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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皆破     我的隐身战斗姬txt下载     我的隐身战斗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37章 屏障

    江禅机心里发怵,心说学院长难道是想重现当年简静岚与帕辛科娃将军交手的那一幕?也许如今的李慕勤已经超越了当年的简静岚,但他可不敢说自己能达到当年帕辛科娃的水平,如果防不住李慕勤这一拳,他可能会死。

    李慕勤倒是打消了顾虑,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他怀疑她是对他这次北方之行早有就心怀满,打算借此狠K他一顿,公报私仇。

    但不管他再怎么不愿意,学院长一直坚持并且不断催促,他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站到了李慕勤对面,拼命向她递眼色,希望她手下留情,但不知道她是没看懂还是怎么样,竟然似乎是很认真地准备这场战斗,自从他进了红叶学院以来,他就没见她这么认真过,他从她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来——平静,置身物外的平静与超脱,也许她也想试试,自己是否达到了当年简静岚的程度。

    奥罗拉和旁观的老师们纷纷后退,退到不能再退为止,但这个距离依然远远算不上安全距离,哪怕李慕勤只拿出七八成实力还是会被波及到,甚至就连院墙之外都不保险,只有学院长站得稍近,与江禅机和李慕勤大致呈等边三角形,挡在奥罗拉与其他老师的身前。

    “准备好了没?我要上了哦。”李慕勤缓步向江禅机走近。

    “等等等……等一下啊!”江禅机急得连连摆手,他已经尽力在身前布下重重空气墙,但怎么都觉得肝颤,这就像让他穿着防弹衣来试试能不能防住子弹一样,万一防不住呢?

    李慕勤可没管他那一套,她每一步都比之前的一步迈得更大、落地更重,随着步伐在调整自己的呼吸与心跳,就在话音落地的同时,她的精气神也凝聚到了最佳姿态,除了身处视野焦点之中的江禅机之外,周围的一切像是突然凝滞,然后变得模糊不清,前方的空气突然变得像水一样粘稠且荡漾,带着巨大的阻力向她涌来——这是她的主观感觉,而在外人看来则截然相反,她的身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破开空气向前突进,甚至根本看不清她的身影,一片模糊,她右脚落地时的重重一踏几乎令所有人的心跳都受到了牵引,也跟着重重一跳……但偏偏跳了之后,下一跳迟迟没有到来,整个人、整个胸腔都憋闷到窒息。

    她们会感到窒息,并不仅仅是因为李慕勤这一拳的威势,虽然有一定的滞后性,但窒息感是真实存在的,尽管李慕勤拳锋前方的空气因为来不及排开而被剧烈压缩,但她身体前冲而受到压缩的空气多少还是排向了周围。

    空气分子激烈地互相碰撞,内能以指数级急速增长,那一小块范围之内的温度更是跳跃式攀升,当温度终于高到每个空气原子的外层电子与原子核分道扬镳之际,空气终于被等离子化,淡蓝色的电弧以人眼看不到的速度不断涌现。

    江禅机看到她的架势,就知道她是来真的,而当她出手之后,即使她想手下留情也办不到,如果她一开始就打算使出八成力,那最后一定是八成力,否则以那么高的加速度、那么巨大的惯性想刹停或者减速,就相当于她一拳打在她自己身上,所有力道由她自己承受,她体内大部分的骨骼恐怕都会因为承受不住而受到损伤甚至碎裂。

    意识到这点之后,他也只能豁出去了,无论如何必须硬着头皮接下这一拳——当然他不想接也不行,他是躲不开的。

    在其他旁观者的思维还停留在李慕勤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场面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她们只看到一团刺眼的光芒在江禅机的身前闪了一下,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地面剧烈起伏,地表之下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拱起泥土和青石从中央向周围扩散,铺天盖地的灼热气浪如怒涛般席卷而至,沉重的大块碎石像泡沫海绵一样被裹在气浪里,向四面八方高速冲击。

    众人甚至来不及色变、来不及有躲闪的意识,心里咯噔一声,后背发凉,别的不说,光是这上千度的灼热气浪就够令她们扒一层皮的。

    学院长一直在全神贯注的观察,她已经料到这种情况的发生,她身前的空间出现了奇怪的扭曲,就如同光线从空气射入水里时产生的光路弯折,但这种改变并不太显眼,尤其是在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江禅机与李慕勤身上的时候,几乎没人注意到这样的细节。

    灼热的气浪、泥土、碎石本来会给奥罗拉她们这些没有退至足够远距离的旁观者造成极大的伤害,但当它们进入到光线扭曲的范围时,就如泥牛入海一样消失不见,学院长似乎也是一名高明的魔术师,只是她擅长的不是折弯汤匙,而是令物体甚至人体消失这样的奇妙魔术。

    不,不仅是这些,其实以奥罗拉她们站的距离,光是巨大的声响就可能令她们暂时失去听觉,但就连无形无质的声音传播到那片光线扭曲的范围时,也同样消失不见,因此站在学院长身后的奥罗拉她们听到的声响并不如实际上那么大,即使如此,她们耳中也尽是尖锐的耳鸣。

    似乎除了光线本身,任何东西一旦进入光线扭曲的范围,都一去不回头。

    当然,冲击波的威力是向四面八方扩散,而光线扭曲的范围仅限于学院长身前的一片球形空间,所能保护的也只有学院长和她身后的几位师生,在她们身边数步之外,冲击波摧枯拉朽之势令硕大的青砖都像是失去重力一样被卷入天空,放置着各种兵器的木架子在流火中焚为灰烬。

    巨响和剧震惊动了整个红叶学院,连学院之外都听到了声响,人们要么惊慌失措要么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很多人猜测是红叶学院可能在做某些危险的实验。

    虽然学院长保护了她们的安全,但从天而降的尘埃是没办法的,尘埃令场地之中的能见度差到了极点,谁都看不清场内的情况。

    由于危险已经过去,学院长解除了能力,拨开浓密呛人的尘埃、灰烬与烟雾,往场地中央走过去,路惟静从白大褂兜里掏出口罩戴上,紧随其后,奥罗拉和其他老师同样跟在后面,在尘埃中寻找江禅机与李慕勤的身影。

    一道人影在前方的尘埃里显现出来,只可惜从轮廓上很难分辨是江禅机还是李慕勤,待走到近前,她们才看到灰头土脸的李慕勤,她的眉毛、睫毛、前额的发丝都因烤焦而卷曲,皮肤滚烫发红,黑色紧身背心和战术迷彩裤破烂不堪,不过除了一些擦伤之外,没有明显的外伤。

    在李慕勤前方数步远的位置,一个形状奇特的土坑突兀地出现在地面,土坑的形状像是半月,从土坑来看,很容易令人想象到,这一股强大的力道冲击在一面坚固的墙上,部分威力向地面释放而造成的。

    再往前走了几步,她们却没有看到江禅机的身影,难道……他整个人都被打碎了?但就算如此,至少也应该有血肉的残块吧?

    学院长在尘埃中咳嗽了几声,问道:“李老师,你还好吧?婵姬她……”

    李慕勤抬手斜指45度的空中,“在上面。”

    大家抬头一看,随着尘埃逐渐落定,她们看到半空中有一道模糊的人影悬浮在那里,从体型上看,正是江禅机,虽然他没有被这一拳直接命中,而是用空气墙挡住了,但并不意味着这一拳的力量就凭空消失,他的身体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被吹飞到天空,惊魂未定的他还要被尤绮丝狂喷,因为他使用空气墙的方式太笨了。

    在昔拉曾经的叙述里,帕辛科娃将军同时挡住了简静岚与手下军官来自两面的攻击,尽管昔拉没有把当时的场面讲得很详细,但似乎没提及有这般的威势,如果排除如今李慕勤的实力远高于当年简静岚的这种可能性,那么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而这个问题显然是来自于江禅机,他布下的空气墙,或者说是念动力屏障,太过呆板生硬,就像是一道道钢板,虽说拦住了这一拳,但是用最笨的方法拦住的,而帕辛科娃则是很聪明,她布下的屏障先是橡胶、再是木板、接着是水泥、最后才是钢板,层层缓冲,逐步卸力,可能每道屏障之间还有一定的角度,令部分冲击力彼此抵消,不至于像他这样被尴尬地打飞。

    江禅机被喷得毫无反驳的余地,但这也怪不得他,就像是同样学会了一道数学公式然后做习题,有聪明人就能用特别简洁优美的步骤解题,而大部分人只能吭嗤吭嗤按部就班地依照标准模式解题,还不一定能得到正确答案,无论是娴熟度还是天赋的差距,都如鸿沟般不可逾越,而这一点,曾经是红叶学院数学老师的学院长再清楚不过。

第838章 化劲

    江禅机还是太慌了,心一慌就容易手足无措,只想着一定要把这一拳挡下来,用的全是死劲儿,而人家帕辛科娃在当年用的是化劲儿,四两拨千斤,不仅挡住了简静岚的攻击,甚至还将冲击力化解和舒缓了大半,一前一后体现的经验与定力的差距可见一斑,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否则也很难挡住短程地对地导弹的轰击。

    他对自己与帕辛科娃之间的鸿沟心知肚明,但在场者没有一个人亲眼目睹当年那一战的实况,在她们看来,江禅机竟然真的毫发无伤地挡住了李慕勤的攻击,这已经令人惊叹得无以复加。

    此外,奥罗拉还额外看到了学院长的奇特能力,虽然她一开始的注意力也放在江禅机与李慕勤的身上,但她感觉学院长站得那么靠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甚至觉得自己都站得太近了,只是退无可退而已,如果不是其他老师们都没有再后退,她很想退得更远一些,所以她猜测要么学院长提前知道李慕勤要拿出几分实力,要么就是另有倚仗,绝不可能在这种无所谓的时候拿生命冒险,于是她就额外留意了学院长的动向。

    不过光线扭曲的痕迹着实不太明显,奥罗拉是直到冲击波从学院长面前消失的时候,才明白自己看到了什么——果然如传言所说,学院长是极为罕见的可以操纵空间的超凡者,她似乎是打开了一道通往高维度、异次元的大门,无论冲击波的威力有多强,无论充斥着等离子电浆的空气有多么高温,无论碎石有多么凌厉,一旦进入那个范围,就意味着进入了另一个维度或者次元,要说她们身处的维度和次元里有什么东西不受影响,可能在宏观状态下,唯有万有引力与包括光线在内的电磁波可以自由穿透而不会消失……大概其他老师早就知道学院长的本事,所以并不如何意外,但对于奥罗拉而言,论震惊程度的话,这一幕并不比江禅机与李慕勤之间的测试稍逊。

    学院长吩咐在场的其他几位老师,让她们回去安抚听到巨响而赶过来的更多老师们,并且在内部群里广而告之是在进行一项测试,请大家不需要惊慌,更不要传递谣言。几位老师领命而去,一边走还不时回头望向悬浮在空中的江禅机,意犹未尽地交头接耳。

    “好了,下来吧。”学院长向江禅机招了招手。

    江禅机又小心地望了一眼李慕勤,确认后者没有继续追击的意思,这才重新回到地面,不过在他落回地面之前,居高临下,可以看到地面……挺奇怪的,李慕勤造成的破坏几乎摧毁了整座演武场,连地面都被削去了厚厚的一层土壤,当然也包括土壤上层的青石,但唯独在学院长和奥罗拉她们站的那片区域,地面可以说是在相当程度上保持着完好,就像是冲击波自动绕过了那片区域似的,只可惜刚才他太紧张太慌乱了,再加上尘埃遮掩了地表,他在空中没注意具体发生了什么。

    “学院长,这……下次就算是测试,也选在荒山野岭里比较好吧……”江禅机惋惜地打量着满目疮痍的武学学系,这修整起来得花费不少时间和金钱呢。

    “你还想再试试么?那我可以安排其他老师来配合一下……”学院长的语气像是在面对一个求知似渴的学生。

    “不不!”他赶忙摆手,惊出一脑门冷汗,“大可不必!”

    学院长闻言好像还挺遗憾的,但江禅机敬谢不敏,他可不想出这种可能会要命的风头。

    “厉害啊!”路惟静眨眼间就令李慕勤的轻微擦伤止血结痂,像是看什么珍稀动物一样围着江禅机上下打量,视线令他有些发毛,简直就像是X射线一样穿透了他的衣服,“你真的没受伤么?用不用到校医院我帮你检查一下?我很好奇帕辛科娃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我很好,没受伤,不劳路医生您费心……”江禅机坚决拒绝。

    “这可说不好,万一帕辛科娃使用的方法有什么副作用呢?还是去检查一下的好。”路惟静坚持己见。

    “她亲口对我保证没有副作用!否则我也不敢接受啊!以她的身份,不太可能跟我扯谎吧!”他赌咒发誓,若路惟静一意孤行,他就只能立马开溜了。

    “我确实听闻帕辛科娃将军在秘密进行一些很玄学的研究……”学院长沉吟道,“但实在没想她真的研究成了……”

    “对啊!还有更离奇的心灵感应呢!”他尽量岔开话题,“好家伙,千里之外的人的一举一动,她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之前奥罗拉讲述经过的时候,他没有提及马里金娜的存在,但目前的在场者他全能信得过,就算说出马里金娜,她们也不会泄漏秘密,为了将注意力从自己身上转移,他只好抛出马里金娜,来证明还有更离谱的事,甚至这么离谱的超凡者还不是唯一的。

    果然,学院长和两位老师都听得面面相觑,她们倒不是怀疑江禅机在信口胡吹,因为之前奥罗拉讲述的经过确实有那么一两处听起来太过巧合,若是有心灵感应者里应外合,就能说得通了,但若真是如此,岂不就意味着世界上的一切人为机密都逃不过帕辛科娃的法眼?这也太bug了……即使江禅机补充了马里金娜心灵感应的一些限制,比如对东亚语系无解等等,她们还是觉得难以想象有这种能力的存在,很难用科学来解释,就像是念动力同样很难用科学来解释一样,这令一向是以“知其然,更要知其所以然”为宗旨的她们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江禅机捅破了第43号试验站的秘密,除了给自己解围之外,更是因为他觉得像这种用心灵感应来截获他国核弹发射密码这种级别机密的行为,实在说不上是什么好事,还不如稍微散播一下传言,多少令俄国高层有所忌惮,同时也避免类似的情况再次发生。

第839章 狼来了

    尽管有几位老师负责安慰闻声而至的师生们,但还是有不少人心怀不安的远远围观,因为距离上次穹顶实验室的粒子加速器异常还没隔太远的时间,那次学校仅仅只是宣称是事故而已,大家难免怀疑哪里又发生了什么异常状况,也担心会不会有人受伤。

    这些围观的学生里,有眼尖的似乎眺望到巨响传来的方向、也即是尘埃腾起的方向,空中竟然悬浮着一个人影?可惜老师不允许接近,她们看得不清楚,不过这足以令她们浮想联翩,产生了各种各样的猜测,还好她们的猜测不算太离谱,没有猜到有修真者出现或者神仙鬼怪以及外星人的上面,而是猜测出现了一位能力奇特说不定会的飞的超凡者,她们很好奇这位超凡者的身份,以前学校里似乎没有会飞的老师,那么是一位新入学的学生?但现在是寒假,并非通常新生入学的秋季,这么说有可能是特招的学生?听说前一阵学院长就特批了一位名叫优奈的外国留学生入学,可能这次也差不多?

    学生们猜测纷纷,江禅机那边暂时顾不上这些,学院长知道闹出了不小的动静,不过她其实也是好奇难耐,找一个偏远的地方再进行测试太麻烦了,现在时间宝贵,没必要在细枝末节上浪费时间。

    李慕勤与路惟静又何尝不是如此,早就听说帕辛科娃强无敌,虽然没有机会跟帕辛科娃交手,但借江禅机来管中窥豹,也算是了却一桩憾事。

    从测试结果来推测,帕辛科娃的实力确实名不虚传,虽然只用了六七成的力量,但李慕勤感受到很多肉眼看不到的细节,这些东西跟她用了几成力量无关。

    尽管江禅机对于念动力的运用还太过稚嫩和笨拙,但李慕勤已经心中了然,真要打起来,自己不是帕辛科娃的对手,因为江禅机只会用念动力屏障挡在她拳头的前方被动地防守,而若是帕辛科娃亲至,她肯定早在李慕勤的加速阶段,就会念动力屏障对其身体造成重重阻滞令其无法达到极速,十成实力发挥不出五成,甚至可能直接强行扭断李慕勤的脖子,即使李慕勤也未必能幸免,毕竟颈椎是人体最脆弱的部位之一。

    更重要的是,念动力与拳术的结合,似乎可以产生不得了质变——拳术最大的要求是字面意义上的“脚踏实地”,而这一条件在战斗中并非那么容易达成,比如因为某些特殊情况而身处水中或者空中,就会产生无处借力的情况,而如果有了念动力,在脚下设置屏障,就可以实现在空中发力了。

    “先回办公室吧。”学院长打断了在场每个人的思索,“我有些话要对你们讲。”

    学院长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看着江禅机和奥罗拉说的,目光里蕴含着舒心与欣喜,面对目前外界的状况,她最担心的就是红叶学院青黄不接、后继无人,诚然现在高中部的超凡者学生里有不少天赋与秉性俱佳的好苗子,未来可期,但很多时候最需要的是可以稳定军心的超级明星选手,奥罗拉显然就是典型例子,而江禅机……她总觉得他过于低调了,低调到令她有些无奈,如果他能高调一些就好了,低年级的学生们需要可靠的前辈带给她们强烈的安全感,但也许是他的性格使然,所以特殊时期也不能要求太多。

    路惟静单独离开,去给阿拉贝拉检查眼睛的状况,李慕勤回教师宿舍换衣服,江禅机与奥罗拉跟在学院长后面,绕了另一条相对安静的路返回学院长的办公室,之前他们离开时正在酣睡的付苏已经被巨响惊醒了,然后看到办公室里突然没人了,正一边抹着口水一边茫然不知所措,纳闷人都去了哪里,为什么把她自己丢在这里。

    看到学院长身后的江禅机二人,付苏激动地跳起来,像小动物一样跑到他们身边,她有很多话想说,但学院长不由分说地把她打发回宿舍睡觉,因为她太活泼了,把她留下会干扰他们的谈话。

    等付苏既委屈又不服气地离开后,室内只剩下三个人。

    学院长交替注视着江禅机与奥罗拉说道:“你们在北方的情况我已经了解,在你们回来的路上,想必你们也听到了一些风声,我就长话短说了,你们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但实际上我们一直处于高度警惕的状态,基本每天夜里都会有数位战力强劲的老师战备值班。”

    奥罗拉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不同于提前与11号和凯瑟琳通过消息的江禅机,奥罗拉在飞机上感觉忍者们的气氛有些僵硬,但她没有不识相地乱打听,只是直觉上有所预感。

    江禅机确实提前听到了风声,但他同样听得很认真,反正只要不把他拉到校医院检查身体,让他听什么都无所谓。

    学院长倚在窗边,眺望校园,长吁一口气,把他们离开后的情况简单讲述一遍。

    在江禅机他们离开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风平浪静,没有发生任何值得一提的大事,颇为出乎学院长的意料,因为之前的半年里,“通道”不仅出现频率提高,还产生了类似于呼吸效应的奇特变化,这令大家既紧张又担心,大家本以为情况会进一步恶化,没想到“通道”就像是一下子彻底消失了似的,再加上正好即将进入寒假,以及春节即将到来,虽然觉得事出反常,但大家还是乐于见到这样的情况。

    学院长总感觉这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像是在酝酿一波大的,不幸的是,糟糕的预感往往出奇的准确,就在数天之前,江禅机他们断绝通讯之前的两三天,卫星侦测到世界很多地方出现了不同规模的地磁异常现象,其范围之广、规模之大,实属前所未见,当时以学院长的定力和涵养都差点吓傻了,因为如果每处地磁异常都对应一个“通道”,那几乎就是……全面入侵。

    由于正逢春节期间,有一些老师利用假期和这段难得的平静期离开学校去探亲访友,本来人手就不足,再看到卫星绘制的磁场图上遍布的红色区域,学院长紧急召回了外出的所有老师,那几天真的是神经都快绷断了,不过随着更多消息的传来,驻外老师们经过现场勘察,发现那些地磁异常区域没有出现“通道”,似乎是虚惊一场。

    学院长还是不放心,生怕有漏网之鱼,直到所有地磁异常区域全都被现场勘察了一遍,确定真的没有出现“通道”,这才算是稍稍定下了神。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一批地磁异常点慢慢消失后,没过两天又有新的一批地磁异常点从其他地方出现,驻外老师们不得不疲于奔命,马不停蹄地赶往相应地点,虽然最后的结果表明又是虚惊,但这么下去谁也遭不住。这些地磁异常点的中心范围有限,而且大部分不是在人烟密集处,普通人几乎无法察觉,顶多是依靠磁场导航的野生迁徙鸟类受的影响比较大。

    可惜屋漏偏逢连夜雨,帕辛科娃无差别摧毁卫星的行动,不仅摧毁了通讯卫星,连若干地磁勘测卫星也给摧毁了,对勘察工作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困难,这段时间学院长和老师们都是在提心吊胆中度过。

    这些天,光是开会就开了无数次,既有正式会议也有远程视频会议,还包括依靠付苏的能力而进行的单向会议,大家殚精竭虑地思考应对之策,老师们之中不乏才智卓绝的聪明人,但面对现在这种情况,谁都拿不出什么好办法,简直就像是在被一个无形的对手耍得团团转,或者就像是“狼来了”的故事,天天有人喊狼来了,等哪天她们的精神懈怠了,结果狼就真的来了,而那时她们的体力和精力早已被疲兵之计消耗殆尽。

    学院长就算再怎么有耐心和定力,目前也沉不住气了,虽然她平时待人都是一团和气,从来不会摆架子,从来也不会生气似的,连付苏这样的小女生混熟了都不会怕她,但她的性格是典型的外柔内刚,像这种全然被动挨打的情况,她已经处于忍无可忍的边缘。

第840章 组合

    在所有知情者之中,学院长承受着最大的压力,大到别人根本无法想象,大到即使是她也有偶尔产生了负面心理,真想甩手不管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她也想等天塌下来的时候有高个子顶着。

    她是人,不是神,尽管心理素质极佳,但她依然不会像机器人一样完全摆脱负面情绪的困扰,别说是她了,哪怕是死而复生之前的帕辛科娃将军,心里同样有柔软的部分,否则帕辛科娃在东欧时也不会为了保护其他人而身死,她们若真是心如铁石的人,那倒好办了,彻底抛弃感情,全凭理性来决定,为了胜利而不择手段,哪怕用人命去填。

    如果学院长有这份觉悟,她就不会在很早之前就禁止任何师生再进入“通道”去试图探索另一面的情况,她早就知道采用保守方案来被动防守是饮鸩止渴,但她实在不忍心看着一个个青春鲜活的生命就此一去不回,她寄望于将来的情况不会恶化,但现实狠狠打碎了她的梦想——既然当时是她的决定,那么今天所引发的一切后果,就要归咎于她,起码她是这么认为的,总得有人为此负责。

    表面上她依然是那个学院长,但经常跟她打交道且足够细心的人,比如路惟静,多少已经察觉到她的焦虑,借口体检测量血压和心率也证明了这点,路惟静知道她压力极大,但没什么好办法来劝慰她。

    学院长已经下定决心,如果“通道”再次开启,不论是开在哪里,只要她能来得及赶到,就要亲身试着穿越“通道”——这个决定显然会遭到几乎所有人的反对,所以她没有诉诸于口,但她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了,她自己也很清楚,学校这边的日常工作会面临一些困难,从理智而言,她不应该以身犯险,将军应该坐镇后方,在战场上带头冲锋是又傻又鲁莽的行为,但让她派出手下的师生过去送死,她无论如何也不忍心。

    另外,虽然她为人谦和,但骨子里她也有足够的骄傲,别人做不到的事,也许她可以做到,以前确实有很多名噪一时的人物带着骄傲以身犯险,但客观来说,当世最顶尖的几个人都没有亲身参与,除了只在理论上存在的隐世高人之外,无论是她还是院牧长、宗主、帕辛科娃将军,其实都是身不由己,就算是想亲自去也会受到外界的限制。

    现在情况不同,没有其他选择了,学院长已经不想再承受这副重担,是时候重新变成普通一兵了。

    不过她考虑到自己走了之后,学校内部不能乱,老师和学生里都必须有主心骨的人物镇着场子,老师那边她不用担心,但是学生这边……她多少得提前安排一下。

    “你们两个是二、三年级的佼佼者,我对你们抱有很高的期望。”学院长讲完了目前的状况之后,又看着他们说道,“如果将来某一天,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或者是出乎意料的事,我希望你们能站出来安抚学妹们的情绪,如果有必要还要保护她们的安全。”

    江禅机还真没怎么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主要是他从小到大,一直是班里的中上游水平,没有被老师这么青睐过,甚至都没有跟一校之长打过交道,本着多说多错的原则,他等着奥罗拉学姐先表态。

    奥罗拉确实更淡定,主要是她从小就承受着周围所有人的期待,早就有了做大事的觉悟,不过话虽如此,在天才云集、强手如云的红叶学院里,她认为自己还有太多东西要学,出门在外也就罢了,在学校里按说真出了什么事也轮不到她来独当一面,起码不至于像这样被学院长亲自殷殷叮咛……感觉怪怪的,所以她也一时犹豫着没有接话。

    江禅机见奥罗拉也不说话,气氛沉默得有些尴尬,于是硬着头皮干咳一声说道:“学院长,感谢您对我们的看重,我们肯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不过您也知道,我们年龄小、阅历浅、做事冲动、考虑不周,真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到时候坚决服从您和老师们的安排就是了。”

    奥罗拉微微点头,心里暗笑,江禅机这番话有避重就轻的意思,胜在滴水不漏,简直就是下级对上级说话的公式化模板,但在没有弄明白学院长的真正意图之前,不失为是较为稳妥的回答,反正她是说不出来这么圆滑的话。

    学院长也挺无奈,没想到他小小年纪,竟然太极拳打得这么溜儿,放在平时她一笑置之也就算了,但现在真没办法打马虎眼,否则她拿不准他们是否会认真听进心里,或者是当成耳旁风。

    她略为沉吟,反正现在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三人,她可以试着说得更明白一些。

    “如果我和主要老师们都不在呢?你们就得发挥主观能动性了。”她说。

    “没关系,您可以给我们打电话,实在不行连电话都打不通的时候,还有付苏呢。”他也听出学院长的言语有古怪,为了防止奥罗拉一口答应,于是抢着回答。他倒没猜到学院长的真实想法,这么回答只是不想做决定和担责任,除非是别无选择的时候。

    学院长哑然,付苏的存在确实可以令人在地球上的天涯海角都能保持联络,就算明知道江禅机在推卸责任,但她作为成熟的大人,不可能跟小孩子胡搅蛮缠,她也从来没有用师长的威严来强迫学生做什么。

    她点点头,“但是总要有万全之策,假设有付苏都联络不到我……或者其他老师的时候……”

    江禅机和奥罗拉同时一怔,学院长这话可不像是在说“假设”,因为这个“假设”在正常情况下几乎不可能发生,付苏联络不到学院长,除非是学院长死了,否则还能有什么“假设”?

    “学院长,您……不会是想……”奥罗拉过于震惊,她宁愿自己是想多了或者想错了,她不相信学院长会做出这么危险的决定。

    她见学院长没有笑也没有立刻反驳,愈发不安地说道:“学院长,我知道形势紧急,但您要顾全大局啊!您不能轻易以身犯险!”

    奥罗拉急得坐立不安,但她不是特别会说服人,更何况她想的那些理由学院长肯定也知道,一转头发现江禅机沉默着没有说话,赶紧用胳膊肘捅了一下他,示意让他也说几句,看能不能劝服学院长。

    学院长不想树立坏榜样,来骗这些小孩子,所以她没有出言否认奥罗拉的猜测,奥罗拉的反对也没有令她意外,倒是江禅机的沉默令她觉得很有意思,难道这孩子在剧变面前有所觉悟?

    “婵姬,你怎么想?”她含糊地问道。

    “其实还有一件事,之前讲述经过的时候,我还没来得及告诉您。”江禅机说道,“因为严格来说这算是一件私事,我本打算找个机会私下跟您讲。”

    奥罗拉又是一愣,如果事关隐私的话,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先退避一下,但这种时候还要讲究隐私么?

    “什么事?”学院长好奇地问道。

    “在我们临走前,帕辛科娃将军拜托我给您带一句话,她说如果有一天她再次无法自制,未免她荼毒生灵,届时请您用您的能力把她送到……异次元空间。”

    他一边说一边察言观色,发现学院长微微皱眉但并没有否认,看来学院长的能力果然是这个。

    “这样啊……”学院长不置可否。

    “不过我给她提了个建议,与其那样平白牺牲,不如在有征兆的时候,拼着有用之躯,试着穿越‘通道’,这样既可以达成她的目的,又说不定可以成为拯救人类的……弥赛亚。”他说道。

    学院长和奥罗拉均是“啊”了一声,面露讶色。

    “无论学院长您做出什么决定,我相信要么是经过深思熟虑,要么是别无选择,以我们浅薄的学识和阅历,大概是没办法劝您改弦易辙,不过您在做决定的时候,尚未得知这个消息,现在我已经转达给您,也许您可以重新慎重考虑一下。”他说道。

    这个消息给了学院长很大的冲击,她并非好强斗狠之人,向来不想争虚名,从江禅机的身上见识到帕辛科娃的一部分实力之后,以单纯的战斗力而言,她相当确信帕辛科娃的实力很可能是天下第一,如果帕辛科娃愿意亲身犯险,那就是当仁不让的最佳选择。

    所以正如江禅机所言,她确实应该慎重地重新考虑自己的决定,但重新考虑未必就意味着她要打退堂鼓,作为数学家总要推想所有的可能性,那么如果她和帕辛科娃共同行动,是否可以把成功的机率稍微提高一些呢?虽然她不敢说这是地表最强组合,但绝对可以说是地表最强组合之一。

    当然,于事无补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仅仅只是多了一个人去送死而已。

第841章 心态

    在江禅机说出这个令人惊讶的消息之前,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学院长的心情是极度压抑的,而听说帕辛科娃将军有可能会亲自深入“通道”的另一侧,学院长心中满是阴霾的天空终于破开了一道口子,即使阳光还没有落下,但至少已经少了一片乌云,因为不论自己最后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压力都少了很多。

    她和帕辛科娃素未谋面,甚至由于帕辛科娃的特殊身份而没有互相通信过,但听过奥罗拉与江禅机的讲述后,以及他们转述的昔拉关于帕辛科娃的描述,她相信如果有一天需要与帕辛科娃并肩作战时,应该是比较愉快的体验,哪怕往最糟糕的可能性考虑,最起码有这样一位人中之杰与自己共同战死,黄泉路上也能做个伴。

    “我明白了,这个消息很重要,我会慎重考虑的。”她对江禅机说道,“我很佩服帕辛科娃将军纠正错误的勇气和决心,也很佩服她的人品,不过,天有不测风云,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如你所言,帕辛科娃将军目前大概正在接受军队的内部调查,调查结果尚未揭晓,她能否脱身以及何时脱身都存在太多变数,即使她辞去重要职务,获得闲云野鹤之身,若她能一直保持神智清醒,也可能会改变决定……这些因素是我们无法控制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学院长说得很理智客观,情况也确实如此,江禅机没什么可说的,反正他已经转达了帕辛科娃托他带的话,剩下的事只能由时间和命运来决定。

    “还有那个小红龙,我们也带回来了,没有跟您提前打招呼,所以先斩后奏了,主要是觉得那东西放着不管很危险,目前正在机场往这边运,学院长您看……”他请示道。

    奥罗拉一直挂心着这个问题,好在国内物资齐全,天气也还没回暖,装箱的小红龙运到机场之后,用干冰袋降温暂时就足够了,但这终究是个烫手的山芋,如果能早一刻解决,她就能好好休息了——天知道她都好几天没洗过澡了,放在以前简直不敢想象。

    学院长知道他们带回很大的东西,但不清楚木箱里装的到底是什么,直到江禅机和奥罗拉说明情况。

    “这个我得亲眼看一下再做决定,可能学校里的科研老师们也想开开眼界,这样由泥土和岩石构成的东西能活动起来,对于生命的定义是个很大的挑战,至少应该留下一些影像记录。”她说道,“不妨等明天再说,今天你们先回去好好休息。”

    江禅机和奥罗拉同时点头,告辞离开。

    “你还要回你住的那里?”奥罗拉问道,“其实学校寒假期间有很多空宿舍,暂时借用一下也没关系。”

    “还是回去吧,反正也不远。”江禅机推辞。

    “我反正是累得一步都不想走了。”奥罗拉捶打着后腰叹了口气,“我现在只想泡在浴缸里睡过去。”

    “哈哈,别真的睡着就好,小心着凉。”

    虽然已经从北方回来了,按理说应该感到轻松,但跟学院长一席长谈,他们的心情又沉重下来,尤其是江禅机的心里本来就装着很多心事了,简直就像是一间堆满杂物和垃圾和库房,一两句轻松的闲谈并没有起到改善心情的作用。

    “刚才你和李老师测试的时候,我可能看到了学院长使用能力的样子。”无声地走了一阵,奥罗拉说道。

    “哦?”江禅机闻言强打起精神。

    “别这么期待,其实我几乎什么都没有看清楚。”奥罗拉微微摇头,“学院长的能力是那种……算得上无形无质,稍不留神就可能忽视,但极为惊人,任何宏观物体进入那个范围之后,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论是狂暴的气浪还是飞沙走石,连光线都产生了扭曲,如果能在正常情况下得缘一见就好了。”

    江禅机听了之后更加期待,如果能说服学院长用能力处理掉小红龙,说不定就能亲眼看看了,光是听描述,实在不过瘾。

    奥罗拉苦笑,“我想了想,以前我觉得自己的能力很厉害,但如今见识了越来越多强到离谱的能力,愈发觉得以前的自己就是井底之蛙。”

    她有所触动,是因为她设想到如果自己在高空凝聚冰雹落下,学院长只需要在头顶制造出异次元空间,冰雹落到学院长的上方就会消失无踪,等于她的能力完全无效化,念动力制造的屏障就更不用说了,所以她的心情……很复杂,主要是失落,感觉自己再怎么努力,上限就比人家差多了。

    “这个不能这么说吧……学院长的能力又不能远距离释放,像咱们在第43号实验站的行动,你的牵制是居功至伟啊!”他安慰道,“这个世界上又没有完美无缺的能力,再说能力也不代表一切,头脑、性格、运气甚至是长相,哪样都很重要啊!”

    他说的也是事实,不过这话由他嘴里说出来,在奥罗拉听来没什么说服力,毕竟他得到了令人羡慕且最为实用的念动力,有点儿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嫌疑,当然她还是知道他并不是那个意思,即使是放在以前,他对能力的态度也跟现在没什么不同,她很羡慕他的心态。然而她不知道的是,他们两个心态的落差,是源于对人生目标的不同追求,江禅机从来没想过要做什么大事,而奥罗拉从小就有必须要做大事、必须要成功的觉悟,期望不同,心态也就不同,她只能自己去努力调整。

    江禅机自己反而很尴尬,这就像是在考试里,成绩无意中超过了班里的学霸,而学霸还偏偏是自己的好朋友,如果有选择,他宁愿更平凡一些,无论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的身上发生了什么样的巨大变化,他的心态还是一个普通人,甚至由于之前的东躲XZ而比普通人更加低调。

    说起来,他好像从来没有问过尤绮丝,为什么偏偏选中了他这样一个普通人。

第842章 徒叹奈何

    为什么选择了如此平凡的我?

    江禅机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而是经常会想到这个问题,但想到归想到,他始终没有问出来,原因很复杂,就如同现在他与尤绮丝的关系一样复杂。

    尤绮丝给他带来了难以言喻的巨大好处,无数超凡者做梦也想得到的好处,她们甚至可能为了得到这些好处而舍弃除了生命之外的一切,不仅是速成的能力,坚不可摧的漂流瓶护臂,还有伊芙那样的无限寿命,随便哪一样都足够令人疯狂,从这点来讲,尤绮丝是他的大恩人,他应该对她感激涕零——按照古代读书人的传统,如果恩人长得好看就要以身相许,如果恩人长得难看……就只能做牛做马、结草衔环以报了,他这情况显然属于后果,毕竟是跨物种了。

    但是,他的倒霉父母落到如今的境地,始作俑者也是她,所以……

    他本来就是一个可以说是胸无大志的普通学生,早知道自己不是天才,从没指望能大富大贵,将来能念一个还可以的大学并找到一份还可以的工作就行了,不敢奢求更多,现在她给他的一切,固然令他受益良多,但也无形中令他的心躁动起来,从而令他卷入了以前根本无法想象的危险之中,这就是所谓的“福兮,祸之所伏”吧。

    很多时候话到嘴边,他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因此也不止一次骗自己,她选中自己其实是随机选的,这么大的世界,还有人能幸运地中彩票头奖呢,天上掉馅饼的事总有一定的机率……但这个理由太傻了,想骗自己很有难度,即使是做梦时也骗不到。

    他以前不敢问出来的原因是,他担心一旦问出来,就会令他们本已复杂的关系增加变数,或者决定方向,但现在……见识了帕辛科娃和她体内的邪恶之物后,他觉得自己将来的命运恐怕也会是帕辛科娃那样的共生关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无法切割。

    当然,表面上看,他和帕辛科娃有本质的区别,这个本质的区别并不是指性别,而是他拥有独立的自由意志,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但是往深处想一想,自由意志很可能是个伪命题,前段时间受到邪恶控制的帕辛科娃,她又何尝不是以为自己拥有自由意志呢?她以为自己做的事就是自己想做的事,其实并不是,那是邪恶给她的暗示,只是手法比较粗暴,但说不定他也是这样,只是不自知而已?

    这个问题如果再深入拓展,就进入到“我是谁,谁是我”的哲学思辨层面了,并非他所能应付,思着辩着就把自己辩到牛角尖里去了,最后没病也得整出怀疑一切的精神病,不过说不定那时候他就变成了开创思想流派的哲学家也说不定。

    但是考虑到哲学家往往又穷又酸,思想只有在死后才会被世人接受,他还是决定算了,择日不如撞日,干脆豁出去把问题挑明,他怕自己再犹豫就又退缩了。

    “尤绮丝,你当时为什么选择了我?”他把心一横,故作轻松地在心里问道,然后忐忑地等待答案。

    随便选的——他的预期是听到这个,但也不希望听到这个,只是他实在找不到自己的特殊之处,既不特别聪明,也不特别强壮,要是让他来选,还不如选拓真的那个克隆少年,那个少年简直是同龄人的模板,从小到大没有吃过任何垃圾食品,每天按时锻炼,没有任何不良习惯,健康得不能再健康,就是心理有点儿畸形而已,但这不是少年自己的错。

    尤绮丝仿佛预料到他要问这个问题,当然也可能是她的思维速度极快,他问了之后就立刻回答:“准确地说,我并不是选择了你。”

    “啊?”

    同行的奥罗拉见他突然停住了,而且脸色变得很难看,担心地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肚子有点儿疼。”

    怎么说呢,这个万能的理由脱口而出,不假思索的程度令他自己都害怕。

    奥罗拉也果然信以为真,再次建议他暂时去学校的宿舍里住,或者至少去宿舍里上个厕所。

    好不容易敷衍了奥罗拉,江禅机迫不及待地接着在心里问道:“啊?什么意思?不是选择了我,难道是你本来想选别人,结果不小心选错了?”

    这个问题太过弱智,这样的错误根本不是尤绮丝能犯的,她自动忽略了这个问题,说道:“解释起来有些复杂,直接说结论的话,就是你的体内有另一个强大的存在,这令你有超乎寻常的潜力,而本身又如一张白纸,具有很大的可塑性。”

    江禅机慌了,他一下子想到帕辛科娃体内的远古邪恶,好在奥罗拉以为他肚子疼,所以见他又冒冷汗脸色又变得更难看也并不觉得奇怪。

    “不,就算是复杂,也请你好好解释一下!”他六神无主地说道,“我可不能当作没听见啊!”

    “简而言之,我并不是最早选中你的,早在你出生之前,处于胚胎的状态时,当时你应该有一个双胞胎姐妹。”

    江禅机听得茫然,他从来没有从父母那里听说这件事,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独生子。

    慌乱之中,他几乎失去了大部分思考能力,没有仔细咀嚼尤绮丝的这句话就赶忙问道:“那她现在在哪里?总不会是我父母重男轻女,生下来之后就把她送人了吧?”

    她再次忽略了他的问题,按照自己的逻辑继续说道:“目前我只能从结果来倒推过程,当时应该有某种很强大的东西,选择了你那个双胞胎姐妹,这个东西可能是米雪、撒旦那样被幻想出来的灵体,也可能是帕辛科娃体内那种不甘死去的远古亡灵……它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如今已经不重要了,它为什么选择了你那个双胞胎姐妹,也只有它自己知道。”

    “帕辛科娃体内的亡灵选择借尸还魂,但结果你也看到了,借尸还魂并不是一个稳妥的选择,尤其是想占据那么强大的一位战士的身心,终有一天会遭到反噬,而选中你双胞胎姐妹的那个东西要聪明得多,它在胚胎的大脑尚未发育出自我意识的时候取而代之……其实也谈不上取而代之,当时那个胚胎仅仅是一堆血肉而已,这样当她出生之后,就相当于真正的重生了,而不是危险的借尸还魂。”

    江禅机听得入了神,甚至差点撞到行人或者走错了路,奥罗拉还要不时拉他一把。

    “问题在于,它比较倒霉,它入主之后,你的双胞胎姐妹由于如今已无法考证的原因而中途停止了发育,它再强大也对这种情况无能为力,最后你的双胞胎姐妹被你吸收了,而它也成了你的一部分——不过你不用担心,它相当于经历了两次死亡,意识已经所剩无几,不会影响你。”

    我能不担心吗?他相信尤绮丝的判断,但还是免不了担心,这堆话里包含了太多超乎他意料和常识的信息,他暂时消化不了,只能先囫囵吞枣地接受。

    他目前唯一能提出的质疑是——“照你这么讲,它不应该选择双胞胎啊,它选择一个……单独的女婴胚胎不是更稳妥?母体的营养也不会被分流……”

    “不,恰恰相反,我推测它正是因为考虑到了这种风险,才做的这种选择,因为选择一个单独的女婴胚胎同样有停止发育和孕妇主动流产的可能。”尤绮丝否定道,“如果你想问——既然这样,为什么不选择双胞胎女婴,因为同卵双胞胎的话,如果其中一个存在基因缺陷,有天生流产的可能,那另一个就也会存在同样的基因缺陷,所以对它来说,最保底的选择就是选择异卵双胞胎,即使运气很差,它选择的胚胎流产了,至少也能依附在另一个胚胎的身上,以某种形式重生在这个世界。”

    “补充一点,如果是处于胚胎中的两个女婴,它应该是无法区分她们到底是不是同卵双胞胎,那么既然想选择异卵双胞胎作为保底,选择异性双胞胎就成了理所当然,因为异性双胞胎几乎一定是异卵双胞胎。”她补充道。

    他听得迷迷糊糊,都快不认识“双胞胎”这三个字了,他本来还想问,既然这样为什么不选择三胞胎,那不是更稳妥?不过即使以他浅薄的生物知识也能自己想明白,人类通常来说只会怀孕和生育一个胚胎或者两个胚胎,三胞胎或者多胞胎超过了人体的负荷,反而会增加其中某个胚胎流产的风险,毕竟人类是优生优育,又不是每次怀孕都能生一窝的母猪。

    说白了,那个东西也是个心机婊啊,竟然考虑得这么深……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换成他处在它的位置,无比重要的转世重生也得尽量考虑得周全才行,可惜最后还是败给了运气——尽人事,输给了天命,徒叹奈何。

第843章 血脉

    简单理一理,就是某个东西选择了娘胎中的江禅机的双胞胎姐妹,想要借机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它知道这种操作有一定的风险,风险的机率可预知但不可避免,想打破自然界“生命只有一次”的铁律,就得做好付出相应代价的心理准备,不过一旦成功就是真正意义上的重生了,为此它选择了一对异卵双胞胎,就算是功败垂成,也能剩下一点东西,不至于血本无归——这是冒险,但站在它的角度上,这个险值得冒,反正它也不能失去更多东西了。

    江禅机不禁想象,可能在另一条时间线上,他一出生就有一个屌炸天的姐妹,不论是写作业还是被其他孩子欺负的时候,都能罩着他?不过这好像太过理想化,谁知道它会是什么样的性格,说不定它阴险凶残,在小时候就会想办法把他弄死,然后独占父母?总觉得后一种可能性更大,而且一想到它还以某种形式存在于自己体内,他就实在不寒而栗。

    问题又回到了“我是谁”的哲学思辨上,如今的他,真的是他自己么?

    “我说了,你的担心没有任何意义。”尤绮丝见他如此烦恼,强调道:“胚胎的神经系统和大脑远未发育成型,这样的死亡对它的意识造成了不可挽回的重创,它不可能再影响你什么。另外,你认识了帕辛科娃之后,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认为它一定是像帕辛科娃体内的东西一样邪恶,但事实未必如此,也可能正好相反。”

    江禅机知道尤绮丝是在以纯理性的角度来阐述,当时胚胎还根本没有产生自我意识,说是一小坨血肉并不为过,甚至在法律上都还没有人权,但站在他的立场上,总觉得很别扭。

    “正经人会选择这样的……行为?”他表示怀疑,虽然认同它可能并非特别邪恶,但要说它有多高尚,这就未必了吧,还不就是想获得第二次生命么?

    “你的想法太过简单,太过执着于人类的善恶观念,如果它是为了更高的目标而重生呢?”她说道。

    “比如?”

    “比如——我再强调一遍,这只是诸多可能性中的一种,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实——比如它察觉到宿敌正在蠢蠢欲动,妄图重生在这个世界上,而为了对付它的宿敌,它同样选择了另一种类型的重生。”

    “你知道,它是古代猿人的先祖。”尤绮丝指着虚拟空间被关在铁笼子里的,人不人、猿不猿的怪物,“但它被早期智人或者晚期智人的先祖击败了,含恨而终,智人从此占据了星球的统治权,那么如果选择了你双胞胎姐妹作为重生对象的,就是曾经击败它的智人先祖呢?”

    江禅机听得呆若木鸡,这个猜测未免太过大胆,那是一场比耶稣战撒旦、黄帝战蚩尤还要早上万年的远古战争,而且不同于虚无缥缈的神话传说,这场没有任何记载的战争是肯定发生过,而且当时还处于原始母系氏族,在一场不知是谁领导的决定性战役里,智人彻底击溃了猿人,将猿人赶尽杀绝,剩下零星的漏网之鱼也只能躲进深山老林苟延残喘,从而确立了星球的绝对主导权——以现代善恶观念来看,似乎有些残忍,因为这所谓的赶尽杀绝很可能是连小孩和婴儿都包括在内的斩草除根,但如果那时不残忍,就没有现代人类了。

    当时躲进深山老林的猿人先祖饮恨而终,但阴魂不散妄图翻天复辟,按照尤绮丝的推测,智人先祖也不是省油的灯,绝不允许将几万年的江山拱手让人,同样做好了重生的准备——我能击败你一次,就能击败你第二次。

    在这种尺度和层级上,再用道德来评判就太过小家子气了,事关生存,其他一切都得靠边站,别说是占据你一个胚胎,就算占据一个活人又能怎样?寰宇江山、整个星球都是人家打下来的。

    江禅机的敬畏油然而生,如果这种推测是真的,如果他的姐妹能够顺利降生,那他这辈子只要在绝代无双的女杰羽翼庇护下躺平就行了,就像古代那种只需要一辈子吃喝玩乐不理政事的傻亲王……可惜啊!

    不过正如尤绮丝强调的,这只是诸多可能性中的一种而已。

    “虽然没有证据支持,但从逻辑上是说得通的。”尤绮丝仿佛猜到他的想法,“试想,如果它只是单纯地想重生在这个世界上,其实没必要选择双胞胎,它既然已经考虑到失败的后果,当知一旦失败,它的意识就会所剩无几,双胞胎中的另一个带着它的力量降生,却已经不是它了,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别人?”

    江禅机暗暗点头,尤绮丝说的很符合人性,在这个世界上,死后愿意将全部财产捐献给社会、一点儿也不留给子女的人,基本上不存在吧?除非子女在生前对其很恶毒,否则再怎么博爱也不会这么做,即使是乐善好施的亿万富翁,至少也要给子女留下足够一生衣食无忧的那部分财产。

    “逻辑上,它这么做的理由很简单,无论是你还是你的双胞胎姐妹,都是它的血脉,手心手背都是肉,不存在厚此薄彼,哪怕它失败了,还能将遗产留给双胞胎中的另一个,谈不上‘便宜了别人’的说法。”尤绮丝解释道。

    江禅机有些信服了,尤绮丝的推测从逻辑上站得住脚。

    “假设这个逻辑成立,继续反推,那么它选择你们姐弟的原因大概也呼之欲出。”尤绮丝继续说道。

    江禅机心里挺不是滋味——凭啥他就得是弟弟?姐弟还是兄妹,不是看谁先出生么,怎么成了看谁强弱,谁弱谁是弟弟?但纠结这个好像没什么意义,他好奇地问道:“怎么选的?难道不是随机选的?”

    “它是智人的先祖之一,不过作为一个个体,它留下的亲生血脉在后世几万年的时间里可能开枝散叶,也可能中途断绝,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假如它的血脉延续至今,你们家族可能是其中相对来说保留得最浓厚的一支——生物总是青睐于自己血缘上的直系子孙。”她说道。

    江禅机如梦方醒,刚才他对“血脉”这个词以为是泛指,泛指现代人类是远古智人的血脉,现在他才明白尤绮丝是特指,特指那个“它”,它的血脉,他是它的血脉,虽然这份血缘关系已经在几万年的交叉繁衍中被冲淡了很多很多,这个世界上继承了它血脉的家族也远不止他们一家,但只要是血缘,总有直系旁系、远近亲疏之分,就连法律继承财产也要紧着血缘更近的来,更何况是这么宝贵的一笔财富,它知道有可能重生失败,但是没关系,肥水不能浪费,也不能流外人田。

    尤绮丝的这种推测不一定是真的,但这是唯一一种可以从逻辑上反推出前因后果的猜测,符合人性的选择,其他可能性都只是天马行空的乱猜了。

    不过若是如此,就又双叒叕回到哲学思辨的问题上了——这次北方之行,他以为是以自己的意志决定的,但也许并非如此,而是在它的影响下,他才决定前往北方与借尸还魂的宿敌决一死战?真是令人脑壳疼。

    至少他很清楚一点,即使真是如此,他的小胳膊也拧不过人家的大粗腿,好在它肯定不会祸害它自己的子孙,这点应该没问题,所以不管怎样,他还是希望这种可能性是真的,总比其他各种奇怪的可能性要好。

    “但是……就算如此,就算那个‘它’是智人的先祖之一,但我还是不明白,你又是怎么从茫茫人海之中找到我的?”

    江禅机还是搞不明白,即使他沾了他姐姐的光,但他依旧表现得如芸芸众生一样平凡,在进入红叶学院之前的十几年里没有任何称得上亮眼的事迹,默默地出生,默默地成长——说真的,还好智人先祖她老人家的意识所剩无几,否则看到他这么平凡,估计得被他这个不肖子孙再气死一次……那么尤绮丝是怎么找到如此平凡的他?

    尤绮丝答道:“这个就很简单了,我为了寻找足够强大的候选者,定期向外发出特定波长的微弱电波,根据馈波的特征,我筛选出其中值得注意的讯号,然后在这些讯号之中,我发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尽管没有任何根据,但我权衡之后,决定试一试,因为这个讯号太过特殊,特殊到我在这个星球待了几十亿年都没有见过,若是错过,我肯定会后悔。”

    江禅机已经猜到是哪方面的特殊,人类历史上从远古到现代每隔一段漫长岁月所涌现出的超凡者都是女性,而他因为沾了姐姐的光,沾了智人先祖的光,所以有那么一点不同,也正是因为这点不同,令尤绮丝在素未谋面的情况下就决定试一试,这对她而言,同样是一场赌博式的冒险。

第844章 名字

    江禅机心知肚明,尤绮丝已经等待了太久太久的时间,久到“时间”这个词都失去了意义,光是这个宇宙诞生之前,她就不知道已经经历了多少个宇宙的诞生与寂灭,而来到这个宇宙之后,先是经过至少几十亿年,漂流瓶终于被一团炙热的星云捕获,这团星云受到引力影响,逐渐冷却和凝聚,形成了银河系和太阳系,而漂流瓶又幸运地出现在一颗岩质行星上,而且没有埋藏得离地表太深——只有这样还不够,她还要继续耐心等,等这个熔岩地狱般的星球冷却,等到出现第一个原始生命,再等到第一个高级生命,直至第一个高等智慧生命,如果她不是人工智能般的存在,早就在这无尽的等待中疯了。

    以前他觉得有些不能理解,按理说尤绮丝如果选择一个位高权重的政治家,可能更有助于达成她的愿望,不过慢慢地他意识到,政治家也不能为所欲为,甚至受到的限制比普通人还要多,现代社会已经不是个人英雄主义的时代了,没有谁能一言九鼎,可以令其他人、其他国家忠心耿耿的受其驱使,而如果她选择古代的皇帝,先不说古代人能不能理解她的存在,其实就算古代的皇帝同样也不能为所欲为,多少个皇帝终其一生都没有踏出过皇宫半步,根本就没有自由可言。

    她选择的目标范围缩小为“具有潜力的年轻人”,因为以她的能力,只要她想,无论是将这个年轻人培养成政治家、科学家还是军事将领都轻而易举,她有的是时间,目标的资质、悟性这些都不重要,有当然好,没有也无所谓,再笨的人只要假以时日,什么都能学会,伊芙就是典型的例子,当然伊芙的科学素养一般般,但这无关紧要,尤绮丝选择的人即使对科学不擅长也没关系,只要每隔一段时间随便抛出一点点浅显的公式或者定理什么的,就足以令世界震惊得找不着北,就跟黑科技类的爽文似的。

    全世界每一个人的智商与情商差距,对尤绮丝而言都可以忽略不计,身高、容貌、家世、财产什么的更是不值一提……可想而知,这些全都忽略之后,她筛选的标准只有唯一的一条,那就是本身够强,或者够有潜力,具备很高的可塑性。

    “强大”的标准并非恒定或者固定,从古至今肯定有不少满足这个标准的候选者,不过古代人愚昧且未开化,现代能满足这个标准的人也不止一个,说不定学院长或者帕辛科娃在小时候就曾经被尤绮丝悄悄检测过……毫无疑问,她们都很强、很优秀,但她们之间横向比较的话,可以说是不分轩轾,拉不开什么差距——当然很大原因是尤绮丝只能通过远程检测,得到的数据有限,起码从她得到的数据来看,这些少女们之中没有一个鹤立鸡群的特殊存在,没有一个能令她下定决心不再犹豫,直到江禅机的出现。

    说来可笑,即使是得到了智人先祖之一的部分力量,听上去比较屌,但如果较真的话,江禅机的潜力未必有同龄时的帕辛科娃强,毕竟帕辛科娃已经站在当今人类的顶点,单以实力而论,没理由会输给一个几万年前的原始智人,猿人先祖也是趁帕辛科娃身死之际才趁虚而入,正常情况下大概没有机会……尤绮丝会注意到他的馈波讯号,他的讯号在强度不拉垮的同时又足够特殊。

    正如智人先祖的重生是一场冒险,尤绮丝的选择同样也是一场冒险,失败的后果都是损失惨重,如果是大部分人类,说不定会再犹豫一下、纠结一下,想等等看还有没有更好的,但尤绮丝没有选择困难症、没有瞻前顾后,发现与众不同的讯号之后她就立刻采取了行动。

    江禅机终于搞明白了前因后果,虽然智人先祖的那部分没有证据支撑,只有逻辑支撑,但总好过之前的糊里糊涂。

    他恍如隔世,像是做了一场持续几万年的梦,梦醒之际,既惘然又向往。

    在明白了这一切的现在,他并没有“我祖上曾经阔过”的失落,也没有“我已经天下无敌”的狂喜,如果让他有选择,他甚至很可能会放弃除了生命之外的一切,去换来他那个双胞胎姐姐的顺利降生,她才是应该生而不凡的人,她是天命所归的救世主,没有人比她更有资格。

    而他作为一个普通人弟弟,只要能从背后远远望着她就足够荣幸了,她很可能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人之一,以功绩而论,近几千年来没有人能跟她比肩,也许有人击败了一个国家,也许有人击败了一个民族,但再厉害也是人类的窝里斗,人家可是击败了一种智慧生物,击败了人类的直接竞争对手,除非将来外星人入侵,有人带领人类击败了外星人,方才可以凌驾于她……有这样一位姐姐,祖坟都能冒出核蒸汽吧?

    他是智人先祖的B计划,是无可奈何之下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事到如今也没办法问问老祖宗是否对他失望,不过倒是可以问问尤绮丝。

    “所以你现在后悔了么?”他问道,“后悔没有选其他人?”

    “成败尚未盖棺定论,何谈后悔?”尤绮丝反问道。

    他暗叹一声,“谢谢,就算你是在安慰我,我也领情了。”

    “我没有必要安慰你。”她不带感情地说道,“这可能会是一条漫长到没有尽头的路,永恒的生命对你而言未必是一件好事,如果你不想办法尽快完成我的目标,到最后你也许会求我放你一死。”

    这话听起来不可思议,竟然会有人嫌命长?但细想起来还真是这样,真正意义上的永恒生命到最后就只剩下无聊,模板并不是伊芙,伊芙“只”活了一万来年,还没有到无聊的地步,模板应该是尤绮丝,她的生命漫长到连时间都失去意义,什么样的宇宙里发生什么的事,她都已经见过无数遍,星球的诞生与毁灭,物种的兴衰与更替,没有新鲜事了。

    江禅机不敢说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事实上也做不到这样的心理准备。

    “这话由我说出来或许比较可笑,不过……我原谅你了。”他尴尬地说道。

    他原谅了尤绮丝令他父母倒了大霉的行为,并且可以理解她的做法,她的候选人需要有极高的自由度,绝不能被家庭束缚着,否则连晚上出门可能都要被父母唠叨,同时他也需要进入可以开发自身潜力的机构,比如红叶学院,认识更多可能会有帮助的人,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尤绮丝没有接话,当然她可能根本不在乎他的原谅,她也不会被人类的道德约束,但他需要迈过自己心理上的坎儿,用玄幻小说里的话,就是求个“念头通达”,不论是不是出于他自身的意愿,自从他继承了那份本应属于他姐姐的力量之后,就注定没办法一生平凡了。

    “对了,如果我双胞胎姐姐正常出生,你觉得她会叫什么名字?”

    为了避免气氛太过尴尬,他没话找话地说道。

    尤绮丝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不过当她通过电波在对他父母的思想进行干扰时,令他们在夜里噩梦连连时,她确实无意间知道了一些他们隐藏在心底的东西。

    “你应该猜到了,不是么?”她说道。

    他再次叹了口气,她这么看得起谈不上多么聪明的他,只能证明这个答案过于简单。

    婵姬。

    与很多父母直到婴儿出了产房才急着在网上发帖向网友征求名字不同,当他父母为即将到来的双胞胎儿女兴奋地准备应用之物时,就经常躺在床上讨论给孩子起名的问题,争论多日,终于达成了一致意见。

    男孩叫禅机,寓意着智慧明悟,女孩叫婵姬,寓意着风华绝代。

    给双胞胎儿女起发音相同的名字,多少会给日后的生活带来一些小小的不便,但这显然不在他父母的考虑范围之内,家里自不必说,上学之后的班级里本来偶尔也会有撞名字的事,习惯也就好了,孩子们长大之后肯定有各自的事业和追求,不会一直待在一起,相比于这些小小的不便,父母更看重这两个名字的寓意以及别人能通过这两个名字一下子就明白,他和她是一对双胞胎,并且也希望即使他和她长大以后分开了,当有人叫到他们的名字时,就能立刻想到彼此。

    这是巧合么?当初他入学报名时,老师阴错阳差将他的名字听成了婵姬,而他也误打误撞地默认了,从此顶着这个名字到处招摇撞骗……事到如今却突然惊觉,这一切似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不仅是继承了姐姐的那份力量,似乎还连着她的那份一起活下去,替她实现她应有的人生,也是他在正常情况下永远无法体验到的人生。

第845章 暗示

    江禅机感慨万千的同时,又不禁有些毛骨悚然,事到如今他都忘了当初入学报名时那位老师长什么样子,更连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他更无法确定她将他的名字听成“婵姬”到底是一种巧合还是所谓的天命……

    或者可能既不是巧合也不是天命,根本没那么复杂和玄乎。

    只要仔细推敲一下,“禅机”这二字能对应的、相同发音的女性名字还真没几个,光是“禅”字的发音就足以排除绝大部分选项了,能用在女性名字里的也只有一个“婵”字,“机”字也是同样如此,能用在女性名字里的基本上也只有“姬”字,其他同音字的选项都太奇怪了,所以如果那位女老师的汉语造诣比较深厚,听到“禅机”而误当“婵姬”是极为正常甚至可以说顺理成章,相同发音的女名不会有其他名字,绝对不会——除非是父母故意为了恶心女儿一辈子而起的古怪名字,正常情况下没有这种事吧?

    想明白这点,江禅机的心情多少舒服一点儿,否则如果真是那什么天命,就很让人产生浓重的挫败感,仿佛无论自己做什么都是在被命运牵引着似的,那就很无奈了,幸好并非如此,起码从名字这个问题上并不能得出天命存在的结论。

    他就这么一路浑浑噩噩地走到校门口,蕾拉她们正等在门口,和小穗她们说得热火朝天,大概是正在讲述这次北方之行的经历,把千央她们听傻了,尤其是米奥上蹿下跳捶胸顿足,只恨自己被甩下了,没能跟着一起去……但整个过程讲起来太久了,光是这么点儿时间根本讲不完,正好她们看到江禅机和奥罗拉出来,就暂时不讲了。

    江禅机也赶忙请奥罗拉止步,让她也赶紧回宿舍休息去,回程路上最累的就是她,奥罗拉本想跟其他人说一声,说婵姬肚子疼让她们多加照顾,但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被江禅机推搡回去了,看他的样子好像肚子不疼了,也就作罢,而且她确实很累了,只想泡了澡然后睡觉,不过她有预感,等她躺到床上时,肯定因为学院长的那番话而辗转反侧睡不着了。

    再次看到小穗、千央、米奥、陈依依、梓萱她们,当然还有闻讯而至的优奈,江禅机心中百感交集,一时都说不出话来,他本以为这次可能回不来了,也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们了,至少不能再光明正大的见到她们,所幸世事难料,这次北方之行居然以这样的结局收场了。仔细看去,每个人似乎都有一些变化,但又很难用语言来描述,他离开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也就是一个寒假的时间而已,只能说大部分人的气质都变得更成熟……当然也有个别人变得更幼稚。

    只要有米奥在,就注定不会留给他多少发呆的时间,她直接跳过来按住他的肩膀使劲摇晃,不依不饶地叫嚣道:“小婵姬你又吃独食是吧?有好处不给你最喜欢的学姐分享是吧?念动力是什么鬼?我也想有啊啊啊啊!”

    “喵学姐你脸贴得太近了!口水都喷我脸上了!”

    江禅机的脑浆都快被她摇出来了,跟她像是打架一样互相拉扯,这就是所谓的相见不如怀念,刚才的触动一下子飞到了九霄云外,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好了好了,不要闹了,婵姬她们都很累了,好歹让她们好好休息一晚上,想闹等明天再闹。”善解人意的小穗半哄半劝地把米奥拉开。

    江禅机趁机脱身,扫视一圈,没有看到15号和33号的身影,想来她们应该是被宗主调走了或者什么别的原因,另外凯瑟琳也不在,可能是急着先去向院牧长报道了,这倒是没问题,不过他记得刚才路惟静是要去给阿拉贝拉复查眼睛的状况,但这里没有阿拉贝拉的身影,是说还没检查完?或者是阿拉贝拉检查完了就跟着姐姐一起离开了?

    “优奈,看见阿拉贝拉没有?”

    与闹腾的其他人相比,有两个人显得较为孤立,一个当然是陈依依,她的孤立是有原因的,不是别人想孤立她,另外一个人是优奈,她入学时间尚短,入学之后又有太多东西需要学习,跟大家还不是特别熟,倒是跟阿拉贝拉走得比较近。

    “没有啊,我也在等她呢,她不是跟你们在一起么?”优奈本来是在微笑,闻言之后转为错愕。

    “哦,没事,应该是我误会了,她大概还在校医院里做检查,再等一会儿吧。”为免优奈多心,他安慰道。

    不过这次检查的时间好像有些长,可能是因为隔了一个多月,所以需要检查得仔细一些?

    他心里有点儿犯嘀咕,但想想不至于出什么问题,阿拉贝拉一路上都很正常,眼睛的视物能力比之前好了很多,更不可能沾染辐射,除非是因为她能模糊地看见亡魂的事,即使是路惟静想确认这种事,但这种事严格来说算是“实验”的范畴,而不是“医学检查”的范畴,也没必要非得在回来第一天就急着做。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就看到一个白大褂和一个修女服的身影由远处走过来,正是路惟静和阿拉贝拉,她们似乎是在正常谈话,从表情上看,不像是发生了什么事。

    “久等了,刚检查完。”路惟静揣着口袋说道,“你们可以回去了。”

    “一切正常吧?”江禅机确认道。

    路惟静点头,“她的眼睛一切正常,预后良好。”

    不知道是不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或者干脆是他疑心病犯了,路惟静这句话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但“她的眼睛”这个限定词是不是有些多余?说“一切正常”不就行了吗?为啥还要强调“她的眼睛”一切正常?

    如果换成其他场合,换成其他人在场,江禅机只会觉得是自己太过咬文嚼字,根本就是过度联想,但此时的听众里有一个太过特殊的存在,阿拉贝拉对别人说话的语气、语调的变化太过敏感,如果有谁在说谎,她多半是能听出来的,尤其是熟人之间,想骗过她是很难的。

    想在语言里骗过阿拉贝拉,就得先骗过自己,令自己认为自己说的话就是事实,这也算是一种心理暗示,这样语气和语调才不会有异常,那么站在路惟静的角度,“她的眼睛一切正常”是事实,“一切正常”可能就未必?如果只说“一切正常”,可能会被阿拉贝拉察觉什么?

    在场的这些人里,也只有他因为藏着太多秘密而总是不得不在阿拉贝拉面前使用这种语言游戏,也正因为这样,当他听到似乎是有语言游戏嫌疑的这句话时,才会在第一时间起了疑心。

    路惟静看到他的眼神,暗骂他太滑头了,学校里这么多学生之中,就没几个人的心眼儿像他这么多。

    既然被他看出来了,想瞒大概也瞒不过,她只能狠狠瞪了他一眼,让他别声张。

    江禅机这点儿定力还是有的,但他想不明白,阿拉贝拉能有什么事,即使是现在,阿拉贝拉也依然是乖巧可爱,气色正常,不像是生了什么病。

    “对了,明天记得把她带过来,她也要进行复查。”路惟静扬起下巴,示意拉斐。

    “知道了。”江禅机点头。

    果然有古怪,在场所有人里,最不需要做健康检查的就是拉斐,她该做的检查在以前都做过好多遍了,这次从北方回来,没必要一上来就指名点姓地要给拉斐做检查。

    “行,没别的事了,你们都很累,今天就先回去吧。”路惟静挥了挥手,紧接着声音一变,叱道:“米奥,你给我站住!你应该回的是宿舍,跟她们一起往校外走干什么?给我回来!”

    米奥企图自然而然地混在江禅机他们之中溜出学校,但越狱未成就被发现了,心有不甘地哇哇大叫,但还是被小穗和千央一人拉住一条胳膊,把她强行拖回来。

    江禅机对这样的场面早就司空见惯,就算路惟静没发现,他也得把米奥轰回去,否则麻烦就大了。

    他注意到阿拉贝拉不时地用右手轻按一下左肘内侧,便问道:“怎么了?胳膊疼?”

    “没事。”阿拉贝拉笑着挽着修女服的左袖让他看,“刚抽血来着,针眼儿还有些疼。”

    果然,她臂弯处有用碘伏擦过的一小片痕迹,还有一个小小的针眼儿,当然已经不流血了。

    她在校医院里也不是第一次被抽血,眼睛移植手术的术前和术后都抽过几次,所以也没有多想。

    不过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江禅机可不能不多想,尤其是路惟静指名点姓让拉斐明天做检查,能把她们两个联系起来的……不就是莉莉丝吗?

    阿拉贝拉移植了莉莉丝的眼睛,拉斐是莉莉丝的受害者,也拥有了莉莉丝类似的超恢复力,难道是尸骨已寒的莉莉丝又出了什么幺蛾子?她总不能死成那样还能复活吧?这就邪门了。

第846章 落寞

    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相比于同龄人,江禅机很早以前就深刻地领悟了这句话,出租屋再穷再旧,至少也是一个临时的家,总好过在外面风吹雨淋躲桥洞,也好过在冰天雪地的北方睡在车里或者帐篷里,跟那些地方相比,出租屋不亚于五星级酒店了,只有经历过才知道可贵,为此而遭到房东大婶一顿白眼也是可以接受的代价。

    别说房东大婶怀疑他会一去不回,事实上他真的差点儿一去不回,当然他没打算赖掉房租,实在不行向伊芙借钱先还上——之所以是向伊芙借钱而非别人,主要是因为别人基本都是同龄人,实在不好开口,而且伊芙既不会多问也不会多说什么,她总是能把这些想想都令人尴尬的事处理得体。

    好在房东大婶也没有太不给他面子,忙着跟罗恩嘘寒问暖,江禅机得以顺利溜进公寓楼。他走的时候身无长物,回来的时候同样身无长物,连像样的行李都没有,因此他回到自己房间之后,连坐都没坐一下,就从窗户跳到楼顶,他很迫切地想去藏匿着隐异猴贝塔的房间里看看,由于15号不在,他不是很放心,也不知道15号离开的时候是不是带走了贝塔,想想似乎不太可能。

    陈依依她们也知道贝塔的存在,少不了帮着在房东大婶面前打掩护,但他问到贝塔的情况时,她的表情挺古怪,这就更令他担心了,从楼顶翻到那个房间的窗外,想从窗户进屋。

    然而,他刚侧身蹲在窗台上,想拨开一向不上锁只是虚掩的窗户,突然跟窗户另一侧的某个东西对上了视线。

    这一眼,他吓得差点儿从三楼掉下去,因为他看到一张生着皱纹的灰白色半透明面孔,跟他就隔着一层玻璃,直线距离也就一尺——这是贝塔,它比他离开前长大了不少,但这不是主要问题,主要是他毫无心理准备,在他寒假离开之前,贝塔绝大部分时间是被关在玻璃笼子里,尤其是没人在房间的时候,肯定要把它关在笼子里,尽管它体内被植入了定位器,但谁也承担不起被它逃掉的责任,万一它跑出去伤了人或者吓到人,事情就麻烦了。

    但现在的贝塔,不仅没有在笼子里,身边也没有任何人在盯着它、防止它逃跑,它就坐在靠近窗边的小桌子旁边,像是正在隔着玻璃眺望外面,胳膊拄在桌面上,手托着下巴,若非它的长相实在与人类迥异,光是这个坐姿简直就与人类一般无二,还穿着一身大红配大绿的衣服。

    贝塔并没有被突然出现的江禅机吓到,大概是它们种族那种探知超凡生物的天赋发挥了作用,它知道有超凡者正在从窗外接近。

    江禅机跟它隔着玻璃大眼瞪小眼,它淡黄色的眼睛里色素含量很少,很难看出它的眼神变化,他不知道它是否还认得他,试着向它挥挥手,它踌躇了几秒,也抬起一只手爪挥了挥。

    好家伙,15号这一个来月到底是怎么训练的它?他心里直犯嘀咕,看不出来15号还有这种天赋,将来可以当个驯兽师跟帕辛科娃一起开马戏团了……

    他总蹲在窗台上不是事,万一被住在旁边楼里的居民看见了,以为他要跳楼,再报了警,就捅了大篓子,于是他把窗户推开,小心翼翼地钻进了屋里,反手再把窗户关上——在做这一系列动作时,他的注意力大部分放在贝塔的身上,他记得它的爪子很锋利,给人开膛都轻而易举,不过现在一看……它竟然剪了指甲?不知道是不是15号给它剪的。

    在他开窗户的时候,它的视线一直盯着外面,似乎是对外面的人类世界怀着向往又畏惧的复杂感情。

    江禅机扫了一眼室内,原来那个玻璃笼子还摆在角落里,但贝塔成长很快,笼子相对它的体型而言已经略小,进去还是能进去,就是会很局促。

    墙角的垃圾篓里放着一些速食品的包装袋,大部分为午餐肉和火腿肠。

    隐异猴这种来自“通道”另一侧的生物可以食用这个世界的一部分食物,这是毋庸质疑的,否则之前逃掉的那几只隐异猴是不可能在这个世界上生存那么久,适应了熟食也不令人意外。

    江禅机原本想进来查看一下贝塔的情况就离开,但在他的预想中,贝塔是关在笼子里而不是现在这样处于自由放养的状态,现在他进退两难,暗暗埋怨15号心太大了,就这么把贝塔放着不管、自己拍屁股走人了?

    最麻烦的是,他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贝塔,按理说它是一种很聪明的动物,但现在它的举止和衣着,又像是人,他不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士,不过从感觉上,它可能介于大猩猩与猿人或者智人之间的过渡地带,说不定再经过数万年或者数十万年的演化,就成为另一种高等智慧生物了——听着很久,但在星球历史上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算了,还是等15号回来了再问问她吧,或者有机会的时候问问学校里负责阿尔法的科研老师,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先走了,明天再过来,你好好休息吧。”他说道,也不管它能不能听懂,又从窗户原路离开,返回他自己的房间。

    阿拉贝拉她们去洗澡了,她胳膊上的针眼儿已经愈合,为了保险又贴了个防水创可贴。

    陈依依等在他的房间里,无聊地坐在床上前后摇摆着腿。

    现在他终于知道她的表情为什么古怪了,指了指贝塔房间的方向,问道:“它这样多久了?”

    她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道:“一周?不到两周?”

    “也就是大约十来天的时间?”

    她点头。

    他没有苛求她能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毕竟又不是她在日常负责贝塔,再说贝塔的表现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不可能说前一天它还像个未开化的动物,第二天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肯定是循序渐进的,并不存在一个明显的时间节点。

    贝塔有如此高智力的表现,只能说是令人喜忧参半,往好里说,它能更好地理解和执行人类的指令,成为合格的带路党,但往坏里说,万一它暗藏着什么坏心眼儿呢?万一它把八路军领到鬼子的埋伏圈里呢?

    想到这里,他似乎猜到某种可能,也许15号貌似不设防地把它单独留在房间里,就是心存考验它的念头?

    “你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他换了个轻松的话题。

    这显然是个蠢问题,她的无聊都写在了脸上。

    “还是一起做课外实践的时候有意思。”她落寞地说道。

    想想那其实就是不太久之前的事,而那之后又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虽然江禅机也很怀念那时候的单纯,但他和她都很清楚,已经回不去了。

    陈依依是他入学后的第一个朋友,他也是她交的第一个朋友,他之后又交了很多新朋友,虽然他已经很尽力地把每个新朋友都介绍给她认识,而且大部分新朋友都很友善,但毕竟她的能力太特殊,而且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小穗学姐一样那么会照顾人,所以对陈依依来说,论友情的深度,新朋友多少还是差点儿意思。

    “为什么不让我一起去?”她注视着他的眼睛问道,语气里罕见地有责难的意思。

    在去北方之前,他确实是极力劝阻她,否则她肯定想跟着一起去。

    他沉默片刻,“因为很危险,也因为有一些事我瞒着你们,我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回来、会不会回来……在红叶学院里学习和生活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即使我无法在这里待到毕业,至少不要连累了你,所以我可以答应蕾拉跟着一起去,可以答应凯瑟琳姐妹一起去,奥罗拉学姐并不需要在红叶学院里镀金,但你我都是凡人,我不希望你错失这个可能改变命运的机会。”

    这是他一贯以来的态度,他只是红叶学院的一个过客,但他希望陈依依能够正常毕业,他经历了太多世态炎凉,心智上远比同龄人更成熟,什么是长期正确的选择,什么是一时冲动的选择,他分得很清楚。

    陈依依感动、惊愕又茫然,江禅机知道她接下来要问什么,摇头道:“抱歉,具体原因我现在不能告诉你,我保证将来有一天会说,但不是现在,请你一定相信我。”

    这就是伊芙与其他人之间的区别,伊芙即使万分好奇也不会主动追问,但这并不是说伊芙体贴过人,也不是说他看重伊芙超过其他人,而是伊芙把自己当成他的追随者,甚至可以说是他的下属,这是她对自己的定位,而陈依依她们是把他当成朋友,她们询问是出于对朋友的关心,伊芙不问是出于她的经验,她认定他是这个时代的天命之子,认为他不会出危险。

    不过,他说出这番话之后,心里又轻松了一些,相当于他又卸下了一部分心防,而且他这次没有说谎,他迟早有一天会将真相告诉她和其他人。

第847章 表象之下

    留给江禅机感伤与纠结的时间并不多,去洗澡的女生们回来之后,小穗就立刻开起了语音群聊,她们很想知道此次北方之行的具体经过,这一聊就聊到了半夜,尽管小穗和千央也因为没能跟去而感到遗憾,但听到了经过之后,她们又暗暗庆幸没有跟去,因为她们很担心自己不能活着回来。

    好不容易口干舌燥地结束了宿舍夜话,这一夜他都没怎么睡安稳,半夜起来上厕所的时候,还隐身进入贝塔的房间,查看它的状况,确保它没有逃跑也没有作妖,事实证明他多心了,起码在这个夜里,贝塔一直老老实实躺在床上,嗯,还盖着被子,看起来怪怪的,主要是这破公寓的保温层不是很厚,屋里确实不暖和,而它身上又没有毛发覆盖保暖。

    凯瑟琳和15号、33号她们这一夜都没有回来,不过她们是被院牧长、宗主分别叫走的,其他人不需要担心她们的安全,之前江禅机并不知道是把她们叫去干什么,但白天和学院长谈过话之后,他隐约觉得说不定院牧长和宗主也在做某些……有备无患的安排,为了隐修院与忍者学院的存续。

    第二天,他把拉斐带到校医院,迫不及待地向路惟静询问道:“路老师,是有什么新发现么?阿拉贝拉她没事吧?”

    由于寒假还没开学,路惟静极为清闲地在翘着二郎腿喝茶吃零食,姿势不是很雅观,不过令江禅机意外的是,优奈居然一大早也在校医院里。

    “哎?优奈你怎么也在?”他纳闷地问道。

    优奈软软地笑着,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在这里帮忙。”

    “帮忙?”

    “就是做义工。”路惟静插言,“不是我要她来的哦,是她自己要来的。”

    优奈点头,“寒假期间,你们都不在,我也没地方可去,除了有时候被小穗学姐邀请一起玩之外,没什么事可做,我以前就很向往白衣天使,就说来问问路老师需不需要打杂的……”

    她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其他熟人了,虽然很想念她曾经照顾过的那些克隆孩子们,但那些孩子如今可能已经分散各方,被不同的人领养,而且就算他们尚未被领养,还处于熟悉外面世界的阶段,此时也不宜打扰他们,他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与过去彻底告别,而新认识的同学们在寒假期间大多也各自离校回家了,她在学校里待着相当无聊,就鼓起勇气来校医院问要不要义工。

    基本上,整个寒假期间,她白天都混迹于校医院里,由于很少有病患,她做的大部分都是清扫、整理之类的杂务,但她既没有嫌弃,也没有觉得劳累麻烦,一直做得很认真,随叫随到,很快就赢得了校医院里医护人员的一致好评,已经成了校医院的编外人员。

    红叶学院里要么是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不太可能来做义工,要么是勤奋刻苦的寒门学女,把时间都用在学习和训练上,不会浪费时间来做义工,优奈这样的学生还真的很少见,尤其是大家还私下传说她是学院长走后门塞进来的学生,不仅没有趾高气扬,居然还这么任劳任怨,就连路惟静也乐得手底下有人能支使。

    江禅机早就知道,优奈很会照顾人,虽说小穗学姐也很会照顾人,但两者的倾向是不同的,优奈是从生活上擅长照顾人,又温柔又有耐心,否则也不可能照顾得了那么多熊孩子,小穗学姐则是在气氛和日常关系上比较体贴,所以优奈可能挺适合在校医院里工作。

    就像刚进寺的小和尚总是从砍柴挑水这些粗活开始做起,方丈要借此观察小和尚的品性一样,只有得到认可之后,才有机会被授予镇寺秘籍,优奈从最初的纯打杂,慢慢得到医护人员们的信任之后,接触和学到一些基础和入门的医学检查、检验方面的学识和操作,她总说自己很笨,但她有大部分同龄人不具备的耐心,脾气还特别好,每天的进步都被医护人员们实打实的看在眼里。

    优奈找到了自己感兴趣和想做的事,有了精神寄托之后,日子过得特别充实,整个人都比之前多了几分自信,当然由于整天忙碌,她还瘦了几斤。

    江禅机明白了原委,也很替她高兴。

    人这一生,想做的工作和能做的工作很难一致,说不定当优奈毕业后,会前往专门的医学院进修,然后成为一名医生或者护士,不过与其说她脾气好,还不如说她性格有些软弱,在社会里生活估计要被人欺负,最好的选择还是等学成之后回到校医院里工作,成为路惟静的同事,她的能力应该也能派得上很大的用场,江禅机这次能从北方活着回来,也许优奈起了潜移默化的作用。

    路惟静喝完了茶,示意他带着拉斐跟她上楼。

    他本以为是要抽拉斐的血进行化验,但看路惟静的架势,好像不止是抽血那么简单。

    “让她屈膝侧躺在手术台上。”路惟静不仅戴好了口罩和一次性橡胶手套,还换上了手术服,甚至戴上了防护眼镜,手里拿着一根长得吓人的针状医学仪器。

    “路老师,您这……是要干嘛?得让我先有心理准备啊!”他惊愕地说道。

    “我要抽取她的脑脊液进行化验,你能确保她不乱动么?如果不行,就只能把她绑在手术台上,但腰椎穿刺的姿势很难绑。”她答道,“或者实在不行的话,就要大剂量的麻醉药将她进行全身麻醉。”

    江禅机瞅着她手里的长针,感觉自己的脊椎都阵阵作痛,他看了看拉斐,拉斐并没有丧失痛感,她也会本能地躲避令她疼痛的东西,只是痛感来得比普通人迟钝得多。

    “我也不太确定,但如果她乱动,也许我可以试着用念动力压制着她。”他说道,“不过路老师,您能不能先跟我讲讲,这是为啥啊?”

    “哦,忘了你的念动力了,果然是个超方便的能力啊,算是傻人有傻福吗?”路惟静的语气里满是羡慕,“这个说来话有点儿长,在你们离开的寒假去北方旅游期间,我可是整天在忙着做科研。”

    江禅机想着她刚才翘二郎腿喝茶的样子,对此实在表示怀疑,但姑且还是继续听下去。

    “你不是把莉莉丝的头颅带回来了么,取下她的眼睛给阿拉贝拉做了移植之后,剩下的……部分,就一直冷冻保存着,我利用这个寒假,给她的大脑里里外外做了个彻底的解剖和检查,结果真被我发现了出人意料的东西。”

    江禅机回想了一下,他们当时杀死莉莉丝之后,惟恐她再复活,甚至连她的大脑都破坏了。

    “发现了什么?”他好奇地问道。

    “发现你们全都错了!”路惟静冷哼,“你们弄错也就罢了,还给我造成了先入为主的影响,导致后来的实验和测试都走偏了方向!白费了多少人力物力知不知道?”

    江禅机彻底听糊涂了,要说他做过的错事,肯定不止一件,但如果特指关于莉莉丝的事,他不觉得哪里做错了,总不能说莉莉丝其实是个好人,他们错杀了她吧?真要是那样,难道还要给莉莉丝偿命?

    “你们说,莉莉丝是一个吸血鬼,她不仅像传说中的吸血鬼一样拥有超强的自我恢复能力,还能像吸血鬼一样发展下仆,被她咬了的人,全都会吸血鬼化……这难道不是你们说的?”路惟静不客气地质问道。

    “呃……”江禅机一时为之气结,“这是我们说的没错啊……但……事实不就是这样么?喏,拉斐就是活生生的受害者啊!她这不就是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么?”

    如果说他们别的方面弄错了,他可能没什么底气来反驳,但莉莉丝的能力和她的行凶手段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不仅是眼见为实,甚至是板上钉钉,他倒是不服气路惟静明明没有亲眼见过那一幕,凭什么提出质疑?

    “你们这些小鬼,只看到浮于水面的表象,最可气的是回来之后还言之凿凿,说得有鼻子有眼儿,当时我就心里有几分怀疑,但你们异口同声,而且看起来也确实挺像那么一回事,把我都唬住了,我也只能暂时把怀疑留在心里。”路惟静把后槽牙咬得咯吱响,“这算什么?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莉莉丝被叫成吸血鬼,实在是冤枉了她,她的能力根本就不是那个!”

    “啥?”

    就算路惟静说她经过调查,发现莉莉丝是个深藏不露的好人,也比目前的情况更能令江禅机理解,他可以接受莉莉丝是个好人,毕竟每个人都不止一面,但要说莉莉丝的能力不是吸血鬼化,这就好比说他旁边的拉斐其实根本不存在一样令他感到无比荒谬,要么是他疯了,要么是路惟静在整蛊他,但他无论如何不相信她的说法。

第848章 反转

    要是较真的话,问江禅机是否有什么证据,说莉莉丝的能力是吸血鬼化,他还真说不出来,因为……这本来就不需要证据啊,就像说太阳是圆的,需要证据吗?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么?

    不仅是他,几乎所有与莉莉丝打过交道的人,都约定俗成般的认定她的能力是吸血鬼化,太过明显了,明显到如果有人质疑就反而显得很可笑的程度。

    不止一部丧尸题材的电影、漫画里,炮灰群众们看到丧尸出现,总会傻傻地发呆,连躲都不知道躲,仿佛从来没有看过丧尸电影、没有玩过打丧尸的游戏,甚至从来没有听说过丧尸,然后丧尸横行无忌、大杀特杀,只等英明神武的主角登场后,一针见血地指出那是丧尸,炮灰群众们才如梦初醒——这样的剧情不是很弱智吗?是在公然侮辱群众以及观众的智商吧?

    江禅机没有得到电影主角那种英明神武的表现机会,不需要他一针见血地指出莉莉丝的能力是吸血鬼化,凡是视力正常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谁会要他特意指出?

    偏偏就是这么一目了然的事实,路惟静却对其提出了尖锐的质疑,就像是有人非要证明太阳不是圆的,因为过于荒诞反而令他无言以对。

    他的表情已经阐述了他内心的想法,路惟静嗤道:“我知道你不相信,但是没关系,掌握真理的永远是少数人,别着急,很快我就能证明给你看,让你知道你大爷还是你大爷!现在,把她压好。”

    她举着针状仪器的手都有些酸了,这东西消过毒又不能随便乱放,不耐烦地催促江禅机让拉斐摆好正确的姿势,并且确保拉斐不会乱动。

    尽管江禅机不以为然,但权当是给拉斐做个检查,用语言很难给拉斐描述并下达正确的指令,于是他干脆自己侧躺在手术台上,给拉斐摆出姿势让其模仿。

    反复几遍之后,拉斐才迟钝而笨拙地学他的样子侧躺,江禅机给她下达了不要动的指令,但现在的不要动与平时的不要动,在精确度上是截然不同的,现在是一点儿都不能动,他担心她无法理解和执行这样的指令,为了稳妥起见,还是试着用念动力屏障压在她身体的前、后、侧方,限制她的行动。

    “好了?”路惟静问道,念动力无形无质,她看不出有什么区别。

    他点头,“大概……可以了。”

    路惟静对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很不满意,万一拉斐没有受到控制,受痛之下暴起伤人,倒霉的可是她。

    为了保险起见,她另一只手拿了个普通的针筒,针头也是普通粗细,想轻刺拉斐手臂或者腿部的皮肤看看拉斐对初级疼痛的反应,要是拉斐反应太大且不听话,那就只能另想办法了。

    然而,她手持普通针筒刚靠近拉斐,就被一堵无形的墙挡住了,这堵无形之墙无形而有质,明明看上去什么都没有,却令她半寸不可逾越,连针尖都刺不透,范围大概是正好将手术台包了一圈,上方则是压在拉斐的身上。

    念动力屏障并不是平平直直像棺材板一样,而是按照拉斐躺下之后身体的起伏弧度而订制,就仿佛是用她的身体为模型的石膏,当然他做不到帕辛科娃用来限制别人行动的那么量身定制,顶多也就是凑合能用的程度,与拉斐的体表留有一点点余量,只要她不动,就感觉不到屏障的存在。

    路惟静更是觉得他走了狗屎运而没好气,放下普通针筒说道:“得给我在她腰部留一个操作空间啊!这让我怎么穿刺?”

    江禅机又按她的要求在拉斐身后的屏障中央留空了一部分,看着她选位置、消毒,用特殊针头刺入拉斐的腰椎,而且刺得挺深,令他感觉自己的后腰都跟着疼起来。

    拉斐皮肤的毛孔收缩,但没有太大反应,看来这种程度的刺痛是她的忍受范围之内。

    透明的液体从特殊针头里滴答流出,路惟静用试管收集了一些,然后拔出针头,虽说不等她动手包扎,针眼儿就自动愈合了,但她还是例行公事地在拉斐后腰上贴了一层纱布。

    路惟静看到江禅机欲言又止的表情,轻晃了晃手里的试管,说道:“我得先拿去化验,来验证我的结论。”

    “路老师,您刚才可几乎是板上钉钉了啊!既然您这么有把握,就先说说您的结论呗?”江禅机没有那份耐心,还故意激将道:“我保证,就算最后证明您错了,我也不会用这个当黑历史来嘲笑您……”

    路惟静气得牙痒痒,作势欲打,江禅机赶紧指了指她手里的试管,提醒她别冲动,否则还得重新来一遍流程。

    由于是非常规的化验,结果可能一天出不来,反正她对自己的结论很有信心,干脆提前告诉他也无妨,于是说道:“我要是不说还要被你这小鬼瞧不起是吧?那我就告诉你,按照我的发现和推测,莉莉丝的能力具体是什么不好说,但绝对不是吸血鬼化,否则怎么解释被她咬了的超凡者就会受到她的感染?超凡能力如果可以通过体液传播,那才是不科学!”

    “闹了半天,您还不知道莉莉丝的能力到底是啥?”江禅机的怀疑又加深了几分。

    她没被轻易地将住,“我没办法给出具体的描述,但可以给出大概的范围,她的能力应该是——令自身保持正常,克制异常。”

    这话太过拗口,江禅机根本听不明白,好在路惟静也知道他没那么高的悟性,从头解释道:“你们带回来的莉莉丝头颅,她的大脑已经被破坏了,本来刚拿回来的时候我们已经检查过,但由于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我们做的检查都是常规检查,而这个寒假里,我总觉得有问题,就做了更详尽的检测,然后在莉莉丝的脑干、残留的颈椎里发现了……某种微生物,准确地说,是某种微生物的残骸。”

    “某种?”江禅机一愣。

    “因为这种微生物没有名字,此前从未在地球上发现过,至少目前为止没有,莉莉丝的大脑内是它的第一次现身,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她的视线飘向没有得到新指令而还躺在手术台上的拉斐,言外之意显然是——拉斐就是第二例,不同于莉莉丝体内的微生物残骸,说不定拉斐体内还能找到活的。

    江禅机越听越觉得离谱,他只想知道莉莉丝的能力到底是什么,但路惟静总讲这些貌似不相干的。

    世界如此广袤,还有很多人类没有发现、无法理解的存在,人迹罕至的沙漠、深海和雨林之中有很多人类没有发现的新动物,没有发现过的微生物就更是不知凡几,理论上如此。

    “然后呢?这种微生物怎么了?”他问。

    “这种微生物很特殊,我跟世界著名的微生物学家请教过,没有一个人可以告诉我这是什么,甚至连给它分类都做不到,他们很想知道我是从哪儿得到的,当然我没告诉他们……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认为,这种微生物就是吸血鬼化的关键!”

    她转眼又注视着拉斐,“所谓的吸血鬼化,其实是被这种未知的微生物感染了。”

    “生物的终极目标是什么?也许你会说是繁衍,但繁衍只是手段、是工具,本质上的目标是种族的存续。这种微生物种类不明,但它同样也是生物,只要是生物,在这点上就不会有什么区别。”路惟静进一步解释道,“这种微生物会给宿主带来强大的力量和恢复力,代价则是控制宿主的行动,促使宿主扩散和传播。”

    “光是这么讲你可能听不明白。”她看着他瞠目结舌的样子叹了口气,“你听说过,地球上有一种‘僵尸蚂蚁’么?”

    江禅机好像在互联网上见过这个词,好像是说有一种叫偏侧蛇虫草菌的真菌,这种真菌可以寄生在包括蚂蚁在内的一些昆虫和生物身上,令其变得像僵尸似的,通过释放某种化学物质控制宿主的行动,被控制的蚂蚁会主动找合适的地方、以奇特的方式去死,死后尸体里长出真菌的萌芽,飘散出孢子,感染更多的蚂蚁,听着令人毛骨悚然。

    “这种微生物大概也是差不多,但是更厉害,甚至在一定程度上促使宿主身体发生变异,令线粒体燃烧能量的速度惊人提升,从而带来力量与恢复力的爆发,令宿主面对其他人有着压倒性的优势,从而更好地传播。”

    “那么说回最初的话题,莉莉丝的真正能力是什么?我认为她的能力是‘保持正常,克制异常’,这就是她明明被感染了,却能在很大程度上保持自我意志的原因——我妄自揣测一下,莉莉丝小时候可能生过某种重病,她为了战胜病魔而在潜意识里激发了这种能力,这种能力令她百病不侵,也包括面对病毒和微生物的不侵,这种微生物感染了她,但没办法完全控制她……可惜,其他人就没这么好运了。”

第849章 证伪

    江禅机承认,他的立场被路惟静动摇了,因为她的话里有一处关键论据是他无法反驳的,那就是——超凡能力凭什么可以通过体液传播?

    现在回想一下,当初为什么他们所有人都对这么大的疑点全都视而不见呢?答案也很明显,他们都是现代人,接触过太多关于吸血鬼的影视、小说和游戏,遇到莉莉丝之后,不需要有一位英明神武的主角告诉他们那是吸血鬼,他们就自然而然地认为她是吸血鬼,但正是这种先入为主的观念影响了他们的判断力。

    这就是路惟静敢于在实验证据不足的情况下提早抛出结论的关键原因,只要这个论据能站得住脚,她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关于莉莉丝的真正能力是百病不侵,也是路惟静的猜测,她对这个没有打包票,但她认为莉莉丝的能力一定能在很大程度上对抗这种微生物,令莉莉丝得以保存大部分自我意志,百病不侵是一种可能性很高的答案,无论病毒、细菌还是这种微生物,其实都算是致病因素,这种微生物太强悍,百病不侵的莉莉丝还是受到了它的感染,身体变异、产生的嗜血渴望实质上是这种微生物为了繁衍和传播的手段——到底是不是这样,要么去问莉莉丝本人,要么得等化验结果出来。

    先不说莉莉丝尸骨已寒,也许连她自己都认为,自己的能力是吸血鬼化。

    “您刚才说,这么可怕的微生物是头一次被发现?”他几乎已经被说服,但还有一些细节之处有待推敲。

    “是在地球上头一次被发现。”路惟静纠正,“话说回来,它的结构太过怪异,我根本就不认为它是地球上的东西。”

    “这个结论是不是武断了点儿?”他刚才就对路惟静的这种说法抱有疑问,此时借机提出:“我是半分也不懂微生物,不过地球上那么多人迹罕至的地点,像沙漠深处、海洋深处、南极的万载冰盖之下,喜马拉雅山的永久冻土层里……这些地方还有很多生物没被人类发现,也许这种微生物就是地球上的土著,只是被埋在冰下绝迹了几千万年、上亿年而已……这种可能性也是存在的吧?”

    他在短时间内能想到的疑点,早就被路惟静在寒假期间思考过,当然不会被他轻易问倒。

    “一般情况而言,你说的有几分道理,我甚至应该对你提出表扬,不过我既然敢这么说,就有我的把握,我可跟你们这些口无遮拦的小屁孩不一样!”

    路惟静好歹也跟学术圈保持着联系,动不动把问题归结于外星生物实属学术圈的大忌,这话说出来有哗众取宠之嫌,她明知如此,还是敢这么讲,足见她的信心之足。

    “你们把莉莉丝的头颅带回来之后,在讲述的经过里,你知道是哪句话令我产生了最大的质疑并且一直耿耿于怀么?比‘莉莉丝的超凡能力可以通过体液传播’这点更离谱的,是你们的另一句话——被莉莉丝咬过并吸血的人,女性会转化为吸血鬼,而男性会死亡——你别否认你们说过这句话啊!”

    “我为啥要否认?这是事实啊!我们亲眼所见的事实!”江禅机还是一时没有回过味来,他们确实亲眼见过这个事实,也对学校的老师们叙述过,没必要抵赖。

    “那么,假设莉莉丝的能力是吸血鬼化,你可曾见过、可曾听说过,有哪种能力会由于使用对象的性别不同而在效果上产生本质的区别?什么能力有如此智能化?”

    江禅机愣了一会儿,仔细咀嚼这句话,突然如五雷轰顶。

    “别说你没见过,红叶学院有记录的上千种能力类型里,就没有哪种能力的作用效果还会区分目标性别的!”路惟静冷哼着追加打击。

    抛开那些作用于自身的能力不谈,凡是能对外界释放的能力,江禅机真没见过也没听说过哪种能力的作用对象还区分男女。

    莉莉丝的超凡能力通过体液传播已经是机率极低的可能性了,再叠加莉莉丝的超凡能力的使用效果区分性别的可能性,成立的机率可以忽略不计,不需要等化验结果出来就可以证伪了。

    江禅机先点头又摇头,“但……”

    但这跟他刚才的问题有什么关系?路惟静答非所问?

    “这还不明白?既然莉莉丝的能力被证伪,也就是说,无论是通过体液传播的,还是作用效果区分性别的,都是这种微生物啊!”路惟静为他的愚顽不灵而叹气,“那么你再想想,地球上有哪种微生物,对人类的感染效果还会区分性别的?有吗?没有!”

    江禅机终于“卧槽”了,同一种病毒或者细菌,感染人类之后顶多有轻重程度的差别,绝不会有女性被感染之后全身起水泡而男性被感染之后全身皮肤干裂这样截然不同的病情差别,但这种微生物感染男性和女性的后果是完全不一样的。

    “所以,顺理成章的只有两种推论。”路惟静竖起两根手指,“一是这种微生物来自于某个只存在单一性别的世界,在那个世界它的传播路径只对应着人类的女性,它不认识另一种性别,否则它没必要放弃加倍扩散和传染的机会……”

    江禅机心里一沉,“那第二种呢?”

    “第二种……”路惟静顿了一下,“第二种,这种微生物是人工产物,是被设计出来的,但我觉得这种可能性极低,需要的生物工程技术远超目前我所知的科技水平,退一步说,即使不考虑科技水平的问题,如果说哪个战争狂人想制造灭绝人类的生物武器,也没必要做出区分性别的设计吧,这不是产品经理给自己找麻烦么?所以相较之下,还是第一种比较靠谱。”

    好家伙,这是矮子里面拔将军啊……明明都很离谱,但好像也没别的解释了。

    要是莉莉丝还活着就好了,可以直接问她,一是她小时候是否生过一场连医生都束手无策、只能寄望于奇迹的重病,二是她是否曾经近距离接触过外星飞船、天外陨石、或者……“通道”。

    外星飞船这个……还是先排除吧。

    流星不罕见,但绝大部分流星都在大气层里焚毁了,能落到地面的只有极少数,考虑到地表70%是海洋,剩下30%的陆地里,人类的居住区又只占很小的一部分,普通人能接触到新鲜、热乎的陨石机率极小,更何况如果这微生物是寄宿于陨石里来到地球的,那得先在宇宙里承受持续至少数万年的真空与绝对零度的酷寒,进入大气层之后与空气剧烈摩擦又得承受几千度的高温,与地面撞击时几万倍标准重力的过载,这要是还能活着落到地表……人类直接打出GG就得了。

    所以……可能性最大的那个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可惜,昔拉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否则如果能问问她,她也许从莉莉丝的亡魂那里听说过一些事,不过也未必,可能每天都有超凡者死亡,昔拉不太可能每遇到一个超凡者的亡魂就把对方的生平事迹打听得清清楚楚,更大的可能是问问重要的事,比如对方的能力是什么,以及如何身亡的,其他小事,或者昔拉认为的小事,就不会再问,否则昔拉又不是时间管理大师,哪有时间问那么多。

    “那……如果真是那样,咱们该……怎么办?”他茫然问道。

    “怎么办……”

    路惟静不由皱眉,这次不是因为他的迟钝,而是她自己也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之前她都是在以学术的思维来对自己的疑惑进行攻坚,并且取得了很大的成就感,但之后的事,她没有想过。

    “我是说,既然那是一种微生物,不论它是通过什么途径影响人的心志,是不是能开发出特效杀菌、抗病毒药之类的来对付它?”他望向依然侧躺的拉斐。

    “理论上应该可以吧,但开发特效药谈何容易,尤其是这种人类从未见过的微生物……没几年时间恐怕……”路惟静不太乐观。

    江禅机想了想,如果是拜托尤绮丝的话,说不定能在短时间内解决这个问题,当然前提是先得搞明白这种微生物对人体起作用的方式,如果它是释放化学物质,就得搞明白化学物质的分子式,否则尤绮丝恐怕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之后就有办法对症下药了。

    “阿拉贝拉呢?她没有受到感染?”他问。

    路惟静给出令人安心的答复:“没,这个你不用担心,昨天我给她抽血是为了预防万一,我检查了莉莉丝头颅里残留的视神经,在视神经里没有发现微生物的残骸,这种微生物需要消耗很多能量,在人体死亡之后,或者离开人体之后,应该活不了多久,也不太可能寄宿在没办法给它们提供很多能量的眼球里,现在这个世界上保存着活体样本的,大概只有拉斐的体内了。”

第850章 试药

    江禅机终于听明白了原委,不禁佩服路惟静仅仅凭他们无意间叙述的两句话就得出了这么惊人的结论,这背后肯定隐藏着她花费大量时间的思考与推演,尽管目前还没有决定性的实质证据,但他也相信她的结论多半会得到验证。

    如果能够制造出特效药,拉斐就有望恢复神智,因为这种微生物很有可能是通过释放某种化学物质来迷失宿主的神智,令宿主陷入对鲜血的渴望,解决方法要么是从体内消灭这种微生物,要么是通过某些药物来中和、分解这种化学物质,哪怕是不能彻底消灭或者分解,仅仅是消灭和分解大部分,也是巨大的胜利。

    “我能帮上什么?”他问。

    “你要是真的想做点儿事,可以让拉斐试吃各种广谱抗菌药或者抗病毒药,碰碰运气,说不定哪种碰巧有效。”路惟静说道,“虽然我这边也会利用从脑脊液里找到的微生物样本进行实验,但尚不确定这种微生物能否在体外繁殖……想加快进度的话,不妨试试,反正吃不死人。”

    这话倒不是开玩笑,不少药物原本是为了A疾病而开发的,结果阴错阳差却能治愈B疾病,而科学家甚至可能不明白其中的机理,反正黑猫白猫,能抓老鼠的就是好猫。

    江禅机点头,以拉斐的新陈代谢速度,别说给普通人吃的药了,就算喂她有毒的东西,也会被她代谢出来。

    不过,让拉斐试药期间,按理说得随时观察她的神态和反应,否则万一哪种药真的有点儿效果,但由于他们没有时刻盯着拉斐而错失,那岂不太遗憾了?因为拉斐的新陈代谢太快,药物在她体内停留和起效的时间也比普通人短得多,迹象可能稍纵即逝。

    快开学了,路惟静肯定没有这闲工夫,再说她还得针对这种微生物本身进行研究,江禅机的事也不少,而且这种需要水磨工夫的细致活儿,他可能没那份耐心。

    想了想,等伊芙来了之后,可以把这事交给她来做,这世界上没几个人比她更有耐心,若是优奈和阿拉贝拉有时间,就请她们也帮忙配合,这种能帮助别人的善事,她们肯定很乐意。

    江禅机让拉斐不用再继续躺在手术台上了,顺便给她揭掉了后腰上的纱布,拉斐穿的那身订制的长袍跟病人的手术服有些相似,都省掉换衣服的时间了。

    “对了,你腰上怎么有一块黑?”路惟静问道。

    “?”

    江禅机一愣,不明白她在说啥。

    “就是这个位置,你不知道么?”路惟静转身,在她自己的后腰上比划了一下,刚才江禅机为了给拉斐示范姿势,自己屈膝侧身躺上手术台让拉斐看,除非是穿得长款衣服,否则这个姿势会令后腰露出来,路惟静就是在那时看到他后腰上黑了一块——倒也不是黑,更像是色素沉积的暗斑,颜色跟周围皮肤有明显区别。

    “啊,是胎记。”他回过神来,以前小学暑假与同学朋友一起去学游泳时,同伴们就看到并给他指出来,而他在那之前根本不知道,毕竟人又不可能看到自己的后腰,就算照镜子也很难看到,而且指望小学男生能认真照镜子还不如指望狗会说人话。

    路惟静哦了一声,没有再问,她要尽快对样本进行化验,因为她也是迫不及待地想揭开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微生物的秘密,只可惜这个秘密即使被破解也不能公开发表在学术期刊上,但自我满足一下还是可以的。

    她给江禅机拉了一张长长的处方单,里面涵盖了常见和不常见的各种抗菌药和抗病毒药,不仅包括西药,也包括中成药,让优奈带着江禅机去药房里取药——她并不知道江禅机在给阿拉贝拉调制万能抗排异药的时候已经多次进入过药房。

    路上,江禅机把优奈需要了解的东西给她讲了讲,他会把拉斐留在校医院里,请她帮忙定时给拉斐喂药和观察拉斐的反应,药需要碾碎了混入拉斐食用的猪血凝胶里。优奈对怪模怪样的拉斐有些犯怵,但现在她是医院的编外人员,愿意用医者父母心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壮着胆子答应了。江禅机安慰她,可能过两天会有一个新朋友帮她一起做这件事。

    江禅机他们是坐军机直抵海参崴,而伊芙是开车去安顿他的父母,之后再开车去最近的民用机场,怎么也得耽搁两天。

    拉斐的事可以暂时放在一边,目前没什么他能做的事,只能静心等待路惟静把分子式搞出来,或者等优奈试药得到成效,他今天最重要的事,就是看看学院长打算怎么处理冰封的小红龙,他在校医院里就看到穹顶实验室前的空地上摆着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虽然用布盖住了,但从形状、大小以及旁边的奥罗拉来判断,那应该是小红龙的冰棺。

    那边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有寒假期间没有离校的少量学生,主要是以老师为主,都在围观。

    江禅机怕错过精彩的部分,跟优奈交待完之后,就把拉菲和一大堆药品拜托给她,自己离开校医院赶往现场。

    他的到来令很多在场老师的视线纷纷投注过来,消息总是传播得很快,大部分老师都已经得知江禅机他们此行的经历与收获,不止一位老师走过来与他搭讪,表示祝贺的同时也想见识一下念动力的威力,他实在不习惯这种场面,只能虚与委蛇,她们所谓的见识多半是想亲身体验一下,但他可不想体验她们的能力。

    好在学院长及时出现,无形中替他解了围。

    学院长看到这么多人在围观,也是挺无奈的,老师们是对念动力和小红龙感到好奇,学生们是对学院长的能力感到好奇,为了不同的目标而聚在一起。

    现场有老师拿着盖格计数器,目前读数在安全范围之内,证明水和岩石很好地封印和吸收了小红龙体内的核废料辐射,不过反过来说,冰棺就一点儿也不能融化,因为融化而流淌的每一滴水都可能造成辐射污染,有致癌的风险。

    冰棺会出现在这里,表明学院长已经做好了亲自出手处理它的准备,否则这么危险的东西就不应该运进学校里,运进来了就没打算再把它运出去。

    “辛苦了。”学院长向奥罗拉打了个手势,示意后者可以停止释放能力了。

    奥罗拉松了口气,冰棺是从机场直接被送进一个冷库保管,今天早上有老师通知她,说冰棺要被运进学校,请她担任护卫工作,她深知责任重大,几乎一刻不敢放松,哪怕现在天气还没回暖,她也一直用能力确保冰棺无失。

    学院长扯下盖着冰棺的布,老师们围着冰棺看了又看,尽量用相机将影像记录下来,如果不是里面的小红龙身怀辐射,她们真会将它释放出来,验证一下这样的无机物如何获得生命。

    学院长耐心地等了几分钟,然后示意大家退后,当众说道:“想必大家都已知晓,婵姬和奥罗拉她们带回来的这个东西极为危险,虽说它在科学上具备一定的研究价值,但经过商讨之后,我还是决定将之销毁,以免危及本校师生以及世人的生命安全。”

    在场者谁也没有提出异议,小红龙本身可能有意见,但它的反对无效。

    江禅机和奥罗拉她们瞪大眼睛,看着学院长走近冰棺,生怕错过任何一处细节。

    这次江禅机终于看到了,奥罗拉所描述的那种光线的奇异扭曲,像是一个球形的空间,或者说是一个半透明的气泡,将冰棺笼罩其中。

    学院长的神态很专注,瞳孔里闪烁着睿智的光芒,似是在注视着冰棺和里面的小红龙,又像是透过它们在注视着某种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

    在极少数需要她亲自出手参与的战斗中,她对付的目标大多没这么大的体积,这次即使对她而言也是极有挑战性,她要确保万无一失。

    就在眨眼之间,半透明的气泡空间消失了,与之一起消失的还有冰棺和小红龙,甚至连地面都被剜去了一层,截面光滑得像是被利刃切开的。

    站得近的人,比如江禅机,还感觉到一缕微风。

    今天本来几乎是一个无风的天气,如果不是凑巧刮了一阵小风,那很可能是如奥罗拉讲的,那块空间直接消失了,周围的空气为了填补真空而产生了流动。

    围观的学生们爆发出莺莺燕燕的惊叹声,为自己能目睹罕见的一幕而雀跃激动。

    江禅机除了感慨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之外,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彻底解决了小红龙,希望小红龙体内的撒旦去祸害其他空间,永远也不要回到这个世界了。

    另外他也确信,万一某天帕辛科娃真的在对抗猿人先祖的艰巨战斗中败下阵来,学院长的能力应该可以满足帕辛科娃最后的愿望。

第851章 要挟

    江禅机看着刚才冰棺所在的位置陷入了沉思,学院长的这种能力其实相当可怕,别人的能力杀了人之后,多少还能留具全尸,而被这种能力带走的人,连根毛都不会留下,被传送到不知什么次元什么世界了……尽管是如此恐怖的大杀器,但这种连光线都可以扭曲的空间扭曲之术如果用在美颜上岂不是很屌?时时刻刻放一小团在脸前,瘦脸缩下巴?

    其实人恐怕根本猜不到他在胡思乱想什么,虽说老师们大多知道学院长的能力,但在近距离亲眼看她使用的机会还是很少,学生们更是头一次大开眼界,顿时觉得值了。

    这时,江禅机的手机震动起来,像是有人给他打电话,他的第一反应是伊芙,心说不会出什么事了吧,但挤出人群之后掏出手机,意外地发现来电者竟然是马里金娜。

    离开勘察加半岛时,他没办法向马里金娜告别和致谢,以免别人知道她在暗中向他们通风报信,也正是因为这样,即使恢复通讯之后,他依然不能主动联系她。他很想知道目前第43号科学试验站的状况,在军用机场遇到的那批莫斯科来的高级军官会不会为难她们,但关心也没用,这时候他主动联系只会给她们带来更大的麻烦。

    现在马里金娜打来电话,意味着什么呢?

    他没有立刻接通,而是先尽量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然后才接通,用波澜不惊的语气说了一声:“喂?”

    他是用汉语说的,因为来电号码是马里金娜的号码,但打来电话的可未必是她本人,有可能是高级军官发现并没收了马里金娜的手机,然后试着拨通了手机里存储的号码,或者是手机的通话记录,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必须装作根本不认识马里金娜。

    “是我。”马里金娜用英语说道。

    声音倒确实像是马里金娜的声音,但他还是不敢大意,焉知此时是否有一支枪顶在她的脑门上,逼她打的电话?

    他踌躇不定,没有立刻回答,急中生智,蹲下用手指在地上用英语写道:有人在你旁边吗?你安全吗?

    如果是马里金娜,她应该能通过心灵感应“猜到”他此时的动作与写出来的字。

    “我暂时安全,身边没有别人,谢谢你替我着想。”她看懂了他的意图,感激地说道。

    江禅机松了一口气,终于敢说话了。

    “你那边怎么样?我们离开的时候没能跟你说一声……”

    “我知道。”马里金娜打断客套话,“我们这边被莫斯科来的高级军官接管了,他们正在试图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目前为止,他们似乎还没有头绪。将军被单独隔离审查了,试验站的大部分人也被逐个讯问,但我们这些进来不久的预备役士兵倒是有一些自由,可能他们也没指望能从我们嘴里问出重要的东西,我提前把手机藏起来了,他们没有找到。”

    将军给她配发手机这件事,基本上只有她和将军知道,连她的教官和语言老师都不一定知情,幸运地躲过了搜查。

    另外,试验站里从上到下的人员对这些莫斯科来的调查官员都带有明显的抵触情绪,虽说不可能抗命,但消极怠工是免不了的,站在他们的立场上,他们承认经历了不同寻常的状况,但他们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认为帕辛科娃将军在那种情况下做出了错误的决策,可以说她可能把情况想得太糟了,但要说她的初衷有错,他们并不认同。

    帕辛科娃摧毁卫星的事,除了她自己之外,仅有极个别人有模糊的猜测,其他人不知道是她所为,也无法想象她能凭一己之力做到这种程度,只要她自己不主动说出来,证据不可能存在的情况下,谁也不能用这个定她的罪,甚至可以把一切都推到神秘入侵者和小红龙的身上。

    这些来自莫斯科的调查官员在搞清楚情况之前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他们知道这座名不见经传的试验站潜藏着多么巨大的能量,毫不夸张地说,每年国家财政收入中很大的一部分来自金融市场的盈利,都是来自于那位心灵感应者提供的绝密信息,保持试验站的正常运转是需要最优先考虑的顺位。

    好消息是,马里金娜通过心灵感应来感应将军时,已经看不到趴在将军背上的那团黑影了,尽管似乎还有一些模糊的黑气在萦绕着将军,但至少比之前的情况好转太多,她冒着风险打电话过来,除了告诉他目前的状况之外,主要是向他通报这个喜讯并道谢,感谢他遵守了约定。

    江禅机闻言又喜又忧,果然帕辛科娃的隐患尚未完全解除,还不能太过放松警惕。

    令马里金娜放心不下的依然是帕辛科娃将军,将军被单独隔离之后,谁也见不到将军,连给将军送饭都要经过调查官员的转手,她可以感应到将军每天都在被审问,可以感应那些官员们写的审讯记录,他们想知道入侵者的身份,想知道小红龙被送去了哪里,而将军一直拒绝回答这两个问题,因此他们正在商量是否要把将军移送到莫斯科做进一步的审问。

    马里金娜感觉如果将军被送到莫斯科的话,她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将军了,但她无处求助,除了将军的号码之外,她唯一知道的号码就只有江禅机的号码了。

    尽管她没开口恳求,江禅机还是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安慰道:“别担心,我觉得未必会走到那一步,但如果实在情况紧急,我可以帮你想想办法。”

    马里金娜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样,哽咽着道谢,她知道这实在是强人所难,但她没有别的办法,将军改变了她的人生,把她从悲惨的命运中解救出来,她实在不想看到将军被囚禁起来,从此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

    不过这对江禅机而言也是一件比较棘手的事,如果他下定决心,重返勘察加半岛,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隐身潜入试验站,把将军带出来,这个过程并不算难,但问题是将军的态度,她是否愿意跟他离开,因为就这么一走了之的话,她就算是叛逃了,从此就是逃犯,背上了再也洗不掉的污名,他估计她宁愿死也不肯这么做,而且这也会牵连试验站的其他人——其实如果她想逃,就凭那些人能关得住她?她没逃就证明她自愿留下。

    但如果什么都不做,就相当于把将军的命运交给那些钦差大臣般的调查员,谁也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结论报告给上级,他们有可能顾全大局网开一面,也有可能早就看帕辛科娃不顺眼想借机整她,什么事都可能发生,而帕辛科娃出于负罪心理,也许会逆来顺受,无论是马里金娜还是他,都不愿看到那样的情况发生。

    想了想,解决问题的关键点还在于那几个调查员的身上。

    “马里金娜,你能搞到那几个高级军官的名字么?要他们的全名。”他问道。

    “可以是可以……但给他们打电话求情不管用吧……”她误解了他的意思,以为他是要主动给他们打电话,承认自己是入侵者,请求他们放过将军。

    “不是,我认识一个人,也许她能帮咱们搞定这些事。”他答道。

    马里金娜惊讶不已,她纳闷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她听他的语气轻松写意,像是对那个人很有信心,当然她也衷心希望如此,既然他没有说出那人的名字,她会意这不是她应该问的。

    她答应给他找到那几位军官的全名然后用短信发过来,然后挂断了电话。

    要说有信心,江禅机肯定是有信心,如果连那个人都搞不定这事,那就没其他人能搞定了。

    没错,他说的人就是宗主,因为宗主掌握着太多人的秘密,既然那几个军官能作为钦差大臣来到勘察加半岛负责调查,这证明他们都是有来头、有地位的,绝非无名之辈,很有可能忍者学院早就悄悄潜伏在他们身边调查过他们,资料库里记录着他们的一些私密事——这些私密未必是违法犯罪的事,也可能是放在普通人身上无所谓但放在他们身上就会令他们引咎辞职的私生活不端,可以通过这些把柄来要挟他们,让他们对帕辛科娃从轻发落。

    这世界上真正品行如一的圣人很少,大部分人漫长的一生之中,都会有一两样连自己都想忘掉、更不想被别人知道的事。

    这样的做法不太光彩,但只要目标正确,手段稍微过分一点儿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帕辛科娃太过重要,她这样的英雄不能由于并非出于她本意的行为而受到严重的责罚。

    只要把那几个军官的全名以及他的目标拜托给宗主,具体细节就不用他操心了,他相信宗主不是头一次做这种事,八成早就驾轻就熟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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