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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圣骑士的传说     万界点名册txt下载     万界点名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百五十五·反将

    可徐老太太并没有告诉他的意思,见了他只是略点了点头,便道:“去楼下点几道菜,送回家里去,你不是说你媳妇儿爱吃丰乐楼的点心吗?”

    徐二老爷顿时觉得受宠若惊,可是心里还是记挂着之前徐老太太会客的事,犹豫了一会儿才道:“老太太,您刚才是在......”

    徐老太太瞥了他一眼,面色冷淡:“没什么要紧的,见了见你哥哥的朋友,沈家大爷,他也没什么法子。”

    折腾了一天,加上刚才跟孙多你来我往的试探了半天,徐老太太实在是有些撑不住,不等徐二老爷再问,便示意徐管家走。

    等到上了马车,徐管家便跟在车边上,轻声跟徐老太太道:“老太太,您猜得对,邱致远的确也在丰乐楼里,若是没有猜错的话,他见的正好就是张庆张公公。”

    徐老太太在马车里冷笑了一声,在她进宫之前,张庆就已经进宫了一趟,而后嘉平帝便震怒,若不是她当机立断想到撞柱以证清白,背水一战用了这个苦肉计,只怕此刻英国公府都已经成为阶下囚了。

    她安然脱身,早就想到张庆绝不会善罢甘休,在宫门口便做出一副要去找朱元算账的样子,去了丰乐楼。

    丰乐楼是朱元的地盘,跟卫敏斋和楚庭川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不管是张庆还是邱致远,都不可能在丰乐楼里乱来。

    再说知道她找的是朱元的麻烦,他们也会放松警惕。

    他们怎么能猜得到她竟然会在丰乐楼里见缝插针的见打过了招呼约好了的孙多呢?

    只是张庆的确是势力庞大,而且跟孙多说的吻合,云南上奏弹劾的唐公公等人的确都是被他指使的。

    而且他跟邱致远勾结在一起,还让邱致远将去云南的锦衣卫人选给换了......

    徐老太太冷笑完,神情便更加的冷漠而凝重。

    世态炎凉,若是换做是从前,哪怕张庆深得徐公公的喜欢,国公府也不怕他。

    可是偏偏是现在这个时候。

    若是处置不当,那这一次到底鹿死谁手,还真的难说。

    只能寄希望于孙多了,他说早就已经有了安排,而且还能叫静安公主帮忙,也不知道静安公主到底能不能帮得上忙。

    她思绪繁杂,等到下了马车的时候一时险些站立不稳,还是世子夫人急忙过来搀扶了一把才没有倒在地上,等到眩晕过去了,才打发徐二老爷去休息,又着重叮嘱:“今天我去见了沈大爷的事别跟旁人说,现在沈家是你大哥脱困唯一的机会了,要是被人知道有机可乘,那后果恐怕难以设想。”

    徐二老爷当然知道,急忙点了头答应,徐老太太这才挥手让他出去,只留了世子夫人下来伺候。

    世子夫人早就已经等的有些迫不及待了,终于等到了徐二老爷走,这才急忙道:“母亲,宫里怎么样?”

    徐老太太面色难看的将张庆提前进宫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就冷笑:“事已至此,他也终于懒得装了,带去了唐公公的最新的弹劾国公的折子,这个阉人可真是够阴狠的,不让我们家破人亡不肯罢休啊!”

    世子夫人攥紧了拳头,听完了老太太的话更加担心,可她转瞬之间就冷静了下来-----老太太到底还是好好的坐在这里,也就是说这一关还是平安过了。

    她忧心忡忡的亲手替老太太倒了茶来,坐在一边忍不住叹气:“我们国公府可从未如此风雨飘摇过,现在是所有难事儿都挤到一块儿来了。”

    徐老太太清醒的很:“是难对付的人都一块儿发难了,这些人是趁你病要你命啊!”

    话是这么说,可是就算是这样,这些人凑在一起实在是心腹大患。

    世子夫人听了老太太在宫里惊心动魄的经历,心里更加心惊胆战,愁眉不展的坐在座上,叹气道:“可就算是逃过了这一关,只要云南那边唐公公他们再不断的上折子,只怕内阁跟圣上还是会为了平息民愤让国公卸甲啊!”

    徐老太太哼了一声,见夜已经深了,便径直对世子夫人道:“你放心吧,天无绝人之路,我早就已经想好了法子了,现在是死是活,只能背水一战了。”

    老太太这么说,世子夫人其实还是不能完全放心,毕竟现在这个情形,太过复杂了,若是说要有什么破解之法的话,她想,或许只有老国公能够彻底平息云南战乱,漂漂亮亮的打完这仗凯旋了。

    否则的话怎么看都是一个死局。

    可老太太显然是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世子夫人也知道不能继续再问下去,该叫老太太好好休息休息,否则的话要是连老太太都给倒下去了,那国公府就真是彻底完了。

    她站了起来:“既然如此,媳妇儿先下去准备准备法会的事儿,两个孩子都已经在庙里住了一段时间了,我想着,也该接他们回来小住几天,免得一直在庙里待着,坏了身子。”

    提起外孙和外孙女,徐老太太的脸色就好看了许多,她点了点头,语气温和的道:“是该这样,我竟然也都给忙忘了,这些事多亏了你。”见世子夫人谦让,徐老太太又挑眉道:“对了,小二有消息了没有?”

    提起儿子,世子夫人就怔住了,随即便神情苦涩的摇了摇头:“派出去的人不少,可是消息不少,追过去却都没找到人,不知道该怎么办。”

    到底是一个身体不好的年轻人,也没什么阅历,过惯了好日子的,就这么流落在外头,怎么想都让人不能放心。

    世子夫人是当母亲的,怎么可能放心的了?

    事实上,也幸亏是府里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否则的话,世子夫人早就已经要被儿子的下落给搅的心神不宁了。

    “多派些人去找,不,让老二去!”徐老太太郑重其事的吩咐:“别吝啬人,一定要将小二毫发无伤的给我带回来!”

    老太太这么坚决,世子夫人终于觉得有些不对了。

一百五十六·受伤

    世子夫人有些忧心的问老太太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否则的话,虽然徐二已经出走了一段时间了,家里都没什么动静,怎么反而在这个多事之秋去找人?

    “小二的将来,你是怎么打算的?”徐老太太不答反问:“你想过了没有?”

    将来?

    提起这个,世子夫人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她本来就很害怕想起这件事,顿了顿,才将心里话说了出来:“老太太,媳妇儿跟世子都商量过了,虽然小二是世子的儿子,身份尊贵,可是一来小二遇上了那样的事,被那个简体字给弄坏了名声......二来小二的身体到底是为了救落水的贺二给弄得伤了根本......”

    他们之前对上贺家的时候虽然一直嘴巴都很硬,可是心里却知道,这件事一过,想要找到匹配国公府的闺秀那是不能的了。

    毕竟人家可以不在乎贺二的事,却不会不在乎未来女婿的身体吧?谁愿意女儿早早的就守寡呢?

    所以提起这个,世子夫人便满心苦涩的道:“媳妇儿跟世子商量过,到时候给小二定下媳妇儿娘家的侄女儿,毕竟知根知底......”

    比上不足,但是比下有余了。

    “若是小二能够尚主呢?”徐老太太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手里的茶,见世子夫人脸色大变不可置信,便轻声道:“这是小二的机会。”

    这当然是机会!

    世子夫人简直欣喜若狂。

    要知道,她一直都为儿子的遭遇耿耿于怀,很怕儿子从此就一蹶不振,毕竟儿子是个这么出色的孩子,却被一个贱人给毁了。

    如果能够尚主的话......

    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大儿子跟着国公去云南平乱了,有了军功在身又本来就是嫡长,以后自然是继承国公的爵位,而二儿子本来就不必继承家业的,尚主既荣耀又给家里添了一份保障,这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她想起老太太说早就已经想好了法子,便恍然大悟。

    尚主啊.....

    还有什么比求娶公主更能表达对圣上的忠心呢?

    她急忙道:“媳妇儿一切都听娘的安排!”

    徐老太太嗯了一声,笑了笑:“叫人去找小二吧,你这个当娘的,如今也是时候找他回来了。”

    世子夫人又惊又喜的千恩万谢,出了老太太房门便忍不住擦起了眼泪。

    太好了,老天有眼,竟然还是给了小二一条路走。

    她抿了抿唇,才从金妈妈手里接过了帕子擦了眼泪,正准备回房去洗个脸,再吩咐人去找儿子,便见徐家的急急忙忙的赶了进来请安。

    便问她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

    徐家的点了点头,里头老太太的贴身丫头已经出门来了,见了徐家的便急忙问:“徐妈妈,老太太让您进去。”

    既然是有事,世子夫人也站住了脚,率先转身进了房,徐家的这才恭恭敬敬的进了门。

    老太太没等她跪下便径直道:“这时候便别讲究这一套了,到底是什么事?”

    徐家的急忙退在一边,尽量简短的将听见的消息告诉了徐老太太:“老太太,宫里传来了消息,静安公主受了伤,听说是在去内库的时候发现一个小太监正偷盗宫中财物,那个小太监竟然狗胆包天,拿了东西追赶公主,将公主惊得从台阶上摔了下来,好不容易养好了的伤势又加重了!”

    什么?!

    世子夫人大惊,徐老太太虽然没说尚主是尚哪位公主,可是其实也并不难猜了。

    怎么公主竟然受了伤?

    徐老太太却伸手止住世子夫人的追问,眉头皱着想了半响,才道:“而后呢?”

    徐家的双手放在身前,恭敬的微微弯着腰轻声道:“孙公公说,追赶殿下偷盗财物的那个小太监乃是唐公公的徒弟,是唐公公一手带出来的,就在内库管着人员进出,他是监守自盗!不仅如此,圣上震怒之下命令慎刑司严审,竟然审出了这个小太监在宫外的销赃的地方竟然还是张公公的古玩店!”

    ......

    徐老太太立即便明白了当时孙庆话里的深意。

    他说静安公主绝对是帮忙的最好人选,还那么胸有成竹,原来是这样?!

    她立即振奋了精神。

    连带着之前的疲乏都一扫而空了:“孙公公还让你过来说些什么?”

    “孙公公说,宫外这间何木斋是张公公的生意,可其中还有唐公公的份,这件事只要追查是并不难查出来的。”徐家的弯着腰表情舒展:“他让您别担心,以圣上的性格,唐公公参奏国公的奏折,他是绝不会再信了,国公府的困境如今暂时可解,只要国公能够凯旋归来,便再也不愁了。他说,他答应您的都已经做到了,请您答应了他的,也别忘了。”

    徐老太太最近从未有一刻这么开心过,等到徐家的说完,便忍不住拍掌赞叹。

    好!

    果然孙多能够从那么低的位子一步一步的爬上来不是徒有虚名,利用静安公主的奶娘,说服静安公主,撞破小太监的勾当,从而牵扯出了张公公跟唐公公。

    简直是环环相扣,毫无痕迹。

    她都忍不住要替张庆叹息了。

    既然这么聪明,怎么竟然挑了这个一个对手?

    就算是没有徐家的事,只怕孙多对付张庆也只是迟早的事。

    她笑了一声。

    万万没有想到麻烦竟然就这样被解决了。

    果然只有太监是最明白天子的心意的,内侍们总归比外臣多的是优势。

    她顿时便松了口气,这些天压在心里的石头也算是彻底消失了,她立即便对着世子夫人叮嘱:“拿你丈夫的印鉴,去取三万两银票,到时候交给徐管家带给孙公公。”

    世子夫人虽然还未完全想通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见徐老太太这么高兴,便知道这件事只会是好事不会是什么坏事,现在这个时候了,银子给多少出去都不心疼,何况只是三万两,她急忙便答应了下来:“是,媳妇儿这就去办,您放心。”

    徐老太太又点点头,对徐家的道:“一会儿你让你丈夫去水镜厅一趟,就说我有事要找他。”

一百五十七·阴招

    邱致远没有料到张庆竟然将他约在丰乐楼,戳了口茶便诧异的挑起眉来:“这是什么茶?”

    有这种贵人上门,按例来说,季晨都会亲自来打招呼的,虽然许多贵人未必要掌柜的打招呼,可是要不要是一回事,你做不做就又是另一回事了,如今他正进门,便刚好听见了邱致远的问话,急忙便恭敬的回话:“回您的话,这是我们从云贵深山里摘下的当地的茶叶,都是茶农自家山上采的,也并不对外卖,若是贵客您喜欢的话,我们可以给您装些让您带走。”

    倒是会做生意,邱致远笑了一声,少了几分锦衣卫的凶戾,无可无不可的嗯了一声。

    等到季晨识趣的出去了,他才对着对面的张公公感叹:“啧啧,说起来,这丰乐楼可真是本事,做的菜是京城里独一份的特别也就罢了,连这些茶水跟点心也都别出心裁,怪不得如今人人谈事儿都要来这儿了。”

    张庆不以为然,面色冷酷的喝了一口手里的茶,又面无表情的将手里的几封信扔在了邱致远面前:“这几封信,让你手底下信得过的人,替我送出去,一定不能出任何差错。”

    邱致远闻言有些急促的咳嗽了一声,急忙伸手将信给拿起来,看了一眼便惊住了,诧异的问:“这......这怕不合适吧?”

    上次张庆让他本该去云南的卫敏斋等人给换掉,换成了他们自己的人,这些名单邱致远可记得清清楚楚的。

    而现在张庆的信就是给那些去押解陆家父子的锦衣卫和官员的,这可算得上是干预国事了啊,若是被发现了,不是什么小罪名。

    他犹豫着,见张庆斜着眼看了过来,心里胆战心惊的,苦笑了一声急中生智的解释:“张公公,您看,我也不是不愿意帮您的忙,毕竟咱们的关系摆在这儿,您好了我也能得到更多好处不是?可是吧,有些事能做,有些事儿......”

    他正说着,便隔窗看见楼下的街道竟然有大批人马路过,小贩们急急忙忙的避让,一时闹出很大的声响来,不由便被吸引了注意力,站了起来,临窗而立看了一眼,就惊道:“怎么竟然来了这么多羽林卫?他们是去做什么的?”

    羽林卫?!

    张庆也被邱致远的一惊一乍给惊得回了神,紧跟着站起来到了邱致远身边,跟着他的指示看出去,果然看见了一大群的羽林卫。

    这些羽林卫可是天子近侍,分了锦衣卫不少的差事,他们跟锦衣卫不同,不必纠察百官,只负责保护天子,在天子跟前待上几年,通常都是要分派出去各地当将领的。

    能用得上他们的人,在这个阶段,唯有皇帝一个人。

    嘉平帝忽然让这么大一批羽林卫出宫,准备干什么?

    他看向边上的邱致远:“你不知道是去干什么的?”

    不知道啊,邱致远摇了摇头,如实告诉他:“并没有听见什么风声,也没听说过有什么差事分在了......”

    他仔细的看了一眼那个领头的,挑眉震惊道:“竟然是林锦常!”

    林锦常是楚庭川的贴身护卫,也是小将门家族的人,年纪轻轻便被选中当了羽林卫,不过他开始崭露头角,还是在最近这一两年内。

    邱致远摸了摸下巴,很是疑惑:“什么事儿能够惊动这么多羽林卫?这可是天子近卫,林锦常又是信王门下的心腹,什么事儿闹的这么大。”

    张庆收回了目光,原本打算让邱致远继续回去谈话的,可是不经意间扫过了街上后头来的一批人,便忍不住神情震惊的道:“出事了。”

    邱致远被他吓了一跳,啊了一声跟着看出去,眉头也不自觉的皱的紧紧地,很是不解的点了点头:“是啊,怎么竟然连五城兵马司的人也惊动了?看这架势,竟然好像是锦衣卫去抄家似地。”

    还真别说,他们锦衣卫去抄家的时候真的就是这副目空一切的架势。

    可羽林卫也不干抄家的事儿啊!

    邱致远来了好奇心,见张庆也心神不宁的,就问道:“不如找个人去问问?”

    羽林卫里头他也不少熟人,打听打听去干什么的,应当也不难。

    张庆挑了挑眉,见邱致远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心里不知为什么有些不安,顿了顿,才道:“问问罢。”

    邱致远应了一声,打开门招呼了一声,他手底下穿着常服的锦衣卫便出去了,他重新回了张庆对面坐下,叹了口气就摇头:“最近事儿可真是多,多事之秋啊!”

    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到了这些书信上头,试探着问:“公公,容邱某多嘴问一句,这些信如今是不是一定要送?我看......”

    他是收了张庆的好处这没错,得了张庆很多的银子这也没错,可是问题是,收银子那是一回事,要是为了银子做些事也是可以的,可是那是要在不耽误自己前程的前提之下。

    之前张庆只是让他在去云南的人选上头做做手脚,这没什么,他好歹是个锦衣卫的镇府,做这些事儿根本没有什么难度,充其量说的再严重些,也不过就是要跟卫敏斋之间有些嫌隙罢了。

    可他也原本就不大在乎这些。

    张庆可答应过他,帮他当锦衣卫实实在在说了算的头一号人物的。

    现在却不同了。

    张庆用了他一次还打算用第二次也就算了,现在摆明了张庆是要他插手这次云南叛乱的事儿,他再怎么心大也知道这事儿不能沾手。

    联想到之前徐家也来找过自己帮忙进诏狱去见徐兆海,邱致远一下子就猜到了,这一次京城的徐家的风波肯定是跟张庆脱不了关系。

    他们打起来没什么,可是邱致远并不想遭受池鱼之殃。

    他心中很快就衡量好了利弊,并不打算真正替张庆去办这件事。

    张庆自然也看出来了邱致远的敷衍和推脱。

    他冷冷的笑了一声。

    上了他的船了,可不是那么简单就能下去的。

    他淡淡的抬起头望着邱致远。

一百五十八·胜负

    邱致远是个聪明人,一看张庆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就知道张庆是动了真怒了,可是他也不是个糊涂的人,遇上这种事,他还是镇定自若的摇头:“对不住了,公公......”

    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僵硬尴尬。

    张庆心里有些忍不住的烦躁。

    若不是因为卫敏斋这个人实在是软硬不吃,他才不会找邱致远这么滑不留手拿了银子还不做事的老狐狸。

    可是现在找都已经找了,他忍着气笑了一声:“镇府言重了,这没什么对不住的。只是......我劝镇府不如再仔细考虑考虑,这信送出去了,咱家之前的承诺都还作数,咱家好了,自然不会少了镇府您的好处,可是若是反过来,咱家若是出了事,只怕......”

    邱致远在心里就忍不住骂了一声。

    之前说的好好的,不牵扯其他的,只让他阻止卫敏斋去云南,可现在要做的事却越来越多,实在是太过分了。

    他衡量再三,正准备想着该如何婉拒这件事,之前被他派出去的锦衣卫便急匆匆的回来了,一见了他们便看了张庆一眼,才弯腰道:“属下一直跟着五城兵马司的人转到了隔壁街上,羽林卫跟五城兵马司的人,都是去.....去何木斋的!”

    何木斋?!

    张庆陡然回过头来,表情登时变了:“去何木斋做什么?!”

    何木斋前些天才被徐家的人砸过场子,已经差不多半月多没有开张了,是在前天才重新修葺完了开张的。

    而且何木斋也就是做些古董生意,怎么会招惹上羽林卫?!

    羽林卫......

    张庆面色变得有些青白交加,一时之间升起了很不好的预想。

    那个锦衣卫拱了拱手,表情有些为难‘:“更多的属下也问不出来了,只知道羽林卫跟五城兵马司的人已经将整条街的铺子都给围住了,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找东西?

    邱致远有些茫然的看着张庆的脸色,不知道张庆怎么会这么激动和关心何木斋的事儿。

    他一直到羽林卫是去找一个古玩店的麻烦便不大在意了,见张庆神情紧张,便安慰道:“公公和这间铺子有什么渊源?”

    若是这样,想帮忙倒是也说得过去的。

    张庆顾不得回话,眉头紧皱的站了起来,也不再跟邱致远纠结书信到底送不送的问题了,伸手将信一把抓到了手里,便头也不回的出了门,招呼了手底下的人一道走了。

    邱致远被撂在了原地,顿时觉得莫名其妙。

    好端端的,这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病了。

    他喝了口茶,见手下也小心翼翼的,便挥了挥手:“去把账给结了,咱们走。”

    算了算了,张庆走了也好。

    这个阉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想一出是一出。

    这种给送信的事儿他可不做,一旦被发现,他还想做锦衣卫的头儿?只怕连现在的位子也保不住!

    他可跟承恩侯卫敏斋不同,没个当皇后的姑姑,也没个侯爷的爵位承袭。

    张庆没功夫理会邱致远这种两面三刀的小人,他听见何木斋出事,便急忙先去楼下看了看。

    可是就如同之前邱致远个属下所说,何木斋所在的整条街都给封了,五城兵马司的人正在路边设卡。

    何木斋......

    他试探了几次,底下的人都没法儿从这些人嘴里打听到什么消息,最后也只好放弃,心神不定的坐上了回程的轿子,等到行至一半又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干爹,急忙掀开了帘子吩咐自己的手下:“去......去干爹府上,看看干爹在不在府上,若是在,便说我有要紧事要请教干爹!”

    他手下的人知道他催促的紧,不敢耽误,急忙就去了。

    他在轿子里却还是心绪不宁,想着等会儿到了家,得先将何木斋的事儿给捋一捋,看看是否有什么事会牵连到自己。

    可是眼看着已经转过了街角,转眼轿子就该到家门口了,却忽然不声不响的停了,他心里冒火,不知道为什么,心跳的厉害,正要呵斥几句,就听见外头跟轿的管家声音颤抖的在外头喊了他一声:“公公......卫大人,卫大人来了!”

    魏大人?哪个魏大人?

    张庆心中焦急,想也不想的便掀开了帘子,只当是又是哪个地方上找来准备求他办事的官员,可是一探出头去,看见的却是卫敏斋的脸,登时便愣住了。

    怎么是卫敏斋?!

    他们之间素来是没什么交际的。

    卫敏斋也瞧见了他,淡淡的似笑非笑的请他下轿:“公公,劳烦您,恐怕要跟我们走一趟了。”

    什么!?

    张庆到了此时心中已经知道是肯定是出了事了。

    可是事关他自己,又跟何木斋有关系,能是什么事?

    何木斋他只不过是拿来销一些不能见光的货物,可是这些交易他都进行的很隐蔽,再说,就算是这件事,也不应该同时惊动羽林卫跟锦衣卫吧?!

    现在羽林卫直奔何木斋,锦衣卫却来了他家门口堵截,他顿时有很不好的预感,忐忑不安的下了轿子,挤出了一抹笑意:“指挥使大驾光临,不知道有何见教?”

    若是换做寻常,其实张庆大可不必对锦衣卫这么客气。

    毕竟锦衣卫的头儿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那可都是由太监担任的,再说他还不是一般的太监,乃是如今除了徐公公之外数得上的人物。

    可是今天是人在屋檐下。

    他强自镇定的问:“是张某这儿犯了什么事儿?”

    卫敏斋面无表情,对待他跟对待旁的犯人也没什么不同,一板一眼的道:“殿下在宫里撞破了一个偷盗圣上内库的小太监,那个内侍被撞破了丑事之后竟然胆大包天反过来想要行刺公主,如今已经被慎刑司拿下审问,审问出他这些偷盗的东西都是经由出宫办事的太监们给送出去变卖的,且这后头还有主谋,正好销赃的地方也有何木斋,这何木斋跟您又有些关系,所以恕我们公事公办,还请公公跟我们走一遭吧。”

    张庆竟然一时没能反应的过来。

一百五十九·妙计

    卫敏斋这个人向来是出了名的冷酷且六亲不认,若是你落在他手里,是没有办法可想的,更不可能希望他能网开一面。

    可是问题是,为什么这件事会交由卫敏斋来办?

    而作为锦衣卫镇府的邱致远却一点消息也没有收到过?要知道,镇府可比指挥使要高一级,这么大的事,邱致远到底是故意瞒着他还是真的不知道?

    还有,那个所谓的看管内库的小太监他当然知道,那是他的干儿子。

    可是那又怎么样?他到如今这个位子,干儿子还少吗?

    这个干儿子小夏不过就是他普通的干儿子里头的一个,谈不上什么得重用,否则的话也不会只是在内库里头管着记录人员出入了。

    他怎么会让小夏做这样机密的事情?

    这次的事,分明就是有人故意利用了小夏,只怕小夏自己都不知道这个所谓的让他处置的国库了的珍宝的命令不是他本人下的。

    可是能够指使的动小夏.....那是谁?

    张庆想到他进宫是为了再次送上云南前线的奏折,面色一冷。

    难道是徐家?

    可是不大可能,徐家人里头,英国公现在根本就管不了远在京城的事,徐兆海还在诏狱里头待着,徐二老爷并不管家里的事,在朝中也没人脉,徐老太太......

    他心里一时之间乱成了一团麻,纵横了这么大半辈子,这一次竟然头一次手足无措,摸不着头脑。

    卫敏斋身后的方良等人已经拿了镣铐上前了。

    锦衣卫向来以擅长折磨人出名,就连他们的刑具都比别的地方的令人闻风丧胆,眼前这副镣铐,重三十斤,四周都是故意雕刻成了锯齿形状的木刺,只要你稍有不慎,里头的木刺就会扎的你头破血流。

    张庆虽然知道自己这次是被人算计了,但是看见这副镣铐,一时之间还是下意识的拿出了得宠大太监的气势,挑眉道:“你们敢!”

    方良还真是有些被这个太监给吓着了,咳嗽了一声回头看了看卫敏斋。

    卫敏斋扬手止住了,似笑非笑的望着张庆,伸手道:“既然张公公明白了,那便彼此方便,还请公公随我们走一趟罢。”

    诏狱里头向来是人间地狱,饶是张庆是做刑罚太监出身的,也仍旧被里头的场景吓得头皮发麻。

    他偏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丝毫不为所动的卫敏斋,心里咯噔了一声,怪不得人人都说卫敏斋就是个活阎王。

    现在看来,这个活阎王是真的吃人不吐骨头的。

    卫敏斋却并没有管张庆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一次静安公主被行刺,连额头上也或许会留下伤疤,这让嘉平帝震怒,下令一定要严查,并且勒令他一定要快些将此案审问清楚。

    他只管负责审案。

    可是偏偏张庆并不大配合,问起他小夏跟他的关系,张庆便冷笑了一声。

    他到底是经历过许多事的老狐狸了,慌乱也不过就是一时的,很快就彻底的冷静了下来,私吞宫中宝物的事情他的确是做过,可是他做的向来隐秘,而且早就已经收手了-----偷皇帝的东西总归是要提心吊胆的,但是如果换个方式-----只要在尚宝司上头动动手脚,还有在那些外地官员进京求他办事的时候稍微抬抬手,自然多的是东西流到他手里来。

    小夏这个节骨眼上被静安公主那么巧撞破替他的何木斋搜罗宝物,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陷害。

    他冷静的对上了卫敏斋的眼睛,见他身后一个锦衣卫经历运笔飞快的在记录口供,便冷笑了一声紧跟着道:“咱家听说卫指挥使是近年来锦衣卫中的后起之秀,乃是一等一的查案高手,那难道卫指挥使看不出来,这个小夏,分明就是有人故意招来栽赃咱家的?!”

    方良刚才被张庆给吓了一跳,险些丢脸,到现在还有些耿耿于怀,见张庆在卫敏斋跟前还故意耍威风,便也不冷不热的嗤笑了一声:“栽赃陷害?张公公您炙手可热,位高权重的,谁还敢栽赃您啊?再说了,小夏公公在慎刑司已经将事情都给交代清楚了,明确说明了,是按照您的吩咐去做的,替他夹带东西出宫的太监也被找到了,并且也替他做了证,证实这些东西都是带去何木斋的,当然,不是直接去了何木斋,而是去了何木斋掌柜的府上.......”

    说着,方良伸手往身后的锦衣卫手里将一份文书接过来,摔在了张庆的面前。

    他就是看不惯这些太监们趾高气扬的样子。

    都到了这个份上了,平常阴阳怪气的也就算了,现在都犯到了锦衣卫手里,而且人证物证都有,他竟然还如此不知死活,气焰嚣张。

    真当锦衣卫还跟从前一样,要被他们这些死太监们压着管吗?

    卫敏斋伸手止住了方良的讥讽,笑着看向面前的张庆,轻声道:“怎么,张公公还有什么话好说?如我属下所说,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且何木斋掌柜如今也正在隔壁录口供,羽林卫更是从何木斋搜出不少不该出现在民间的东西......”

    张庆心里更加烦躁,握着拳头狠狠地捶在桌子上,他知道自己是被人算计了,现在摆明了人家是设计好了圈套,就等着他钻,可是问题是,对方设计得天衣无缝,一环套一环,连找的人全都是他自己的人,就算是到了圣上跟前,只怕圣上也不会信他了。

    不,连干爹或许都不会信他。

    他狠狠地闭上了眼睛,咬牙切齿的道:“现在你们是合起伙来要污蔑我了是吧?我说过了不是我!我怎么会蠢得让他去刺杀公主?!”

    嘉平帝就算是再恼怒静安公主,他的儿女也就那么几个,每个都是宝贝的,他怎么可能会蠢到让小夏去刺杀静安公主?

    他难道是嫌弃自己死的太快了?

    他不信卫敏斋想不到这一点,卫敏斋却还来这样审他!

    卫敏斋面色冷淡,就算是张庆暴躁的厉害,也仍旧静静的看着他,过了片刻,才扬声道:“张公公!”

一百六十章·脱身

    张庆自诩也算的上是见过了世面的人,哪怕是在嘉平帝跟前,他也是伺候过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卫敏斋忽然拔高了音量,他竟被吓得不自觉的便将手缩了缩,瞳孔放大的看着对面的卫敏斋,一时之间如临大敌。

    他在明敌人在暗,别人算计他,计划的如此周详,他看着卫敏斋简直提心吊胆,因为他心中甚至怀疑,连卫敏斋甚至都可能跟那些人是一伙的,想要算计他。

    如果真是这样,以卫敏斋的手段,他就算是现在死在了诏狱里,卫敏斋也能把他说成畏罪自尽,然后把所有的文书都做的干干净净,毫无破绽。

    他想到这里,恼怒的问:“干什么!?卫指挥使到底想怎么样?!”

    “你跟唐公公是什么关系?”卫敏斋手里拿着一份文书,饶有兴致的看着面前一直都焦躁不安而不配合的张庆忽然变了脸色,便又笑了笑道:“唐公公据说也是何木斋的老板之一?你们关系可真是不错啊,有银子也一起赚。”

    竟然是冲着这个来的!

    张庆竖起了全身的刺,只觉得浑身都是冷汗,整个人都不寒而栗。

    原来小夏的事只是为了引出何木斋,而去查何木斋,也是为了要顺理成章的引出他跟唐公公的关系!

    那不必说,他也知道这件事到底是谁设计的了。

    徐家!

    徐家!

    他案子握紧了拳头,额头已经冷汗涔涔,过了半响,才转过头看着卫敏斋,沉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死鸭子嘴硬!

    方良翻了个白眼,猛地越过了桌子拽起了他的衣襟冷笑:“张公公,你别以为这还是你在你的府里!这是在我们锦衣卫!你若是不好好的说话,我们有的是法子对付你!”

    他不是夸张的,只是张庆自己还抱着幻想罢了,谁不知道他死定了。

    证据就摆在眼前了,想要抵赖都不成,还在这里装什么蒜?!

    张庆被他揪的一个趔趄险些要趴在桌上,还是撑着桌面才算是站稳了,舌头顶着牙转了一圈,恼怒的道:“我要见我干爹!”

    现在这个局面摆明了已经成了一个死局,若是干爹不出手......

    卫敏斋摇了摇头,一直到了此刻,他才忽然气场全开,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张庆笑了一声:“张公公你何必做这些无谓的挣扎?到了这个时候,你以为你还瞒得住什么?或者难道你以为徐公公会管这件事?”

    徐东英能爬到这个位子,难道会是个傻子?

    这件事一下子涉及到了嘉平帝最在乎的人和最在乎的事。

    从私库里盗宝,被发现竟然还恶向胆边生次此行刺公主,这是嚣张到了何种地步?!

    嘉平帝大怒之下,徐东英一句辩解的话都不敢说。

    既不敢说,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再横插一脚?

    卫敏斋冷笑完,挑了挑眉淡淡的道:“劝公公还是说实话吧,你以为我们为什么会在府外等着你?早就已经有人去你府上搜查了,我相信你府里肯定也能搜出些东西的,到时候搜到了,你再说,那结果怕就更糟了,你说是不是?”

    诏狱里到处都是鬼哭狼嚎声,张庆霎时间面色惨白。

    张庆这里凄风苦雨,一片愁云惨淡,徐家却终于迎来了难得的大晴天。

    听说那个惹人厌的张庆总算是进了诏狱,徐老太太心里的那根弦彻底松开了。

    不仅是她,连带着世子夫人还有所有徐家的人都松了口气。

    张庆一出事,他们就听说了,是因为何木斋的事情爆发。

    而谁不知道何木斋唐公公也有份?

    算起来,当初开何木斋的时候,徐家可也去光顾过不少生意的,现在何木斋一出事,嘉平帝怎么可能会想不到唐公公跟张庆合谋来陷害英国公?

    以嘉平帝对于英国公的看重,这件事很可能真的就这么解决了。

    徐老太太面色苍白的喝了药,便喘着气交给了丫头,淡淡的道:“这也是他的报应,那账本就算是落到我们手里又如何?我们难不成还会蠢到那个地步,把账本交出去害人!?”

    这样一来,朝中那些接受过陆家贿赂的人岂不是全都要找她们徐家的麻烦,恨死她们徐家?

    真不知道张庆到底是在图什么!

    徐老太太咳嗽了一阵。

    世子夫人急忙替她拍背:“您没事吧?张庆这么做,真是损人不利己,害了国公跟咱们,对他到底有什么好处?他却非得要又害国公又害世子,实在是太过分了!”

    如果不是这次徐老太太背水一战,而且有孙多帮忙,那徐家真是就栽了!

    偌大一个国公府,竟然差点儿鬼使神差栽在一个太监手里,真是如何想都令人生气。

    徐老太太哼了一声:“当太监的有几个是正常的,他们怎么像的,谁能想得通?!也得亏现在是没事,不必管他了,徐管家呢?”

    “已经出去了,或许要等到傍晚才能回来。”世子夫人急忙回话:“徐管家是去找孙公公了,想必孙公公是还有什么话要告诉咱们,对了娘,之前送过去的那些银票和东西,孙公公的干儿子收了,您看我们是不是......”

    是不是要继续让孙多帮忙,把徐兆海也给捞出来。

    毕竟徐兆海也已经在诏狱呆了许多天了,他养尊处优惯了,怎么吃得了在诏狱的苦?要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徐老太太一看就知道世子夫人吞吞吐吐是想说什么,摇了摇头并没有丝毫犹豫的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刚叫人家帮了这么大的一个忙,总也要让人家先喘口气再说,再说,若是国公能够安然无恙的回来,阿海的事,也未必要去麻烦孙公公。”

    世子夫人其实还是很不放心,可是既然老太太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说旁的,只好低声答应了下来,想到了什么又忍不住感叹:“我还以为这件事跟朱元脱不了关系的,谁知道闹到后来,竟然不是......”

一百六十一·找到

    徐老太太面色复杂的抬起眼看着世子夫人,心中波澜顿生,见世子夫人这样没心眼,便忍不住冷笑了一声:“跟朱元没关系?谁说跟朱元没关系?”

    世子夫人就怔住了。

    不是,这件事不是说过了,是张庆做的吗?

    既然指使唐公公上折子参奏的人也是张庆,做这么多坏事的也是张庆,那跟朱元不是说明正没什么关系了吗?

    徐老太太却懒得再跟世子夫人说那么明白了,只是冷冷的笑了一声:“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这个小丫头了不得,迟早是个祸患。”

    世子夫人被徐老太太冷冰冰的语气惊了一跳,下意识打了个冷颤抬起头,便看见徐老太太神情冷淡,眼里带着少见的戾气,不由得便吃了一惊。

    她迟疑了一瞬,才想明白了徐老太太的意思,顿时觉得如坠冰窖。

    老太太的意思是这件事全都是朱元在中间挑拨的?张庆出手对付徐家,是因为朱元在其中挑拨?!

    不是吧?!

    张庆这个老狐狸可真是个名副其实的老狐狸,看看他一出手对付英国公府竟然就能把英国公府整的如此灰头土脸,就知道他是何等精明的人物了。

    这样的人物,也会受朱元那种人的挑拨?

    张庆应当完全看不上朱元才是啊。

    可是徐老太太这么坚定,总归是有缘由的,否则这个节骨眼上,怎么可能还会再招惹事端?

    想到这个可能性,世子夫人也禁不住觉得后背发麻,靠在椅背上许久才皱着眉头道:“这个朱元,到底是什么来头?做事邪里邪气的,全然跟正常的闺秀不同,可偏偏就是这么多人上她的当,只要跟她作对,竟然都没好下场.......”

    这样的事,不像是凡人能做到的,只有神仙才能做到。

    徐老太太面色淡淡,见儿媳妇都已经被这些事给逼得失去了锐气,只剩下了颓唐,皱了皱眉头。

    是啊,她从未见过事事如意的人,哪怕是天子还有烦心事,可朱元竟然就能厉害成这样,凡事都按照她的心意去发展了。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呢?

    饶是精明如徐老太太,也想不通。

    她也不信朱元说的天降的师傅那一套,什么厉害的师傅,能够厉害成这样?

    京城这些大家闺秀们的师傅们差了吗?不拿旁的来说,就英国公府来举例,连宫里的嬷嬷都能给请来教规矩。

    可是从前觉得这样子教出来的姑娘,已经顶顶的厉害,嫁出去就能立即撑起门户当家做主的那种贵妇了,结果呢?

    结果跟朱元怎么比?

    朱元的那个师傅,难不成还真是神仙不成?

    可到底朱元为什么有这样的本事,连朱老太太那个当亲祖母的都说不清楚,只说这个丫头忽然就开窍了。

    忽然就开窍了......

    徐老太太手指在小几上点了点,见丫头进来换了香,心中百思不得其解。

    世子夫人也跟着低眉敛目的叹气。

    正相对无言,碧蓝忽然掀开帘子又惊又喜的通报:“老太太,世子夫人,二老爷来了!”

    世子夫人原本还有些惊讶,不知道碧蓝怎么这样激动,等到一听见说是二老爷来了,又忍不住嗔怪碧蓝实在是大惊小怪。

    二老爷来了就来了呗。

    二老爷成天都在家里,现在这个家也就只剩下这么些人了,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怎么还弄的好似是国公回来了似地。

    徐老太太也挑了挑眉,看了碧蓝一眼。

    碧蓝少见的有些失态,伸手掀开帘子一面迎徐二老爷进门,一面激动的跟她们说:“二老爷说,说是有了二少爷的消息!”

    什么!?

    世子夫人再也顾不得其他,睁大了眼睛猛地站了起来,一时连仪态也顾不得了,疾走了几步到了二老爷跟前,情绪激动的问:“二叔,这可当真么!?真的找到小二了?!”

    就连徐老太太也声音颤抖的追问:“老二,到底怎么回事?你从哪儿听见的消息?是真的不是?”

    她少见的有这样激动的时候,一时之间还有些受不住的眩晕,过了一会儿才算得上是缓和了心情,喝了一口参茶盯着徐二老爷瞧。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难道说现在好运也开始来徐家了?

    孙多之前才交代过,一定要妥善的将徐二给找到,到时候好让徐二尚主,现在就说真的找到了?

    之前徐老太太虽然答应的痛快,但是心里其实还是很有些担忧的。

    毕竟天下这么大,小二出去的时候也没带什么人,她只怕小二会遭遇什么意外。

    现在听说人找到了,她心里最后一点隐忧也终于消散了,竟然忍不住双手合十泪眼盈眶。

    既然如此,她看着徐二老爷也只觉得顺眼的多了。

    都说庶子总不能对嫡出的怀好心眼,没想到老二却的确是个老实的。

    徐二老爷擦了一把头上的汗,见碧蓝倒了茶过来,急忙伸手接过了,顾不得喝便跟老太太和世子夫人轻声道:“是,母亲,大嫂,我原本就派人在找小二,只是一直没什么消息,这回是真的有人看见过了小二在保定府,我已经回信让人留住小二了,这是过来禀报一声,便动身过去把小二给接回来。”

    世子夫人眼泪都出来了,捂着嘴一时忍不住差点儿哭出声。

    总算是熬出来了。

    这段时间,国公府出事,丈夫进了牢里,儿子毫无音讯,前些天更是连国公都被人参奏,风雨飘摇,她这些天每天都怀揣着巨石过日子,差点儿便要崩溃了。

    没想到现在竟然真的有了好消息。

    总算是熬出来了。

    她哽咽着朝徐二老爷道谢:“多谢二叔,多谢二叔了!”

    她太过激动,徐二老爷急忙避让:“当不起,当不起,都是一家人,大嫂不必如此客气,我这就要动身了,因此过来跟老太太说一声。”

    徐老太太这回没有任何意见。

    小二出去这么久了,当然是越快回来越好,再说,老二为人平易近人,平常跟小辈们的关系向来不错。

一百六十二·总账

    徐老太太当即便道:“那立刻便让人去备马罢,你先回去跟你媳妇儿说一声,该带的东西和人手银子都给带足了,幸好保定府离得也近......这一来一去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世子夫人也急忙站了起来:“是是是,二叔,我这就去安排,让账房送银子来,劳烦你了,你一定要把小二带回来。”

    天下就没有不宠爱自己儿子的母亲,世子夫人是真的恨不得此刻徐二老爷说什么是什么。

    徐二老爷急忙还礼应是。

    徐老太太振作起了精神,见二老爷跟世子夫人都告辞出去了,还仍旧从窗前看着她们的背影,许久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碧蓝端着点心进来,见徐老太太这样,笑着给她道喜:“给老太太道喜了,咱们家现在是双喜临门了!”

    徐老太太回过神来,人老了就总是将希望寄托于神佛,从前不信的东西,现在也信了,听碧蓝说这些话说的实在是顺耳,她便笑了一声,抬眼扫了一眼屋子里伺候的媳妇子和嬷嬷们,笑着道:“这小丫头的嘴巴是越发的伶俐了,连主子也敢打趣!”

    说是这样说,但是徐老太太心情大好,几乎没有什么停顿,便笑着道:“不过这话说的好,家里的确是有喜事,少爷回来了,这是好事,这段时间大家也辛苦了,这个月便发两个月的月例银子。”

    这对于下人们来说可真是实实在在的好事,一时之间众人都急忙道谢。

    徐老太太挥手免了,等到外头来禀报说是徐管家来了,便正色道:“请去隔壁正堂。”

    她重新换了衣裳,搀扶着碧蓝的手进了正堂,一眼便看见徐管家揣着手低头站着,越过了他到了上首坐了,这才转头看着他问他:“怎么回事?”

    徐管家急忙便跪了下来:“老太太!大喜!大喜!国公爷打了胜仗,这一仗将那些余孽彻底给扫灭了,将匪首给生擒了,不日即将凯旋,咱们国公府没事了!”

    “什么?!”徐老太太只觉得胸口的憋闷一扫而空,急着站了起来险些一脚踩空摔在地上,好半响才颤抖着声音指着徐管家:“你,你再说一遍!这消息可是当真?你如何知道的?”

    “千真万确!”徐管家跪在地上支起身子看着徐老太太,也带着激动的道:“是今天早上兵部呈上去的,国公的军报昨天便已经到了兵部,今天才由兵部交了上去,现在人人都已经知道国公打赢了!”

    既然人人都知道,那看来这件事是当真了,徐老太太捂着心口坐在了椅子上,心中高兴。

    正从外头预备进门的徐游也惊了一跳,又惊又喜的看着自己的母亲,握住了母亲的手哽咽着道:“祖父没事了!祖父真的没事了!”

    真是没想到这一天真的来了。

    世子夫人刚才急匆匆拿了对牌交给了管事的嬷嬷下去领银子给徐二老爷,正领着女儿回来准备跟老太太商量商量是不是要遣人去把锦盛和华妍回来,便听见里头徐管家说这样的好消息,登时便愣住了。

    现在被女儿这么一晃,她才热泪盈眶的点头:“是啊!是啊!你祖父总算是没事了,还有你二哥,你二哥也没事了......”

    说完了好事,徐老太太擦了眼泪,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威严,转而问徐管家:“之前让你打听的事,有消息了没?”

    世子夫人掀了帘子进门,带着徐游一道跟老太太请了安,又跟徐管家见礼。

    徐管家急忙避开,连说不敢。

    徐老太太皱了皱眉,见徐管家似乎有些犹豫,便道:“没事,你便直说罢。”

    徐管家应了一声是,既然老太太这样说,他便也直接道:“回老太太的话,已经查过了,朱姑娘已经决定了八月初二动身去浙江。”

    朱元的事?

    徐游一下子就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连抓住母亲的手都紧了紧。

    世子夫人也有些不解,她倒是知道老太太怀疑朱元在挑拨张庆对付徐家,可是家里那时候忙着处置这些麻烦都还来不及呢,老太太原来早就从那时候就已经让徐管家去查朱元了吗?

    朱元要去浙江?

    徐游也反应过来,她是知道朱元的情况的,朱元的外祖家就在浙江。

    不知道为什么,听说朱元要走,徐游竟然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样,如果实在是不能把这个瘟神怎么样,那把这个瘟神送走那也是很好的。

    倒是世子夫人觉得不对。

    老太太打听这个事,总不至于只是为了知道知道她到底是准备去哪儿。

    果然,徐老太太喝了口茶,低声看着徐管家道:“那你清楚怎么办了?”

    徐管家拱了拱手,胸有成竹的道:“是,您放心,都已经按照您的意思,安排好了,不会有什么事的。”

    徐老太太嗯了一声,面无表情的道:“事情做的干净些,这个丫头既然邪性,那我们便做足了准备,别到时候又出什么意外。”

    世子夫人跟徐游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有些惊住了。

    徐老太太这是打算......这是打算......

    徐管家坚定的应了是,徐老太太便让他出去了。

    世子夫人一等到他出去,便急忙到了徐老太太跟前:“娘,您这是说真的?您是要......”

    徐游也惊得不知如何是好,她是没什么资格插嘴的。

    可是家里长辈竟然终于做出了这个决定,她心里激动不已。

    真是太好了!

    她真是一时半刻也看不惯朱元,可是她也知道,朱元不是她能对付的了的。

    老太太这回终于下定了决心,她总算是看到了曙光。

    是,这种贱人凭什么活着?她就该死,她早就该死了!

    徐老太太嗯了一声,冷淡的道:“这个丫头心狠手辣,下的了狠心做的了大事,她现在恨我们入骨,留在世上只会祸患不断,为今之计,唯有斩草除根。”

    世子夫人心神不宁,坐在老太太跟前,胡乱的点了点头:“也是.....这个丫头......”

一百六十三·风光

    大人们神情凝重,面色都不好看,徐游也不自禁就全神贯注起来,等到徐老太太话音一落,徐游就低声插嘴:“可是当初盛家也不是没有......”

    触及了老太太警告的眼神,徐游没敢再继续接下去。

    但是接下来的话不必说,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了-----当初盛家也不是没动过斩草除根的念头,甚至不说盛家,徐家自己也曾经动过这个念头。

    可是人每次都没死啊。

    她担心徐老太太这一次准备不足,最后再功亏一篑。

    徐管家也点了点头:“老太太早已经料到这些了,姑娘放心吧,老太太早有了安排。”

    世子夫人便伸手拽了拽徐游,看了她一眼,才转头看着徐老太太:“对了老太太,静安公主受了伤,从宫里传出消息来,说是想让小游进宫去陪着住一阵子,您看怎么样?”

    能怎么样?

    徐老太太嘴角含着笑意看着徐游,对于这个孙女儿,她不得不说是失望的,毕竟同样的年纪,人家朱元不仅独当一面,甚至还比多少大人都狠辣,智计百出。

    可是徐游只有一些小聪明而已。

    这些小聪明是派不上大用场的。

    因此她看着徐游脸上的笑意愈发的不自然,看的徐游低头摆弄腰带上缀着的流苏了,才点了点头,对等着话的世子夫人道:“既然殿下想要她陪着进宫解闷,这是她的福分,让她去吧。”

    世子夫人心中松了口气,眉开眼笑的应是。

    儿子找回来了,女儿也能进宫去陪着公主,这样一来,她最担心的两件事总算是都解决了。

    徐老太太伸手止住世子夫人,见碧蓝正给徐游倒茶,便等了等,才叫了徐游一声,等徐游看过来,才轻声道:“你进宫唯有一件事要做好,那便是好好陪着公主,其他不关你的事,你便一个字也不要多说,一件事也不要多管,明白了没有?”

    徐游原本的确是想在静安公主跟前再说些朱元的坏话的。

    静安公主如今显然是又得了嘉平帝的宠爱,见她受了伤,嘉平帝便允准静安公主接她进宫陪伴。

    上次在白马寺,朱元便把静安公主得罪了个彻底,现在她又进了宫,只要稍稍在公主跟前说上几句,公主便一定会生起对付朱元的心思。

    可是这个心里的念头一眼就被看穿了,徐游有些讪讪的。

    连喜怒不形于色尚且还做不到,就是养的太好了,徐老太太不免在心里又有些惋惜,可是很快就又回转过来,只是缓和了语气道:“殿下是个急性子的人,可皇后娘娘和老娘娘却都火眼金睛,殿下自己要去做错事你尚且还要死命拦着,更不能自作主张撺掇殿下做什么决定了,明白了没有?”

    她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世子夫人立即便打了个激灵,伸手拽了女儿一下,便急忙道:“祖母的话听见了没有?外头的事自然有大人们会料理,你就老老实实呆着,别给家里惹祸!”

    现在也不是惹祸的时候,世子夫人真是怕儿女好不容易脱离了旋涡,又一头栽进另一个旋涡里头去。

    世子夫人说的疾言厉色,徐老太太的脸色也摆明了不大好看,徐游再多的心思也尽数都熄了,知道自己若是再擅作主张肯定要被狠狠责罚,老老实实的低头答应。

    徐老太太见她受教,便挥挥手让她退下去了,等到屋子里只剩下了世子夫人,便又叮嘱世子夫人:“现在家里好不容易没事儿了,你多看着些你女儿,别叫在这阴沟里翻了船,到时候你后悔也来不及。”

    世子夫人一听便知道徐老太太的意思,她也是这样想的,静安公主以后是要嫁给徐二的,当然最好是别出什么事。

    她急忙对徐老太太保证:“娘您放心,我也知道小游她是什么脾气,一定会好好盯着她,不会让她做出什么祸害家里的事来。”

    “最好是这样。”徐老太太噙着笑意抿了抿唇:“否则家里旁的没有,也不是没有别的女孩子。”

    世子夫人怔了怔便反应过来,心里更加慌张,等到回了房,见女儿在屋子里指挥丫头们收拾东西,脸上也终于有了神采,便忍不住笑了笑。

    等到徐游回过头来看见了她,她才进了屋,拉了女儿的手笑起来:“这些天来,还是头一次见你这样开心。”

    可不是,徐游晃着母亲的手,脸上都洋溢着笑。

    没能一开始便进宫当伴读一直是她心里的一个痛处,钱嵘沈蓉她们有什么?平常她们都不如自己,可是后来却全都进了宫里,当了伴读风光无限。

    唯独是她,缩在家里差点儿还被祖母送去庙里清修。

    这样的日子她再也不想过了。

    真是怎么都没有想到过,她还能等来这一天。

    四公主和六公主的伴读们都还没有接到进宫的旨意,可是唯独是她,被特意召进宫陪伴静安公主,可见静安公主对她的看重,这是贵女里头的头一份。

    她原本就该过这样的日子,原本就该是所有人里头最亮眼最风光的那一个,朱元凭什么比?

    世子夫人无奈的拍了拍女儿的手,吩咐丫头们继续整理,便拉着女儿进了里间,轻声道:“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你可别再不听你祖母的闹出什么事来,这回送你进宫去,等你祖父和父亲都没事了回来,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英国公府的嫡女,哥哥又尚了公主,以后只要不再行差踏错,好日子是当真还在后头。

    世子夫人感慨的将女儿搂在怀里:“经历了这么多事,你也不必再跟朱元置气了,不说她到底是不是得了县主的封号,那也要以后有命享受,你要懂得这个道理。”

    徐游窝在母亲心里,心里的不甘已经消散了许多。

    她很明白母亲的心思,忍不住伸手环住了母亲的腰:“娘,光是我有您这样的娘,就已经胜过她许多了,您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给您添麻烦了。”

一百六十四·叫停

    葡萄架上的葡萄已经全都熟了,绿衣正拿着抓蝉的黏杆儿赶那些来偷吃的鸟儿,不时还将树头了的葡萄一串一串的摘下来。

    她站在长廊上勾着脚,季晨路过见了便忍不住笑:“绿衣,不如还是我们来罢,我看你这样垫高儿怕你摔倒。”

    绿衣闻言停下手来,回头将黏杆儿交给边上的水鹤,弯腰拿起长廊上放着的草篮,笑的眼睛都弯起来:“季大哥可别小看人,以前我跟着姑娘在茶山上摘茶籽时,恐怕你们还在书房读书呢,你放心吧,我怎么也摔不了的!”

    水鹤也捂着嘴笑:“可不是,前前后后摘了不知多少了,绿衣姐姐的身手可灵活了。”

    季晨笑着摇头,见朱元正坐在檐下跟苏付氏说话,便越过了绿衣跟水鹤上了楼梯。

    苏付氏一眼便看见了他,笑着捧着笸箩站起来:“季晨回来了?快些来,绿衣摘了不少葡萄,家里上上下下都分了,竟然还剩下不少,这天气这样热,一摘下来若是不放进井水里,不一时便坏了,元元便想了个法子,做了些葡萄冰碗,你快来尝尝。”

    她一面说,水杏已经捧着一只玉色的碗出来了,笑着端到了他面前。

    季晨急忙伸手接过来,冰碗他也吃过的,可是从前吃的,都是冰打碎了上头再浇一层浇头,还从未见过像是端在手里这碗这样的,冰竟然也成了紫色。

    可是朱元的厨艺他是见过的,既然是朱元做的,他虽没尝试过,却也半点犹豫都没有,伸手舀了一口尝过了,便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这冰里头全都是葡萄的甜味,酸酸甜甜的,一入口夏天的暑热便尽数都消了,浑身上下都凉爽了下来。

    他吞了下去,眼睛都亮了,急忙道:“姑娘的意思是,这个冰碗可以拿去店里?”

    苏付氏笑了笑,将手里的笸箩放在一边,问他:“你觉得可行?”

    季晨认真想过之后便点头:“如今虽然已经进了八月,眼看着快要中秋,可是秋老虎也还有一阵儿呢,这个时候不少人还热的汗流浃背的,尤其是那些五城兵马司、顺天府衙门之类的官差们,总是要在街上巡逻在外头办事,若是咱们店里备下这种冰碗,一定会极受欢迎的。”

    绿衣正提着篮子预备按照之前苏付氏吩咐的,交给叔晨让叔晨连同之前准备好的礼物一道送到范家去,闻言便笑了:“那咱们这些葡萄可不够呀!”

    虽然老是嚷嚷着葡萄结的多,可是要做冰碗拿出去卖,做上几次也就没了。

    苏付氏忍不住便嗔了她一眼:“难道店里的冰碗还真的都只能靠着家里这点儿葡萄?自然是要到外头买去了!”

    说完了这些,朱元便将记录好的做法的单子交给了季晨。

    季晨伸手接过来,收好了之后便看向朱元,轻声道:“姑娘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刚说起这个,外头绿衣便扬声喊起来:“姑娘,夫人,卫大人来啦!”

    卫敏斋?

    苏付氏急忙站了起来。

    季晨也有些诧异,止住了话头站在了一边,果然不一时便看见卫敏斋跟方良一道进来,急忙迎上去问好。

    卫敏斋点了点头,方良便拉着季晨去了边上,趁着这个空闲跟他套话:“季晨,听说你们姑娘要出远门?”

    这还是卫敏斋从宫里交代完事情之后说起i的,方良之前一点动静都没听说过,不由得就有些着急。

    自家侯爷真是个不大懂得跟女孩子打交道的人,分明对朱姑娘好的很,可是偏偏却不表露出来,真是急死个人。

    没法子,他跟着侯爷这么久了,是被侯爷从战场上提溜下来提拔起来的,当然事事都要帮侯爷给想好,侯爷好容易才有个喜欢的姑娘,怎么能就这么给放走了?

    季晨跟方良的确算得上是熟稔,因为方良时常去丰乐楼光顾,时间长了连账也不必现结,只要记账便是了。

    可是朱元的事,他却并不肯随意对人说,因此咳嗽了一声便支吾着敷衍:“这我也不大清楚,姑娘的事要去问姑娘......”

    另一边苏付氏已经提前走开去沏茶了,卫敏斋跟着朱元进了花厅分了宾主坐下,才道:“听说你后天就要动身,所以我趁着今天忙完了,便先过来给你践行,祝你一路顺风,平安回来。”

    朱元道谢,见他穿着飞鱼服,便问:“你是刚从衙门过来?”

    “从宫里出来。”卫敏斋言简意赅:“对了,提起这件事,刚好有一件事要告诉你,英国公没事了。”

    朱元脸上的笑意略淡了淡。

    她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是啊,国公爷打了大胜仗,这样一来,朝中之前那些对他的攻讦自然都被证明了是在冤枉他。”

    姜到底还是老的辣,英国公竟然能在内忧外患的情形之下还打胜仗,甚至活捉了敌方将领,将他押回京城来受审,这带兵的本事实在是不一般。

    怪不得英国公府能屹立这么些年不倒,就算是当初站在盛贵妃那边也还能在得罪太后的情况下风光到现在。

    卫敏斋手指点在茶桌上,见朱元反应还是淡淡的,便看着她问她:“你以后有什么打算?”顿了顿他便咳嗽了一声:“张庆这回阴沟里翻船,你利用何木斋来让张庆出手对付徐家,现在徐家反过来利用何木斋让张庆跟唐公公的关系暴露于人前,引得圣上对于张庆跟唐公公的关系起了疑心,现在英国公又打了胜仗,国公府的难题迎刃而解。反倒是你,张庆虽然猜不出这背后是你在设计,可是徐家却肯定能猜得到,这回你把英国公府算计的不轻,你想过了没有,等到国公回来,恐怕是一定要找你麻烦的。”

    英国公风光了一辈子,这么多年就没有被小辈算计的吃亏到这份上的时候,这回却被朱元坑的差点儿便要跟前头的盛家和吴家一样,他们怎么可能会甘心?

    只怕他们把朱元生吞活剥了的心都有了。

一百六十五·真心

    朱元放下了手里的茶盏,见卫敏斋看过来,便有些感慨。

    当初她刚认识卫敏斋的时候,一度觉得这个人不可接近,如同一座冰山,加上上一世卫敏斋到最后都是个铁面的冷血阎王,她一直以为跟卫敏斋之间的关系只能止步于盟友。

    可是后来发生给卫大夫人看病,卫老太太和二房三房在中间插手胡乱干预的事儿,她忽而又发现卫敏斋其实是一个孝顺也对朋友好的人。

    就如同是现在,在白马寺的时候她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卫大夫人一片好意,卫敏斋也对她很是亲近,可是她并没有任何迟疑就把话说的很明白。

    她以为卫敏斋就算是面上不说,心里总归也要介意的。

    可是没想到卫敏斋到最后并没有介怀,就算是到了现在,也还能因为这个来提醒她。

    人活一世,能有这样的几个朋友,那也算是值得了。

    她微微笑了笑,点头说:“是啊,国公位高权重,什么时候想过竟然有一天差点折在我这个小人物手里,别说是国公爷了,恐怕不少人都看我不顺眼。”

    卫敏斋就是这个意思,朱元之前是因为势头正好,而且是在京城太后老娘娘的眼皮子底下待着,谁都知道她被太后老娘娘喜欢,也有王家和陈家在背后袒护,所以多少给她些面子,投鼠忌器。

    可是一旦去了外面,那就又不同了。

    卫敏斋知道朱元是个什么性子,也知道现在邹家跟付家之间的关系微妙,凭朱元的个性,一旦邹家是真的要对付家不利,她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邹家?

    到时候若是这样,那就是四面树敌了,双拳总归是难敌四手啊。

    他嗯了一声,见朱元今天穿着一袭红色纱衣,白色挑线裙子,整个人在从窗户里投进来的光线里既生动又温柔,忽而有些挪不开眼睛。

    朱元许久没有等到他说话,手里的扇子放在桌上正要说话,一眼便看见了卫敏斋的目光,不由便怔了怔。

    她虽然上一世没经历过男女情爱,可也不是不知道男人看女人的眼神这样代表着什么,她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反应。

    幸好苏付氏带着绿衣进来了,笑盈盈的让绿衣端了冰碗给卫敏斋尝一尝:“今年夏天外头的葡萄架结了不少葡萄,吃不了留在架子上都被鸟儿给祸害了,元元便想了个法子,摘了葡萄做这个葡萄冰碗,别说,吃起来还真是清凉解暑,你快尝尝。”

    卫敏斋笑着接过手,喝了一口便笑着赞叹:“是,酸甜爽口,跟御厨做出来的,也不差什么了。”

    苏付氏很是喜欢卫敏斋,一度还觉得若是卫敏斋当真能跟朱元在一起也是极大的好事,可是到底是不能成,眼下朱元更是马上就要动身去浙江了,以后回来京城,或许都已经成亲了,想到这里,她便有些感叹,轻声道:“对了,还要托您跟大夫人告诉一声,我们就要启程去浙江了,不能亲去跟大夫人告辞,是我们的不是了。”

    卫大夫人是个很明事理的人,苏付氏很喜欢她。

    卫敏斋也笑着放下了冰碗点头:“您放心吧,她已经知道了,还让我给您说一声,祝您一切顺利,等到您回来,还请您去茶会。”

    说起这些苏付氏便更加感慨,可是她看了朱元一眼,又将心里的这些复杂情绪都给按下去了------朱元这样的情形,做什么决定都要万分的仔细小心,根本不容有半分错漏。

    要是以后真是有缘分,那迟早都会凑在一起的。

    她应了一声好,见他们有话要说,也不再留在花厅里,借口说要收拾东西便退了出来。

    绿衣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的追着她追问:“夫人,夫人,卫指挥使是来做什么呀?”

    这个小丫头最近还挺爱管闲事,苏付氏被她问的有些好笑,转头看着她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人家大人们说话,你这个小孩子追问什么?”

    绿衣哼了一声,有些不高兴:“卫指挥使喜欢我们姑娘啊!”

    苏付氏吓了一跳,立即便伸手去捂绿衣的嘴,瞪了她一眼:“来了京城这么久了,你也在陈家住过一阵子,还不知道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这个喜欢不喜欢的话也是能胡说的?若是被别人听见了,该怎么想?”

    绿衣吐了吐舌头,她当然不会去对外说,只是卫敏斋对朱元原本就是格外关心的啊。

    白马寺的事情过后,卫敏斋隔了一段时间没有来,可是现在又来了。

    她便挠了挠头跟苏付氏说了实话:“是锦常跟我说的,他说卫指挥使对姑娘不怀好意,若是他来了,就要打听清楚他是来做什么的,到时候好跟他说。”

    苏付氏便皱起眉头来。

    锦常真是越发的不靠谱了,什么话都往外说。

    这什么心仪不心仪的话,哪里是能胡乱挂在嘴边的。

    她摇了摇头,叮嘱绿衣不要跟着锦常胡闹:“他是胡乱说的,你别理会他。”

    她觉得卫敏斋人不错,也承认楚庭川也很好,可是不管是这两个人当中的哪一个,若是不按照规矩来,想要坏了朱元的名声,那就不行。

    朱元已经过的够艰难了,到如今什么也没有,没有父母,没有长辈,唯有一个县主的虚名,可是这个拿来唬一下普通人也就罢了,真要到谈婚论嫁的那一步,这些什么也不是。

    原本便已经这么艰难了,若是再担上个婚嫁上不好的名声,那就什么都毁了。

    所以哪怕平常跟楚庭川关系再好,若是锦常想在这上头做些什么名堂,那也是不能原谅的。

    绿衣不知道为什么夫人生这么大的气,但是既然苏付氏这么说了,她便也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那我下次不理会锦常说什么了,也不让锦常跟少爷说这些。”

    锦常还跟朱景先也说这些?

    简直是胡闹!

    苏付氏又气又急,咳嗽了两声忍不住有些想要骂锦常几句了。

    何以这样不懂事。

一百六十六·准备

    朱景先平常就很爱跟着锦常。

    锦常一来是羽林卫,见多识广,自幼便练习骑射武术,二来又诙谐风趣,没有架子,对着朱景先和季晨他们都很是平易近人,所以朱景先跟他的关系一直都不错,最近一直在跟着锦常练习骑术和射箭。

    王先生也说朱景先自从练习了这些之后身体变得好了许多,而且读书的时候也更能振作精神了。

    所以苏付氏一直都并不大过问朱景先跟着锦常到底是在做什么。

    现在听说锦常竟然还胡闹,跟朱景先说卫敏斋的坏话,让朱景先帮着说楚庭川的好话,便觉得锦常此举荒诞。

    不管是楚庭川让他这么做还是他自己决意这么做的,这代表了什么?

    朱元虽然没有父母做主,可是外祖父和舅舅都还在呢,这婚姻大事总要先问过他们的意思,这样胡闹算是什么?

    再说,她也跟朱元商议过这个问题,楚庭川身份特殊,从前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尚且还是皇子,现在更不必说了,嘉平帝现在唯一一个岁数大些也出息的儿子就是他了。

    他的正妃哪里是能他自己做主的。

    那既然他自己不能做主,现在锦常这样算是什么?

    被旁人知道了,朱元以后到底还要不要做人了?

    不知道的人,不知道还会传出多少难听的话来,更有甚者,哪怕是真的有合适的人选,或许也要因为锦常这种举动而退避三舍了-----谁敢跟信王殿下抢人啊?!

    她心绪难平。

    绿衣却不知道她已经想的这么多,见她不高兴,有些紧张的想溜之大吉,正准备要走,抬眼却看见了朱景先正跟锦常结伴进来了,不由得便咳嗽了一声。

    苏付氏跟着抬头,一眼便看见了兴高采烈的锦常。

    锦常正跟朱景先说起坐船要注意的事项:“你放心吧,虽然有些人容易晕船,可你这身板儿,最近也算是练出来了,最多几天就适应了。到时候我带着你撒网捞鱼,等到船停靠码头,就带你去看看那些水乡,若是有机会,兴许还能碰见漕帮那些人运货,你不是说没见过这些吗?正好借着这次机会,都能见到。”

    楚庭川要下扬州去解决织造府的事儿,原本他便打算了邀朱元一道去,就是怕朱元他们自己上路会遇上麻烦,可是后来没等他开口,太后先想到了这一点,上次朱元进宫辞行后不久,就让他进宫去,跟他提起了这件事。

    嘉平帝对于这个自然也没什么意见,原本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因此一道下江南的事便算是定了,锦常近期还是经常来朱家的。

    朱景先听的眼睛放光,他自小就在京城长大,连老家青州都未回去过,更不必说下江南了,能够出门,能够去见见外祖父,他这些天一直都很亢奋。

    苏付氏咳嗽了一声。

    锦常跟朱景先才都停下话头朝着她看过来。

    朱景先见了她便笑着叫了一声姨母,又告诉她:“已经跟王先生提过了,王先生说,去浙江看看也好,还说浙江学政是他的故交好友,会写封信交由我带去,若是在浙江呆的时间长,还能请学政大人让我进杭州书院去。”

    这是好事,苏付氏的面色缓和下来,很是欣慰的点点头,嗯了一声便道:“这样便好,你的东西我都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只是还有些不知道你要不要带,你自己去瞧瞧,若是缺了什么,便跟叔晨说一声。”

    朱景先应是,苏付氏便转过头来看着锦常。

    锦常被她看的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心里有些发毛。

    付夫人向来都是很温柔的,每次见了他都是笑盈盈的,还从来没有这样看过他呢,他倒退了两步扯开了一抹笑:“付夫人好。”

    苏付氏皱着眉头,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没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算了,这样的事说明白了反而没意思,没什么都要变成有什么了,到时候还是跟朱元说一声,而后让朱元跟楚庭川说一声吧。

    锦常被弄得一脸茫然,不知道自己怎么忽而得罪了苏付氏,正一头雾水,就见方良跟季晨勾肩搭背的出来,手里还端着一碗冰碗,不由得便警惕心大起。

    怎么方良在这里?

    不对,方良若是在这里,那.....那岂不是说,卫敏斋也来了?

    怪不得付夫人看自己的眼神这么奇怪呢。

    卫指挥使不会是来提亲了吧?!

    他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

    而花厅里的卫敏斋略做了调整,便跟朱元道:“张公公的案子最迟也就是中秋过后便要尘埃落定了,徐公公不会伸手也不能伸手,他这次是在劫难逃,最好的结果或许也是发配岭南,这还是圣上看在他伺候多年的份上,我怀疑徐家是早就已经有了准备,总之你多多上心,不管怎么样,保重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他顿了顿,见桌上摆着的栀子花上甚至还带着水珠,忽而不知道说些什么,过了许久,才轻声说:“朱姑娘,白马寺过后,我本来已经决定不再纠缠,可夏天都已经快要过去,我忽然发现,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

    朱元疑惑抬头。

    她觉得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她是不会考虑这件事的,所以她已经算是直接的拒绝了啊。

    “我母亲之前一直都跟你说很喜欢你。”卫敏斋轻声说:“甚至跟你姨母提过想要来提亲,或许你们都已经知道了,可是我仔细想了想,我并没有直接跟你们说过,那就是,其实我也很想我母亲的愿望可以成真。”

    朱元怔住了,心跳一时变得剧烈,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他怎么忽然说起了这个?!

    而且竟然还能把这样的话说的这么一本正经。

    “我知道你如今没有做好准备,可是我思来想去,觉得我母亲说的有道理,总要再试一试的。”卫敏斋咳嗽了一声,终于把剩下的话说完了:“你不必现在就给我答案,朱姑娘,一切等你从浙江回来再说。”

一百六十七·重要

    朱元挑选宅子的时候很用心,所以虽然她的院子不大,可是建筑错落有致,外头的风景也都很别致有趣,长廊上爬满了的葡萄藤在这夏季里被风一吹便送了阵阵的风到身边。

    卫敏斋从花厅里出来,下了台阶忽而又站住,回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这条长廊,眯着眼睛转过了头招呼方良。

    方良早就已经准备着了,刚才他跟锦常两个人唇枪舌剑的说了半天,两人都格外看对方不顺眼。

    若不是怕苏付氏觉得他别有用心,他差点儿想干脆把锦常给揍一顿。

    现在卫敏斋一招呼,方良就哼了一声甩开了锦常,跟在卫敏斋身后跟苏付氏告辞,出了门便急忙问自家指挥使:“大人,你跟朱姑娘说清楚了没有?”

    他也算是替自家大人操碎了心了。

    卫敏斋没有理会他,上了马便一路打马疾行,方良跟在他屁股后头急的跟什么似地,心里不由得暗恨自家大人少生了个心眼。

    哪有这么个年纪了都还未成亲的侯爷啊?

    当初老侯爷这个岁数的时候,啧啧啧,孩子都生了。

    他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可是他很怕侯爷,侯爷既然不理会他,他只能自己在心里想着到时候是不是再跟季晨套套近乎,问清楚锦常那激活最近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卫大夫人已经在家里等了许久了,她前些时候中了暑,所以一直都在将养着,屋子里摆了许多的冰盆,一见了卫敏斋回来便急忙伸手招呼他:“怎么今天还是忙到这样晚?”

    自从卫老太太和二房三房被赶回了老家,承恩侯府便清静了许多,家里那些从前依附老太太她们的下人也都跟着回老家的回老家,打发去庄子的打发去庄子了,现在家里因为主子少,倒是少了不少事。

    卫大夫人原本便没有真正掌管过家事,刚新婚那阵儿是因为老太太还年轻,自然是长辈做主当家理事,后来更不必说,因为守寡,掌中馈就更不适宜了。

    因此她一开始就要管起这么大一个家,其实还是适应了一阵子,才摸出了些门道。

    那还是因为卫敏斋聪明,提前将许多麻烦都给她解决了的情况之下。

    因此她实在实在迫切的想着要给卫敏斋先娶亲了。

    “我等着你吃饭呢,厨上也不知道你今天想吃什么,你怎么耽搁到这样晚?”卫大夫人眼见着卫敏斋还穿着飞鱼服,便有些心疼:“快先去把衣裳给换了吧,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卫敏斋点了点头,这么大热天,他穿着一身这样的衣裳也的确是很不舒服,等到回了房换了衣裳重新过来,才问卫大夫人:“身体好些了吗?您有什么事,便让人去衙门找我就是了,至于厨上也不必等着我回来再做,您做主便是了。”

    卫大夫人忍不住叹了一声气。

    她拉着卫敏斋摇了摇头:“哪儿只是因为这些事?家里人实在是太少了,只有咱们两个主子,可是伺候的下人有多少?空置的院子和房间又有多少?我前些天一直都在忙着理账,咱们承恩侯府大大小小也是七进的院子,实在是太多了,若是再不娶个儿媳妇回来,我可招架不住。”

    她的身体到底不是那么好的。

    承恩侯府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把控在老太太和二房三房手里,这次他们把二房三房一并赶回了老家,但是并没有太过为难他们,因此账本上的亏空他们也并没有和老太太她们计较。

    这就造成了家里的公账上其实并没有什么银子,而家里上上下下奢靡过度的局面。

    这些都是老太太她们留下来的烂摊子,要收拾好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

    以卫大夫人自己的身体,她是没有这么多精力来做这件事的。

    卫敏斋听的出卫大夫人的言外之意,见母亲眼里犹自带着期盼,便笑了笑:“说到底,母亲还是惦记着朱姑娘吧?”

    卫大夫人便忍不住笑了:“是啊,你也知道我是真的喜欢朱姑娘,她的脾气正对我的脾气,旁人都说她厉害,我却觉得跟这样的人相处起来不必耍心眼,她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你得罪了她她不会当面容忍背后算计,但是你若是对她好,她却会对你好百倍。这样的小姑娘,新奇又有趣,能撑得起家里又能镇得住后院,实在是太宝贝了。”

    卫大夫人还从来没有这样笑逐颜开的时候。

    想到朱元来替卫大夫人治病那阵子时卫大夫人的身体都好了许多,卫敏斋也笑了起来,轻声说:“正要跟您说这件事,母亲,我刚刚不是从衙门回来,我去朱家了。”

    卫大夫人手里端茶的动作就顿住了,狐疑的看着儿子。

    自从白马寺回来之后,儿子就说和朱元没缘分,怎么也不肯去找朱元了,以至于她现在总是旁敲侧击的提醒儿子。

    现在儿子是终于开窍了?

    屋外蝉鸣鸟叫,风声阵阵,卫敏斋压低了声音,很是坚定的告诉母亲:“我想过了,您说的是,不管怎么说,从前我怎么想,都是自己在心里想的,并不曾跟朱姑娘真正说过自己的心意,所以我这回去真正的告诉了朱姑娘我的心意。”

    卫大夫人被绕的有些头晕,看着桌面上摆着的一盆青葡萄,一时之间竟然忘了自己要说些什么,过了一会儿琢磨出儿子话里头的意思了,才睁圆了眼睛,一时有些不可置信。

    儿子向来就是一根大木头,现在竟然开窍了?

    而且还不声不响的就去找朱元了。

    她咳嗽了一声,总算是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急忙追问卫敏斋:“那.....那朱姑娘怎么说?不对,你是怎么说的?”

    卫敏斋想了想,摇了摇头道:“朱姑娘没说,我也没问,我跟她说,不要太快下决定,让她等到从浙江回来再告诉我到底如何决定。”

    卫大夫人便怔住了。

    亏卫敏斋想的出来,竟然连这样的话都能说。

一百六十七·重要

    朱元挑选宅子的时候很用心,所以虽然她的院子不大,可是建筑错落有致,外头的风景也都很别致有趣,长廊上爬满了的葡萄藤在这夏季里被风一吹便送了阵阵的风到身边。

    卫敏斋从花厅里出来,下了台阶忽而又站住,回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这条长廊,眯着眼睛转过了头招呼方良。

    方良早就已经准备着了,刚才他跟锦常两个人唇枪舌剑的说了半天,两人都格外看对方不顺眼。

    若不是怕苏付氏觉得他别有用心,他差点儿想干脆把锦常给揍一顿。

    现在卫敏斋一招呼,方良就哼了一声甩开了锦常,跟在卫敏斋身后跟苏付氏告辞,出了门便急忙问自家指挥使:“大人,你跟朱姑娘说清楚了没有?”

    他也算是替自家大人操碎了心了。

    卫敏斋没有理会他,上了马便一路打马疾行,方良跟在他屁股后头急的跟什么似地,心里不由得暗恨自家大人少生了个心眼。

    哪有这么个年纪了都还未成亲的侯爷啊?

    当初老侯爷这个岁数的时候,啧啧啧,孩子都生了。

    他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可是他很怕侯爷,侯爷既然不理会他,他只能自己在心里想着到时候是不是再跟季晨套套近乎,问清楚锦常那激活最近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卫大夫人已经在家里等了许久了,她前些时候中了暑,所以一直都在将养着,屋子里摆了许多的冰盆,一见了卫敏斋回来便急忙伸手招呼他:“怎么今天还是忙到这样晚?”

    自从卫老太太和二房三房被赶回了老家,承恩侯府便清静了许多,家里那些从前依附老太太她们的下人也都跟着回老家的回老家,打发去庄子的打发去庄子了,现在家里因为主子少,倒是少了不少事。

    卫大夫人原本便没有真正掌管过家事,刚新婚那阵儿是因为老太太还年轻,自然是长辈做主当家理事,后来更不必说,因为守寡,掌中馈就更不适宜了。

    因此她一开始就要管起这么大一个家,其实还是适应了一阵子,才摸出了些门道。

    那还是因为卫敏斋聪明,提前将许多麻烦都给她解决了的情况之下。

    因此她实在实在迫切的想着要给卫敏斋先娶亲了。

    “我等着你吃饭呢,厨上也不知道你今天想吃什么,你怎么耽搁到这样晚?”卫大夫人眼见着卫敏斋还穿着飞鱼服,便有些心疼:“快先去把衣裳给换了吧,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卫敏斋点了点头,这么大热天,他穿着一身这样的衣裳也的确是很不舒服,等到回了房换了衣裳重新过来,才问卫大夫人:“身体好些了吗?您有什么事,便让人去衙门找我就是了,至于厨上也不必等着我回来再做,您做主便是了。”

    卫大夫人忍不住叹了一声气。

    她拉着卫敏斋摇了摇头:“哪儿只是因为这些事?家里人实在是太少了,只有咱们两个主子,可是伺候的下人有多少?空置的院子和房间又有多少?我前些天一直都在忙着理账,咱们承恩侯府大大小小也是七进的院子,实在是太多了,若是再不娶个儿媳妇回来,我可招架不住。”

    她的身体到底不是那么好的。

    承恩侯府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把控在老太太和二房三房手里,这次他们把二房三房一并赶回了老家,但是并没有太过为难他们,因此账本上的亏空他们也并没有和老太太她们计较。

    这就造成了家里的公账上其实并没有什么银子,而家里上上下下奢靡过度的局面。

    这些都是老太太她们留下来的烂摊子,要收拾好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

    以卫大夫人自己的身体,她是没有这么多精力来做这件事的。

    卫敏斋听的出卫大夫人的言外之意,见母亲眼里犹自带着期盼,便笑了笑:“说到底,母亲还是惦记着朱姑娘吧?”

    卫大夫人便忍不住笑了:“是啊,你也知道我是真的喜欢朱姑娘,她的脾气正对我的脾气,旁人都说她厉害,我却觉得跟这样的人相处起来不必耍心眼,她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你得罪了她她不会当面容忍背后算计,但是你若是对她好,她却会对你好百倍。这样的小姑娘,新奇又有趣,能撑得起家里又能镇得住后院,实在是太宝贝了。”

    卫大夫人还从来没有这样笑逐颜开的时候。

    想到朱元来替卫大夫人治病那阵子时卫大夫人的身体都好了许多,卫敏斋也笑了起来,轻声说:“正要跟您说这件事,母亲,我刚刚不是从衙门回来,我去朱家了。”

    卫大夫人手里端茶的动作就顿住了,狐疑的看着儿子。

    自从白马寺回来之后,儿子就说和朱元没缘分,怎么也不肯去找朱元了,以至于她现在总是旁敲侧击的提醒儿子。

    现在儿子是终于开窍了?

    屋外蝉鸣鸟叫,风声阵阵,卫敏斋压低了声音,很是坚定的告诉母亲:“我想过了,您说的是,不管怎么说,从前我怎么想,都是自己在心里想的,并不曾跟朱姑娘真正说过自己的心意,所以我这回去真正的告诉了朱姑娘我的心意。”

    卫大夫人被绕的有些头晕,看着桌面上摆着的一盆青葡萄,一时之间竟然忘了自己要说些什么,过了一会儿琢磨出儿子话里头的意思了,才睁圆了眼睛,一时有些不可置信。

    儿子向来就是一根大木头,现在竟然开窍了?

    而且还不声不响的就去找朱元了。

    她咳嗽了一声,总算是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急忙追问卫敏斋:“那.....那朱姑娘怎么说?不对,你是怎么说的?”

    卫敏斋想了想,摇了摇头道:“朱姑娘没说,我也没问,我跟她说,不要太快下决定,让她等到从浙江回来再告诉我到底如何决定。”

    卫大夫人便怔住了。

    亏卫敏斋想的出来,竟然连这样的话都能说。

一百六十八·障碍

    可卫大夫人话到了嘴边又收回去了-----儿子已经很难得了,能做出这个决定去找朱元表明心意,怎么看都已经是做出了极大的努力了。

    算了,木头总不能一天就完全开窍。

    再说了,卫大夫人总是相信缘分的。

    若是朱元跟自家儿子真的有缘分的话,迟早总会在一起的。

    她嗯了一声,抓到了儿子话里的重点:“朱姑娘已经决定了什么时候去浙江了?就要动身了?”

    这事儿其实卫大夫人一直都知道,只是朱元一直都拖着,想想看大约都拖了这么大半年了,因此她倒没料到朱元这么快就真的要走了。

    卫敏斋却知道朱元这回是无论如何要动身的了。

    邹家的事情一天不解决,付家就一天一家子的性命都悬在半空,朱元怎么可能放心?再说,现在徐家从困局中脱身,朱元要是还留在京城,那就是活靶子。

    等到英国公真的回来了,或许真是要拿朱元祭旗的。

    他也真做的出来而且能全身而退。

    这个时候,去浙江反而成了一个绝好的躲避的机会。

    他嗯了一声,并没有把这些争斗和里面的波云诡谲告诉母亲,想了想只是道:“她一直都是想去看她外祖父的,长到这么大,她还未曾回去过。”

    说起这个,卫大夫人便忍不住替朱元觉得心酸。

    其实千里迢迢路远不便,此时多有出嫁了的女儿十几年二十几年甚至一生都不曾回娘家的,对很多人来说,远嫁便意味着同娘家真是永别了。

    可是到底大部分人总归心里还有念想。

    而朱元,她母亲早就已经死了,若不是她自己坚持着走到了现在,她连一个念想都没有,她能撑到如今,代替母亲去见外家,这一路走来简直一步一步都是血脚印。

    她低着头轻轻叹息了一声:“是啊,不管怎么说,总归是好事,她的外祖父一定也很想念她跟付夫人了,你替我送一份仪程过去吧。”

    总是要表示表示的。

    这是她的一份心意。

    卫敏斋点头答应下来。

    正好厨上的人来问今天晚上准备什么甜点,卫敏斋挑了挑眉,不知道为什么,忽而想到朱元端着的那一碗葡萄冰碗,脱口而出:“葡萄冰碗。”

    厨上的妈妈一脸茫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冰碗倒是会做的,但是也就是浇上些红豆绿豆的,葡萄冰碗,上头是放几颗葡萄?

    卫大夫人也转头诧异的看着儿子。

    卫敏斋这才想到家里的厨子不会做,不由失笑的摇了摇头,正要说罢了,忽然又眼前一亮,站起身来道:“这样,你跟着来,跟我去一趟朱家。”

    什么?!

    卫大夫人怔住了,儿子是不是傻了?

    他不是刚从朱元那里回来的吗?现在又要去朱元那里?

    分明是在找借口罢了。

    可是就算是找借口,这也是件好事,她咳嗽了一声,笑着对着厨上的妈妈点了点头:“既然侯爷爱吃,那你们便去跟着县主家的厨子学一学罢。”

    她笑着摇了摇头,赵嬷嬷等到他出去了,便忍不住跟卫大夫人说:“倒是真的从未见侯爷对哪个姑娘如此上心过,县主是个冰雪聪明的姑娘,难得您跟她也这样投缘,若是将来真的有缘分成一家人,那便真是太好了。”

    卫敏斋再回到朱家的时候天已经快要黑了,杨玉清跟叔晨伯晨不知道从哪儿回来,正在门房处让人把马牵走,卫敏斋骑马到了跟前先招呼了杨玉清一声。

    杨玉清回头见是他,又惊又喜的过来打招呼,知道他是来找朱元的,便将他往里请。

    又一面跟卫敏斋解释这趟出去是做什么:“姑娘说让打听打听这一路上要停靠的地方,我们才刚从詹师傅那里回来。”

    詹师傅是詹先生,是信王府的长史。

    这一次信王也要下扬州办事,行程他是最清楚不过了的。

    卫敏斋嗯了一声,便听杨玉清又提起了徐家的事:“听说唐公公在阵前煽动士兵逃跑,妖言惑众霍乱军心,已经被英国公就地斩杀了。”

    这是今天在詹师傅那里,听詹师傅提起的。

    卫敏斋挑了挑眉。

    怪不得英国公能这么顺利的打了胜仗,原来是因为早就已经下定了决心,看破了唐公公的计量,先下手为强,把人给杀了。

    是啊,唐公公好歹是个督军,且是代表着宫里,若是他活着,英国公难免会在阵前分心,被拖后腿。

    给唐公公安上个祸乱军心的罪名,够唐公公死一百次了。

    说起来,这是英国公还不知道京城里是张庆在指使唐公公,可见英国公到底如何杀伐决断,竟然敢冒着得罪徐公公和圣上的风险,做出这样的决定。

    他更加替朱元担心了。

    这么难对付的老狐狸,只怕不那么容易被搪塞。

    杨玉清也知道这件事对自家来说不是什么好事,说着说着语气便沉重了下来,抬头见卫敏斋埋头往前走,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要问问卫敏斋来是为了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见锦常老大的嗓门响了起来:“杨大哥,你回来啦?!”

    他这才看见了院子里头锦常正在那棵榕树底下带着朱景先不知道在做什么,应了一声,心中有些奇怪。

    怎么锦常也在这里?

    难道信王殿下也来了?

    锦常也奇怪,卫敏斋不是之前才刚走,怎么现在又回来了?

    苏付氏也听见这外头的动静,出来见到他们,便忍不住一怔,等到听说卫敏斋是来问葡萄冰碗怎么做的,又笑了起来:“这个没什么难的,就是法子新奇了些,你等会儿,我让绿衣跟你们回去,教会了你们的厨子再回来便是了。”

    锦常半信半疑,实在不相信卫敏斋会是一个为了一个冰碗就这么来回跑的人,狐疑的盯了他一会儿,心中默默地给卫指挥使划上了个敌人的等号。

    待会儿要跟自家殿下说一声,卫指挥使根本就是骗子,上次还说什么蒜了,这哪里像是要算了的样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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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界点名册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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