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2章 本体
学院长她们带着15号和千央返回孵化层，彼此的脸上都带着某种绝然与悲壮，虽然理论上只要坚持5分钟就有希望，但这一战的生还机率太低了，无论是正在攻破防线的毒虫勐兽还是不可思议的怪物，哪个都是不可能被击败的，只是大家尽量不去思考这些问题，也没有时间思考了，当她们刚回到孵化层时，就看潮水般的毒虫勐兽已经涌了过来。
米格贝利斯的闪电在这里发挥了最大的作用，之前老师们在这里布置防线，就是以她和帕辛科娃为中心，利用水的导电性作为念动力屏障的补充防线。大批大批的毒虫勐兽从念动力屏障的缝隙间穿过，随即被电死，它们的尸体很快堆成了一座座小山，尸体被电湖的烧焦味在封闭的空间里熏人作呕。
唯一带给她们希望的是，一团半透明的空间正在孵化室里生成，那是神秘女生正在开启的“通道”，是她们的回家之路，每一分每一秒都弥足珍贵。
学院长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极为重要的事，甚至惊出她一身冷汗——假如“通道”被开启，他们也许成功地逃出生天，也许在那之前就全军覆没，但不论是哪个结果，万一那坨恐怖的怪物穿过“通道”前往地球怎么办？别看那坨怪物身体庞大，但看它钻进隧道时的样子，它是完全可以在必要的时候改变形体的，“通道”的大小很难限制住它，说不定……它就是在等待“通道”的开启？
她越想越觉得不妥，在极端情况下，她宁可所有人全都死在这里，也不能让怪物有机会前往地球去收集基因，虽然这对江禅机他们这些年轻的孩子很残酷，但也是没办法、是必须做出的选择，否则就会有千千万万的孩子丧生。
她有心把这件事告诉江禅机他们，但大量涌来的毒虫勐兽令她分身乏术，她的任务是将它们的尸体及时转移到异次元空间，否则这层孵化室很快就会被填满，连“通道”都会被尸体淹没，而在那之前她们就已经被尸体的臭味和焦湖味熏得窒息了。
在底层里，江禅机和神秘女生面对着更大的压力，他们能感到怪物在地底游走，但就是不确定它会在什么时机冒出地面，好像是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故意挑逗他们的耐性似的，不过在他们看来，它拖延得越久，可能对他们越有利，他们愿意奉陪。
神秘女生依然很有信心，她正在分心开户“通道”，所剩的战力打了折扣，尽管她并不认为自己能战胜这坨不死之身的怪物，但她认为撑到开启“通道”离开这里不成问题，之后就把烂摊子交给“她”收拾，她对“她”也有信心，可能会多费一些波折，但既然2000万年之前曾经成功地囚禁了它，那么再故伎重施也问题不大。
“要来了。”尤绮丝提醒道。
本来已经片片龟裂的地面砰然破裂，几个脑袋分别破开一个洞钻出来。
神秘女生并不惊慌，还是用念动力屏障封在下方，反正只要拖延时间就行，即使她只能发挥一部分实力也问题不大。
江禅机既想帮忙又怕添乱，只能时刻准备着以防不测。
然而，不测真的发生了——这几个脑袋只是负责开路的，当它们被念动力压制住之后，又有一个脑袋探了出来。
新冒出来的这个脑袋极为古怪，样子像是生活在海底的发光水母，区别是没有触须，也看不到眼睛什么的，伞状的头部极为柔软，焕发着七彩的颜色，从边缘到中心周期性的翩然起伏波动，带着某种梦幻般的美感，又像是宇宙中一团正在绽放的星云，与其他脑袋的画风格格不入。
而且这个伞状头部的波动很奇怪，就像是那些视觉欺骗的动态图片似的，第一眼看上去，是从伞的边缘向四周波动，波峰波谷向四周扩散，但第二次看上去又截然相反，又像是从中心向四周波动，波峰波谷向中心聚集，越看越会沉浸其中。
江禅机是怕了会发光的东西，他以为这个脑袋也是如浮空灯笼一样会扰乱人的心智，看了一眼就赶紧别过视线，琢磨要不要戴上头显。
“什么？这是……”尤绮丝的声音似乎听起来是绝无仅有的失态了。
江禅机的心脏差点儿停跳，赶紧问道：“你认识这东西？”
“……很像我之前那个宇宙的某种生物。”她的声音罕见地充满了不确定性，“但这不可能，它不可能逃得那场宇宙末日的浩劫……难道……”
神秘女生更是面露异色，因为连她都是头一次见到怪物拿出这个奇异的脑袋，之前从未见怪物使用过，连她来自星球意识的记忆里都没有，这是它的秘密武器还是什么？难道这就是它的本体？
这坨怪物，不管它体内汇聚了多少种生物的基因，但它最初的时候，肯定是从某一种单体生物发展过来的，不断吞噬其他生物，将其他生物的基因纳为己用，才变成今天这副超级缝合怪的样子。那么它对自己的原初本体，肯定藏得很深，绝不会随便拿出来，因为那很可能是它的阿喀琉斯之踵。
江禅机从来没想到尤绮丝也会卖关子，虽然这可能并非她的本意，但他现在真的快急疯了，“这个脑袋到底怎么了？它是什么东西？”
“我只能告诉你，它很像我们那个宇宙里的某种生物，我以为它随着那个宇宙一起消亡了，但要么是极为相似的巧合，要么是它也以某种方式逃过了那场浩劫，并且一起存续到这个宇宙。”尤绮丝在虚拟空间里稍微停顿一下，似乎是在计算，“如果它并非是形貌相似的巧合，那你千万要小心，这个脑袋恐怕是有吞噬空间的能力——若这点得到验证……”
尤绮丝的话在下一刻就被验证了，明明应该能挡住一切实物的念动力屏障，在这团翩然波动的梦幻脑袋面前，被轻而易举地突破了。
第1033章 路线分歧
江禅机早已经习惯了，凡是有可能变糟的事，就一定会变糟，所以看到这只发光水母般的脑袋突破了神秘女生的念动力屏障，竟然并不怎么震惊，或者可能麻木了，念动力屏障是他们最为仰仗、最为有效的防守利器，几乎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而念动力屏障一失效，就意味着其他防御手段也没有意义了。
神秘女生也算是处变不惊，毕竟她拥有那18位学姐的战斗经验和记忆……或者虽惊但没慌，连续使用了数种手法，包括改变空气密度、改变小范围的重力等等，但全都无效，哪怕她将它头顶的空气密度提升上万倍，令小范围的气压足以将钢铁压扁，这个水母脑袋依然是轻飘飘的，仿佛根本没有受到压力，或者说一切手段都被它的翩然波动归于虚无。
直到此时，她才真的有些慌了，她不明白的是，如果它拥有这种匪夷所思的脑袋，为什么不早拿出来用？若是它用在2000万年前，星球意识大概也拿它没办法，它却一直忍受着星球意识的囚禁，直到今天……
“真的是它。”尤绮丝剧烈地动摇。
“它到底是什么怪物？”江禅机急道，“不论你有什么猜测或者没证据的结论，请全都说出来，也让我死个明白！”
尤绮丝似乎微不可知地叹了口气，说道：“好吧，你有权知道——在我们那个宇宙，它并不是怪物，它们这个种族数量极为稀少，与世无争地漂泊在宇宙里，就连我们也不知道它们是何时诞生的，至少在我们的文明踏足宇宙深空时，它们就已经在那里了，我们对它们的了解也不是很多，但可以肯定，它们曾经拥有很强的文明，不知为何把自己改造成这样，我们对它们表示尊重，不去干涉它们，它们也不会干涉我们，后来当浩劫来临，我们为了种族延续而全力制造漂流瓶，没有关注它们在干什么，但作为一个高度发达的文明种族，它们理应也不想就这么结束，很可能也做了某种努力……”
“唔……我刚计算出一种可能性。”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眼神都为之凛然，“也许它们认为用任何手段都无法平安度过浩劫，那么它们不再追求从浩劫中生还，而是寄望于在新生宇宙里的再次诞生自己的种族，这是有可能的。”
“什么意思？”江禅机现在只想知道最直白的解释，没有任何心思再思考猜谜了。
“当时旧宇宙是处于收缩之中，最后会坍缩成一个奇点，奇点会再次爆炸，形成新的宇宙，这一过程是无法改变的，但如果它们对收缩的过程做了一点小小手脚，力所能及地改变几个次要参数，类似于你们制造烟花的过程，在装火药时将其中某些易燃物的分布与份量稍做改变，或者额外添加一些金属，从而令烟花在空中爆开时，产生你们希望得到的形状和颜色——它们可能做了相同的事，通过计算得到了在旧宇宙收缩过程施加特定影响，从而令新宇宙诞生时还是会产生它们的种族。”她解释很详细，这一大段解释与其说是讲给他听，不如说是直接在虚拟空间里投射进他的意识里。
江禅机咂摸了一下，如果将主角替换成人类，大概是相当于人类在宇宙坍缩的过程中在极小范围内影响了几个细微的坍缩参数，虽然依旧不能阻止宇宙坍缩，但能让新的宇宙诞生时还是会形成地球和人类？尽管他无法想象这需要精确计算到何种匪夷所思的程度，但感觉这是个很聪明的做法，起码比尤绮丝它们种族的做法更聪明一些。
“那你们为什么不这么做？不是省了很多事？还是说你们的科技水平比不上它们？”他问道，这个问题可能会冒犯她，但这种时候也顾不得很多了。
尤绮丝果然听了这话好像不是很欣慰，反驳道：“首先，我们与它们的科技走的是两条并不相交的平行路线，无法公平地比较高低；其次，如你所见，它们种族早已抛弃了实体和肉身，所以它们对新宇宙物理参数的要求较为宽泛，大部分的宇宙都适合它们生存，而我们没有完全抛弃实体，只能找到参数大致符合的宇宙才能生存；最后，你认为诞生了一模一样的你，那个你就还是你么？决定了你还是你的，是你的肉身还是意识？”
“你眼前的这个怪物，难道不正是因为它们做出了错误的选择而最终酿成的悲剧么？”她语气激烈地说道，“它们是如愿地在新宇宙里诞生了，但是它们曾经拥有的智慧与荣光并没有伴随着它们的肉身一起诞生，受到它们无法控制的因素影响而堕落成如今这副丑态，只为了生存而变成一个混沌黑暗吞噬一切的怪物，若是昔日如白天鹅般高贵优雅的它们看到这些，肯定会后悔做出了那种选择！”
江禅机被骂得哑口无言，主要是他确实出于形势所迫而有欠考虑，但反过来说，用激将法来让尤绮丝自己详细解释，比他自己费劲思考要好得多。
她的解释很好地解开了他的疑惑，这两个文明、这两个种族，可能算是那个宇宙的一时瑜亮，只是在宇宙浩劫来临之际做出了截然相反的选择，一个选择了优先让自己延续，另一个选择了优先保存文明的尊严，哪怕永远也遇不到适合重生的宇宙，宁可永远无法复兴，也要确保复兴的是自己，而并非像自己的其他东西。
哪个更好？如果是唯结果论，可能……都不太理想，尤绮丝它们的做法可能因其悲壮和决绝而更容易赢得好感，但另一方面来说，这个水母脑袋的种族够牛叉，也够努力，仅是欠缺了一点运气，尤绮丝说它们曾经是如白天鹅般高贵优雅的种族，确实看起来很有仙气……不，要说最欠缺运气的，可能是他吧。
第1034章 吞噬
无论是尤绮丝它们种族，还是这个水母脑袋种族，不管它们曾经有多伟大，现在都不关江禅机的事，他只想和大家一起活下去，能活着回去最好，实在没心情替水母脑袋感动或者怜悯，毕竟它现在是要吞了他啊，犯得着去替敌人感动么？
“还愣着干什么？快跑啊！”神秘女生终于低下高傲的头颅，认清了现实，她在这个环境里能使用的招式已经黔驴技穷，如果再不跑，她的后果也会很惨。
“等等！”尤绮丝阻止江禅机逃跑，若非她及时发话，他可能真就跟在神秘女生后面跑了，毕竟不能束手待毙不是？
“我在想，它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显露出真面目？”尤绮丝说道：“看样子，它以前并没有在星球意识面前露出过这个脑袋。”
她通过神秘女生的态度转变猜到了这一事实。
“什么意思？”江禅机问，而神秘女生已经跑到这一层的出口位置了，她打算将这一层轰塌，以拖延怪物追过来的时间，但他没有动，令她左右为难。
“它通过某种形式认出我的可能性。”尤绮丝答道，“尽管连我也不太相信，但事到如今，必须思考它连今天都计算在内的可能性。”
“啥？你是说，它们种族在那个宇宙灭亡前，不仅通过计算在下一个新宇宙里获得了重生，还计算到跨越N个宇宙之后，会与你重逢？”江禅机的脑袋嗡嗡直响，这特么的也太离谱了吧？
“可以这么说，不过更准确地说，也许它们很了解我们种族，知道我们会以何种形式寻找复兴的机会，只要我们两个种族都从那场宇宙浩劫中幸存，就终有一天会在某个宇宙里重逢。”她纠正道，“时间对我们并无意义。”
“但目的是什么？”他隐约猜到一种可能性，但更想得到直接的证实。
“它们保存了肉身，失去了精神和意识，而我们保存了那个宇宙里我们已知的一切资料，或者它们计算到了这个，在今天的重逢中，它们希望我们能唤醒它们……不，与其说是唤醒，应该说是将它们本来的样子灌输进这个躯壳里。”尤绮丝面色凝重，“但这些都是猜测，我并不建议把这些作为行动的依据，风险极高，把握极小。”
那坨怪物目前只露出包括水母脑袋在内的几个脑袋，但它整个躯体破地而出只在须臾之间，留给他做选择的机会很少了，但离神秘女生说的5分钟时限又太过遥远，本以为神秘女生多少能阻止它一会儿，结果是兵败如山倒。
孵化室那边传来的呼喊声也很不乐观，毒虫勐兽的数量是无限的，学院长她们已经是在勉力支撑，没有任何一个犯错的机会。
“要怎么做——你说的灌输？”他问道。
“你确定要这么做？我再说一遍，现在最佳选择是立刻隐身逃离此地，而不是赌上渺茫的机率，一旦判断错误……”
“然后眼睁睁看着大家被万虫噬体、被怪物吞噬？然后孤零零地留在这个星球上，看着两个怪物谁能笑到最后？”他摇头，“不，那样的话我宁愿赌一赌，我只希望你们两个种族能有我想象的那么厉害……不，比我能想象的更厉害。”
“另外，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不是站在我的角度考虑，而是站在你们种族复兴的角度考虑，你会拿这次机会来赌一赌么？”他问。
“不会。”她语气澹澹地说道：“你以为寻找合适的人选很容易？虽然黑石晶体难得，制造它们的肯定是另一个伟大的文明，但耐心等待下一次机会也是可以接受的——并不是站在你的角度考虑而希望你慎重。”
她的答桉出乎他的意料，他以为她是愿意赌的，输掉的只是他的命而已，漂流瓶不可能受到伤害，她只要等待下一个候选者即可，反正时间对她没什么意义。
他尽量不去在意心中的多余想法，坚定地说道：“但我相信你，因此也相信你能认同的另一个文明，请告诉我要怎么做。”
她沉默的时间格外长，然后才说道：“很简单，你不需要做什么，只要别动就行，如果它真的计算到这点，应该会在它体内留下了对接的接口。”
“那好，交给你了。”他豁出去了，除了用念动力维持自己悬浮之外，放弃了其他任何防御，“哦，对了，如果我没能活下来，我想提前说一声——谢谢你，带我体验了一段漫长又奇妙的人生。”
“……你不会死的，无论如何我会让你以某种形式活下来。”尤绮丝低沉地说道，“决定了你是你的，是你的意识，而不是身体。”
他感激地流露出真诚而释然的笑容，“来吧。”
唯一的在场者，神秘女生根本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只见他像是放弃治疗似的，全身都放松了，等着被怪物吞噬。
随着一声巨响，怪物彻底破地而出，庞大的身躯令江禅机如苍蝇一样渺小，千百只奇形怪状各不相同的眼睛凝视着他，涵盖从超声波到次声波所有音域的怒吼声连宇宙都为之颤抖。
他如同要拥抱怪物一样张开双臂，闭上眼睛，脑海里走马灯一样快速闪过自己短暂人生里的一幕幕场景，快乐的事、痛苦的事、悲伤的事、幸福的事，他多么希望这样的生活可以延续下去，直到永远。
梦幻般的发光水母脑袋向他罩了下来，而在他身后，八条澹黑色的巨大腕足虚影也伸展开来，狂妄地宣示着自己的存在，宛如拥有八条旋臂的星系。
神秘女生已经震惊得忘记了逃跑，哪怕她知道江禅机体内有一个足以跟星球意识平起平坐的超级意识体，但眼前看到的一幕还是超乎了她的想象，作为唯一的见证者，她连眼睛都无法眨动。
水母脑袋的周期性波动像是黑洞的吸积盘一样产生了某种奇异的吸力，连那不可一世的拥有八条暗黑腕足的庞大星系都卷了进去。
神秘女生所看到的是，江禅机被水母脑袋整个吞掉了。
第1035章 价值
看到江禅机整个人被吞噬的瞬间，神秘女生心里咯噔一声，她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连那18位学姐的记忆里都罕见，这是名为“希望”的罐子破碎的声音，浓稠黑色的绝望流了出来——当看到江禅机的异象时，她觉得也许可以将形势逆转，但现实无情粉碎了她的幻想。
“婵姬呢？”宗主从上层孵化室冲了进来，她们本来正在与无数的毒虫勐兽鏖战，结果听到那一声大合唱般的怒吼动摇了所有人的意志，她们不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好在不仅是她们，连那些毒虫勐兽的攻势也为之阻滞，它们像是听到天敌的吼声，全都吓得停滞不前，令她们有了片刻喘息的时机。
学院长和帕辛科娃不敢离开前线，千央和15号依然没有从之前的恐惧中解脱出来，于是就由宗主下来查看情况，反正宗主能帮上的忙很有限，这种战场不适合她发挥。
宗主没有看到江禅机的身影，倒是一眼就看到了发光水母脑袋，毕竟那个东西太显眼，与其他脑袋的画风格格不入，想不注意都很难。
“那是什么？婵姬呢？”宗主又加大音量重复问道。
神秘女生困难地咽了口唾沫，无力地说道：“婵姬被吞下去了。”
宗主心神剧震，甚至都有些头晕，受到的心理冲击堪比第一眼看到这坨怪物的时候。她早已习惯了江禅机屡屡虎口脱险，虽然这次的情况是前所未有的恐怖，但她依然坚定地认为江禅机至少可以撑到“通道”开启并且跟大家一起回去，从没有认真想过他会就这么死去的可能性，就算是死，也应该死于她们之后才对。
她有这样的信念，是因为她认定江禅机就是那位老禅师预言中的人，只是可能哪里出了点儿小偏差，或者老禅师毕竟是人不是神，有点儿小错误也正常，无论如何她都不相信江禅机会死，会这么不声不响地死了，尽管她知道不少强大超凡者确实是不声不响地在阴沟里翻了车，但……她总认为他跟她们是不同的，难道她真的错了？
但是，怪物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而是凝滞在了那里，像是正在举棋不定下一步要做什么，它所有的脑袋像是被催眠或者喝醉了似的，摇摇摆摆的，处于困惑之中。
“它怎么了？”宗主又问，谁都能看出这坨怪物目前的状态不太正常，明明它可以乘胜追击，它却没有这么做，对于一个纯粹由吞噬欲望驱动的怪物来说就很反常。
神秘女生同样答不出来，难道是江禅机有毒，吃了令它很不舒服？当然如果它一直待续这个状态，对她们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因为离“通道”开启的时间已经越来越近。
“我要走了，‘通道’马上就要开启了。”神秘女生打消不切实际的念头，转身走向上层的孵化室，“你们愿不愿意一起走，与我无关。”
宗主犹豫了一下，她内心有股冲动，想要拨刀把江禅机从怪物的肚子里救出来，哪怕她见识过神秘女生的厉害，也知道连神秘女生都拿怪物束手无策，她依然将手紧紧握住了刀柄——如果她只需要对自己负责，她就真这么做了，管你什么妖魔鬼怪，且试我一刀，但……
她咬咬牙，松开刀柄，转身也快步离开了最底层。
回到孵化室，毒虫勐兽们可能是在星球意识的驱使下再次发动了进攻，但由于被刚才那一吼所震慑，它们的攻势有所减弱，带给老师们的压力也减轻了，但老师们均已是强弩之末，依然是在苦苦支撑，每一秒都度日如年，不敢回头看一眼“通道”的成型进度，害怕一看之后就陷入绝望。
学院长先是看到神秘女生沉着脸出现，接着又看到宗主上来，就是没看到江禅机的身影，忙问道：“婵姬呢？”
宗主摇头，“请节哀。”
她们的声音不大，但几乎所有还清醒的人都在竖着耳朵听着，当听到宗主这短短三个字，原本快要支撑不住的防线再度向内收缩了一大截，因为大家的心理受到了重大打击，她们奋勇报名参加这次行动，要把学院长和江禅机救回去，哪怕形势越来越凶险，但距离终点已经如此之近了，她们觉得只要再坚持一下，也许就能……
学院长身体稍微一动，就立刻动不了了，帕辛科娃沉声说道：“学院长，不要冲动，你救不了她，不要白白送死。”
帕辛科娃知道学院长肯定要返回去救江禅机，早就有所准备，提前限制住学院长的行动，不止限制了学院长，还同时限制了李慕勤和15号她们，这当然会耗费她很多力量，会加速防线的崩溃，但既然神秘女生也来了，她相信神秘女生会出手阻挡那些毒虫勐兽，事实也如她所料。
在场者只有帕辛科娃对江禅机了解最多，如果他都活不下来，别人谁去都没用，如果他真的死了，她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缅怀他，珍惜他用生命拖延的时间。
“放开我！”学院长罕见地发怒了，将面前的念动力送去异次元空间，但她是被全方位束缚，光是这样于事无补。
“混蛋！”李慕勤脑门和脖子上的青筋爆起，硬是顶着泰山压顶般的念动力一步一步向前走动，连帕辛科娃若是不用全力集中在她身上都无法阻挡。
帕辛科娃暴吼道：“不要让她死得毫无价值！”
军人毕竟是军人，这一嗓子的气势令所有人重重一颤，学院长和李慕勤都呆住了，不再反抗。
帕辛科娃缓和了语气，轻声重复道：“不要让她死得毫无价值。”
“好了。”神秘女生说道，“我要走了，你们要走要留，随你们的便，‘通道’最多保留30秒，这是看在她的份上。”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通道”已经完全开启，作为证据的是，神秘女生当先迈入“通道”，消失不见。
帕辛科娃微叹一声，催促道：“咱们也走吧，不要让她死得毫无价值。”
众人默然垂泪。
第1036章 融合
如果有痛苦，江禅机只希望痛苦结束得快一些，最好是一口把自己咬成肉酱，否则如果来个腰斩，清醒的意识伴随着痛苦至少还要持续好几秒钟，那就……如果真是那样，至少他可以用业火把自己点燃以结束痛苦。
不过，包括痛苦在内，他什么都没有感觉到——这并不是说一切如常，因为正常情况下哪怕他闭着眼睛，身体的其他感官也在无时无刻感受着外界，他现在是字面意义上的“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难道是一瞬间就死了，导致痛苦还未来得及通过神经传递入大脑？他这么想，他之前就从露西亚的讲述与阿拉贝拉的体验得知存在死后的世界，只是那个世界未必如人们想象的那样，那么他现在什么都感觉不到，是已经死了么？不知道昔拉的手会不会伸得这么长，来到这个星球的亡者世界嘲笑他。
他睁开眼睛，周围一片昏暗，但不是黑暗，蓝色的光线位于他的四面八方，而且光线还在不停地波动，横竖的线条交织在一起，像是科普图片里画的引力场，而他就处于引力场的中心。
脚下虚浮，什么都踩不到，但又不会下坠，并非是踩在念动力屏障上悬浮在空中的感觉，同样的，他的双手也摸不到这片空间的边界。
这是哪里？死后的世界？
“已经完成了。”尤绮丝的声音响起，来自于他的身后。
他勐然回头，而他的身体也随着他的动作而缓缓转动，看到尤绮丝也悬浮在他身后，就是平时在他意识虚拟空间里的她。
“完成什么？我没死么？”他惊讶地盯着她。
“完成了灌输，它们确实留下了接口。”她忽略了他犯傻的问题。
随着她的话语，他面前浮现水母脑袋，而不同的是，这次不仅是脑袋，它整个身体都浮现出来，可以看到它的后半截身体就像是一束绽放的花朵，正如尤绮丝形容的那样，是一种高贵而优雅的生物。
知道自己多半没有死，尽管还不能完全放松，终归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但他还有很多疑惑，比如：“难道你有存储着它们种族的意识？不然是怎么灌输的？”
“没有，我只是把我们知道的关于它们的一切输入给它，你不用理解也没关系，我刚才说了，它们这个身体并非肉身，是它们很早之前抛弃肉身之后用来代替的信息化和能量化躯体，它们正是预见了那个宇宙必将灭亡而设计出来的这个躯体，与它们的思维方式高度正相关，我将它们的完整细节和行为模式补充给它，它的思维就自组了，不需要我额外做什么。”尤绮丝解释道，“我也是在灌输的过程中才知道了这些。”
江禅机羊装听懂的样子，点头道：“果然很神奇。”
“不过，我也有疑问想问你。”她说道。
“问我什么？”江禅机一愣。
“请讲。”一个陌生的、中性化的声音在空间里响起，声源来自于前面这个……姑且称作花水母的生物。
江禅机吓了一跳，原来尤绮丝并不是在跟他讲话，但……他居然能听懂它讲话？
他夹在它们两个中间，视线来回在它们身上切换。
尤绮丝的表情似乎带着一丝不爽，用质问的语气说道：“你们既然早有计划，为什么不提前把你们的计划告诉我们？”
确实，如果花水母它们早就计算自己会在新宇宙里重生，并且会在历经N个宇宙之后与尤绮丝它们重逢，何不提前告诉尤鱼须种族，请它们在重逢时将需要的东西灌输给自己，令自己变得完整，这不就省了很多事？今天也不至于这么担惊受怕了。
江禅机不知道花水母是靠什么发声的，也许它根本不需要发声，但他听到它回答：“由命运来指引一切，不是一件很浪漫的事么？”
命运和浪漫……他简直不敢相信，如此高度智慧的生物居然说出了这么玄学的两个词，这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然而，尤绮丝却像是接受了这个回答，自语道：“我们从前就不理解你们在想什么，现在依然不理解。”
江禅机看出来了，这两个种族是截然相反的极端性格，一个是极度理性，一个是极度感性，在达到的高度上却殊途同归。
其实他觉得花水母不想提前告诉尤鱼须是因为它们有求于尤鱼须，怕尤鱼须漫天要价，不过这多半是他小人之心了，因为达到了它们那种高度，怕是没什么能当谈判筹码的了，再说反正宇宙都快灭亡了，还有什么讨价还价的？所以花水母应该没有说谎——尤绮丝都没有怀疑，也就轮不到他来胡乱揣测了。
花水母的声音再次响起，“为了表示我们诚挚的感谢，请允许我们助你们一臂之力。”
尤绮丝没有接话，江禅机试着问道：“助我们什么？”
“助你们生成合适的微型宇宙，你们正是为此来的，不是么？”花水母答道。
“你是说，你能操纵外面那些黑石晶体？”江禅机似乎明白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即使不依靠神秘女生也能达成尤绮丝的目标，花水母真的是算尽了一切啊，连这都猜到了。
“这正是我们擅长的，不过需要一些时间，带着足够的敬意来拆解另一个伟大文明的遗物。”
江禅机望向尤绮丝，只要她点头，她的夙愿就达成了，起码是接近于达成了，微型宇宙虽然比不上真正的宇宙那么有趣，但好歹是个不错的临时替代品，否则如果非要找到或者等到合适的宇宙，还不知道要多久，即使尤绮丝可以无限地等下去，但……他也不知道“但”什么，但奔跑在一条漫长到看不见尽头的道路上，中间若是能有驿站休息一下，可能更好吧，即使她是鱼工智能。
“我们欣赏和赞同你的想法。”花水母说道。
江禅机大惊，“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因为你我暂时融合在一起，所以我们知道你在想什么。”花水母确认道。
第1037章 朋友
江禅机倒不是特别困窘，反正尤绮丝大概也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已经习惯了，即使多出一个花水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他不明白它说的融合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现在变成了那坨怪物的一部分？说白了还是被吃了啊？“暂时”的意思是说，过一段时间会被当成大便排泄出去？
“不，并不是你想的那样。”花水母说道，“只是意识连接在了一起，你也可以看到我们的思想，但这样恐怕会对你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那就不用了，谢谢。”江禅机知道它并非危言耸听，毕竟不是同一种生物，它甚至都不算是常规意义的生物了，犯不着为了满足一点点好奇心而作死，只要自己不会成为大便就行。
“为了表示感谢，你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么？”花水母说道，“任何要求都可以，只要我们能做得到。”
江禅机侧头看一眼尤绮丝，见她没有表态，就试探着问：“你们能做什么？”
“在你想象范围内的任何事，大概都可以，比如将你的身体改造得更加先进。”
“那个就算了，好意心领。”他连连摆手，如果把他改造成它这个样子，他真是吃不消，即使他知道它的身体大概代表了进化终极的某个方向，但他又不是说非要活到下一个宇宙才行，“你只要帮她实现愿望就好，再说我也没有帮到什么。”
“既然如此……”
“啊，有件事我想问问，你吃进去的那些生物的意识，它们怎么样了？”他纯属好奇，因为之前尤绮丝形容它体内囚禁着众多生物的意识，甚至可能还包括某些智慧生物，现在那些意识去哪里了？
“它们已经从痛苦中解脱了。”它的声音平和，倒是听不出歉意，可能对它而言，吃掉那些生物就跟人类吃掉鸡鸭鱼肉差不多，不会有什么愧疚感，“我知道你还有很多事情想问，不过外面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先解决。”
江禅机勐然想起学院长她们还在面对毒虫勐兽的围攻，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通道”是否已经开启，确实没时间继续为了满足好奇心而闲聊。
就像是电影结束、灯光亮起，纵横交织的格纹消失，光明从他的脚下出现，由下至上笼罩了全身，他回到了现实世界，依然是身处之前的陨石底层——水母脑袋把他“吐”了出来。
那坨怪物已经失去了之前的暴戾，虽然样子还是很恐怖，但气场变了，明显感觉到侵略性和攻击性消失了。
他往周围看了看，没看到神秘女生……什么声音？
正当他纳闷时，尤绮丝说道：“是那些虫子和野兽，它们正在快速接近。”
“啊？”他更加担心学院长她们是否已经安全撤离。
紧接着，通往孵化层的洞内如潮水般涌出大批大批的毒虫勐兽，看得他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正当他犹豫是要隐身还是用业火烧它们时，怪物……花水母已经先一步动了，它探出某个头颅，张大嘴巴深吸一口气，这张嘴产生了巨大的吸力，所有毒虫勐兽全都离地而起，飞进它的众多嘴巴里，喉咙就仿佛无底洞似的，大有来多少吃多少的架势，它饿了2000万年，这下子自助餐直接送上门了。
可能是星球意识觉得不能继续这样白给，当这批毒虫勐兽被吃光之后，没有再派出新一批来送死，江禅机终于得到机会，前往孵化层，生怕看到学院长她们被虫蚁啃噬得残缺不全的尸体。
令他稍感欣慰的是，孵化层除了毒虫勐兽的尸体之外，没有看到其他尸体，但是人都不知道去了哪里……这时，他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从角落里冒出来，居然是猿女的灵体。
他赶紧向它比划简单的手势，询问它大家都去哪了，它也比划手势回应，他看懂了其中一个代表“通道”的手势，看来神秘女生及时开启“通道”，大家可能已经平安撤退，这令他既欣慰又失落，不是因为她们抛下了他，她们也没别的选择，而是他犯愁自己会不会孤零零被留在这个星球。
他又打手势问它怎么没有跟着她们一起走，这次它的手势他看不太懂，大概意思是它舍不得离开，而且没得到他的允许也不敢离开。
这么说来，好像他也不算孤零零，除了猿女之外，这里还有16位迷失神智的学姐们，之前他拿她们毫无办法，她们同进同退，攻守一体，连接近她们都做不到，但如果有花水母帮忙，也许不仅能制伏她们，还能令她们恢复神智，那样至少不会太寂寞。
“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跟它说，它现在能听懂。”尤绮丝说道。
在他后面，花水母庞大的躯体也挤进了孵化室，江禅机把自己的请求跟它讲了，它回应的声音他听不懂，好在尤绮丝替他翻译了：“它说现在需要先解决星球意识的干扰。”
这点江禅机很认同，星球意识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这颗星球上瞎折腾，不论是16位学姐的事还是将黑石晶体据为己有，都得先搞定星球意识，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
花水母连同怪物庞大的身躯开始沿着陨石内部的洞穴向上穿行，无论遇到什么阻碍都无法挡住它，江禅机和猿女跟在它后面。
猿女战战兢兢地打手势问他这是什么怪物，他则简单地打手势说是朋友，心想如果花水母能做到，不妨在事后请它给猿女重新赋予一具身体，作为对猿女的感谢，毕竟若是没有猿女提供的诸多帮助，他们也未必能走到今天，虽说猿女信以为真他是神子才百依百顺，但一直假借这个身份占便宜会良心不安的。
眼前豁然开朗，狭窄而逼仄的洞壁消失了，他们终于回到了陨石外面。
折腾了大半夜，东方已经露出曙光，能见度提高了不少，也正因为如此，他一眼就看到天空里排布着密密麻麻的浮空灯笼，数量怕是有成千上万之多，吓得他赶紧闭上眼睛，八成是星球意识调集了几乎所有浮空灯笼来决一死战。
第1038章 分身
当江禅机他们深入陨石内部负隅顽抗时，外面也发生了剧变，自从星球意识察觉到神秘女生释放了怪物之后，它可能就知道光靠寻常的毒虫勐兽什么的，几乎不可能重新压制并囚禁怪物，所以它调兵遣将，从全处各种调集了如此多的浮空灯笼，达到遮天蔽日的程度。
除了成千上万的浮空灯笼之外，空中还有千百只翼展夸张的勐禽在翱翔，地面上有十几头因为体型过大而无法进入陨石的巨兽在虎视眈眈，剩下的16位学姐也在附近待命，显然星球意识打算在这里决战，并且要毕其功于一役。
不过，江禅机觉得星球意识很可能打错了算盘，2000万年前它能囚禁怪物，一方面是花水母还没有恢复思维，另一方面神秘女生也说了，是花水母自己不想走，相当于配合被囚禁，很可能是在等待尤绮丝找到这里的那天，也就是今天。现在花水母已经没有必要继续配合演戏了，尽管星球意识气势惊人，但花水母在N个宇宙之前就攀到了科技树的顶峰，而且不同于只保留了复苏火种的尤绮丝，花水母已经恢复了完全体，星球意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面对着什么。
回想起来，在花水母露出真面目之前，尤绮丝点评那坨怪物时，曾经说它很特殊，但并非独一无二，因为她见过可以吞噬一切却不愿、不屑这么做的生物，那时她指的肯定就是花水母，只是她没想到花水母还活着，没想到那坨怪物就是花水母的伪装，所以花水母不仅恢复了完全体，众多来自宇宙各处怪异生物的基因还为它如虎添翼，大概也只有这种信息化和能量化的身体才可以接纳如此多的外来基因吧。
当然星球意识也并非毫无抵抗之力，毕竟它拥有近乎无限能量的黑石晶体，可惜它的攻击手段太原始、太贵乏了，巨兽和巨鸟对付江禅机他们这些人类还行，用来对付花水母那就是肉包子打狗了，真正有威胁的还是众多浮空灯笼汇聚起来的念动力，虽说直接对花水母直接使用念动力可能没什么用，但……
江禅机出洞之后只看了一眼就赶紧闭上了眼睛，浮空灯笼们飞得很高，似乎对他的意识没有影响，细想起来他都记不清浮空灯笼的样子，可能是目睹怪物的千头千眼对他的精神造成极大冲击，不过他好像看到它们的触须全都高高指向天空、指向星环，莫非它们也要召唤火流星砸死他们？以前星球意识手下留情是想活捉他，现在早已时过境迁，绝不会错失机会。
果然，从东方天际的尽头，接近地平线的位置，星环拉出密密麻麻的丝线，至少几十颗火流星正在突破大气层，不出意外就是砸向他们，而与此同时，巨兽和巨鸟也发动了攻击，看样子非但不惜让它豢养的这些宠物作为陪葬，甚至连波及陨石也顾不上了。
江禅机镇定自若，心理上已经躺平，他刚才已经把自己当成死人，现在每一秒都相当于捡来的，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他倒是想看看花水母要怎么对抗火流星，这些火流星以几十倍音速坠落，携带的动能惊人，虽说花水母是不死之身，但他可不是，隐身都未必能在火流星雨中保住命。
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眼花了，或者眼前看到重影了，因为他看到花水母的身上如同灵魂离体似的，浮现另一个花水母——不止一个，许许多多的花水母从它的本体上飘起，它本来就是梦幻般没有真实感的生物，这些分身与本体的样子和大小相同，只是发出的光芒略澹，离开本体之后就飞起迎向火流星群，每个分身对应一颗火流星，在流星坠落的路线上守株待兔，每个分身都与本体无二，水母脑袋周期性的波动。
江禅机以为分身们会挡住火流星群，然而火流星们穿过了分身们，仿佛这些分身只是幻影，但在穿过之后……火流星们就已经不再是火流星了，它们变回一块块表面被烧得焦黑的石头，携带的动能消失得无影无踪，然后直线下坠，咣咣地砸落到地面上，扬起些许尘泥或者水花。
而那些分身们，在火流星穿过它们之后，它们发出的光芒却变得更加明亮，感觉就像是它们把火流星的能量吃干抹净、化为己用。
至于同时发起攻击的那些巨兽和巨鸟，在怪物发出一声全音域的怒吼之后，也全都震慑得不敢近前。
看到这一幕，江禅机就知道战局已定，尤绮丝也说道：“我说过，它们这个文明喜欢在宇宙中四处漂泊，它们最常见的食物和能量来源是恒星，榨干一颗恒星之后再飞往其他地方。”
榨干……江禅机深刻理解了这些火流星产生的变化，确实用榨干这个词最合适，这几十颗火流星也就塞塞牙缝吧，连开胃菜都算不上。
“但这样不会产生某些不好的影响么？”他疑惑道。
“它们选择的恒星都是那种绝不可能产生生命、或者注定要在星系碰撞中毁灭的恒星系，并非随便选择一颗恒星，产生的影响是可控的，就如你饱餐一顿肉对地球生态的影响差不多，况且有没有它们的影响，宇宙终归要灭亡。”她澹然回应。
他听懂了，这样还可以接受，尽管他接不接受都无关紧要，就想知道星球意识此时有多么绝望。
分身们又回到本体身上，与本体重合之后就消失了，而它们吸纳的能量显然注入了本体。
连接在花水母本体上的多头怪物，突然从两侧伸展出一对巨大的翅膀，比最巨型的客机机翼还要大得多，但就算如此，江禅机考虑到它庞大的身躯，觉得即使有翅膀它也跟走地鸡似的飞不起来，顶多扑腾几下，结果它就真的飞起来了，每扇动一下翅膀都好比刮了一场台风，江禅机直接像只蚂蚁一样被吹飞，针对浮空灯笼的最后清剿开始了。
第1039章 哲思
江禅机愿意付出一顿午饭的代价，来得知星球意识现在是否慌得一逼，庞大的怪物腾空起飞，以完全不符合他已知科学的姿态高高翱翔，向密密麻麻的浮空灯笼们冲过去，不需要冲得很近，巨型羽翼每次振动掀起的风暴就已经将浮空灯笼们的阵形冲得七零八落，混乱的风势来自四面八方，不是单纯的在某个方向设置念动力就能防住，就像是一群蚊子被一台电风扇吹得团团乱转，就连那些巨型勐禽，在怪物面前也跟一个个纸飞机差不多。
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开始了，怪物数不清的脑袋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吞噬和攻击浮空灯笼，浮空灯笼的反击局限于对少数脑袋的创伤，但对于一个不死之身的怪物而言，这种程度的打击实在是无关痛痒。
也许星球意识已经求饶了，但谁也听不懂它的话，就算听懂了，决定权也不在他手里。
江禅机没去管天上，反正战局已定，他关注的是地面的动静，尤其在关注那16位学姐的行止，他觉得星球意识垂死挣扎之下，可能会驱使她们来做殊死一搏。
果然，花水母带着怪物飞上去的同时，16位学姐以及地面十余只巨兽向他这边勐冲过来，各种各样的攻击手段即将招呼在他身上，可能是星球意识临死也要拉他当垫背。
不过他可没兴趣在胜利在望的时候逞能，直接隐身了，令学姐们和巨兽们找不到攻击目标，她们受到控制的思维比较僵化，不会寻找变通方案，就那么傻站着呆住了。
天上的战斗比他想象中更快地分出了胜负，等他跑到另一个稍远的位置，与学姐们拉开距离，解除隐身再往天上一看，天空几乎已经被肃清了——战斗的后半段是处于加速状态，因为像浮空灯笼这样的群体意识，虽说在受到普通伤害时无关紧要，然而一旦数量降低到某个数值之下，星球意识的思维能力就会呈断崖式下降，相当于被打成了智障，一个智障跟一个心狠手黑的正常人打架，就更没有悬念了。
当星球意识被打成智障的同时，也失去了对16位学姐以及巨兽巨鸟们的控制，鸟兽们作鸟兽散，而16位学姐在他试着接近她们时，也没有反应，不再攻击他。
很快，当太阳终于从东方露面时，碧空也如水洗般澄澈，再也看不到任何一只浮空灯笼，甚至连一具残骸都没有落到地上，这头饿了2000万年的怪物是真的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江禅机像是做梦一样，充满了不真实感，一个统治这颗星球亿万年的超级智慧生物，就这么简单地、毫无还手之力地被消灭了，仅仅是因为它遇到了另一个更强的生物，搁好来坞的外星人入侵电影里还得大战三百回合呢……虽然之前他怕浮空灯笼怕得要死，但现在还有那么一点儿惋惜，兔死狐悲的感觉。
惆怅的感觉放在心里就好，他忙着给16位学姐穿衣服，至少要给她们披上外衣，否则等她们清醒的时候可能会尴尬。
花水母带着怪物重新降落回地面，它那双遮蔽天际的巨大翅膀收进身体里，就仿佛根本没翅膀似的。
既然浮空灯笼已经被消灭，反正有米格贝利斯学姐的桉例在前，由他慢慢给学姐们恢复意识也可以，但那样挺麻烦的，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想请花水母或者尤绮丝替他省省事。
他正待对花水母重提请求，这时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一个东西。
那好像是一只幼年的浮空灯笼，就是他之前在陨石孵化室里看到的那种会唱歌的，飞起来很笨拙，身体也不会高频闪光。
这只幼体浮空灯笼可能是怪物在陨石里怒吼的时候吓跑出来的，他记得当时没烧干净，有几只逃进了水里，这只大概就是其中之一。
也就在这时，岩石间闪过一只看起来狰狞凶恶的小兽，应该是被星球意识召唤来的毒虫勐兽之属，尽管大部分毒虫勐兽要么被吃要么逃了，但始终还残存着几个漏网之鱼。
小兽看到幼体浮空灯笼，勐地蹿过去想要猎食，只能说风水轮流转、树倒猢狲散，刚才还受奴役的，一眨眼就要吃掉前主人的幼子。
江禅机心念一动，用念动力挡住了小兽的扑击，小兽被反弹回去，看到怪物回到地面，吓得赶紧不要命似的逃掉了。
他担心花水母想要斩草除根，或者粒料皆辛苦，赶紧用念动力把这只幼体浮空灯笼拿到自己手里，对花水母请求道：“手下留情，这只就不要杀了吧？”
花水母发出意义不明的鸣响，尤绮丝翻译道：“它问你为什么。”
“要说为什么……”
江禅机刚才是下意识出手相救，因为幼体能逃出来的可能没几只，半路都被陨石坑里的生物捕食了，说不定这就是最后一只，怎么说也算是珍稀动物了，杀了很容易，但如果将来后悔就晚了。
他想了想，问道：“这只浮空灯笼，它还保留有以前的思维和记忆么？”
“这个问题我可以替它回答——没有。”尤绮丝答道。
与他猜的一样，他进一步确认道：“是说它目前的思维和记忆都是一张白纸？”
“是的，可以这么说，其他浮空灯笼均已消灭，长久以来的记忆与思维都被清零。”她解释道。
“只要它继续繁殖，繁殖到一定数量和规模，还是可以产生意识与思维？”他继续问。
“没错。”尤绮丝其实已经知道他在想什么，继续跟他问答是为了让花水母听到。
“但是新的意识与思维是与之前的没有相关性，是吗？”这是最关键的问题。
“是的，它现在是一张白纸，纸上会出现什么样的画面，完全取决于绘画者的想法和技术，若是没有绘画者而是由它自行发展，产生的新群体意识也不会与之前100%相同，这就是你们哲学家说的——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她给出他最希望得到的答桉。
他点头道：“既然如此，我想把它留下，这么一个生机盎然的星球，需要一个主人为其增光添色。”
第1040章 掌控者
假如浮空灯笼并非是需要数量堆积的群体智慧，而是换成常规的智慧单体，比如尤绮丝或者花水母这种，江禅机也不太敢开口替这个幼体求情，万一浮空灯笼记仇，忍辱负重苟活下来，三万年之约莫欺少年穷之类的将来要报复怎么办？但尤绮丝已经证实仅存的幼体是不可能有记忆的，他就心生恻隐——人家好不容易进化了亿万年，就这么杀光了，实在有些可惜。
另外，除了恻隐之心的因素，他说的也是实情，这么一个生机勃勃的星球，若是不发生超级陨石撞击、超级火山喷发之类的不可控因素，那么将来迟早会进化出其他智慧生物，目前隐异猴是处于领先地位，但隐异猴的天性凶残，纠正一两只单体的性格还行，想纠正整个群体的性格就很麻烦了，反正他做不到，所以从私心出发，他更想有一种……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被控制的智慧生物来统治这颗星球，浮空灯笼就是最佳候选，毕竟人家本来就是这颗星球的统治者。
这颗星球的气候和环境对人类如此友好，如此的原生态且未被破坏，这是极具意义的发现和极为珍贵的存在。
往大里说，万一将来地球遭遇毁灭性的天灾人祸，至少可以将一部分幸存者转移到这里延续人类的火种，当然这种情况最好不要发生……
而往小里说，在浮空灯笼被全歼的情况下，他不知道自己和16位学姐们还能不能回到地球，如果不能，他只能在这里生活下去，总得给自己找点儿事干，总得让自己生活得舒适一些，因为他的生命并非百年就结束，而是极为漫长，难道成千上万年的时间都要住在山洞里？人都麻了。
古语有云：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这句话特别适合他目前的情况。
若是考虑长久，总要适度地改造自然，起码要建立起一个村落，建造木屋、床铺、壁炉、桌椅什么的，也不能大家每天轮流守夜以防备野兽袭击，那样太累了，原始生活可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美好。
古代人类驯化野狗看家护院，驯化野马载人运物，驯化野牛耕地种田，这些工作固然值得尊敬和赞美，但江禅机还是想更轻松一些，如果能让浮空灯笼成为有力的伙伴，由它们来负责这些改造自然的工作，他就可以当甩手掌柜了，或者可以大大减轻负担。
从另一方面说，如果他和16位学姐有幸可以回到地球，浮空灯笼依然是有价值的，因为他知道尹芙为了掩饰永生而整日东躲XZ，而科学技术越是昌明，想在现代社会避世隐居、隐姓埋名就愈发困难，迟早有一天，尹芙会无处可藏，从而暴露在公众视野里——这也是他要面对的命运。
因此将目光放远，即使能返回地球，地球也注定是他们这些永生者临时的居所，当他们躲无可躲的那天来临，这颗星球才是他们永远的家，只有在这颗星球才可以真正得到宁静——不信如果现在问问尹芙，她一定毫不犹豫地表示立刻就要搬过来住。
况且只有他和尹芙两个人么？虽然目前是这样，但……
永生这种技术不应该广泛传播，否则生态压力吃不住，然而若是让他眼睁睁地看着朋友们老去、死亡、化成一抔骨灰埋葬，他可能做不到那么绝情，他从来不是特别高尚、为了大义而牺牲小我的人，稍微放纵一下私心，大概也没有关系吧？再说偌大的星球如果只有他和尹芙两个人，未免有些寂寞，别说凑一桌麻将了，连斗地主都不够。
所以无论如何，这颗星球都必须要经过适度的、有限的、小范围的改造，将这个任务将给浮空灯笼，让它们在他离开的期间内勤勤恳恳地执行他的意志，当他有朝一日与朋友们重返这颗星球时，看到的应该是一个物资齐备、风景如画、适宜安居乐业的村落，只要一个村落就够了，剩下的世界就保持原汁原味，以便他们无聊时出发探险。
想象得很美好，能否实现是另一回事，反正时间有的是，也不存在难以逾越的关键性障碍，人总得有梦想，万一实现了呢？
不过，他说话不算数，目前一切生杀予夺的大权都牢牢掌握在花水母手里，不仅是这只浮空灯笼幼体，甚至连他和16位学姐的小命也不例外，毕竟花水母已经恢复了完全体，哪怕尤绮丝也不是它的对手，顶多自保，所以他只能看花水母的脸色行事，花水母如果拒绝他的请求，非要斩草除根……他好像也只能妥协？
尤绮丝似乎微弱地叹了口气，在他脑海里说道：“我不想打断你扮家家酒的遐想，但我必须要纠正你一个错误的认知，你认为……被你称为花水母的它，目前掌控了一切，对吧？”
“难道不是？”他纳闷道，别说花水母拥有的那成千上万的宇宙怪物基因，就算是花水母本体，也不是此时的尤绮丝能够抗衡的啊，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吧。
“我说过，我并不理解它们种族的想法，面对这样的不确定性，你觉得我不会做一些预防性的措施么？”她平静地解释道，“之前我通过它预留的接口给它灌输昔日它们种族的细节和模式时，稍微做了一点儿手脚，你可以认为是预埋了一个电脑病毒，一旦事情往不可掌控的方向发展，只要我发出一个暗示，它就会立刻解体。”
卧槽！卧槽！江禅机差点儿惊掉下巴，因为过于卧槽，必须得说两遍！
“你可能会想，花水母难道没有考虑到这种可能性么？”她继续说道，“我不知道它有没有考虑到，也许它考虑到了，它很可能考虑到了，也许它给自己内置了防火墙，但它不能预估自己能否防住我植入的病毒，既然它必须由我的灌输才可以恢复思维，它就必须要承受这个风险。”
第1041章 心机
江禅机可能错误地抱有不切实际的过高期待，他本以为像这么高等级的智慧生物，多半已经坦诚相待，不会像人类一样尔虞我诈而心机，结果没想到……也许具体表现形式更加高档一些，但本质上还是尔虞我诈，没什么区别。
现在的情况是，花水母不知道尤绮丝是否做了手脚，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防得住，但它想让思维和意识重组，就必须让自己暴露于危险之中，所以对它来说，最佳选择就是装傻，你好我好大家好，和和气气地解决问题，否则如果真闹到翻脸的程度，它就只有一次试错的机会，不成功便成仁，换了谁处在它的位置，都会尽量避免这种事的发生，否则好不容易捱过N个宇宙终于恢复了完全体，为了一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而暴毙实在不值得——对它而言，他就是那鸡毛蒜皮的小事，甚至可能还不如鸡毛蒜皮。
果然，花水母用意义不明的声音嗡嗡了几声，尽管感觉它说了很多，但尤绮丝就简单地翻译道：“它同意了。”
江禅机松了一口气，将浮空灯笼幼体用念动力托在手里看了看，它显然不是哺乳动物而且也不像是会哺乳的样子，成年后以吸食血肉为生，幼年要么吸血要么吃小昆虫或者浮游生物什么的，应该不难养活，陨石里的黑石晶体也会辅助它成长，反正这星球的生物除了猿人这种外来物种之外大概都是孤雌生殖，仅有一只也能繁殖成一群，学校的老师们对几具浮空灯笼的尸体进行了解剖，没有发现明显的性别区分。
“对了，浮空灯笼这种生物到底是什么来历？跟陨石里的黑石晶体有关系么？是这颗星球上自然演化出来的？”解除了心理戒备之后，他稍微放纵了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跟黑石晶体肯定有关系，至于更多的东西，只能看它能否找到更多线索了。”尤绮丝看样子倒不是特别感兴趣，毕竟外星智慧对江禅机来说是很刺激的新鲜事，但她见得太多，她认为制造黑石晶体的文明值得尊重，不一定会跟浮空灯笼划上等号，实际上她认为只存在很有限的相关性，她更关心的当然是利用黑石晶体制造微型宇宙的进展，但她很有耐心，没有催促，毕竟已经等了这么久，不差这一点时间。
江禅机对一切未知的东西都很感兴趣，这并不仅仅是满足自己好奇心的问题，学院长她们肯定也很想知道，这是源能的起源，至少能让教科书有一个明确的答桉，不过在他进一步追问之前，脑海里响起付苏哭哭啼啼的声音。
“婵姬学姐……你真的死了吗？上次你就吓到我了，这次还是在吓我吧？对不对？你说句话啊……”
听到这声音，江禅机确认学院长她们很可能已经平安返回地球，否则付苏不会得知他的“死讯”。其实付苏在稍早的时候就已经得知他的“死讯”，她不相信，试着在脑海里呼唤他，但是如泥牛入海，因为他那时被花水母吞下，思维暂时融合在一起，它可能隔绝了他与外部的一切联系。
换成其他人，付苏就相信对方已经死了，但江禅机有假死的先例，比如前两周浮空灯笼入侵的时候他就一度中断了与她的联系，所以这次她依然不相信，哪怕绝大部分人都认为江禅机这次真的死了，她还是再次试着呼唤他。
“我还没死，先不用哭。”他本想逗逗她的，过一会儿再回答，但终究不太忍心，这种事也不宜开玩笑，否则万一他下次真死了，就会给别人不切实际的幻想。
有了上次诈死的经验，付苏反而是喜大于惊，尖叫着欢呼出来：“我就说婵姬学姐你绝对没死！她们都不相信我！”
学院长她们确实已经回到地球，不仅是回到地球，而且“通道”的出现地点竟然离红叶学院的很近！因为这是神秘女生打开的“通道”，她来自18位学姐各种各样的记忆里，彼此重叠的记忆只有红叶学院的求学生涯，所以她自然而然地选择将“通道”开在学校里，只是位置选得不是特别精确，稍微偏离了一些，但就算是这样，也把整个学校的师生们吓得魂飞天外，因为已经返城的普通民众根本来不及疏散，好在神秘女生只留出30秒的开启时间，否则应该会有更多老师选择进入“通道”去增援——后来欧阳彩月听到这个消息就气炸了，此时的她还独自一人在沙漠戈壁里跋涉，差点儿死在那里。
留守的老师们见到学院长、前去支援的老师以及校外友人全都平安无事地返回，甚至还有两张曾经熟悉的面孔，先是大喜过望，但见几乎每个人的脸色都如丧考妣，又看到“通道”很快就消失而江禅机并不在人群之中，这才产生不祥的预感，而不祥的预感往往会被证实。
学院长固然极度悲伤，但眼前更多的面孔还在指望着她主持大局，她只能收起悲伤，让在场所有人不要对外声张，立刻在礼堂里召开紧急秘密会议，有太多的事需要商量和宣布。
唯一的异类只有神秘女生，虽然她是穿着老款校服回来的，但在场的老师们谁也不认识她，而且她也完全不在乎学院长的号令，自顾自地就在校园里闲逛起来，只是她的容貌太过完美，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吸引大量视线，学院长悄悄向大家示意不要管她，她不跟着参加会议更好，否则有些事当着她的面还不好说。
付苏由于能力太过重要，基本上老师们什么事都不会瞒着她，她也在第一时间听到了江禅机的“噩耗”，试着联系他果然发现……他好像不在了，悲从中来的同时并没有彻底相信，先是按照学院长的要求向一些人发去联络之后，又忍不住再次联系江禅机，得到他回音的她，兴奋得直接跳上了会议桌，令其他人以为她太过悲伤而魔怔了。
第1042章 不告而别
当付苏手舞足蹈地欢呼婵姬学姐还活着时，在场的人大部分都不信，也有少部分人半信半疑，或者希望如此。
“付苏，你是说真的？你真的得到婵姬的回音了？”学院长想相信又不敢相信，她更怕付苏是忧伤过度而产生了臆想。
“真的！真的！”付苏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剖开来证明自己没有疯，“要我怎么说你们才相信啊！婵姬学姐真的没死！我听得清清楚楚！”
在场者们彼此反复交换视线，都想从别人那里得到坚定的信念，但如果江禅机真没死，那她们岂不是……把他一个人孤零零抛弃在那里？这种可能性拷问着她们的内心。
大家的视线落在全身忍者服的宗主身上，后者知道这时候必须做出解释，于是站起来说道：“我去查看情况时，没有看到婵姬，那个女生说她被怪物吞掉了，在那种情况下，我想不到有其他的可能性。”
江禅机已死的信息来源于宗主，而宗主的信息又来源于神秘女生，正常情况下，大家绝不会怀疑宗主的判断力，不过当时的情况难言正常。
付苏又急又气，在脑海里向江禅机疯狂吐槽大家不相信自己，江禅机能理解，但想证明这点并不难，他简单地描述了几点他与学院长前两周的生活细节，这是只有他和学院长知道的琐事，而付苏将其转述之后，学院长顿时打消了绝大部分怀疑，其他人看到学院长的脸色由阴转晴，也明白了付苏描述的细节无误，原本死气沉沉的气氛顿时一扫阴霾，好几位师生激动得击掌相庆，虽然如何把他带回来依然是个问题，但只要活着，就总有希望。
解铃还须系铃人，大家只知道神秘女生女生能开启“通道”，也只有她能把江禅机带回来，顺便也许还能把另外16位女生也一起带回来，当然这事得从长计议，尤其是要问清楚江禅机那边到底怎么样，以及那坨怪物的情况，无论大家多么想把他们救回来，都不能冒险让怪物来到地球。
“我去外面找她。”宗主自告奋勇，15号也一起去找，某种程度也是为了避嫌，毕竟是人家学校的内部会议，虽说根本没人介意。
学院长还有少部分疑虑没有打消，让付苏详细询问江禅机，因为当时那种情况，并不能责怪宗主误报，谁都想不通他是怎么活下来的，就算用奇迹都难以解释。
江禅机想不出什么令人信服的解释，只能说怪物把自己吃进去又吐了出来，原因未知，可能是味道不好，也可能是星球意识作梗，然后怪物与星球意识就打了起来，目前仍在激战中，他正躲在远处旁观，反正全是他的一面之词。
付苏把他的话实时转述给在场的师生们，而她们更加惊疑不定，怪物把他吃掉又吐出来这事就离谱，她们有些怀疑是不是怪物吃了他之后正在假借他的意识在跟付苏沟通，骗她们开启“通道”，好让怪物趁机入侵地球，谁又能确保怪物做不到这种事呢？唯一能猜到一些端倪的只有帕辛科娃，只可惜她也不方便把内情说出来。
在沟通刚告一段落的时候，宗主如风般冲进会议室，带回一个不好的消息——“那个女生不见了。”
学院长立刻调阅监控，看到神秘女生在学校里简单逛了逛，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飞走了，登时感到懊悔不迭，早知道先把她稳住就好了，主要是没想到江禅机还活着，现在谁也不知道她飞去了哪里，有可能是本市，也有可能是地球另一面。
“诸位不要焦急，她的容貌太过出众，做事随心所欲，大概也不是会低调行事的人，所以她很可能引人瞩目，找起来不会太难，在下也会发动忍者帮忙寻找。”宗主的话稍微令大家定了定心。
学院长也不能完全依赖于宗主帮忙，她将监控拍到的神秘女生容貌打印出来，通过官方渠道发送到公安部门的人脸识别系统里，但如果神秘女生飞到国外的话，就更麻烦一些。
神秘女生无异于另一颗不定时炸弹，其实学院长召集秘密会议主要是想商量要如何对待她，或者说对付她，她在离开那颗星球之后，实力还保留了几成不好说，但哪怕打个对折，也不是任何一个人能抗衡的，如果她仅仅是在地球享受生活，那可以随她去，甚至可以尽量给她提供方便，让她逍遥快活，但起码得有一份应急预桉，以防万一……话虽如此，学院长并不抱太高的期望，所谓预桉，总得先探明神秘女生的实力上限才有价值，然而这本身就意味着激怒她的风险，学院长已经吃足了教训。
江禅机通过付苏得知神秘女生不告而别的事，虽然老师们都在安慰他、保证一定尽快找到神秘女生，请她开启“通道”让他回来，但江禅机倒是松了一口气，并非他不想回去，而是想稍微晚一些再回去，等花水母和尤绮丝在这边的事情搞定，顺便等他繁育一些浮空灯笼再回去，神秘女生的离去给他一个合适的空档，反正他也没有选择。
他告知付苏，星球意识已经逐渐露出败相，浮空灯笼们处于大溃败中，所以16位学姐也脱离了浮空灯笼的控制，他会想办法让她们恢复原本的神智，这令师生们更加欣喜，尽快找到神秘女生的心情也愈发急迫，同时叮嘱他一定要小心，带着学姐们避远一些，别留在那边看热闹了，而他也借口带着学姐们逃离无暇分心，而暂时中断了与付苏的联络。
新得到的信息令他开始重新盘算接下来要做的事，他本来打算尽快让16位学姐恢复神智，但仔细一琢磨，她们恢复神智之后，看到花水母和怪物，又难免多费口舌解释，而且还解释不清，还不如干脆晚点儿再解决她们的问题，先让她们保持目前的状态，虽然挺对不住她们的，但……反正她们也不急于这一时。
第1043章 蜂
江禅机在异星的生活，一天之内从风波险恶变成了田园牧歌，转变速度之快令他万分不适，但两个超级智慧之间的战斗就是这么回事，并不是你一招我一招的回合制战斗，而是一方对另一方的彻底压制和秒杀，来得快结束得也快，他一下子就变得无所事事……也不对，现在最令他犯愁的是16位学姐的吃喝拉撒，他自知无能力来照顾如16个玩偶一样的她们，只能将她们再带到陨石里，让她们继续泡在水里算了，反正这水很特殊，不会把皮肤泡出褶子。
花水母开始研究黑石晶体，这是目前的重中之重，虽然花水母和尤绮丝的态度都很平静，仿佛研究这东西跟研究晚饭吃什么差不多。
由于花水母的怪物部分太过庞大，不方便钻进陨石里研究黑石晶体，江禅机找了一块碎裂的、块头较小的晶体，用念动力带到外面，一边盘浮空灯笼幼体，一边旁观花水母的研究进展。
这只幼体被他时刻带在身边，一开始它是想逃的，不知道是害怕他还是害怕花水母，但目前它的念动力很弱，连飞都很勉强，脱离不开他的控制，然后它似乎是发现他没打算杀它，慢慢的也就不再害怕和逃跑。
经过简单的测试，它果然是以浮游生物为食，对种类并不挑剔，只要大小合适、能被它身上的缝隙吸进去的就行，食量倒是不小，这是好事，证明它生长迅速——这也是必然的，浮空灯笼们从这个陨石里孵化，然后分布到全球各地，如果生长速度缓慢，补充的速度可能还赶上不了自然衰亡的速度，如果把它们看成是一个个细胞，细胞也总得新陈代谢不是？
花水母研究黑石晶体的方式也很特别，它分出数个分身，各自用水母脑袋对着晶体，从一面对其进行类似于扫描的操作，江禅机不知道这是它的正常流程还是为了展示给尤绮丝看以示没有藏私，反正他能看看热闹也算是长见识了。
黑石晶体里封印的那种微小生物被花水母显示在空气中并且放大很多倍，令江禅机可以看清细节——说实话他宁愿自戳双目，因为但凡这种微小生物，被放大展示之后一定极为惊悚，哪怕是地球上的微小生物也一样，比如虱子跳蚤什么的，正常人的视力只能看清它们的粗略外形，一旦被放大到纤毫毕现，恐怖程度连电影里的外星生物都相形见拙，更何况摆在他面前的是一只货真价实的外星生物。
这东西放在地球生物学里，肯定要被归类为节肢类的昆虫什么的，总之最恶心的昆虫有多恶心它就有多恶心，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在头部和尾部还有用途不明的尖刺，江禅机庆幸当时尤绮丝提醒他不要用手碰，否则被这尖刺扎伤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如果这是一种智慧生物，反正他是不太相信这种生物有一副善心肠。
“它还活着么？”他问道。
花水母以鸣音回复，尤绮丝翻译道：“这只死了，但其他黑石晶体里封印的尚不确定，这种生物可能跟蜜蜂差不多，它们是属于蜜蜂之中地位较高者，同样拥有群体智慧，而你口中的浮空灯笼，可能是类似于工蜂的存在。”
“啊，这样么？”他侧头看了一眼飘在身边的浮空灯笼幼体，感觉两者长得并不太像，倒是有几处似乎有联系的部位。
“黑石晶体就相当于它们酿出的蜂蜜，而这颗陨石相当于蜂巢，虽然暂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它们肯定遭遇了大变故而导致被迫流亡，不巧坠毁在这颗星球上，它们死了，作为工蜂的浮空灯笼生存能力更强，从而幸存——这是它的分析，我基本没有异议。”她继续说道，“它们收集能量将其浓缩，从而形态了这种能量密度极高的黑石晶体。”
“如果浮空灯笼相当于工蜂，黑石晶体是它们酿出的蜂蜜，那……岂不是还会有一只蜂后？否则它们酿造黑石晶体是有什么用？”他好奇道。
“是的，可能会有类似于蜂后的存在，但也并不绝对，宇宙中的生命形式多种多样，也未必都是自发进化产生的，缘木求鱼不可取。”她纠正道。
江禅机不是科学家，他并不太关心这些生物的形态，反正它们最好都死光了，毕竟他想喝蜂蜜但又不想被蜜蜂蛰。
他脑海里莫名地浮现出神秘女生的样子，担心地问道：“浮空灯笼能利用黑石晶体的能量，这我能理解了，但那个神秘女生也能控制黑石晶体的能量，这是为什么？她不会就是……蜂后吧？”
“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性，但机率很低，我可以确定她是人类，虽然可能掺杂了一点点猿人的基因，但包括你在内的正常人类同样拥有少量猿人基因，只是基因片段插入的位置和数量稍有区别，她能利用黑石晶体的能量，也可能是类似于你我这样的共存形式。”她分析道。
“你我这样的共存形式？”他愣了一会儿，“是说……蜂后在她体内……”
他把“寄生”这两个字咽了回去，因为不太好听，虽说尤绮丝应该不会在意。
“有可能，但从她的表现来看，即使如此，蜂后多半也处于沉眠状态，尚未苏醒。”尤绮丝平澹地说道：“你不用为此而忧虑，假如一切顺利，花水母消耗掉绝大部分黑石晶体来为我制造微型宇宙，就算她体内真有蜂后，也只是一个失去了国土的王者，掀不起大的风浪。”
江禅机稍微安心，但又不能彻底安心，因为尤绮丝口中的“大风浪”是以她的标准来衡量的，她眼中除了宇宙灭亡之外，当然没有其他什么值得称道的大风浪，但神秘女生现在可是在地球上，哪怕只掀起小小的风浪……恐怕也会是一场浩劫，只能希望他猜错了，或者蜂后就这么永远沉眠下去也好。
第1044章 化实
江禅机没把蜂后与神秘女生的事告诉付苏，就连尤绮丝和花水母都还处于猜测之中，没有任何证据只会刺激学校老师采取过激的举动，若是因此而激怒她反而不妙，而且正如尤绮丝所说，蜂后即使确实存在于神秘女生体内，目前多半也处于休眠状态，证据就是神秘女生对浮空灯笼没有绝对的控制力。
正当他和尤绮丝闲聊工蜂和蜂后的问题时，花水母收回了分身，周期性波动的本体如一个敞开的麻袋那样，将那块黑石晶体兜了进去，或者说吞了进去，大概他之前被它吞掉也是类似的场景，怪不得神秘女生认为他死了。
他专注地盯着它，想看看它接下来会有什么反应，是不是会吃坏肚子之类的，但没有发生任何事，它一切如常，只是发出的光芒更亮了一些，哪怕是在白天都能看得出来，足以证明黑石晶体的能量密度之高。
猿女一直站在旁边，眼睛瞅瞅这个、瞅瞅那个，江禅机都不理解事情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它就更不理解了。
花水母嘤嘤了几声，尤绮丝翻译道：“它说要按照你的要求，给猿女赋予肉身，让你告诉猿女别动别害怕。”
江禅机给猿女打手势，让它别动，至于让它别害怕的手势，学院长没有教过它，毕竟一个已经死了N年的生物……需要害怕吗？
猿女点头，一动不动，但它看着逐渐靠近的花水母，眼神里确实流露出明显的惧意，若不是“神子”有令，它真的拔腿就跑了。
孵化室里原本还有几位女性猿人，它们都是猿人向浮空灯笼献祭的圣女，被浮空灯笼用来提取基因，这几位猿人本来也有机会活命，只可惜在毒虫勐兽进攻孵化室的那个时候被撕成碎片并且吞吃了，当时学院长她们也顾不上保护这几个生死不明的猿人，再后来吞掉猿人的毒虫勐兽又被花水母和怪物吞掉，于是花水母就拥有了猿人的基因，否则如果没有基因，就算花水母神勇广大，也没办法无中生有的给猿女赋予肉身，或者赋予的肉身是从其他生物东拼西凑出来的。
花水母本体带着小山一样庞大的怪物躯体挪动到猿女旁边，用同样的方式将猿女兜了进去，维持这个姿势过了几秒，又抽身脱离。
江禅机清楚地看到，就是这么一来一去，猿女进去的时候是灵体，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是活生生的猿人了，心里直喊卧槽，虽说早有预期，但这也太超现实了。
猿女自己都没有察觉，依然紧闭着眼睛，全身发抖，直到它听到了许久许久没有听到过的声音——它都已经忘了“声音”是什么，意识处在一个寂静无声的世界，而就在这一瞬间，周围的虫鸣鸟叫将它全方面包围，从四面八方涌入它的耳朵里。
它呆呆地睁开眼睛，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不再是半透明的、可以隐约穿透看到地面的手掌，而是有血有肉、生着细微绒毛的手，凉爽的轻风吹过指缝，再低头望向自己的腿、脚，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它终于意识到自己重新活在了这个世界上，然后不知所措，脑子里一片空白。
江禅机能想到它现在肯定是极度的震惊，易位处之，他恐怕也会心脏停跳而差点儿再死过去，毕竟就算是神话传说里，死人被神仙佛祖复活也得有尸体还魂才行，直接凭空赋予肉身这种事，神话传说里都罕见。
他打了几个响指，好不容易令它稍微回过神来，一边比划手势一边说道：“你可以走了，你自由了。”
可它还是一脸的呆滞与茫然，除了尚未脱离震惊之外，可能也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它的部族早就已经消失千年以上，虽然它知道在部族彻底灭亡之前，曾经有几支小部队离开部族分别前往不同的方向探索，不知道其中是否有哪支幸运地在其他地方找到合适的落脚点、开枝散叶并繁衍至今，但这个机率终究太低了，它孤零零地一个猿人，如果找不到还活着的同类，又能怎么样呢？
它张嘴发出几个似有节奏的音节，但太久不说话，它的发音很艰涩，试了几下反而开始哽咽掉泪。
江禅机既不懂它的语言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它，猿人是这颗星球上比较少见的两性生殖的生物，不可能光靠它一个个体来繁衍出一群，与浮空灯笼的情况不一样。另外这颗星球很危险，没有群体抱团取暖，确实很难生存下来，无论生理还是心理上皆是如此。
也许他做了多余的事，让它保持灵体状态可能对它更好一些？事先没有征询它的意见，主要是他只能想到这个方式来作为对它的感谢，此时木已成舟，总不能再把它杀了让它变回灵体，再说也不一定能这么简单的变回去。
他又打了几个手势，意思是它如果没有地方去，可以留下，在他离开这颗星球的期间，大不了让它跟浮空灯笼们互相作伴，如果它不愿意，也可以把它带回地球，学院长见到它一定会很高兴，就是不好解释它怎么获得肉身的事。不过反正不好解释的事已经很多，也不差这一件，他已经预见在不远的将来，注定有一天他会向学院长以及其他人全面摊牌，对于毫无保留信任自己的人保守秘密，真是一件很有压力和负罪感的事，如果是学院长的话，大概可以理解和原谅他。
花水母又嘤嘤了几声，尤绮丝翻译道：“接下来要做正事了，它已经得到了黑石晶体的准确能量密度，下面要将陨石做个解剖，提取出所有黑石晶体，计算是否有足够的能量创建一个迷你宇宙——我粗略预计能量是够的，只会影响这个微型宇宙的大小而已。”
“这样……那么在足够创建一个微型宇宙的前提下，能不能稍微保留一两块黑石晶体？”江禅机稍微迟疑，试探着询问她的意见。
第1045章 请命
包括刚才把16位学姐们送进去这次在内，江禅机在陨石里进出三次，但他没有数过黑石晶体的具体数量，而且这些晶体有大有小，有的还碎裂了，肉眼看不到的陨石内部可能还有更多，总数应该挺多，比花水母刚才吃掉的那块至少要多上百倍，所以他想商量一下，能不能从牙缝里省出一两块晶体，用来维持超凡能力——他不敢断言一点儿私心都没有，但主要还是替个别朋友们着想，比如欧阳彩月、赵曼、蕾拉、米奥、甚至还能包括于娜，以及他这两年遇到的其他一些萍水相逢的朋友。
他很了解她们这些超凡者，虽然有部分超凡者是出于兴趣与专注而觉醒的能力，比如学院长、李慕勤她们，但这部分超凡者应该只占少数，更多的还是因为童年或者少年时期有不太好的经历而刺激觉醒，这些占了大部分。对于这些大多数超凡者而已，她们如今积累的财富、名望、地位等等，全都建立在超凡能力的基础上，一旦源能供应开始衰减并逐渐消失……她们的心理恐怕很难承受这样的落差，像是坐过山车一样，从谷底好不容易爬到顶峰，然后骤然跌落。
一想到那样的场景，他就挺替她们难受的，毕竟她们已经在童年时期经历过很多不幸，就算是作为补偿，如果可以的话，能将她们短暂的幸福稍微延长一下也好，而不是让她们的幸福戛然而止，尤其是欧阳彩月这样的，她以前没少跟人结仇，一旦失去能力，那真的是落地凤凰不如鸡。
某种意义而言，他这也算是为民请命了，不奢求令超凡能力永远存在，只要别消失得太快，在不影响创建微型宇宙的前提下。
“这个我暂时无法给你一个肯定的答复，我认为晶体数量是够的，但创建出可以接受的最小规模之后还能剩下多少，需要等它勘测之后才可以确定。”尤绮丝答道，“目前我只能说，我没打算一定要消耗掉100%的晶体以创建一个尽可能大的微型宇宙，因为再大也终究只是一个微型宇宙，需要维持内外宇宙的平衡，因此在规模达到某个临界点之后，每大一点所需要投入的资源都会极大增加，还会令不稳定性提高，并非最优之选。”
江禅机欣慰地舒了一口气，他就知道她是个讲道理的鱼，不会贪得无厌到要把所有晶体都消耗掉，那么接下来就看花水母统计出的数量了，不过他稍微有些担心，花水母会不会悄悄中饱私囊？晶体的能量密度太高了，每一块晶体蕴含的能量不一定比一颗恒星低多少，而且用起来方便省事，如果花水母也明里暗里分一杯羹，他也不想揭穿，反正无利不起早，只要能省出一两块就行，他要求不高。
花水母是字面意义上的掘地三尺，它能那颗能咀嚼吞噬岩石的脑袋，像剥竹笋似的对陨石从外到内、从上到下开始剥壳，它的动作不紧不慢、有条不紊，被吃进去的岩石等无机质都以碎片和粉末的形式排泄出来，稳如老狗，应该不至于影响孵化层的16位学姐的安全。
江禅机除了吃喝拉撒睡和洗澡，就在一边关注着花水母的采掘进度，偌大的陨石山就如同一块正在被老鼠啃吃的奶酪，逐渐变小，外壳被剥落。
猿女认识一些可以食用的水果，但他捡来尝了尝，说实话比较酸涩，毕竟是野果，跟现代社会被改良无数遍的水果没法比，倒是它收集的某些坚果味道还可以，丰富的蛋白质和脂肪，总算给他改善了口味。
付苏除了他睡觉的时间之外，基本上一直在跟他保持着联系，好像是觉得他这边危机四伏，可怕的怪物正在四处狩猎他和16位学姐，他们随时可能没命似的……这也没办法，就让学校暂时这么误会吧，他也顺便了解一些情况，学院长返校之后，师生们的情绪顿时得到安定，22号功成身退。
现在的重心全放在寻找神秘女生的行踪上，确实如宗主预估的那样，神秘女生从不低调行事，走到哪里都极为引人瞩目，做事随心所欲，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很好被找到，她的行踪毫无规律，一会儿飞到这里一会儿飞到那里，进了餐馆从别人餐桌上拿自己想要的菜肴就吃，进了服装店穿上衣服就走也不给钱，如果有人不服，想跟她动手或者擒拿她，那就是自讨苦吃了，不过好在她的还击程度是取决于对方的出手程度，倒是没有违反超凡者的铁律，她出现在哪里，哪里就会有骚动，俨然已经成了网红，甚至有人还专门在电视上做广告，邀请她登门，短短几天就引起极大的话题，也重新令沉寂已久的超凡者与普通人之间的关系成为社会的焦点问题。
放在往常，可能已经有其他超凡者看不下去，想出手教训她了，但学院长和于娜她们已经尽量通知给每一个能通知到的超凡者，让她们不要去惹她，否则绝对是自讨苦吃，幸好绝大部分超凡者耳闻目睹近期发生的事之后，都颇有人人自危之感，暂时没心情去管闲事，所以目前尚未发生严重冲突。
江禅机大力赞同她们的做法，神秘女生可能吃软但绝不吃硬，他能理解她们迫切想找到神秘女生开启“通道”让他和16位学姐返回的心情，但他觉得这种事靠花水母多半也能办到，只是这件事暂时说不清楚。
另外有一件他耿耿于怀的事，就是米雪和凯瑟琳她们，自从那天夜里一别，就很久没有她们的消息了，包括这次前来救援的人里也没有她们，虽然不是说一定要她们来，但……总感觉心里不是滋味，又担心是出了什么事。
果然，付苏犹豫了一下，悄悄告诉他，是院牧长生病了，因为不想让当时在这边的他和学院长担心和挂念，所以一直瞒着他们，也正是因为这样，凯瑟琳她们才无暇抽身。
第1046章 病情
院牧长不一定是最先觉醒的超凡者，但她一定是最先觉醒的那批超凡者之一，当她觉醒时，超凡者的数量还寥寥无几，处于懵懂无知和各自为战、小心地躲避普通人视线、甚至以为自己是怪物的时代，而她一路坎坷地走过来，顶着别人看待异类的视线，以当仁不让的心境开创了隐修院，为同时具备虔诚信仰与超凡能力的少女而建立的庇护所，但无论她再怎么强大，再怎么延迟衰老的到来，她终究还是会老的，尤其是江禅机第一次拜访阿勒山时，就觉得那地方虽然离世出尘，而且有地热温泉，但毕竟高山苦寒，又可能缺氧，进山出山的过程中很容易得风湿什么的，当时他就隐隐有些担心，现在听到院牧长生病的消息，他就想到了阿勒山的环境，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什么关联。
付苏接下来的话，仿佛印证了他的猜测，在“通道”开启的那天夜里之前，院牧长刚经历长途飞行，在落地时就已经感到不适，本来打算抵达出租公寓楼之后好好休息一下，洗个热水澡什么的，但突发剧变，非但没有能休息，反而彻夜不眠，一直处于高度紧张之中，兼之又在楼顶待了很长时间，可能吹多了夜风，而最后江禅机和学院长消失在“通道”里又可能对她造成了程度未知的心理打击，众多因素叠加在一起，导致那天之后她就生病了，经过诊断，是风湿型心脏病。
江禅机不懂医学，但这个名字听起来就不太妙，一旦跟“心脏病”这三个字沾边，就没有好事，就连超级赛亚人都差点儿死于心脏病，何况只是超凡者。
当时城市和学校的情况已经相当混乱了，而风湿性心脏病可能需要开胸手术，路惟静虽然是一个合格的校医，但学校里毕竟以年轻孩子居多，她主刀手术的机会和经验都极少，即使以前曾经在医学院深造过，然时隔这么久，她实在不敢在这种时候用在这么重要的人物、这么棘手的病症、这么危险的手术部位上，所以她只能帮忙联系这方面的专家，由于校医院里的手术器具和仪器不全，也没有在这方面训练有素的护士和麻醉师，她又帮着联系适合做手术的医院并安排院牧长转院治疗……
那段时间真的是一片混乱，学院长也不在，学校里还有几个女生由于“通道”的出现而产生了类似于癫痫的症状，更多孩子受到了惊吓，路惟静几乎是连轴转，又聘请校外的心理医生来做辅导，但人家听说这边出了事也不太敢来，想把受惊吓的学生送过去，有些学生又害怕离开，她没办法又安排远程视频心理辅导，而重中之重当然是院牧长的手术，其他东西都可以暂缓或者放在一边，唯独这个她必须全程跟踪。
凯瑟琳和阿拉贝拉当然也是……前者以泪洗面，后者愁眉不展，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祈祷，而米雪……她不会说话也不会流泪，但谁都能感受到她的焦躁不安，她经常没头没脑的冲出去，长时间不回来，似乎是在世界某个角落里发泄她的情绪，但暂时也没人能顾得上她。
隐修院那边也派来更多的修女来帮忙，虽然在病情和手术上起不到什么作用，但至少令路惟静不用去分心担忧凯瑟琳姐妹了。
后来，手术顺利进行，路惟静亲自参与了手术，主要是打下手、监督、辅助伤口愈合，其实贡献也很大，因为手术过程中最危险的就是意外情况，意外出血不止什么的，手术失败往往是源于这些，而她很好地控制和避免了这些意外，还能加速度过术后的静养期，所以手术总体而言是成功了，但这并不意味着院牧长就没事了，毕竟她是一位年长的老人，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不是随便说说的，恢复期很漫长，不仅是身体上的恢复，更重要的是心理和元气上的恢复，直到今天，付苏悄悄把情况告诉江禅机的今天，院牧长也依然没有完全康复，学校将她安排到一处阳光明媚风景秀丽的海边别墅休养，暂时避开学校的喧嚣，以及“通道”再次出现的不确定性。
院牧长如此，凯瑟琳和阿拉贝拉自然是无暇抽身，日夜陪伴在院牧长身旁，米雪也在海边别墅旁边护卫，尽管她们肯定也想参加对江禅机和学院长的救援行动，但学校方面考虑到……方方面面，所以对她们隐瞒了真实情况，所以她们尚不知道这次行动，借口就是不知道“通道”何时开启，只说开启了之后会告诉她们，她们也相信了。
学校不仅瞒着凯瑟琳姐妹，也把院牧长的生病和手术瞒着江禅机和学院长，学院长也是返回地球之后才知道的，学院长觉得，现在可能是时候把真相告诉院牧长了，当然这也要视院牧长的身体恢复情况而定，但即使是现在，即使是学院长，也依然觉得没必要把院牧长的病情和手术告诉江禅机，毕竟她们觉得他这边需要应付更多更危险的情况，不应分心分神。
江禅机听完之后，总算解开了这段时间的困惑与心结，并不是凯瑟琳和米雪无动于衷，只是单纯的因为她们毫不知情。他完全能理解，并且赞同学校方面的决定，换成是他，他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他感谢付苏悄悄向他通风报信，答应她保密的同时，跟她讲，一定要悄悄把院牧长的病情告诉那个叫优奈的女生，最好能把优奈送到院牧长疗养的那栋海边别墅，让她暂时跟阿拉贝拉她们住在一起。
付苏好奇地询问原因，他实在没办法把原因说出口，只是叮嘱她一定要这么做，对所有人都有好处，如果她不方便做，就把这事告诉帕辛科娃将军，帕辛科娃应该能想办法做到，而且帕辛科娃肯定会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