有些事想要求证,不如我跟你一同回去吧,要叨扰庆和伯和庆和伯夫人了。”

    刘妈妈提前叫了人回去报信,自己跟着朱元上了马车,有些拘谨的在一边坐下,这才有空认真看这位算得上是如雷贯耳的惠宁县主。

    这一仔细看她就知道为什么当初吴家姑娘那么尊贵也要针对朱元了,这眉眼,天生的就是一个美人坯子,吴家姑娘病弱,连门也不能出,平常最厌恶的就是那些身份一样却漂亮精致的女孩子。

    庆和伯就更加感叹了。

    想当初他头一次见朱元的时候还是在吴家,他跟着老吴下棋,一开始听说出了事,还以为是朱元杀了郡主,那时候没认真看这个小姑娘,可是现在看,这个小姑娘跟从前又不同了。

    那时候的朱元浑身都带着一股乖戾,就是那种看上去就不好欺负的姑娘,随时准备着跟敌人同归于尽。

    可现在的朱元眉眼间的阴沉乖戾已经少了许多,气质也沉静了下来。

    不算是不是真的改了骨子里的偏执和乖张,可是至少面上看着是让人舒服的。

    他一打眼便将所有思绪都收敛起来,笑着对着朱元颔首算是见了礼,便请了朱元坐,又令人去上茶。

    虽然按理来说,没有长辈带着的情况之下朱元来直接见他是很失礼的行为,可是他也知道,在朱元这个人跟前,什么礼数都没什么用,就是不能讲这些礼数的。

    因此他没有多纠结便开门见山的说:“事情经过,想必朱姑娘也清楚了,就如同朱姑娘所说,我们两家谁都不想当个冤大头,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虽不成器,可是家业将来也靠他继承,他的婚事事关府中以后前途,不可有所轻忽,现在,程某有句话要问清楚朱姑娘,也请朱姑娘据实以告,当初贵表兄当真是亲口说过,定下的婚事是邹总督的嫡亲女儿?”

    程夫人坐在一边已经攥紧了拳头神情紧张。

    朱元肯定的点了点头,没叫她们失望:“我过来,是想看一眼贵府跟邹家交换的庚帖。”

    眼见为实,朱元虽然已经知道这件事十有**是真的,可是还是想要亲眼看到庚帖。

    程夫人也没藏着,对着刘妈妈一点头,不一会儿庚帖便到了朱元手中。

    的确是跟邹家姑娘的庚帖,生辰八字,家中三代名讳官职都有,这是做不了假的。

    那也就是说......

    朱元挑了挑眉,嘴角噙着一抹讥诮的笑意。

    这么久了,竟然被邹家人当猴子耍。

    她一露出这样的表情,眼神便不可避免的带上了些戾气,看的庆和伯心里有些瘆得慌,咳嗽了一声便问朱元:“朱姑娘,现在可还有什么问题?”

    她没问题了。

    邹家必须死。

    付泰生死不明,去向未知,而付庄现在危在旦夕,这一切都是邹家在推动,这些都是毫无疑问的。

    现在她已经不想追究这些事到底为什么会发生,邹家为什么要用一个根本就已经定了亲的女儿来继续吊着付家,跟付家谈亲事,她只想要邹家的人偿命。

    屋子里的灯光罩在朱元脸上,将她的眼睛映衬得格外的亮,她转过头看着庆和伯,低声问他们:“他们让你们去江西老家迎娶邹家的姑娘?”

    那也就是说,就连邹姑娘被土匪掳走这件事都是假的。

    纯粹只是让付家父子去江西送死的借口。

    很好。

    程夫人可不就是为了这个才着急上火?她点了点头,有些难堪的道:“为了这事儿,我儿子已经闹着若是我们要他去,便要去蓟州投军了......我们去问邹家,邹家当然不会跟我们说实话,只会搪塞我们,所以我们才想问一问县主,把事情给弄清楚,也省的闹出误会。我表姐的确是寄信给我,让我们准备十月底去江西迎亲。”

    朱元反问他们:“那这门亲事,府上是怎么决定呢?”

    当然是不成了!

    庆和伯府难道是那等穷的揭不开锅,非得等媳妇儿的嫁妆救命的破落户吗?别说是封疆大吏的女儿,就算是公主的女儿,真是这样,那他们庆和伯府也绝对不会赔上全家的祖宗名声去娶这样的人家的女儿!

    程夫人提起这个便气的浑身颤抖:“自然是不成的!我们也没做过什么对不住她们邹家的事儿,大家彼此还有亲,她们怎么能这样坑我们!?这门亲事不成!”

    她的儿子不会要这样的妻子,她也不会害了自己的儿子。

    “我是说,河间市,难道府上准备就这么算了吗?这件事若是传扬开来,可是全天下的笑柄,以后令公子如何做人?这么大的丑事,府上准备息事宁人?”

    庆和伯被问住了,跟庆和伯夫人对视了一眼,面面相觑一时说不出话。

    就这么算了其实他们心里也的确是不甘心,根本就咽不下这口气。

    可若是不这么算了的话,那还能怎么办呢?

    说到底,这事儿随便邹家怎么说,反正他们庚帖给了,女儿也说了要嫁......

    庆和伯想到就头痛。

    反倒是程夫人抿着唇若有所思的看向了朱元:“朱姑娘,不知道你想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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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界点名册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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