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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圣骑士的传说     万界点名册txt下载     万界点名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百五十八·高手

    嘉平帝很喜欢卫敏斋,说起来,他有好几个儿子,但是真正能够叫他觉得放松而且相信的,却是眼前这个妻侄,原因么,大约是因为卫敏斋是他一手带起来的,而且绝对没有取代他的可能和野心吧。

    卫敏斋的话,他向来是听得进去的,这一次也是一样,听见卫敏斋这么说,嘉平帝放下了手中的奏折,认真看向了卫敏斋,皱眉问“怎么回事?这两件事,怎么会混为一谈?”

    他把卫敏斋调回来查太后中毒的事情。

    卫敏斋是个言之有物的人,他或许残忍,可却从不胡乱污蔑人,这是卫敏斋和其他的锦衣卫的本质区别,嘉平帝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示意卫敏斋:“仔细说说,朕要听听。”

    卫敏斋早就已经有所准备,将之前准备好了的顺天府交给他的那些卷宗和文书都交给了嘉平帝,等到嘉平帝的眉头越来越紧,才又沉声道:“圣上,不只是这些,太后中毒,臣等从太后娘娘的宫里抓了许多人,她们的嘴巴却紧得很,连锦衣卫的手段都受得住,恭妃娘娘宫里的那些下人也是一样,臣早就有所怀疑,这件事是宫内外的人勾结所为-----否则的话,七皇子如何会再次中毒?”

    嘉平帝扔下手里的文书,意味深长的问:“你的意思是,恭妃是冤枉的?”

    “未必完全冤枉,毕竟那些经书是不会有错,肯定出自恭妃娘娘之手,臣怀疑的是,恭妃娘娘乃是被有心人利用了,在前面充当了靶子,事后被推出来当替罪羊的。”卫敏斋自始至终都很是沉着坦然:“否则的话,为什么恭妃娘娘死了,这毒药又用在了七皇子殿下身上?”

    说起这个,嘉平帝的语气就越发的森冷:“只可惜孙如一那个蠢货不把事情说清楚,他才是这件事最关键的人物,可是竟然却死了!”

    当时卫敏斋已经觉察到了太医院开给太后和七皇子的药是一样的,有阴阳药方----明面上开的药那是治疗时疫的方子,但是太医院消耗的解毒的药材速度却很快。

    维持太后的生命要用的药材很独特且珍贵,之前消耗的速度都没什么太大的变化,自从七皇子病了以后却用的快了一倍,这让刚回来的卫敏斋起了疑心,他亲自去了太医院,而后发现了太医院开阴阳药方的事实。

    这个发现被卫敏斋禀报给了嘉平帝。

    嘉平帝震怒,叫了孙院判和秦妃娘娘来对质,现在证明七皇子很可能得的根本不是时疫了,那就也没什么好让秦妃避讳的了。

    秦妃娘娘手足无措,当场就哭晕了,说是孙院判未曾说过七皇子的病不是时疫而是中毒。

    孙院判面色惨然,最后承认七皇子是中了跟太后一样的毒,至于下毒之人是谁,孙院判也说不出来,而且立即就自己以头触柱撞死了。

    这件事令嘉平帝大怒。

    孙院判这样故意隐瞒,事情绝对另有隐情,可恨的是孙院判竟然还敢当着他的面选择自杀,他当场就下令把孙院判所有的家人都下了诏狱。

    现在提起这件事,嘉平帝还是余怒未消。

    卫敏斋相比起来就要平静许多了,他提醒嘉平帝:“圣上,他只是个太医,哪怕做到了院判,也没那个胆子谋害宫中贵人的性命,要依臣看,这件事的主谋另有其人,他也只是跟恭妃娘娘一样,是这其中一个环节罢了。”

    嘉平帝被卫敏斋的语气弄的全身都是寒意。

    这么说,宫中现在潜伏着一股连他都不能掌控的势力,这股势力竟然能够收买太医,联合宫妃,敢对他的母亲和儿子下手,这得是怎么样一股势力!?他们到底准备图谋什么?!

    嘉平帝的脸色简直阴沉的快要滴水了。

    他拍了拍桌子,让卫敏斋接着说。

    卫敏斋就沉声道:“一路查下去,臣觉得朱家的事也很不对劲,时疫之前来的就太是时候了,似乎是恰到好处的为了引开大家在太后的事情上的注意力,既然如此,带来时疫的流民能被人利用一次,就能被利用第二次,这一次顺天府的人交给臣的卷宗和文书就证明了这一点,那个在背后指使流民的齐正,身份来路不明,但是却能操控银号,让这么大笔的银子流向河北某处,这无疑说明他们组织庞大,势力不小,臣疑心他们有联系。”

    所以自然要去朱家一趟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这么说来的话,那之前为什么那些人盯着东宫就说得通了。

    这些人根本就是在跟皇室过不去。

    所以连太子妃的娘家都遭受牵连。

    嘉平帝忽然想起一事,就问:“那既然如此,被掳走的那个人到底怎么回事?他们跑到朱家抓了范爱卿的弟弟,为的什么?”

    难道范家也有什么秘密不成?

    卫敏斋咳嗽了一声,低声道:“臣怀疑他们是抓错了。”

    什么?

    嘉平帝有些疑心自己的耳朵,闹着玩的吗?他们既然都图谋这么多了,还能抓错人?

    卫敏斋看出嘉平帝的疑惑,就解释道:“圣上不知,臣等之前奉命查找柳大夫,曾经看过柳大夫的画像,这一次范大人的弟弟失踪,也让刑部的郎中画了人物像出来,他长得跟柳大夫很像,所以.....臣疑心他们不是为了抓范大人的弟弟,而是抓错了人,误以为他们抓的就是柳大夫。”

    嘉平帝彻底不说话了。

    他一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卫敏斋也就跟着安安静静的,什么都不说,站在边上如同是个隐形人。

    过了一会儿,嘉平帝才冷声道:“说起来,柳大夫有个朋友是能研制出解药的关键人物,朝廷找他是为了要解药,那那些人找他,自然也是为了这个,他们既然要毒死太后和七皇子,为什么又要找到柳大夫?”

    问完这个话嘉平帝就又沉默下来。

    事实上,他们要找柳大夫,更大的可能不是为了解药,而是要阻止柳大夫和他的朋友能够研制出解药,想要杀人灭口吧。

一百五十九·姑姑

    这么说的话,那现在太后和七皇子的处境岂不是更加危险?嘉平帝的心情一下子又变得极差,母亲中毒已经让他十分真怒,现在连儿子也如此,重要的是,太子楚庭川现在还全无消息,派去围场行宫那里找楚庭川的队伍一无所获,到现在还没消息传回来,他现在已经怀疑也是那帮人在背后捣鬼。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太子的处境就危险了!

    嘉平帝冷冷的看着卫敏斋:“查!给朕严查!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把背后之人给朕查的清清楚楚,朕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胆,竟然公然犯上作乱!这是谋逆!”

    毒害一国太后,陷害太子,这不是谋逆是什么?!

    但是其实嘉平帝心中早已有数,他嗤笑了一声:“徐家.....到底是朕原先待他们太宽容了!才会让他们生出这么大的胆子,简直是胆大包天!”

    他现在半点都不后悔端了徐家。

    这样的反骨之人留着也只是祸害,迟早有一天,他们觉得朝廷对他们没那么宽容的时候照样会谋逆,他们死一千次一万次都是该当的!

    嘉平帝越想越是愤怒,决然对着卫敏斋道:“你不必顾虑,朕给你先斩后奏之权,不管你查到谁头上,只要他们不肯配合,你就可以随意动刑!去吧,别叫朕失望。”

    卫敏斋应了一声是。

    之前查徐二少爷的时候其实他就已经想要这个先斩后奏的承诺了,但是事关重大,嘉平帝怕牵连太广,到底是没有给他这个许诺,所以他处处掣肘。

    毕竟徐家随着开国便是公爵,到了如今已经跟楚家皇朝共存了百余年了,他们经营之深,人脉之广,简直令人无法想像。

    不管怎么说,跟他们有利益牵扯不得不站队他们的人太多了。

    他这次追到江南去就一无所获,重重阻碍。

    幸亏徐二少爷不是个能沉得住气的性子,否则的话他一直躲在背后,就算是想要找他,也不知道要费多少心思。

    见他答应了,嘉平帝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道:“你去见见你姑母,你一走就走这么久,她也怪挂念你的。”

    卫敏斋顿时有些诧异。

    印象中嘉平帝对于卫皇后可是一直都很不待见的,这一次回来却似乎跟卫皇后的关系缓和了许多?难道是因为最近宫中频频出事的缘故?

    他挑了挑眉,到底什么也没问,转身按照嘉平帝的吩咐去了卫皇后宫里。

    卫皇后没想到卫敏斋会过来,听说是嘉平帝叫他过来的,忍不住就笑了笑,夫妻这么多年,从来不曾这么交心和平和的相处过,没想到反而是在她放下了之后,关系竟然比从前还好了许多。

    她对于卫敏斋过来到底是高兴的,虽然她们当中隔着当初卫老太太等人的恩怨,可是到底现在卫家出息的子弟就只有卫敏斋了,卫家二房三房眼看着是绝对不可能在短期内东山再起,她总是想念自己家人的。

    “刚从外地办差回来,就又接了差事,固然是因为你得力的缘故,可是你也不是铁打的,还是要保重身体。”卫皇后现在对于这个侄子也没从前那么多要求了,人一旦没要求的时候,关系就会自然许多,现在卫皇后对卫敏斋也是如此,她又叹了口气:“宫里最近出了许多事,圣上又要忙于国事,又要牵挂太后和七皇子,真是心力交瘁,你回来了,也是好事。”

    卫敏斋一直安静的听着卫皇后说话,不时附和几句点点头。

    卫皇后就又问他:“最近收到老家的信了吗?你祖母他们怎么样?”

    “母亲一直都有定时送礼送东西过去。”卫敏斋言简意赅:“祖母她老人家身体也不错,听说闲暇的时候还亲自开辟了一块菜地,倒是很自得其乐,族中在老家的人也都很尊重祖母,祖母如今膝下还养着三叔的小女儿。”

    卫皇后忍不住笑了。

    卫老太太从前没嫁给卫家做填房的时候,是小家碧玉,在家中也是喜欢侍弄花草的,但是后来富贵了,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倒是不再为了争权夺利之后,日子竟然过的轻松许多,她也不再想这件事,点点头就道:“母亲好,那本宫也就放心了,至于你两个叔叔,本宫也知道他们心术不正,对你们母子多有薄待,你不必理会他们,本宫往后不会因为这个再难为你。”

    卫敏斋终于有些明白嘉平帝为什么如今对卫皇后的态度好了许多了。

    卫皇后从前总是针尖对麦芒似地,根本就是个见谁都不顺眼的性子,从来不讲道理,但是现在却平和了许多,也不再那么浑身戾气了。

    既然卫皇后这么说,他也道:“皇后娘娘也请放心,二叔三叔只要能够孝顺祖母,不再多思多想,从前的事,母亲跟我都不会再提起了。”

    对于这两个野心家来说,一辈子在乡下种田,已经是最狠的报复了,就算他们仍旧不缺银子,也是一样的。

    他们活得越久,看着他把承恩侯府经营的更加蒸蒸日上,就会越发痛苦。

    他不会费心思对付这两个人。

    卫皇后很感慨,还没来得及跟卫敏斋多说几句,就听见外面掌事太监进来,急匆匆的说秦妃娘娘病倒了,要请太医。

    唯一的儿子中了毒,而且这毒还不知道能不能解,秦妃这些天的身体一直都不好,只是像今天这样晕厥还是头一次,卫皇后急忙站了起来,想了想就道:“先请高太医过去,本宫随后就到。”

    哎,真是一件事接着一件事,卫皇后皱了皱眉:“你要快些把背后作祟之人查出来,否则这事儿什么事时候是个头?人心惶惶的......太子妃如今都已经月余未出宫门半步了,再拖延下去,只怕老娘娘的身体也支撑不住多久啊。”

    卫敏斋眉心动了动。

    朱元是个要强的人,也不知道是多难才一步步把棋局撑到如今,接下来他的确是要加快动作了。

一百六十章.心慌

    卫皇后对于宫中最近发生的事实在是应付的疲于奔命,这本来就不是她所擅长的,如今却一桩桩一件件都摆在她面前等着她去解决,这给了她莫大的压力。

    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她终于有些明白太后从前对她的愤怒和不满来自于哪里了。

    她当初时常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根本没有处理过宫务,也不明白太后到底为了她承受了多少压力。如今事情都堆到了自己头上,她才终于明白了,原来这些事可以这样繁琐烦人。

    她更怀念当初朱元在的时候了。

    如果朱元还能理事,哪里会有这么多麻烦。

    尤其是在面对着秦妃娘娘的时候,她更是忍不住右眼皮狠狠地跳了跳。

    天天都看着这些人哭,她真是已经有些厌烦了,可秦妃娘娘现在毕竟是儿子出了事,这样的反应也是难免的,卫皇后将心比心,想着自己是如何担心楚庭川的,倒也很和颜悦色的安慰了她,又道:“也不只是你一个人担心,圣上如今为了这件事也是寝食难安,再说太后中毒的程度还比七皇子更深一些,我们也担心,你整天哭哭啼啼的也不是法子,若是实在心里难受,倒不如静静去看看佛经,总算是能消磨些时间。”

    这是卫皇后的经验之谈,当初她自己就是这么一点点的熬时间等着禁足解除的。

    秦妃娘娘的眼泪如同是断了线的珠子,根本就停不住,她呜呜咽咽的哭了会儿,哽咽道:“臣妾也知道圣上和皇后娘娘心里也只有比我更担心的,但是七皇子他到底年纪还小,我实在是担心他撑不住……”

    她哭了一会儿,又追问卫皇后:“皇后娘娘,求您行行好告诉臣妾,到底外头是怎么着了,找到了柳大夫没有?不是说柳大夫知道这个毒药,也知道该怎么解毒吗?他人怎么还没有影子?”

    秦妃娘娘心里紧张死了。

    他真是恨朱元已经恨之入骨,恨不得咬掉朱元的一块肉,也不知道朱元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竟然把主意打到了七皇子身上!

    还有孙院判,他分明是徐二少爷收买了的,但是竟然得了失心疯了,去嘉平帝那里说七皇子是中毒不是得了瘟疫。

    为了这件事,秦妃娘娘最近都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仿佛每次只要闭上眼睛再睁开就没有明天了。

    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实在是太难过了,更让她心里不安的一点是,现在她的宫殿层层守卫,连个蚊子都飞不进来,这样一来,连自己的人也不方便进出传递消息了。

    她半点消息都收不到,也就不知道孙院判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更不知道徐二少爷的计划是怎么样。

    找到柳大夫了没有,解药是不是有眉目了,这些要紧的消息她一点儿谱也没有。

    也是实在是逼于无奈了,她才想要借机探讨皇后的口风,看看皇后是怎么说的。

    卫皇后咳嗽了一声,叹了口气就摇头道:“不是我们不告诉你,是实在没什么线索,孙院判那个人畏畏缩缩的,说了七皇子是中毒以后就一头碰死了,他背后到底是谁指示的,他也没说清楚。”

    秦妃娘娘脸色煞白。

    孙院判死了?!

    孙院判怎么会死呢?有选择的话,他是最想活着的,他那个老来子还小呢!

    而且孙院判分明隐藏的很好,只要孙院判不捅破,那七皇子是中毒的事就根本不会泄露出去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二少爷不会让孙院判这么做,那孙院判这是在做什么?

    他难道是忽然良心发现了?

    不,不会的,他要是有良心,就不会帮忙指证恭妃了。

    那就是……

    是不是宫外的那个孩子出了什问题?!

    是谁做的,朱元吗?!

    秦妃娘娘被自己的猜测给惊住了,一时竟然连卫皇后叫了她几句都没有听见。

    卫皇后倒是没想那么多,在她看来,儿子出事,秦妃娘娘这个失魂落魄的反应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没什么好怀疑的。

    她只是叹了口气,安抚的对秦妃娘娘道:“你也不要太担心了,那帮人虽然鬼祟阴险,但是却也不是毫无破绽,现在这件事已经交给敏斋去办了,敏斋那个孩子你也应该清楚,最是和稳重靠得住的,他已经查到了,那些人想要去绑架柳大夫的,只可惜弄错了消息,把人弄错了,掳走了范大人的弟弟,真正的柳大夫没事,朝廷已经让人去接回来了,只要找到了柳大夫,那七皇子和太后中的毒自然也就能够解了。”

    秦妃娘娘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她完全没想到事情发展成了这样,什么叫做抓错了人?!

    徐二少爷是废物吗?!这个都能弄错!

    现在把这个都弄错了,不仅希望落空而且还露出了破绽,卫敏斋的鼻子比狗都灵,他一定会查到徐二少爷那里的!

    那到时候哥哥那里岂不是也危险了?哥哥可很信任徐二少爷!

    她顿时心慌意乱,只觉得整个人都蒙了,一旦想到这个,她就坐立难安。

    卫皇后看出她的情绪不对,再安慰了几句,就拍了拍她的肩膀,又看了七皇子一回,才走了。

    秦妃娘娘浑浑噩噩,一直到卫皇后走了以后也还是闷闷的,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外头的事到底怎么样了,发展到了什么程度,哥哥知道抓错人了吗?

    如果哥哥还不知道,那把这个假的柳大夫留在身边,这岂不是给自己惹祸上身吗?!哥哥迟早会把卫敏斋给招过去的!

    她扶着门槛,望着外面的天一时情绪低落到了极点。

    该怎么办?她现在连一个消息都送不出去……收消息就更不可能了,可是眼下这情况,什么都不做那就等于是在等死,不行,她绝不能坐以待毙,一定要想个法子……

    她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攥紧了拳头,再回过身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平常的镇定,虽然脸色还是苍白的,但是神情却已经好看了许多。

一百六十一.错事

    卫皇后是去东宫看朱元了,瘟疫现在暂时已经得到了控制,而且朱元本身就医术高明,现在时间过了这么久朱元还是没事,那自然就是真的没事了,卫皇后现在也不想避讳这些。

    卫皇后过来,东宫众人都打起了精神,毕竟他们东宫都已经冷清许久了。

    这种冷清实在是让人害怕。

    水鹤也松了口气,脸上带出笑来急忙跑来和朱元报信。

    朱元正和自己下棋呢,听见说是卫皇后来了,略微一思忖就知道自己等的消息应当是差不多已经来了,就放下了手里的事,换了衣裳去迎接卫皇后。

    卫皇后老远就已经看见了朱元,急忙让朱元起身,又道:“何必接出来?你的心意本宫都知道。”

    朱元只是笑了笑,脸色有些苍白。

    这是太久没有出过门的缘故,卫皇后看在眼里,忍不住叹了口气,心里有些明白,是了,楚庭川都已经消失这么久了没有消息,朱元自己又被禁足在宫里,绿衣出嫁还出事了,朱元会憔悴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因为太后中毒的缘故,卫皇后心里对朱元之前还存在的一些心结也彻底消散了。

    她见朱元静静地,就忍不住安慰她:“你也不要太心急,庭川是个有福气的孩子,虽然暂时还没消息传回来,但是圣上已经增派了人手过去找他,不用多久肯定就有消息了。”

    这一点朱元的确是不知道,听说嘉平帝又增派了人手,她诚心实意的道:“多谢父皇体恤,我也相信殿下一定吉人自有天相的。”

    “是了。”相比较起面对秦妃娘娘时候的鸡飞狗跳,卫皇后对朱元这不哭不闹的性子可是太喜欢了,她嗯了一声,拍了拍朱元的手背:“对,还不仅如此,那个在绿衣婚宴上被掳走的范大人的弟弟,你可知为什么有人大费周章的打他的主意?”

    终于有消息了!朱元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神情有些茫然。

    卫皇后便冷笑着说了原因,又道:“那些人是真的疯了,还想杀人灭口呢,谁知道却把人给弄错了,现在案子已经被顺天府报给了上头,正式由锦衣卫接了,敏斋他就是主管这个案子的,你放心吧,一定会给绿衣一个公道。”

    朱元在心里忍不住欢呼了一声,她没有想到,这个案子最终竟然是被卫敏斋接手了。

    有卫敏斋在,那可就又事半功倍了。

    和卫皇后说了会话,该探听的消息都探听完了,她总算是稍微放心了。

    水鹤最机灵,见她心情好,急忙问她是不是有了什么好消息。

    这种好消息。朱元是不会瞒着她们的,就把卫皇后带来的消息告诉了她们。

    花楹和水鹤都又惊又喜,尤其是花楹,她忍不住喜极而泣:“姑娘,这也就是说,很快就能把那伙人给找出来了!”

    假的柳大夫本来就是她们故意安排的。

    跟着去就是为了方便顺藤摸瓜,抓出主谋。

    现在卫敏斋接手,只要那边的柳大夫给些线索,卫敏斋就能把他们一网打尽!

    等到那些毒瘤被抓了,她一定要去买鞭炮放一放。

    朱元忍不住被她们两个给逗笑了,摸了摸水鹤的头,轻声道:“不用担心,不会有什么纰漏了。”

    以后的事情交给卫敏斋,她很放心。

    现在唯一让她担心的,只有楚庭川了。

    宫外的事情她只能做到这里了,没有更大的能力,楚庭川现在却在行宫那边,她实在是鞭长莫及。

    只但愿楚庭川那边可以一切顺利。

    见朱元情绪又低落了下来,水鹤和花楹对视一眼,都知道她肯定是想起了楚庭川。

    朱元最近都很镇定,可是谁都看得出来她对于楚庭川的担心。

    可惜对于这一点她们也帮不上任何忙,花楹灵机一动,问朱元:“对了娘娘,孙院判的儿子该怎么处置?”

    她们可就是掌握了这个宝贝疙瘩才逼着孙院判反水,跑到嘉平帝那里说七皇子是中毒的。

    但是现在七皇子是中毒的事已经被拆穿了,孙院判也死了。接下来这个孩子其实已经没什么作用。

    难道他们要一直养着?

    说起这个,朱元果然有了些精神,挑了挑眉就道:“让他们把人交给卫敏斋,他会有用处的。”

    水鹤答应了,又很不解:“姑娘,咱们干什么要让孙院判多此一举啊?就算孙院判不站出来,咱们也有法子证明七皇子是中毒呀,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劲让孙院判说句话就死呢?”

    朱元缓缓牵了牵嘴角,冷笑道:“秦妃娘娘这个人很能忍,若是不这么做,怎么让她露出马脚?”

    人只有慌了才会多做,而多做多错,这个道理是自古不错的。

    秦妃娘娘怎么会知道孙院判到底说了什么,她心里只会慌的更加厉害。

    只有这样,她又接不到外面的消息,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才容易做错事。

    她顿了顿,就嘱咐花楹:“待会儿让内史省的人注意些,她应该要有所动作了,别被她蒙混过去了。”

    花楹急忙点头,心里有种出了口气的感觉。

    熬了这么久,秦妃娘娘之前是怎么让她们东宫的人担惊受怕的。她们现在就要让秦妃娘娘同样尝尝这个滋味。

    这么久了,也该让她付出一点儿利息了。

    东宫总算是安静了一些,但是保定府却风起云涌。

    秦大人快要支撑不下去了,他本来脾气就不是很好,现在事情这么多他就更是越发暴躁。

    不过徐二少爷根本懒得理会他。

    他只担心齐正,齐正这么久了还没消息,一定是出事了。

    齐正手里握着的消息太多了,一旦被人发现,那对于他们就是灭顶之灾。

    他实在是放心不下。

    可他现在又的确是没有法子,只能着人不停去探听消息。

    好在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很糟糕,至少他终于接到了金宝的信,在信中金宝说,已经探听到了楚庭川的消息,正准备动手。

    徐二少爷心情好了一些。

    先弄死一个楚庭川,那就不亏了。

一百六十二·断尾

    秦大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已经被气的晕了,这一次竟然看不出徐二少爷的暴躁,还没等徐二少爷那边给出什么反应,他又追到了徐二少爷的住处,很不客气的警告道:“你别以为我们没了你就真的不行了,要是你再不给出个法子,你别以为你有什么好下场,要死我也得拖着你一起死!反正大家都完蛋!”

    徐二少爷正在看信,原本他是很高兴的,但是秦大人的一番话顿时又把他给拖入了现实里,他阴沉着脸抬起头来,面色漠然的看着秦大人,终于懒得再维持表面的平和,而是喊了一声徐管家,见徐管家出来,便对着徐管家道:“教教秦大人,咱们府里胡乱闯别人的房间,该是个什么下场。”

    真是够了。

    若不是靠着他一路扶持,秦大人想走到如今这一步都比登天都难,现在倒好,或许是太过顺风顺水了,秦大人还真的以为徐家的人是牛马,随意供他们驱使了。

    不管以后如何,秦大人心中会不会记仇,但是徐二少爷觉得有必要让秦大人现在认清楚现在的局势,知道什么叫做盟友,什么叫做互相尊重。

    徐管家心里也早就已经憋着一股气了,秦家什么都没有,说到底就是光棍一条,只不过就是有个皇子和皇妃罢了,但是若不是有徐二少爷帮忙,有跟没有有什么两样?

    现在倒好,还没登上那个位子呢,先就这么颐指气使了。

    真要是发达了,以后哪里还有徐家的位子?

    升米恩斗米仇,凡事还是一开始就应该有个尺度才好,他立即上前反剪了秦大人的双手,动作利落的将他给压倒在了地上,顺势将膝盖定在了他背上,沉声道:“秦大人,我们二少爷已经跟您说过许多次了,他在忙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扰,何况这是我们二少爷的书房,事先就跟您说过的,有什么事,还希望您能先指使人来知会一声,您也不喜欢您的书房卧房不管是谁都能进吧?”

    秦大人简直气的七窍生烟:“你们大胆!你们这些贼匪,若不是我们收留你们,你们就是丧家之犬!信不信我现在出去叫喊一声,你们就完了!”

    徐二少爷嗤笑了一声。

    徐管家也立即会意的加重了力道,把秦大人压得一动都不能动,冷笑道:“秦大人,咱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可不兴说这些小孩子打架过家家的话,您出去啊,现在小的就放开您,您出去叫喊几声,看看到底是谁倒霉。”

    秦大人哪里敢真的出去喊,他也就是一时气怒,她心里知道,徐二少爷是个心狠手辣的人,要真的她敢出去告密,那下一刻只怕徐二少爷就敢灭了他们秦家满门。

    屋子里总算是得到了片刻安宁,徐二少爷见秦大人不再吭声了,才对徐管家道:“行了管家,放开秦大人吧,秦大人也是一时气急,往后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了。”

    秦大人颜面尽失,他被徐管家扶着站了起来,毫不迟疑的甩开徐管家搀扶自己的手,冷冷的活动了一下手腕,看着徐二少爷道:“光是对我在这儿横有什么用,京城的事处理不好,一样完蛋!你不要以为你们跑的了,我们要死一起死!”

    徐二少爷点了点头,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我知道了,秦大人不必每天都来对着我说一遍。”

    他说着又问秦大人:“秦妃娘娘一直没有消息再传回来吗?”

    说起这个秦大人就觉得心里更加烦躁,妹妹传信是很方便的,在之前他们从来没有像是这次这样过,这么久都收不到秦妃娘娘的信。

    他沉着脸点了点头。

    徐二少爷的脸色也有些难看。

    事情的确是不对劲,京城应当是出事了。

    齐正那边也不知道究竟如何了,好在齐正忠心耿耿,哪怕是落在了官府手里,也绝对不会出卖他们的。

    不过到底事情麻烦了。

    徐二少爷想了想,就道:“我这边也暂时没有更新的消息传回来,现在也不能轻举妄动。稍等等吧,等一等,看看我派去的人回来以后怎么说再说。”

    秦大人坐在椅子里,满心都是仓惶和疲倦:“可是这么等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我们也不知道那头究竟出了什么事,孙院判那个丧心病狂的,他是不是疯了?竟然说七皇子是真的中了毒,也不知道......会不会是他儿子在齐正那里出了什么差错?”

    虽然不大愿意相信,但是现在这个可能性显然是最大的。

    徐二少爷也没有反对,他只是对秦大人低声安慰:“也不要太紧张,至少宫中现在还没有消息传回来,如果真是孙院判儿子出了问题,孙院判才说出七皇子是中毒,那为什么秦妃娘娘还能给您传信出来,并且没受到牵连?事情应当没这么简单,一切还有转机。”

    转机?

    秦大人半信半疑的看了他一眼,不再说什么,过了许久,才闷闷的道:“是东宫吧?”

    徐二少爷沉默不语。

    就算是,朱元难道还真的有三头六臂不成?

    他要楚庭川死!

    对于朱元来说,楚庭川死了恐怕比她自己出事还要更加痛苦的吧?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可都是靠着楚庭川的身份地位得来的,只要楚庭川死了,她就什么都不是了,她还没有生下一儿半女的,楚庭川死了,她的身份地位就只会更加尴尬难堪。

    想到那一天,徐二少爷就觉得心中畅快,他盯着秦大人大有深意的笑了笑,说:“不必紧张,七皇子年纪还小,他还是什么都来不及参与的年纪,大人们的恩怨,不会连累孩子的,只要楚庭川死了,那圣上还有得选吗?”

    哪怕秦妃娘娘被查出来跟太后中毒有关,只要楚庭川死了,对于嘉平帝来说,可以选择的最优方案也就是杀了秦妃娘娘,处置秦家,但是却绝不会对七皇子怎么样。

    不仅如此,七皇子还会成为新任太子的人选。

一百六十三·求生

    有些时候,这世上的事本来就是如此冷酷。

    到时候秦大人受牵连是肯定的,但是他们徐家却总有暂时隐退等待东山再起的机会。

    秦大人紧紧地盯着徐二少爷,似信非信的问:“你真的有把握?”

    “若是没有把握,我为什么还如此镇定?”徐二少爷见已经差不多安抚好了秦大人,便打发他走:“好了,大人也放宽心吧,一出事就大呼小叫的是解决不了什么问题的,有那个时间,还不如用来想想怎么能够脱身,怎么能够解决事情更加妥当。”

    打发走了秦大人,徐二少爷就靠在椅背上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转头问徐管家:“柳大夫那边怎么样了?有动静没有?”

    费这么大功夫把人给抓来,可不是好吃好喝的供着他的。

    徐管家对于这个可能会搭上齐正的柳大夫很重视,闻言就道:“已经按照他给的地址去寻访了,到时候找到人,就能第一时间带回来。”

    只是现在偷偷研制解药也没森么太大作用了。

    研制出来,七皇子的毒解了,那太后呢?

    大家都不是傻子,肯定会疑心秦家的。

    徐二少爷仿佛是知道徐管家担心什么,轻轻的抬起手按了按眉心:“这件事,总要给出个交代的,朝廷里也不是都是傻子,这个替罪羊,注定只能是秦家了。”

    徐管家恍然大悟。

    怪不得徐二少爷还是坚持要柳大夫,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

    是了,谁还会比秦家当这个替罪羊更合适呢?

    为了让自己的妹妹和侄子上位,所以秦家把太子和太子妃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当然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二来,太后对东宫偏爱非常,当然也是一个大石头了。

    秦家要除去他们,理由都是现成的摆着的。

    徐管家心领神会了,低声问徐二少爷:“那少爷,既如此,我们是不是也该准备准备了?齐正那边虽然还没消息,但是眼下来看肯定也是不怎么好,我们动用的银子数额太大,要查齐正,就很容易查到这里来,之前我是怕您另有打算,所以不敢说,如今.....咱们是不是该早做打算了?”

    要甩脱这个麻烦,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不提前筹备的话,到时候匆匆忙忙的,容易忙中生乱。

    徐二少爷嗯了一声:“正要吩咐你去准备,一定要小心,避开秦家人的耳目,不要惊动他们。另外,做最坏的打算吧,齐正固然忠心,可凡事不是忠心就能解决的,你想个法子,他们查账查下来,你知道怎么办吧?”

    徐管家心中有数,急忙转身去办了。

    徐二少爷自己呆在房间里,稍微等了一等,就回信给金荣和金宝,让他们不必有顾虑,需要什么尽管去找大同巡城御史。

    他们如今才是事情的关键,楚庭川一定要死,绝不能让楚庭川还苟延残喘。

    写完了信,徐二少爷仔细的亲自封了火漆,才把信交给了底下的人,郑重叮嘱道:“一定要亲自把这书信送到金宝金荣手里,不能有任何的差错,否则的话,所有人都可能性命不保,你明白吗?”

    手下人神情郑重,丝毫不敢掉以轻心,急忙表态:“二少爷放心,只要小的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这信有什么闪失,信在人在,信毁人亡。”

    他都说得已经这样郑重其事了,徐二少爷也不再过多叮嘱,嗯了一声,就让他去支银子,让他走了。

    忽然静下来,徐二少爷坐在原地又出了一会儿神,才站起来往柳大夫那里去。

    现在柳大夫更重要了。

    只要柳大夫在手里,不仅是个筹码,也是以后的关键。

    解药一旦到手,哪怕事情到了最糟糕的时候,还能借此跟朝廷谈条件,所以解药是必定要拿到的。

    他到了柳大夫所居住的院门口,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让左右开门。

    这座院子被看守的极为严格,不知道多少人在这里守着,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推开门,徐二少爷就看见柳大夫正坐在院子里看雪景。

    眼看着越发的冷了,人人都恨不得缩在屋子里,柳大夫倒是独辟蹊径。

    他冷笑着看了一会儿,忽然出声道:“柳大夫倒是清闲的很,到了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有心情赏景。”

    柳大夫似乎是被惊了一跳,转过身看见是徐二少爷,才撇了撇嘴:“不然呢?要不我给您哭一个,您就把我给放了?”

    这怎么可能?徐二少爷哂笑,却又忍不住皱眉,他怎么觉得这个柳大夫跟刚来的时候有些不一样了?

    当时柳大夫刚被抓来的时候,可是哭哭啼啼的,一副胆小如鼠的样子。

    可如今看着,却好像又不是这么回事了。

    不过他一时之间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对,也就没有再吭声,只是盯着柳大夫看了一会儿,才问他:“对了,你那个朋友,什么时候会来?”

    柳大夫似乎有些不大耐烦,冷冷的道:“该来的时候自然就来了,二少爷急什么,我这个等死的人还没急呢,您倒是先急了。”

    徐二少爷被他的态度弄的有些恼火,怒极反笑:“是啊,你也知道你现在的生死都掌握在我手里,若是识相的,就最好放聪明一些,否则的话,我有的是法子让你生不如死!”

    柳大夫没有再说什么。

    徐二少爷也被他的态度激怒,不愿意再待下去,出了门站了一会儿,低着头将事情都在脑海里梳理了一遍。

    只是事情实在太多太杂了,他一时之间想的有些头痛,正有些烦躁,徐管家的儿子就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二少爷,总算是找着您了!我爹有要紧事让我告诉您!”

    徐二少爷挑了挑眉,这里四处都是他的人把守,并不担心另有耳目,他便直接问:“什么事?”

    徐管家的儿子压低了声音,很是小心翼翼的道:“您一直以来想要联络的草原上的,错木达的侄子,联系上了,那边问您,是不是有兴趣见上一面。”

    徐二少爷整个人精神一振。

一百六十四·退路

    错木达兄弟都是死在朱元手里,朱元为了那两个孩子可是费了大劲儿,这件事徐二少爷原本不知道,后来还是因为他要从齐正手里拿当初国公府藏起来的银子,才从齐正那里得知了当初吴顺跟朱元的恩怨。

    说起来,如果不是朱元实在是做的太过分,把徐家给逼得家毁人亡,徐二少爷被逼的走上了绝路,他原本是不会愿意和朱元为敌的,毕竟一个女人心狠手辣成这样,原本就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了。

    可是没有办法,不想成为对手也已经成了对手了,而且是你死我活的那种,既然如此,那就得把自己的路给走好,否则一不小心,对着这样的人,就连想要苟延残喘的机会都没有。

    他之前所计划的最后一条路就在这里。

    祖父和父亲什么都好,就是在不该犹豫的时候犹豫,早在几年前,瓦剌人那边就已经透过了边境的关系传了想要修好的消息进来,只是祖父和父亲再怎么野心勃勃,也并没有接受走这一步。

    可他不同。

    祖父父亲是怕要承担千古骂名。

    可是他不怕。

    都已经无路可走了,还要在乎身前身后名,那不是在给自己找麻烦吗?

    他就要走出一条没人走过的路。

    他略顿了顿,就对徐亮点头:“你去回信,就说我有兴趣,安排了这里的事务,就能过去,你问问什么时候需要我过去。”

    徐亮飞快的答应了。

    徐二少爷直到此刻才觉得自己的手指都被冻得有些发麻,急忙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往自己的屋子里去了。

    傍晚的时候,徐管家就回来了,连晚饭都顾不得吃就先来见徐二少爷,低声回禀道:“二少爷,真出事了,咱们在京城的人没有一个能联系的上他的,还有他在京城的宅子,明面上的呢,已经被封了,谁都不知道是怎么了,至于暗地里的,我们也不敢去查探,怕有朝廷的人盯梢。”

    虽然是早就有预料的事,不过当亲耳听见,徐二少爷的脸色还是非常难看,他有些舍不得齐正这个聪明又得力的下属。

    而且齐正是之前徐老太爷他们培养了几十年的人了。

    他呼出了一口气,虽然心中已经愤怒到了极点,可面上却还是淡淡的,轻声问:“他的家里人,安排好了吗?”

    齐正是不会吐露什么的,正因为如此,他的家人,更要好好的被对待,否则这样的情势下,徐二少爷会失去人心的。

    徐管家早就已经把这事儿给办好了,听见徐二少爷问就急忙道:“您放心,一听见出事了,我就让人今天连夜把他们送走,眼下应该都已经动身了。只是二少爷,我看,我们也不能再拖了,能这么快就抓到齐正,说明他们早就已经等着齐正了,才能在他一回京城就马上动手,动作这么快,我担心就算是齐正扛得住什么都不说,他们恐怕也已经猜到是我们了,毕竟.....卫敏斋那个人,您是打过交道的。”

    卫敏斋!

    说起这个名字,徐二少爷的脸色有些狰狞。

    就在半年前,他还被这个人追赶得如同是丧家之犬,每天东躲西藏。

    他当然对卫敏斋印象深刻。

    “卫敏斋已经开始插手了?!”徐二少爷冷然抬眼看着徐管家,冷冷的问:“你怎么知道的?”

    卫敏斋分明事被嘉平帝派出去找他们了,但是他们已经想尽法子把卫敏斋往江浙那里引。

    他哪儿有那么快回来。

    “咱们在江浙的人写信回来,说是觉得风声没那么紧了。”徐管家尽量客观:“而且,出这么大的事,锦衣卫是那一位的快刀,除了卫敏斋,只怕他也信不过别人,我也是猜测。”

    否则齐正落马也太快了。

    停了一会儿,见徐二少爷不开口了,徐管家就试探着分析:“卫敏斋这么久了,是查到了我们许多东西的,浙江那边就被他抓了不少人,我看,如果是他回来了,那他很容易就会根据各种线索猜到我们头上,二少爷,我们不能再耽搁了,一定要早作准备,想得多总比想得少要好。”

    徐二少爷沉默了一会儿。

    沉默过后,他就赞同了徐管家的打算:“去准备准备,这地儿不能呆了。”

    反正他们准备去见错木达,如今正好,直接去见错木达也就是了。

    秦大人?

    他已经不在徐二少爷未来的计划里了。

    “唉!”徐管家巴不得这么一声,立即就要转头去办事,却又忽然比徐二少爷出声喊住了,他便又转过身子看着他:“怎么了二少爷?”

    徐二少爷略微犹豫一瞬,才道:“把柳大夫带上,今晚就走。”

    这个时候了,还要带上柳大夫?徐管家有些迟疑,但是徐二少爷既然坚持要这么做,肯定就有这么做的道理,徐管家也来不及想那么多了,马上去安排了。

    柳大夫闹的厉害,挣扎着不肯动:“你们这些人怎么回事?一面让我自这儿安心呆着,一会儿现在又要自己带我走,要我去哪儿啊!?”

    徐管家这个时候忙的要命,他根本就来不及安抚柳大夫的情绪,见他闹腾,就立即对着手下做了个手势,底下的人飞快把他打晕了。

    把柳大夫也塞上了马车,徐管家才擦了一把头上的汗,问身边的人:“确定一切都安排后了,再无什么遗漏的了吗?”

    京城那边只怕很快就会查到这里了,任何痕迹都得打理干净,否则就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底下的人不敢糊弄,急忙跟徐管家拍着胸脯:“您放心,都准备好了,还有秦大人那里,也瞒得死死地,等他们知道咱们跑了,怎么也得过两天了-----二少爷的行踪他是向来不知道也无权过问的,也因此不会引起他的警觉。”

    徐管家点了点头,确定一切都安排好了,才留下了几个人,自己去请了徐二少爷出来,亲自送他上了马车,而后一路畅通无阻的出了城。

    直到这时,他们才松了口气。

一百六十五·逃亡

    保定是秦大人的地盘,在这里呆了许久,凭借徐二少爷自己的财力和秦大人的人脉,关系是早就已经打通了的,所以即使是最近朝廷有命令让严格审核路引文书,但是徐二少爷他们出城还是半点阻力也没遇上。

    柳大夫醒来的时候,都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一醒来他就察觉出了不对-----他是在马车上!这马车还在动!

    他是被转移了!这让他忍不住吞了口唾沫,一时之间惊疑不定。

    这些人把他当柳大夫,但实际上他可不是什么柳大夫,他是小二,是被叔晨写信从向问天那里要回来的。

    这回姑娘让他乔装打扮成四十多岁的柳大夫,就是为了让他来顺藤摸瓜,牵出背后的人的,原本一切也进行的很顺利,他蒙混过关也没人怀疑,就在昨天,徐二少爷都还亲自来看了他,威胁他早点研制出解药呢!

    原本只要那些去找他所谓的神医朋友的人回来,就会把朝廷的人也带回来,到那时候,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这伙人都得完蛋。

    但是怎么就一夜的功夫,好像就出了大事,什么都跟之前不同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扒拉开一点儿帘子,才探出头去,就被人给喝止住了:“干什么!?回马车里去!”

    小二心里顿时就是一个咯噔。

    真的出事了。

    难道是他的身份暴露了?他这么想着,又自己在心里就先摇头-----不会的,若是真的身份暴露了,那按理来说他们根本不需要费劲儿带他逃跑,早就该把他给杀了,何必多此一举。

    可是如果不是身份暴露,那是出什么事了,这些人才要连夜逃跑?

    他没有寻思太久,马车就停了下来,不一会儿徐管家就掀了帘子进来,见了他醒了,就笑了一声:“醒了?”

    柳大夫一面摸着自己的后颈,一面不大情愿的问:“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让人跑来跑去的,难不成是耍着我玩儿?!”

    “柳大夫不要生气嘛。”徐管家不急不躁的,笑着看着柳大夫:“我们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瞧瞧,这不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你吗?只要你乖乖的,不闹幺蛾子,我保证,你不会有事的,等你那个朋友到了,该给我们的东西都给我们,那我们自然会放了你。”

    这话真是骗鬼呢,小二在心里冷笑,他是半个字都不信,可徐管家的口风紧得很,根本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柳大夫心里不由得着急。

    哪里有什么朋友?

    等到他们的人到了原本的地方没见着人,那一切就都暴露了。

    到时候他的处境危险不说,这些人只怕也再难抓得住了。

    不行,一定要想一个办法,通知姑娘那边才行。

    他不动声色的哼了一声,转过头一副心高气傲不愿意再搭理徐管家的样子。

    徐管家也不以为意,根本没把他的小情绪放在心里,转身下了马车,就去了徐二少爷的马车上。

    徐二少爷的马车向来是很豪华的,虽然外观上为了掩人耳目而半点不起眼,但是内里却很好话舒适,丫头正从壁盒里取出茶叶来给他泡茶,见了徐管家进来,徐二少爷就看向了他。

    徐管家压低了声音:“少爷,咱们走的真走对了,京城那边传来消息,说是齐正已经被锦衣卫提走了。”

    这么一来,锦衣卫查到保定也就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他们如今走的早,倒是影响小了许多。

    马车里安静了许多,徐二少爷端起茶喝了一口,眼里的光有些晦暗。

    落在卫敏斋手里,哪里会有那么简单,齐正是保不住了,也别指望能把齐正捞出来,这回秦家是必定要当这个替罪羊的。

    只是秦大人是个贪生怕死的,他这个人肯定扛不住事,到时候一定会把他们给吐露出来来.....

    终归还是有些麻烦的,徐二少爷往后仰靠在了引枕上,拉了拉膝盖上盖着的毯子,一时没有再出声。

    朱元.....

    竟然又是被朱元给破了局!

    孙院判的事如此诡异,若说不是朱元在背后当推手,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信的,迟早有一天,他一定要朱元付出代价!让她也尝尝这椎心泣血的痛苦。

    快了,快了。

    哪怕柳大夫和他那个神医朋友最后也没什么用处了,也没什么,反正人都已经在他们手里了,大不了最后他们把柳大夫给杀了,让朱元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太后没的救,这也挺好的。

    反正只要能让嘉平帝和朱元痛苦,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让留在保定的人都警醒些,有什么不对及时送消息出来,有必要的话,再让人假扮成我们,引开卫敏斋,别让他跟上来,他的鼻子比狗都灵,跟上来是要坏事的。”这是徐二少爷跟卫敏斋打交道以来得到的最大的教训,那就是,不要跟卫敏斋正面打交道,这个人心狠手黑,而且狡猾的像狐狸,一点儿破绽露出来,都会被他抓住。

    徐管家也知道厉害,对上徐二少爷,他也知道,是怎么谨慎都不为过的,他急忙道:“您放心,我已经把徐亮他们几个都留下了,一旦有什么不对,他们就会跟在浙江一样,把卫敏斋引开。”

    怎么也不能让卫敏斋跟上来,一旦落在卫敏斋手里,别说去见错木达了,只怕卫敏斋当即就会让他们去见阎王。

    被百般忌惮的卫敏斋正看着齐正,面带微笑的看了一眼刑房里的刑具,还有些和善的问齐正:“我看你也是个有骨气的,听说你把顺天府衙门的刑具都试了一遍,竟然也没有吐口,那不必说了,我们问你话,你肯定也不会说的,这里的刑具你挑一样吧,先给你松松筋骨。”

    齐正的伤才刚刚养好了一些,一看见这些刑具就下意识的皱眉头,在顺天府里的经历绝不是一个好的经历,而眼下他已经到了一个更恐怖的地方。

    卫敏斋这个人,你只要看着他,就会不由自主的觉得恐惧。

一百六十六·方法

    齐正是知道怕的,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年轻人不知道怕,无所畏惧,觉得什么关卡都能闯过去,但是到了他这个年纪,就懂的怕了。

    他原本是想着宁愿,也绝不能给二少爷丢人的,更不能露出破绽,让二少爷陷入危险治中

    可没想到,顺天府那边他都已经坚持熬过来了,如今却撞在了卫敏斋手里。

    饶是他早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对上了卫敏斋,他心里还是不由自主的发虚,满头大汗的对着面前的卫敏斋。

    卫敏斋挑了挑眉,声音还算是轻柔的问他:“怎么,自己不想挑?那我来帮你挑吧。”

    他说着,走到那一整排刑具之前,驻足了片刻,让人取下了一副镣铐,并两把剔骨刀,啧了一声就道:“这个就挺好的,你是个硬骨头,轻易是不知道低头的,简单的刑具呢,估计对你也没用,便直接省略了吧,不如我们来试一试,你跟昔日的关公比一比如何?不同的是,关公是刮骨疗毒,现如今,我们帮你是刮骨问案,怎么样?”

    那两把剔骨刀放在眼前,明晃晃的还在闪着寒光,叫人看着就觉得不寒而栗,面对着这个可怕的东西,连齐正也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目光里露出痛苦的神色。

    他知道卫敏斋的为人,这一场刑罚是难免的了。

    可是要他张口说什么,也实在是太难了,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剔骨刀。

    “这个玩意儿挺痛的。”卫敏斋面带微笑,眼里的光亮的叫人不敢直视,下一刻,他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在齐正腿上划了一刀。

    突如其来的剧痛袭来,齐正只觉得眼前一黑,卫敏斋挑的地方刁钻至极,正是右小腿那一处,齐正顿时只觉得钻心的痛,实在是忍不住尖叫了一声。

    “别怕。”卫敏斋伸手随意扯了他身上的一块料子下来,塞进他嘴里,堵住他的叫喊,淡淡的道:“我动作很快的,这样的痛,你只需要再受两百余次,也就行了,一般人撑不住这么久的,通常在三十几次的死后就要死要活了,不过你不同,我看你那些做派,很有死士的风范,你应当扛得住的,两百余次下去,你这双腿上的肉到大腿肯定是没了,不过没事,反正命是还在的。”

    齐正头上的冷汗简直如同是水一样的流出来,腿上的痛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眼前的人的可怕,有那么一瞬间,他都忍不住要跟卫敏斋和盘托出了。

    太痛苦了,他不想跟卫敏斋打交道。

    卫敏斋一面让人去准备,一面又问齐正:“七皇子和太后娘娘中毒,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剧痛让齐正的情绪变得有些迟缓,脑子也有些混乱,他一时反应不过来。

    他鼻腔里只能闻到浓郁的血腥味儿,这血腥味儿还是来自于他自己,这一点让他很崩溃,他总觉得身上还在流血。

    不过当卫敏斋的话问出来,他还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惊恐的摇了摇头,咬着牙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过他心里却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

    怎么会这样?

    他可是因为指使流民捣乱被抓进顺天府的,哪怕是在顺天府,他也是被问目的动机之类的问题,或是问他是不是和林家或是朱家有仇。

    没有一个人把这件事跟太后中毒或是七皇子中毒联系起来。

    关键是,这两件事相差也实在是太远了。

    卫敏斋到底是怎么一下子就想到这里的?

    他死死地看着卫敏斋,打定了主意不再开口。

    卫敏斋懒懒的挑了挑眉,径直又笑了一声:“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你不如再仔细想想?若真是不知道我在说什么,那你们谁都不不抢,抢柳大夫走为什么?”

    柳大夫!

    齐正心一下子都揪了起来。

    卫敏斋竟然已经查到这个了!

    “你有没有想过,当时顺天府为什么问你,问你抓范大人的弟弟做什么?”卫敏斋嗤笑了一声:“你们掳人之前也不查探清楚吗?竟然抢错了人也不知道。”

    抢错了人?!

    齐正一惊,心里一下子凉透了,可是他同时又觉得不对,怎么会掳错了人?当时他们把柳大夫抢回去,徐二少爷分明也亲自见过了柳大夫的,柳大夫也亲口承认了他是个大夫啊!

    怎么可能会弄错?!

    可是他仔细一想,在顺天府大牢里,那些人的确是问他到底跟范家有什么仇怨,把范大人的弟弟掳走是为什么。

    他们为什么这么问?

    柳大夫难道真有问题,不是什么大夫,而是范大人的弟弟?!

    想到这个可能,齐正顿时冷汗都出来了。

    如果真的弄错了人,那为什么他要承认?

    如果弄错了人,那二少爷的计划岂不是都要耽搁了?!

    齐正惊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一时连话都忘了怎么回。

    卫敏斋捏着他的下巴,好整以暇的嗤笑一声:“说清楚吧,到底怎么回事?你若是不说,那也好办,反正两百多刀这次你是避不过去了,我顺道把你叛变了的消息传出去,到时候不知道你那位主子还认不认你?”

    什么叛变?他立即意识到了卫敏斋的意思,卫敏斋竟然想对外宣布他招认了的消息!

    齐正瞪大眼睛看着卫敏斋,有些执着的冷笑:“他们不会信你的!”

    “是么?”卫敏斋单手扣住他的肩膀,猛地又是一刀下去,顿时又割了一片肉下来,见齐正痛的脸色狰狞,表情都变了,就面色沉沉的反问:“徐二少爷再怎么宽纵,也不会信任你如同信任亲人吧?再说连亲人也不一定信得过,瞧瞧徐家二房不就跟大房闹翻了,以至于现在成了这样吗?你说,若是徐二少爷对你起了疑心,那你怎么办?你是无所谓,你在我们诏狱里头,我们把你保护的好好的呢,谁能把你怎么着?他们的手伸不到这么长,可是我估计你的那些亲属全都在他们那儿呢吧?他们怎么办啊?”

一百六十七·轻重

    卫敏斋似乎全心在替他考虑,叹了一声气很是惋惜:“话说回来了,这一招儿吧,虽然挺损的,但是有用啊!你们徐二少爷这个人呢,我打过交道,狡猾、刁钻,性情古怪,他喜欢的时候,能把你捧到天上去,对你言听计从,可是他一旦认定你是叛徒了呢.....”

    他慢条斯理的坐在长桌后面,在阴暗的牢房里,一双眼睛仍旧亮的惊人,转过头地随意的问方良:“说说看,告诉这位齐掌柜,徐二老爷他们怎么了。”

    方良转过头看着齐正,啧了一声似乎是有些不忍心:“说起来,我都有些心里慎得慌呢,徐二老爷出告了英国公和世子,结果呢,他们家就差点儿全家都被灭门了,如果不是徐二老爷机警,只怕一家子都死光了。”

    徐二少爷的报复心之强可见一斑。

    这样的人,他认定你是叛徒的话,一定会不择手段的用尽办法对付你,让你生不如死的。

    齐正不怀疑这一点,此刻他身心剧痛,而且只觉得有股无能为力的疲倦感从四肢百骸涌上来,让他整个人都昏沉沉的。

    卫敏斋太狠了,他仍旧要对自己用刑,但是却要对外宣称他已经叛变,这一招简直阴损至极!

    这是在逼着他吐口。

    他的眼里闪现一丝挣扎,如果不说的话,那二少爷会相信自己的忠诚吗?父母妻儿能够得到妥善的安置吗?

    可是二少爷那个性子.....

    饶是忠心如同齐正,他也不敢完全说自己一定能得到徐二少爷的完全信任,让徐二少爷对于流言无动于衷。

    可是同时他又觉得若是自己说了,背叛了徐二少爷,是对不住国公爷,以后死了也没脸去见国公爷父子了。

    仿佛是看出了他的挣扎,卫敏斋轻声笑了笑,伸手点了点桌子,引得他看了过来,才道:“你也不要想的太多了,咱们话说回来,这事儿么,也不是没的谈,你瞧,我都知道你是给絮儿好也办事了,可见我找到他们也就是时间的问题,你有没有想过,你们为什么会抓错人?又有没有想过,你们是不是还要去找柳大夫的朋友?我跟着他们,一样能找到你们二少爷的,是不是?”

    他的声音仿佛有种魔力,齐正不由自主被勾起了心弦,满脸的迟疑。

    腿上的伤口还在不断流血,这样的流血量让他整个人都有些昏昏沉沉,让他的脑子也变得补那么清醒,反应变得有些迟钝。

    在卫敏斋说完这些话之后,齐正过了好一会儿,才嘶哑着声音问:“既然你什么都知道,那你到底要问我什么?”

    “很简单。”卫敏斋对他的配合还算是满意,见他现在的状态差不多了,便沉声道:“他的去处呢,也不必你说,看看你银号的那些账本流水,我就知道,他现在大概率是在河北那一片具体是在哪儿,也不是什么难事,我们查到都是早晚的问题,所以我也不为难你了,现在我只想要一份名单。”

    名单?

    齐正眨了眨沉重的眼皮,努力的让自己保持清醒,可是同时他又觉得卫敏斋的说法很有道理。

    只要不供出二少爷的地址来,也不算是出卖了二少爷吧?

    再说正如同卫敏斋所说,其实卫敏斋手里掌握的东西都已经足够多了,连太后中毒的幕后指使是徐二少爷,卫敏斋都已经查到了。

    更别论是其他的了。

    再说,他自己是不怕死,但是却不能不顾忌孩子和父母。他们毕竟老的老小的小.....

    齐正嘶哑着声音问:“什么名单?”

    “哦,也不难,就是你在京城,发放的银子,但凡领过的,收过你们银子的,你都说出来。这活儿也不难吧?再具体一点儿,比如说.....孙院判这种。”卫敏斋轻声道:“最好,是连宫里给你们牵线的太监宫女,你知道的,也都说出来。作为回报,我们可以保证你的亲人安全,毕竟你也知道的,,我们锦衣卫要找人很简单,徐二少爷不会把你的亲人带在身边吧?”

    是的,若是没有意外的话,二少爷会是送他们回老家去。

    他缓缓地动了动手指,看了卫敏斋一眼:“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骗我?”

    “我如果要骗你,你有法子吗?”卫敏斋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到底说不说,我只问你一遍,也只给你一次机会,你最好是抓住这个机会,别误以为我是什么好人了,否则,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他可不是一味的好脾气的人。

    真当他做善事吗?

    齐正毫无办法。

    他也知道卫敏斋说的是事实,因此再三考虑之后,他终归是说了几个名字。

    卫敏斋都一一让人记录下来,自己去了外头透气。

    不一会儿方良也跟出来了,见卫敏斋在廊下站着,就急忙走上前喊了一声大人,把那张纸递过去:“都在这上头了,您看,怎么办?这里头,不乏一些高品级的官员或是他们的亲属......”

    “全抓起来。”卫敏斋眉头也没皱一下。

    现在他手里有先斩后奏之权,不管是谁,根本没有必要顾忌。

    再说了,这可是太后和皇子中毒,牵连多广那都不算是夸张。

    方良听出他语气里的冷漠和不以为然,不由全身一震,知道不必再多说,他心里都有数,便急忙答应了一声:“那我现在就去抓人,至于这里头还有宫里的......”

    卫敏斋挑了挑眉:“单独列一份给我,我亲自去抓。”

    宫里的太监和宫女,那就更好了。

    而与此同时,秦妃娘娘也正对着之前一直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小宫女发脾气:“你到底有没有听懂我说话?!我说过了,不管怎么样,一定要送信出去给我哥哥!”

    都这个时候了,她根本吃不下睡不着,又要担心七皇子,又要担心自己什么时候会被查到跟太后中毒有关,整个人都快疯了。

    但是这个小宫女竟然这样没有眼色,看不懂眉眼高低,还不肯送信出去!

一百六十八·曝光

    秦妃娘娘觉得心力交瘁,整个人都被惊恐和担忧折磨的不成样子,直到现在,她才明白真正的让人耗尽心神的担惊受怕是什么滋味,并且已经深刻的品尝了这种痛苦。

    而心力交瘁,她的心情自然就不会很好,她心情不好,说出来的话就很难听。

    小宫女战战兢兢,还带着三分的执着:“娘娘,不是我不想去,实在是,实在是现在不是时候啊,现在宫里到处都人心惶惶,我上头的人也被看得很紧,若是我敢送消息出去,只怕还没送出去,我就先被抓住了,谁都知道我是您宫里的人,我一旦出事,都不必我说什么,您也处境变得难堪了呀!”

    其实秦妃娘娘自己也知道小宫女说的是事实,眼下这个时候,她做什么,都是多做多错,因为本来她就被朱元盯上了。

    可是她实在忍受不住这种等待的煎熬。

    要她忍着这口气,不管外面,窝在这宫里等消息,她实在是做不到,何况她都不知道等来的到底会是什么消息,会变得更糟糕还是怎么样。

    宫里的日子不好过,秦妃娘娘熬了这么多年,不管是位分还是宠爱,都不算是出挑的,唯一值得说道的,大约也就是生了个皇子,并且靠着这个皇子得到了一个妃位。

    她好不容易熬到这个位子,当有人告诉她,她可以更进一步,她当然是毫不迟疑的就想要抓住这个机会。

    她也一直都没后悔过。

    可是如今,她忽然后悔了,早知道,何必那么贪心?哪怕她什么也不做,七皇子以后迟早是要做藩王的,总还有个王位,她也能当上太妃。

    只可惜一时贪心被蒙住了眼,以至于现在竟然这么惨,还得提心吊胆的,到时候如果真是事发,别说是安安稳稳当太妃了,她连命都怕没了。

    她咬了咬牙,觉得脑子也不大清楚,心口也隐隐发疼,冷冷的转过头去死死地盯着小宫女:“快去!我让你快去你听见没有?!”

    小宫女吓得都要哭起来。

    她不想去冒这个险,但是现在秦妃娘娘逼得这么急,她又没有办法,只好惴惴不安的拿着秦妃娘娘的东西,磨磨蹭蹭的出了宫门。

    水鹤早就已经盯着秦妃娘娘宫里许久了,原本见她们一直没有动静,心里还有些没谱儿,不知道姑娘这回是不是低估了秦妃娘娘,秦妃娘娘其实是很沉得住气的。

    幸亏总算是还是等到了。

    她回过头,对身边的人扬了扬手,轻声道:“跟上去。”

    话还没说完,水鹤就又皱眉摇头,让那人等等:“先等等,不对。”

    拐角处的长巷里,卫敏斋领着十几个锦衣卫神情肃然的走过来,满脸都是跟。

    看见这么多人,水鹤先吓了一跳皱起眉来,紧跟着想了想就下了决心,仍旧声音压得低低的:“算了,我们回去吧。”

    她身边那个小太监有些茫然,又有些奇怪:“姑娘,咱们这就回去啦?那个小宫女眼看着就不对劲,咱们跟上去,肯定一跟一个准的......”

    “不必了。”看眼下这情况,锦衣卫肯定也察觉到了这小宫女的不对劲了,既然有他们出手,那他们当然就不必再插手了,毕竟反正最后她们也是要把人交给慎刑司的,现在能落在锦衣卫手里,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水鹤回了东宫,便径直去见了朱元,把那个小宫女出宫的事情告诉了朱元:“那个小宫女叫做紫菱,我问过了,她是一直都跟在秦妃娘娘身边的,虽然只是个三等宫女,可是秦妃娘娘去哪儿都带着她,十分看重,秦妃娘娘有礼佛的习惯,去礼佛也只带着她,最近因为七皇子中毒,秦妃娘娘宫里被严格盯梢,她们一直都没出过宫门,这一次紫菱出去,我看她急匆匆的,应当就是您之前猜测的,秦妃娘娘那里坐不住了,不过我们原本打算跟上去的,后来却发现锦衣卫去了,带队的还是卫指挥使......”

    朱元静静的听着,听见说卫敏斋带人跟上去了,就挑眉问:“卫指挥使亲自带人去了?”

    那估计未必就是因为跟踪紫菱去的,卫敏斋不需要,能让他动手,必定是已经有了什么根据。

    不过这样也是好事,卫敏斋出手,省去了她许多麻烦。

    她嗯了一声,静静的道:“你做得对,等消息吧。”

    又问花楹:“绿衣那边有消息了吗?”

    现在东宫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解禁了,是时候让朱三太太带着绿衣进来坐一坐了。

    花楹一听就知道朱元的意思,急忙道:“您放心吧,三太太早送了消息进来,已经说过了,绿衣没事,她好着呢,倒是锦常,现在伤好了,就一直催促着家里早点再次把婚期定下来,闹了个笑话,大家都笑话他是等不及了。”

    说起这个,大家都忍不住笑了。

    锦常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简直被绿衣拿捏的死死的,绿衣说什么便是什么,丝毫脾气都没有。

    朱元也忍俊不禁,对于锦常和绿衣这对小儿女之间的感情当然乐见其成,她笑了笑,对花楹道:“你让叔晨告诉三婶一声,差不多也可以带着绿衣递牌子进宫来了。”

    拖得再久,三太太心里只怕会没谱。

    还不如早些安她们的心。

    花楹应了一声,正要出门,就见底下她带着的宫女燕草急急忙忙进来,脸上带着些惊慌的说:“花楹姐姐,出事了,听说有许多锦衣卫把秦妃娘娘宫里围起来了,还有许多气势汹汹的朝着恭妃娘娘之前的宫殿去了,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来的这么快,花楹定了一瞬,点了点头,见燕草吓得厉害,便安抚了几句,就道:“不必紧张,你们行事都跟往常一样便是了,只是不要出去问东问西的,咱们宫里可容不得不安分大人!”

    燕草全身一震,她哪儿敢出去打听?锦衣卫进内宫来就绝对不会有好事,她们离得远远的还怕被事情找上呢。

一百六十九· 到头

    东宫的所有人都不自觉的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生怕下一刻锦衣卫就找上门来了,不过即使如此,锦衣卫在第二天的时候,还是上门来了。

    燕草吓得声音都变了,跑到花楹跟前的时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的这里,又是怎么开的口,抖抖索索的告诉花楹锦衣卫来了。

    花楹相比起来就镇定多了,她是知道的,自家姑娘跟卫敏斋关系不错,而且东宫说到底可什么都没做,锦衣卫上门来,绝对不是为了找麻烦的。

    “慌什么?!还没说什么事呢,娘娘都没紧张,你们倒是先怕起来了,没什么事,你们去忙自己的事情就是了。”她说着,便进去通知了朱元。

    而没过多久,东宫的掌事太监,跟着楚庭川最久的大太监魏云就进来了,恭敬的告诉朱元:“娘娘不必紧张,锦衣卫奉命抓人,咱们宫中也有几个底细不干净的,锦衣卫只是来带他们走的,不会惊扰了您。”

    魏云也算得上是楚庭川的心腹,对楚庭川向来忠心耿耿,毫无二心,他说着,就安慰朱元:“不独独是咱们宫里,六宫都有不少人被抓,这些人有些是偷盗宫中财物,有些是私下结了对食,还有些是私通宫外人,这一回是恰巧撞上了,娘娘不必紧张。”

    事情闹的竟然这么大?

    看来嘉平帝对于太后中毒一事也是已经忍了许久了,打算一举把宫里这些不安分的人都给连根拔起。

    这也是一件好事。

    清除了这些毒瘤,刚好能肃清宫闱。

    她点了点头,让魏云不必担心。

    等到第三天下午,卫皇后宫里忽然来了人让她过去。

    朱元并不拖延,换好了衣裳就赶到了卫皇后宫里,还没来得及请安,就先被卫皇后一把扶住了,卫皇后看着她,有些手足无措,又有些紧张迟疑似地,低声说:“你听说了吗?”她顿了顿,梳理了一会儿情绪,才接着说:“太后中毒,不只是恭妃自己所为,真正的幕后指使,其实是秦妃!”

    真是不可思议,秦妃平时是一个多低调的人啊,哪怕是卫皇后这么喜欢找事的人,都找不出她的什么不对来,觉得这个人淡淡的,与世无争的。

    没想到秦妃却是咋么个人,不声不响的,这可真是办了件大事,竟然还算计了恭妃,让恭妃冲在前头,给太后下毒!

    朱元见卫皇后激动的有些手抖,就咳嗽了一声,见卫皇后稍微回过神来了,才抿唇道:“母后,这事儿不能乱说罢?您怎么知道的?”

    “昨天锦衣卫抓了一天的人,就数秦妃宫里抓的最多,连贴身宫女都抓起来了,然后今天,圣上就告诉我,让我把宫里的人都管束好,然后把七皇子挪到我宫里来.....”

    这可是从来想都不敢想的事,这代表着什么?代表着皇帝对秦妃失望透顶了。

    现在锦衣卫是在查害太后的凶手,既然这样,那不是证明秦妃是凶手吗?

    再说,嘉平帝提起秦妃的时候,口气恨不得让她立即去死。

    “圣上已经将秦妃软禁了,规定谁都不许去探视......”卫皇后握住朱元的手,又有些后怕:“这个女人可真是够阴损的,不声不响的,但是冷不丁咬人一口,简直是入骨三分!她这么做,还不是因为恭妃是庭川生母,想利用这件事让圣上因为恭妃厌恶庭川?又害死太后,让庭川没有靠山,这女人可太狠了!”

    没想到卫皇后竟然也能想的这么通透清楚,朱元有些意外,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

    现在事情完全在往她所希望的方向发展。

    卫敏斋插手以后,事情还更顺利了。

    她听卫皇后喋喋不休的说了一阵,等到卫皇后情绪平复了,才劝卫皇后:“母后,这件事您不要插嘴,不管父皇怎么说,怎么做,您都不要插手,也不要对此事发表议论。”

    宫闱不清,这其实跟嘉平帝自己早年嫡庶不分是有很严重的关系的,若不是如此,宫里怎么会乱成这样?

    更不可能被抓住漏洞,让太后中毒。

    所以嘉平帝心里肯定不是滋味,这个时候,不能火上浇油,一定要尽量平息事端。

    卫皇后转念就反应过来了,知道朱元的意思,急忙点了点头附和道:“是,是.....本宫不能插嘴,圣上自己会有定夺的。”

    当然了,皇帝不是圣人,他的娘都快被害死了,他怎么可能会轻轻放过,再加上,宫妃跟外头的人勾结,这就更事犯了嘉平帝的大忌。

    根本什么都不必做,秦妃是必然完了,既然如此,何必要多此一举呢?

    与此同时,秦妃瑟瑟发抖的捂着脸坐在地上,整个人都是懵的,她漂亮的眼睛里含满了泪水,呜呜咽咽的哭着不敢出声。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夜之间事情就会变成这样。

    她最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一切简直跟做梦一样,她之前的野心和抱负一下就消失了,剩下的唯有恐惧。

    嘉平帝恶狠狠地看着她,眼里丝毫没有任何的动容,伸手指着她怒骂道:“贱人!你竟然敢谋害太后,你好大的胆子!”

    秦妃整个人都瑟瑟发抖,如同是秋风中的落叶,差点儿就要坚持不住晕过去,可她不敢,她是知道嘉平帝的脾气的,现在晕过去了,嘉平帝只怕立即就能让人弄醒她,到时候她就什么体面都没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秦妃脑海里一片空白,根本想不起来自己该怎么应付。

    她只好捂着脸摇头,又充满希望的睁大眼睛:“圣上,不是我,不是我!如果是我,我怎么会让自己的儿子中毒啊?不是我!您要相信我,我不敢谋害太后的,一定是有人故意要陷害我......”

    她哭的厉害,脸上鼻涕眼泪都一起流出来,连楚楚可怜的样子也装不出来了,形容都有些癫狂:“圣上,求求您,我没有,您别信那些人胡说,我什么都没做啊圣上!”

一百七十章·清楚

    秦妃从来没有这么惶恐过,这一瞬她只看得见嘉平帝冷冷的目光和冷漠的表情,她对这个男人再了解不过了,他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就说明真是对你厌恶到了极点。

    太极殿里气氛冷肃到了极点,嘉平帝指着她冷笑了一声,恨不得把她给生吞活剥:“你敢说你没有?!那你送出去的信是给谁的?!神武门那个羽林卫的侍卫是怎么给你传递消息的?!还有御膳房的大铛,他是怎么给你的毒药,你怎么说?!”

    秦妃的面色顿时惨白,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大张着嘴巴想要辩驳,但是却又一句话但是说不出来。

    他们竟然连这些都知道了!完了!他们连这些都知道了!

    秦妃在宫里多年,但是实际上的确是没攒下什么人脉,也并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但是自从秦大人那边搭上了徐二少爷以后,她在宫里就变得如鱼得水了。

    徐家当年鼎盛的时候,公主下降,徐家女子进宫当贵妃,宫里实在留下了不少人,后来这些人全都留给了秦妃使用。

    那个要命的毒药,也的确是徐二少爷通过这些人从宫外传进来的。

    但是这条线一直非常隐秘,除了秦妃她自己,其他人根本不知道这些人的底细,连当初恭妃出事,朱元和卫皇后把恭妃身边的人都查了一遍,也没查出跟她有半点关系。

    事实上,如果一开始能查出这些人,朱元就不可能就会对七皇子下手了。

    可是现在,这些隐藏的那么好的人,到底是怎么被找到的?

    难道就因为她送出去的那封信?

    但是也不至于啊,如果真是因为那封信的话,那也只能查到那个小宫女。

    她分明就是徐二少爷安排的人,她怎么都不可能背叛徐二少爷,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

    那是从哪里?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她整个人呆坐在地上,浑浑噩噩的如同觉得自己在做梦,过了许久,她睁大眼睛,惶恐的看着嘉平帝,坐直了身体沉声说:“圣上,不是我,不是我,这一切都是太子妃陷害我!”

    太子妃!

    嘉平帝挑了挑眉,喜怒莫测。

    他看着秦妃,面上神情似笑非笑:“是么?太子妃是如何陷害你?”

    秦妃只觉得抓住了救命稻草,呜呜咽咽的扯住嘉平帝的衣摆,急切的辩解:“太子妃看我和七皇子不顺眼,七皇子时常往太子妃那里去,想必因为太子一直没回来,太子妃就把我们看作眼中钉肉中刺,她给七皇子下毒的!是她给七皇子下毒的!”

    秦妃现在迫切的想要脱身,只想快点撇清关系和嫌疑。

    她扒着嘉平帝,激动的看着他:“是真的,七皇子的毒是太子妃下的,就是为了陷害臣妾!圣上,臣妾是个当母亲的,臣妾怎么可能会给自己的孩子下毒啊?!”

    嘉平帝定定的看了秦妃半响,忽而笑了。

    他一笑,秦妃就又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嘉平帝到底是怎么了,她惶惶然的看着嘉平帝,试探着喊了一声圣上。

    其实她已经马上就要到崩溃的边缘了,当这一天来临的时候,她比想象的还要害怕和惊恐。

    嘉平帝面色冷淡到了极点,看着秦妃的眼神冷冰冰的没有丝毫感情,他呵了一声:“原来你是因为这个,才给小七下毒。”

    什么意思?秦妃泪眼朦胧的抬起头。

    嘉平帝低头看着她,厌恶的皱起眉头:“朕原本以为,虎毒不食子,可是没想到原来真的是最毒妇人心,为了陷害东宫,你甚至不惜搭上自己的儿子,是啊,朕当时听见说小七也中毒的时候,朕也从未怀疑到你头上,毕竟谁会想到有母亲会害自己的儿子呢?你让宫外的哥哥去抓柳大夫,为的也就是解药吧?你只想借着这件事陷害东宫,这样一来,太后中毒,恭妃背了黑锅死了,东宫也要背上给七皇子中毒的黑锅,到时候七皇子却会得到解药苏醒,那朕还能有什么选择呢?朕当然是只能选小七了,你算的可真好啊,算的可真准!”

    秦妃惊恐的摆手:“臣妾没有,圣上,臣妾怎么敢?臣妾怎么会对自己的孩子下手呢圣上?臣妾没有!”

    可嘉平帝根本已经不愿意听她说半个字了,他伸脚一脚就把秦妃给踹出老远,冷冷的道:“把她带下去!除了朕之外,谁也不许探视!”

    立即就有太监答应了一声,急忙把秦妃拖下去了。

    隔得老远,秦妃喊冤的声音还传进来。

    嘉平帝又厌恶又恼怒的揉了揉眉心,对站在边上的卫敏斋道:“查出来了?徐家的余孽究竟在何处?!朕要他们死无全尸!”

    竟然敢勾结宫妃来宫里翻云覆雨,真是把他当成了死人!当初就不该心软,早局该让徐家彻底覆灭了。

    卫敏斋知道他已经恼怒到了极点,却还是镇定的弯了弯腰:“圣上放心,虽然齐正不肯吐露徐家余孽的下落,但是根据另外那些暗哨暗桩的口供,再加上秦妃娘娘这件事,徐家的人在哪里,肯定是跟秦家有莫大的关系的,臣亲自带人去保定一趟。”

    秦家的人纵容秦妃做出这样的事,嘉平帝对他们也厌恶到了极点,卫敏斋就算是不说,嘉平帝也会要求他亲自去一趟保定,把这件事给办好,不能放过任何一个人。

    他嗯了一声,又道:“柳大夫呢?找到了没有?”

    太后受此无妄之灾,是受了许多苦楚,他不能让太后这样下去,而且七皇子也是如此,七皇子还是跟孩子,他怎么知道那么多事?只不过是秦妃用来泄愤和陷害人的工具,这可是他的儿子,凭什么受这等委屈?

    不管怎么样,现在解药还是重中之重,一定要尽快找到才行。

    卫敏斋早有准备,低声道:“圣上别急,已经查到了柳大夫的踪迹,我已经派人去找了,到时候将柳大夫和他的朋友一道带回来,,一定能给太后解毒。”

一百七十一·通风

    嘉平帝跟卫敏斋说了许久的话才让卫敏斋走了,自己在太极殿枯坐半响,想了想,哪里也不想去,最后还是去了太后宫里。

    翁姑侍奉在太后跟前,见嘉平帝来了,急忙行礼。

    嘉平帝摆了摆手,面色有些疲倦,见太后仍旧闭着眼睛,面色苍白,就有些难受,坐在太后床沿上怔怔的出了一会儿神。

    怎么会这样?

    他扪心自问,在问自己,为什么会出这样的事?

    想到太后从前的教导和劝解,他又有些无地自容,太后从前就总劝他,让他不要宠妾灭妻,不能嫡庶不分。

    可他从来不肯听。

    年轻的时候,总觉得自己什么都是对的,尤其是他自来就是很敏感的性子,自觉被太后管的够了,所以太后说什么他都不愿意听。

    甚至当初太后喜欢五皇子楚庭川,想要给五皇子楚庭川正名分,他也不愿意听,把自己的儿子置之不理。

    小时候的五皇子过的多难,他如今才明白。

    现在楚庭川成了太子,分明是个很受宠的了,可是结果呢?秦妃照样毫不迟疑就敢算计他,从前的盛贵妃可比秦妃难对付一百倍。

    盛贵妃是怎么对楚庭川的,其实嘉平帝如今想一想,也能想得到。

    他闭了闭眼睛,忽然觉得当初太后训斥他的话全都说对了,他的确是个不负责任的父亲,也是个不负责任的夫君。

    就连前一阵子,他竟然都还在怀疑儿子是否别有用心。

    走到这一步,秦妃也是看准了他对太子不够信任。

    嘉平帝情绪不好,翁姑一眼就看出来,不敢上前打扰,就退在一边等着伺候。

    不一会儿卫皇后来了,嘉平帝才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转过头看了卫皇后一眼,声音嘶哑的问:“来了?”

    卫皇后也立即就擦觉出了嘉平帝的情绪不对,她是知道秦妃出事了的,见嘉平帝如此,就估摸着应当是为了秦妃,她记着朱元的叮嘱,对于这件事并不插嘴,只是低声道:“是,臣妾过来看看母后。”

    嘉平帝破天荒的点了点头:“最近辛苦你了。”

    经过了这么多事,嘉平帝现在看卫皇后反而顺眼了。

    至少卫皇后在想什么,一眼就能看透,她就不是个能两面三刀的人。

    倒是那些平时带着温婉面具的妃子,你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面具底下又是怎么样的一张脸。

    卫皇后对于嘉平帝最近越发和缓的态度有些受宠若惊,她也放松下来:“皇上这是说的什么话?这都是臣妾分内事,臣妾并没有做什么。”

    说着又很自然的提起了朱元想要让家人进宫的事。

    嘉平帝不假思索就答应了:“这些事皇后作主就是了,你是内宫之主,太子妃这次是受了委屈了,这么久了,她一个女流之辈,现在太子又未回来,她心里不安是难免的,,让她的家人进宫也好,你也多关照关照她。”

    卫皇后松了口气。

    嘉平帝这个口气,就是说明对朱元没有什么不满了。

    也就是说,东宫的这个危机也总算是过去了。

    果然,没过几天,朱家的牌子就很顺利的递了进来,朱三太太带着朱琪和绿衣进了宫里来。

    原本朱三太太是只打算带着绿衣进宫的,毕竟她知道朱元对朱琪其实没什么印象,更别提感情了。

    但是没料到宫里传来的消息却是连朱琪也要召见,朱三太太顿时喜出望外,急忙给朱琪裁制了新衣裳,对朱琪也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许进了宫有什么失礼的举动,她现在对朱元是真的感激涕零,朱元对他们一家子实在是没话说了。

    朱元也终于看到了自己这个堂妹,她点了点头,笑着道:“堂妹长得像三婶。”

    朱琪受宠若惊。

    朱三太太也急忙笑起来:“可不是么,人人都说她是更像我一些,倒是不大像她父亲。”

    说了一会儿闲话,朱元对花楹点了点头,花楹便笑着捧出一只匣子来:“这是我们娘娘给姑娘的见面礼,姑娘远道而来,都是一家子骨肉,可不要觉得生疏。”

    朱琪急忙去看朱三太太。

    她没想到朱元真的如同母亲说的这样平易近人,对家里人半点架子都没有。

    朱三太太更是有些不安:“娘娘折煞她了,她刚来京城,娘娘就赏赐了许多东西.....”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朱元笑着打断朱三太太:“再说,这是见面礼,不同的,收下吧,是我的一点儿心意。”

    朱三太太就不好再推辞了,急忙让朱琪谢恩。

    等到招待了朱三太太和朱琪,朱元才笑着望着绿衣。

    绿衣的伤口已经都养好了,脸上还多了些肉,看上去比从前还精神些,见朱元朝自己微笑,就忍不住扑了上去哭着喊了一声姑娘。

    朱元将她揽在怀里,摸了摸她的头:“让你受委屈了。”

    这一次的事并没有让绿衣知道,没想到齐正他们竟然把事情弄的那么大,不只是掳走人,还想对绿衣不利。

    朱元一直都觉得后怕。

    绿衣摇了摇头,窝在朱元怀里,声音闷闷的:“没有,姑娘,我半点都不委屈,能够帮到你,我很高兴,我终于也可以帮到姑娘了。”

    朱元有些感叹。

    是啊,每个人都会成长,每个人都在长大,就连绿衣也是一样,从前的绿衣是个胆小懦弱的姑娘,但是现在,绿衣竟然也可以独当一面了。

    她心里隐隐的,一直不肯提起的,对于楚庭川的担心,总算是更减少了一些。

    不管怎么样,连绿衣都可以镇定的脱困,她相信楚庭川肯定可以平安无事的回来,在这之前,她要把东宫看的紧紧地。

    说完这些,绿衣又抬起头对朱元道:“对了姑娘,叔晨说,他收到杨大哥的信了。”

    朱元立即坐直了身体,看着绿衣问:“是哪个杨大哥?”

    “杨玉清杨大哥。”绿衣挠了挠头:“叔晨说,让姑娘不要担心,杨大哥说,殿下很快就会平安回来的。”

一百七十二·细节

    杨玉清!

    朱元心里某一处地方猛地悬了起来,一下子就想到了楚庭川,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楚庭川一直没有消息是因为传不回来消息,她不是一个喜欢自欺欺人的人,所以她心里其实早就已经知道楚庭川是出事了。

    只是她在宫里也危机重重,这一次太后的事,如果她有半点处理不当,那么现在东宫就已经因为恭妃而全然倾覆了。

    她分不出精神也不敢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去了围猎场行宫的楚庭川身上,因为她自己心里清楚,她那么做不会有丝毫好处,楚庭川离得太远了,她鞭长莫及,如果她一直沉浸在悲观的情绪里,那么她不仅救不了楚庭川,甚至很可能把自己也折进去。

    可是不想不代表不关心,她最近的睡眠一直都极差,每每都在噩梦中醒来。

    楚庭川这么久没有消息,她心里其实都快要急疯了。

    现在一说杨玉清,朱元马上就反应过来了-----杨玉清有了楚庭川的消息!

    是了,杨大哥在大同,离行宫并不算很远,如果楚庭川有难,身边没有可以信任的人,那么在大同的杨玉清显然是最值得信任的了。

    毕竟杨玉清跟着她这么久了,楚庭川对他非常了解。

    杨玉清是个很稳妥的人,他会这么说,一定是有了线索,朱元忍住心里的激动,握住了绿衣的手,好一会儿,才看着绿衣,一字一顿的道:“绿衣,你待会儿回去了以后,让叔晨去见锦常一面,让他把接到的消息原原本本的告诉锦常,你跟叔晨说,我一定要知道的清清楚楚,要有准确的消息!”

    是时候了,她费尽了心思,总是要得到一些回报的。

    嘉平帝喜怒不定,疑心深重,这个时候他或许因为短暂的愧疚又对楚庭川这个儿子起了满腔的愧疚,但是这愧疚能维持多久呢?

    嘉平帝现在的身体可好的很,看不出半点不对。

    他们东宫不能总是在夹缝中求生存,一定要找一条更稳妥并且更可靠的路。

    之前一直在想着,得罪那些老臣也没什么,毕竟做个不拉拢大臣,不培植势力的东宫太子显然更符合嘉平帝的预期和希望。

    可现在看来,不行。

    太子久久未曾回来,这帮大臣竟然没有几个催逼着嘉平帝着人寻找或是给个说法的。

    亲近嘉平帝并没有得到更好的效果,要稳固地位,还是需要有自己的势力,必要的时候才能有筹码让嘉平帝妥协。

    不过这都是以后需要考虑的事情了,朱元揉了揉眉心,有些疲倦。

    绿衣立即就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她也不知道朱元为什么这么着急,但是对于朱元要做的事情,她总是万分支持的,立即就点头,很郑重的应下来了。

    朱元又摸了摸她的脑袋:“这一次的事情害的你婚事没成,幸亏林夫人和你的妯娌都不是那种生事的人,我已经跟三婶商量过了,到时候再请钦天监给你们择定一个好日子,再送你风风光光的出嫁。”

    锦常是个很不错的人,通过这件事,绿衣也更加明白了这门亲事是一门极好的亲事,她抿了抿唇,才声若蚊蝇的跟朱元道谢。

    不一会儿朱三太太也带着朱琪回来了,朱元就吩咐摆饭。

    头一次在东宫用饭,朱琪很紧张,朱元便看着她笑了:“不要紧张,往后多来几次,便逐渐会习惯的。”

    她看了朱琪一眼,又笑着对朱三太太道:“我常日在宫中无聊,如今殿下又还在外未归,若是三婶没事,尽可带着妹妹经常来陪我说说话儿。”

    现在这些已经不是问题了,至少最近要做什么,她都会是很自由的。

    朱三太太更加喜出望外了,她心里知道的很,朱元这话代表着什么,她常常带朱琪进宫里陪伴朱元,那朱琪不管是身份地位都会更上一层楼,见到那些贵妇的机会也大得多,只要朱琪稳得住,那以后的好前程几乎是明摆着的。

    朱三太太如今都恨不得给朱元跪下了,急忙让朱琪谢恩:“娘娘厚爱,她素日在家里都念着娘娘,若是能够跟在娘娘身边学得个娘娘的万一,我也就不愁了。”

    朱琪眨了眨眼睛,心里对于姐姐嘴里说的那个朱元的印象越发的飘渺,跟姐姐说的完全相反,朱元对她不仅没有刻薄,反而处处照顾。

    如果连这样都还不算是好的话,那得做成什么样呢?

    她往后在也不信姐姐的挑拨了。

    朱三太太感激涕零,对着朱元不免就说的多了些:“对了,娘娘,有件事,我一直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您说才好.....”

    她迟疑了一会儿,才道:“按理来说,这事儿不该我来多嘴,可是我到底是心里有些不安,您知不知道,最近和先儿走的很近的一个公子哥儿......”

    走的很近的公子哥儿?

    朱元并不知道,她坐直了身体,看着朱三太太,神情很专注。

    她知道的,如果是普通的朋友,朱三太太不会这么郑重的提起来,而且还这么犹豫迟疑,时不时有什么问题?

    她最近忙着宫里的事,并不大注意朱景先。

    主要是朱景先也长大了,现在比从前稳重不知道多少,已经不是需要她事事操心的那个小弟弟了。

    她总要给朱景先空间让他学会自己处理自己的事的,等闲的交朋友这些事,她并不多管。

    朱三太太有些迟疑,见朱元这么重视,又深吸了一口气,想了想还是一五一十的跟朱元说起:“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先儿之前在河东书院有一个朋友,跟他是同窗,两人之间的关系向来很不错,大约是从两三个月前开始,河东书院出了孔院长的事,就开始闭馆了,先儿就回了家里来,那时候那个朋友也跟着来了咱们家里暂住,我想着既然是先儿的朋友,便安排了客房让他住着,后来没过几天他说要回乡就走了.....”

    朱景先既然去上学了,肯定就会有自己的交际圈,这很正常,请朋友来家里小住,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朱三太太却这么在意这件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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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的我会是什么形状?大学宿舍中,失眠的许奇寂在思考。次日,清晨。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万界点名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万界点名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万界点名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