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7章 孤立
周学姐的副人格使用不了主人格的能力，这表明人格或者说意识，与能力之间是一对一的关系，不是因为同一个身体就能随便混用，以此来推理，既然浮空灯笼可以操纵周学姐的身体使用能力来攻击他们，就表明主人格没有消失，还在她体内某处。
根据已经醒过来的学姐们的反馈，她们在沉睡期间，经历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境，包括与怪物战斗的梦，而实际上那些梦可能都是浮空灯笼引导的，她们以为是在跟怪物战斗，实际是在跟江禅机他们战斗，以这种方式来实现对能力的驱动，因此他认为周学姐的主人格虽然确实没醒，但并不是消失了，也不是没有醒过来的机会，只是厌世不想醒而已。
周学姐的副人格之前没有想到这点，主要是因为她没有战斗过，她能控制身体的时间加起来又能有多少，她的经验很贵乏，又沉浸在哀伤之中，不如江禅机经验丰富且旁观者清，被点醒之后，本已经几近绝望的心情稍微重燃起一点希望，否则如果主人格真的就此消失，她的存在意义也就消失了。
“周学姐，我先送你回去吧，你穿得太少，再着凉就划不来了。”他见她的身子骨很单薄，穿着四面透风的病号服瑟瑟发抖。
“你其实是想说，万一护士发现我不见了会很麻烦吧？”她很有自知之明，也许另外15位女生都是可以自由出入校医院和病房，但她肯定是例外，毕竟路惟静连病房都给她安排了窗户只能打开一半的。
江禅机也没否认，“我会跟路医生美言几句，告诉她你不想自杀。”
“哼，别说得那么肯定。”她像是不好意思地撇开视线，都囔了几声，但是没有拒绝他的建议。
他再次以隐身状态带着她返回病房，而且说来也巧，她刚在病床上重新躺下，就有一位护士敲门然后推门看了看，见他们还在，就说声抱歉又离开了，看来路惟静确实叮嘱了护士要每隔一段时间查看她的状况。
“周学姐，还有人等着我，我先不打扰了，希望下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能给自己想一个好听的名字——拜拜！”他告辞道。
她没有说什么，又恢复了初见时的冷漠状态，依然侧头眺望窗外路过的学妹们，只是在他关门的同时，好像听到她小声说了一句“不送”。
江禅机说话算数，立刻去找了路惟静通融，后者利用几分钟时间冲完澡换了衣服，正在重新检查拉斐的情况。
“周学妹？你跟她谈过了？”路惟静半是意外半是讥讽地说道：“我还以为她会把你赶出去呢，没想到你跟什么人都能谈得来嘛！”
“路老师，您这就太不地道了，也不提前提醒我一下。”他吐槽道，事实上他离被赶出去就差一步而已，若非周学姐想知道他为什么说谎，就根本不会叫住他。
显而易见，他的吐槽毫无效果，路惟静自动略过，自顾自地讲述道：
“她比我低一年，但说实话我跟她接触的不多，你也懂的吧？虽然只是大一岁，但大家普遍不愿意跟小屁孩一起玩。”路惟静说道：“当时她名声在外，不过与其说是靠实力出名的，不如说是靠臭脾气，总之她的人际交往很失败，但我隐约感觉她并非不想搞好人际关系，而是她很笨拙地越想搞好，就越会搞砸，弄得自己很孤立。”
“我有想过要帮她，但……”路惟静欲言又止，因为说出来感觉像是在给自己辩解似的，“这几天在她昏迷时看到她手腕上的伤痕之后，我才知道事情那么严重，当时我没有意识到，在我眼里就是个性格孤僻的小屁孩而已，毕业我就去专门的医学院校进修了，没想到……”
江禅机很理解，毕竟路惟静当时就是跟在高一年级的李慕勤学姐后面的小迷妹，况且她说的也很正确，如果不算优奈她们，低年级的学妹他也只认识余煜煜一个人，大家都更愿意跟同龄人或者学姐玩。
“你确定她已经不想再自杀了么？”路惟静严肃地问道，“这个问题可是不容开玩笑。”
江禅机想了想，事关周学姐的隐私，他不想把她拥有双重人格的事说出来，这事一旦曝光，恐怕学院长也会内疚于自己没有查明状况就放任她穿越“通道”，只能说道：“我相信她不会了，如果您不放心，可以让她先不离开学校，在校园里走走总没问题，总待在病房里也不利于心理健康吧？”
路惟静也知道对于一个身体健康的人总待在病房里不太好，只是以往的超凡者学生都没有这么严重的心理问题，况且她已经人间蒸发十来年，也不好送去找专门的心理医生。
“那好吧，要是出了事，就是你的责任。”路惟静勉强首肯，低头看看表，换了个话题说道：“你现在要干什么去？”
江禅机见拉斐还在昏睡，而身边的陈依依、路易莎她们也没有特别的事要做，就说道：“我倒是没什么事要急着做，但您不会又有什么棘手的事要指派给我吧？您要不事先说清楚，我可不答应……”
“少废话！”路惟静作势欲打，“让你做事是看得起你！你也不用抱怨，只是跑腿而已，李慕勤又把手机关了，你去通知简学姐过来做理疗。”
“啊？简学姐跟李老师在一起么？”他问。
“嗯，是这样，她们都在武学学系那边，估计是在讨论一些无聊的打打杀杀的问题吧。”路惟静耸肩道，“我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也懒得去跟她们瞎掺和。”
“好的，那我去通知简学姐一声。”他很痛快地接过这个任务，因为他也有话想跟简静岚讲，关于她拳术的问题，尤绮丝已经计算出真正的最佳出拳方式，比她的方式又改进了几处小错误。之前虽然在机场见过一面，但并没有合适的机会来说这件事。
第1078章 下山
江禅机被路惟静指派去做事，其他人也就顺便告辞，毕竟拉斐还处于昏睡中但是生命体征稳定，留下来也没什么事做。
路上，大家好奇地问了问那位周学姐的事，江禅机没说太多，只说她性格不太好相处，但其实人挺好的，将来有机会可以介绍给大家认识，只要大家能忍受她的冷漠和臭脾气就好——这就基本把大家劝退了。
步行来到武学学系，一眼看过去，江禅机惊得下巴都差点儿掉到地上，因为李慕勤换衣服了——不是正在换衣服，而是换了一身衣服。
要知道，从他入学之后，除了极为特殊的情况之外，李慕勤不论是酷暑寒冬都是万年不变的宽松迷彩裤加黑色紧身背心的组合，平胸加上一身匀称而不夸张的肌肉，凡是新入学的女生第一次见到她时，往往怀疑她是一个留辫子的男性，而今天，没有任何特殊情况出现的今天，李慕勤居然换了一身休闲服？他真的没认出来。
不仅是他，其他人也同样怀疑自己的眼睛，还是说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大事发生了？
李慕勤察觉到他怪异的视线，暗暗挥了挥拳头，意思是再看给你一拳。
在江禅机的想象里，李慕勤和简静岚在一起应该是研究对拳术的精益求精，虽然目前简静岚有伤在身、行动不便，但以李慕勤的急性子，光说不过瘾也说不清楚，可能还要现场演示一下，但出乎意料的是，简静岚确实还坐在轮椅里，而李慕勤则是闲适地躺在旁边的草坪上，连“坐而论道”都算不上，两人之间的气氛也不像是在谈论一些严肃问题。
简静岚也看到他们来了，微笑着向他们挥手打招呼。
“呃……简……简学姐，路老师让我通知您该去理疗了。”简静岚目前没有入职，江禅机还是以学姐称呼，总不能真叫她阿姨，会被打死的。
“啊，忘了这事了，净顾着和李老师聊天了。”简静岚拍了拍脑袋，“年纪大了果然记性变差了啊。”
江禅机没有错过这个拍马屁的机会，迅速跑过去，想替她推动轮椅，但李慕勤识破了他的企图，打断道：“不用你，一会儿我把她推过去就行。”
“啊？李教官您今天……不忙吗？”江禅机闹了个尴尬，同时也是好奇，因为李慕勤只要是上班时间，基本上一直待在武学学系里，除了训练他之外，基本上是在打坐冥想，在脑海里磨练自己的技术和动作，轻易不会离开。
“我有什么可忙的？还有，要叫我李老师。”李慕勤瞪了他一眼。
这下就更把他整不会了，当初入学时明明是她让这么叫她的，他好不容易叫顺嘴，现在又改了。
“李……老师，你们刚才在聊什么？已经聊完了？”他问道。
“我们在聊过去的事，你又听不懂，小孩子瞎问什么？”李慕勤训斥道。
简静岚点头道：“李老师还给我讲了这些年她遇到过的有印象的学生，教我怎么把她们治得服服帖帖。”
江禅机莫名感到脑门一凉，常被凿暴栗的那个位置隐隐作痛，不过更多的还是惊讶，她们两人似乎完全没有讨论拳术问题，真的就像是一位资深的老师在向另一位新来的老师传授经验，再加上李慕勤今天换的这身衣服……
“李老师，今天不练拳了么？”他冒着可能会引起简静岚不快的风险，试探着问道。
简李二人对视一眼，后者翻身从草地上站起来，掸了掸衣服上的草叶，说道：“不练了，没什么可练的。”
江禅机察言观色，发现李慕勤真的是神态一派轻松，像是放下了一直背在肩上的无形重担，整个人都仿佛与简静岚同样消弭了岁月的痕迹。
以前的她，就如同一位登山运动员，正在孤独地攀登一座仅有一位前辈登顶过的险峰，靠着过人的毅力与体力，以前辈为目标，每天向峰顶前进一点点，而现在她距离峰顶迟尺之遥，已经越过了最艰难的阶段，稍微再努努力就能登顶，甚至有望超越已经无法再更进一步的前辈，她却盯着峰顶思考了几秒之后选择下山，甚至似乎永远放弃了登山这顶运动。
江禅机不知道李慕勤是如何转变的，他没有那么高的思想境界，但他心潮起伏，感动和遗憾等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可能对李慕勤而言，重要的不是登顶的那一刻，而是过程，当终点触手可及时，结果反而不那么重要了？又或者，有遗憾的人生才是真正的人生？
不过有一点他可以清楚地感受到，现在的李慕勤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更为强大，因为长久以来压在她身上、她用来鞭策自己前进的责任与执念已不复存在，她的头顶只剩下天空，眼中已经没有那座山了。
简静岚与李慕勤相视而笑，两人身边弥漫着平静而舒缓的气氛。回想几分钟之前，他还想要把尤绮丝计算出来的最完美拳术轨迹转告给李慕勤，窃以为会得到震惊与狂喜的回应，真是自不量力啊。
“我明白了，恭喜你，李老师。”他说道。
李慕勤不解地皱眉：“恭喜我什么？你是不是在阴阳怪气想让我揍你？”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最好别让路老师久等，毕竟她也挺忙的……”他赶紧后退并澄清。
“有道理，咱们走吧，别吓唬小孩子了。”简静岚打圆场道。
李慕勤又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才推着简静岚离开。
目送着她们走远，陈依依小声说道：“李老师……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
虽然这话听着像是废话，但大家都有同感，谁都知道陈依依说的不是服装上的不同，只是每个人认识李慕勤的时间长短不同，感触的深浅也略有差异，没人能具体地说出是哪里不同。
“我更喜欢现在的李老师。”他这句话为此番简短的讨论划下句号，无人有异议。
第1079章 省亲
拉斐改变得很快，几乎是一天一个样，但恢复得就不算快了，她的身体是在做减法，将本不属于她的东西排除掉，不过有些东西定了型之后就很难改变，比如增生的骨骼，要说唯一的好处，就是她小时候那颗在礁石上磕掉的门牙重新长了出来而且也没有随着去吸血鬼化而再次脱落。
在服药的第二天她就转醒，可能是药物的副作用，也可能是习惯了血液制品当食物，她的胃口不佳，暂时只能吃流质食品，流质食品这种东西味道肯定很糟糕，但她为了尽快恢复，强逼着自己吃，吃到快从嗓子眼里冒出来才停下，也不顾体力尚且虚弱，就勉强下床开始复健，像这种野兽般的意志连护士看了都害怕，最后还是江禅机强行要求她休息，她才重新躺回到床上，他并不想用这种命令式的语气，但拉斐很多时候太钻牛角尖了。
尹芙回来之后住在一家很普通的青年旅社里，离红叶学院不远，旁边有一间咖啡厅，江禅机和她正在里面谈论很重要的问题。
首先，他对她讲述了“通道”那边的真实经历，虽然有少量没有提及的细节，但至少他说出来的东西全都是真的，尤其重点是他的计划，关于利用浮空灯笼来改造那个世界令其变得适宜小团体居住的计划。
尹芙本来听得很平静，她已经有心理准备，知道他在那边经历的事情肯定极不平凡，但听到后面还是难免剧烈动摇——一个能令她不用再躲躲藏藏的世界！
在这个时代，她的压力已经越来越大，无论是手机支付还是信用卡，都得有一个确凿的身份才行，虽然她暂时还可以使用现金，但可想而知，再过几年或者十几年，她就会变得寸步难行，再加上公共场合越来越普及的监控和人脸识别，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她注定只能像个野人一样躲进深山老林不出来……与其这样，去一个不用隐藏的新世界里生活，无论如何都要好得多，而且江禅机在讲述计划的时候，已经给她预留了位置，甚至不用她问他能不能带上自己。
“我会怀念这个世界以后会出现的新书籍、新影视和新游戏的。”她半开玩笑地说道，“不过现有的各种语言的书籍、影视和游戏已经足够多，起码能让我在千百年的时光里不觉得无聊。”
“这样你就满足了么？”江禅机反问，“你看过那么多书，学过那么多技能，为什么不试着自己写书、编剧、编程写游戏，让我们阅读、表演和试玩呢？”
尹芙愣住了，她真没想过这种可能，无论是编剧书还是编程书她都看过，纯粹是为了掌握一门技能，但没有想过自己来编剧和制作游戏，一是觉得自己未必能做好，这种东西跟开飞机那种熟能生巧的技能不一样，而是弹性很大的东西，二是……编出来谁来演、谁来玩呢？
她没有问他为什么假定他自己也拥有永恒的寿命，也没有问他准备另外带谁一起去，那些都不是她需要关心的问题，她沉浸在美好的遐想里，想象着自己化身为导演，手里拿着剧本，指挥江禅机他们排练舞台剧，或者量身定做一款多人互动的游戏，以恶趣味的心思看着他们为了通关而苦苦挣扎……只要大家都有无限的时间，就不用担心大家没兴趣、没时间参与其中。
“我要去见一下那两个人。”他转换话题，而尹芙也不需要问是哪两个人，显然就是正隐居在西伯利亚的那两位。
这是他目前最苦恼的问题，他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但不能替他们选择人生，在他看来，他们最明智的选择是跟他一起去那颗星球隐居，但无论如何得问问他们自己的意愿才行。
尹芙点头，“需要我跟着去么？”
“不用，我记得大概位置，我自己去就行了。”
这次他要以本来身份出现在他们面前，没有任何的伪装与掩饰。
“什么时候出发？”她问。
他看了看时间，站起来说道：“现在，我会尽量速去速回，但这事我没跟其他人说，万一有人找我，你可以帮我打打掩护。”
“好，你走吧，我来买单。”尹芙的心思已经飘走，现在满脑子都是尽快并且尽可能多的收集现有能找到的一切电子版书籍、影视和游戏，虽然那颗星球暂时没有电，但以后肯定会有的。
江禅机离开咖啡厅直奔机场，隐身进入机场、在最近一架北向的航班即将起飞前，隐身登机并藏身于行李舱内。
不长不短的飞行结束，又经历了转机，抵达离目的地最近的一座城市之后，他又搭了顺风车，直到再也无路可走，才开始用念动力飞行。期间他的手机响了不止一次，除了一些不太重要的信息之外，还有一次来自马里金娜的电话，他没有接，而是关了机。
他是没跟尹芙之外的任何人讲，但马里金娜可以感应到他，除非他全程保持隐身，但隐身与念动力又不能兼得，即使他接通电话，也没办法跟马里金娜解释，如果她在感应他，他也只能……顺其自然，反正她只能看到画面、听不到声音，理由等他回去之后再想办法编吧。
飞行一段时间之后，他在无穷无尽的西伯利亚森林里见到了那栋木屋，看到鸟鸟青烟从烟囱里冒出来。
他悬停在空中待了一会儿，可能是所谓的近乡情更怯，他必须要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方能在时隔近三年之后重新面对他们，他以为自己早就整理好了，但事到临头发现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个冷静豁达的自己并不存在。
缓缓降落在木屋门前的土路上，这里与冬天他来时截然不同，当时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而现在是绿意盎然、生机勃勃，木屋旁边还多了一座简易的新建木棚，上次来的时候没有。
木棚里养着两只羊和几只鸡，大概是用来挤奶和下蛋的，他们两人可能有搭建木棚的本事，但肯定找不来羊和鸡，应该是尹芙从她之前提及的住在附近的那对老夫妇那里买来或者借来的。
第1080章 将来
木棚里的羊和鸡察觉到陌生人的靠近，不安地躁动起来。
屋里响起人声，一个女性用普通话说道：“外面什么声音？不会是有熊吧？”
另一个男声回应道：“我出去看看。”
“别去，太危险了！”
“有枪呢，怕什么？不能让熊把羊和鸡吃了！你去卧室里待着！”
男声不顾劝阻，同时响起猎枪卡卡的上子弹声，随即房门被勐地拉开，猎枪的枪口先探出来，后面一位中年男性倚门而立。
江禅机挤出僵硬的笑容，抬手打招呼道：“爸，好久不见。”
门口这位胡子拉茬的中年男人正是他近三年没有正式见过面的父亲，虽然也有从监控录像或者远处见过一两次，但如此近距离的直面还是头一次，只能说父亲沧桑了不少，但也强壮了不少，不再是以前那个整天从事艺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亚健康中年人。
父亲也呆在当场，都忘了手指还扣在扳机上，差点儿一激动扣下去。
两人就这样木凋泥塑般对立半响，直到江禅机尴尬地挠了挠头，问道：“难道不认识我了？”
这时，屋里的女性担心男人遇到危险，也拎着一把菜刀出来查看情况，看到江禅机，咣当一声菜刀就掉在地上。
“禅机？是你吗？”女性一把将男人的枪管按下去，跌跌撞撞地冲出来，把江禅机抱在怀里，放声痛哭：“我不是在做梦吧？”
“妈，不是做梦，是我没错。”江禅机不好意思地轻拍她的后背，怕她情绪过于激动再哭出个好歹，这里可没有医院。
男人不敢放下枪，带着戒备半信半疑地靠近，提醒道：“小心点儿……万一是……”
女人转头怒道：“万一是什么？我的儿子我还认不出来？”
不怪他们疑神疑鬼，毕竟他们经历了太多惊吓，江禅机连忙说道：“是我，不是别人，我来看你们了，你们要是不信，可以问问我小时候的事，看我能不能答出来。”
男人这时候终于相信了，拉着他的肩膀上下仔细端详，眼泪也快忍不住掉下来，甚至又顺口说出在他的强烈抗议下已经很久没有提及的小名，“机机，真的是你？”
“……是我，你们都还好么？”他也不想问出这么俗套的话，但时隔三年没有说话，彼此之间已经略显生份，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
“我们都好！来，进屋！进屋！”母亲已经迫不及待地拉着他进屋，转头又指使父亲道：“你去杀两只鸡！”
“不用不用，我不饿！”江禅机知道这些鸡对他们来说是很珍贵的，杀了就没蛋吃了。说来也怪自己，他就没有尹芙那么细心，一路上全是想的见面之后如何如何，根本没想要不要带一些生活必需品，别说是带几只鸡过来了，哪怕是提上两兜水果呢？
“还是进屋吧，我有很多话想跟你们说。”
父亲真的要动手杀鸡，他好说歹说才算是劝住，并不是因为鸡有多珍贵，即使是全杀了，他也可以再去外地给他们买几只，而是不想耽误交谈的时间，他不能在这里逗留太久，虽然他很想这么做，但马里金娜可能一直在感应着他。
母子俩先进了屋，父亲在门口向外张望了一会儿，才谨慎地关闭屋门，进屋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窗户的百叶窗关上，防止屋里的灯光泄露出去。
母亲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他端详着室内，陈设什么的与之前尹芙住的时候没什么区别，只是墙壁上多了一些木炭画，另外就是一台小电视前摆着两只游戏手柄，看来正如尹芙叙述的，他们以游戏作为消遣，否则还能干什么呢？以他们目前的年纪和心态，即使屋里有很多工具书，他们也很难沉下心去
厨房里应该是炖着东西，他闻到腌肉与土豆的味道。
“你长高了，也瘦了，现在开始留长头发了么？”母亲拨弄着他半长的头发，关切地问道。
父亲一开始没敢认他，就是因为他留着半长的头发，以前他的头发比较短，与现在的形象差异很大。
“呃……这个，说来话长，我这次时间有限，不如先捡重要的说。”他纠结了半天，还是不好意思跟他们说自己跑进女校装女生，决定暂时先略过这段。
“啊？咱们好不容易团聚了，你还要走？”母亲的眼泪又快出来了。
他解释道：“只是暂时的离开，因为我还有其他事要做。”
“什么事？你这几年都是怎么过的？”母亲想知道的东西太多，恨不得一口气问个清楚。
“对了，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父亲依然有疑虑。
母亲更机灵一些，醒悟道：“之前把我们带到这里的那个女生，是你的朋友？”
“没错，她是我极信赖的朋友，你们可以像信赖我一样信赖她。”他说道。
父母彼此交换视线，母亲感叹道：“她真是很厉害的姑娘，我没见过哪个像她这个年龄的姑娘做事有她这么成熟稳重、思虑周详，我们能想到的，她全想到了，我们没想到的，她也想到了……”
江禅机笑了笑，“她就是这样的人，先不用管她，我这次来是有很重要的事想问你们。”
“我们对不起你，当时我们……”父亲想要解释，母亲也愧疚地抬不起头，他们以为他是兴师问罪，责问他们当时为什么抛下他弃家逃跑。
他打断道：“不，你们想错了，其实过去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来龙去脉，并不怪你们，我是想问你们将来的打算。”
“将来？”二人茫然对视，他们还有“将来”可言么？
“我接下来说的事，你们可能觉得不可思议，但我保证都是真的。”江禅机为了取信于他们，稍微施展念动力，令他们放在桌上的游戏手柄悬浮起来，他们目瞪口呆的反应也在意料之中。
漫长的三年时光，无数的离奇境遇，要如何尽量简单地解释清楚呢？很困难，几乎不可能，很多前因后果一环扣一环，要么全讲，要么不讲，只讲一部分很难说清楚。
第1081章 负罪
整理了一下语言，江禅机对父母说道：“这三年发生了很多事，我也认识了很多厉害的朋友，之前那个叫尹芙的女生就是其中之一，你们已经见识到了……托他们的福，我找到一块避世隐居的好地方，但跟此地不同，那里并不是在地球上，而是一颗类似的行星，如果你们愿意，我可以带着你们一起搬过去，再也不用东躲XZ，在那里只会有咱们和少量几个朋友，并且每个人都有无限的生命，可以永远永远幸福地生活下去，就像是童话故事一样，但这是真的，只是去了之后很可能就没办法再回来了。”
尽管他一再强调这是真的，但对父母而言，还是太过难以接受，若不是悬浮在眼前的游戏手柄无法作伪，他们甚至怀疑他精神出了问题。
“我有一个没出生的双胞胎姐姐对吧？”他转而说道。
“你怎么知道？”二人大惊，这事他们可是从来没有跟他透漏过，连其他亲戚都不知道。
“我不仅知道，我还知道你们认为她就是我后腰的那块胎记，我还知道更多关于我姐姐的事，连你们都不知道的事，但可以容后再谈……我说了我认识很多厉害的朋友，她们几乎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所以你们一定要相信我，我刚才说的星球、永生，都是千真万确的事，我这次来就是想知道你们的态度，好安排接下来的事。”他郑重解释道。
一直站立的父亲颓然跌坐在沙发上，与母亲对视良久，终于叹道：“好吧，我们相信你。”
江禅机知道他们心里依然有疑虑，但没关系，只要他们能相信一部分就行，“所以，你们应该会跟我一起去，对吧？”
出乎意料，二人却沉默得反常，令他心生不安。
父亲苦闷地紧锁眉头，看了母亲一眼，说道：“你跟孩子去吧。”
母亲缓慢而坚定地摇头，“我陪着你，不是早就说好了么？”
“你们在说什么？”江禅机疑惑地询问。
父亲抬头注视着他，攥紧自己胸口的衣服说道：“我不能跟你一起去，让你妈跟着你去吧，以前因为我们的事，坑了太多人的血汗钱，好多人因为我们而妻离子散，我心里过不去这道坎，所以如果你真认识很多厉害的朋友，最好能给我重新做人的机会，我想挣钱还债，否则我一辈子都良心不安。”
母亲眼含热泪，悲痛地说道：“我也是，我也想跟你永远不分开，但……那么多别人家庭的孩子因为我们而不幸，他们的人生因为我们而转折，我们怎么能把一切事都抛下，去独自获得幸福呢？”
他们二人向彼此伸出手，紧紧拉在一起，攥到指节发白。
江禅机胸口憋闷得快要爆炸了，忍不住跳起来喊道：“但那又不是你们的错！你们当时身不由己……”
“是我们的错，是我们借的钱，他们也是因为相信我们，才把一辈子的血汗钱借给我们。”父亲沉痛地说道。
“如果是钱的问题，我可以帮你们去借钱，多少钱都可以！你们可以连本带利还给他们！利上加利也没关系！”他发狂般喊道。
奥罗拉学姐、宗主、千央学姐、小穗学姐，她们都很有钱，甚至连院牧长、学院长她们都包括在内，虽然他从来没有向她们借过一分钱，但只要他开口，他相信她们肯定会愿意借钱给他，其中很多人说不定根本不需要他还钱。
“不是钱的问题，不止是钱的问题。”母亲站起来，哽咽着捧着他的脸，泪流满面，“你已经长大了，可以照顾好自己，比我们过得还要好，你应该去追求属于你的幸福，而我们只能赎罪，否则我们没法心安，这几年我们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江禅机呆立着，心里空落落的，他来之前很有自信，满以为这次只是走个形式，父母肯定会答应跟他一起离开，这还需要问吗？他们在这里隐居也是隐居，在别处隐居也是隐居，但现实狠狠打了他一个耳光。
某种程度上，他能理解他们的选择，他不是当事人，无法体会到压在他们身上的沉重负罪感，但他可以想象出来，确实有无数人的人生受那件事影响而走上歧途，很多跟他差不多大的孩子本来可以拥有美好未来，却被莫名葬送掉，毁掉了别人的一生，这不是光靠钱就能解决的负罪感，否则迈不过良心这道坎。
“给我点儿时间，让我好好想想，我下次再来看你们。”他失魂落魄地说道，不顾他们的挽留，走向门口，因为他现在已无法心平气和地沟通和思考。
父母无奈且不舍地跟着他。
“你穿得这么少，不冷么？下次来的时候多穿点儿……”母亲拈着他轻薄的衬衣叮嘱道。
虽然已经初夏，但西伯利亚的森林深处依然凉爽如秋，某些长年背阴处甚至还有少量积雪未化。
“我不冷，你们也好好想想……下次我再来。”
他心一横，运用念动力向火箭般拔地而起，瞬间就飞上了高空，留下呆若木鸡的他们，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中。
过强的加速度令他眼前阵阵发黑，但他迫切需要高空的寒风令自己冷静一下。
“你是在怨恨我吧？”尤绮丝开口道。
他没回答，他心中思绪纷乱，其中确实有对她的怨恨，这点无法否认，掩饰也没有意义。
他有很多种方法强迫他们跟自己一起去，但那样只是在满足他自己的愿望、令他自我满足而无视他们的需求。
“我好像……头一次认识他们。”他喃喃自语道。
“这并不奇怪，很多人都是自认为了解父母，其实只是了解他们的某些方面。”
尤绮丝一般不会安慰他的感情，或者可能从来没有安慰过，难道她也有某种负罪感？
“你想怎么做？”她问道。
他还是没回答，而是向最近的城镇方向飞过去，路上掏出手机开机，等到收到信号的时候，拨通了某个号码。
“于娜小姐，好久没有联系，方便说话么？如果能见一面最好……”
第1082章 委托
江禅机速去速回的计划被打乱了，但就这么无功而返就跟白跑一趟差不多，令人很不甘心。虽然现实与他的想法有偏差，但其实潜意识中也不是完全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只是没有细想，现在他不知道父母会不会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改变主意，好歹先准备一下后手。
于娜接到他的电话，听出他语气匆忙，正好她也想跟他聊聊，只是乘坐最近一架跨洋航班自西向东赶过来，而他则自东向西迎过去，根据她的位置而调整见面地点，最终在将近十个小时之后，他们终于在一座欧洲城市的机场附近相见，约的是一间餐馆，可惜他没什么食欲。不过在等待她的飞机降落时，他倒是考虑这里距离阿勒山已经不算太远了，与其日后再另找时间去拜访隐修院，还不如等见完于娜之后顺便去一趟，就拿这个当作自己这次远行的借口。
当于娜出现在餐馆门口时，他第一眼都没有认出来，首先于娜轻装简行，根本没带着行李，其次在她摘下墨镜寻找他的时候，他依然没认出来，因为她……好像又整容了，还染了一头红发。
于娜倒是立刻认出了他，走到桌边落座，顺便点餐，待侍者带着菜单离开，她微微一笑，问道：“没认出来么？”
“差点儿。”江禅机承认，“为什么又整容了？”
“只是取出一些以前垫的东西而已，与其说是整容，倒不如说是复原。”她纠正道。
江禅机定睛看了看，似乎确实看出一点点15号和优奈的轮廓。
“麻烦您这么远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在电话里讲其实也可以的……”他歉意地说道，他打电话的时候应该是于娜当地时间的早晨，她快睡觉的时候。
“没关系，我在飞机上已经睡了一会儿，不用替我担心，我早就习惯了。”于娜不经意地观察他的脸色，之前接电话时，她就听出他语气间罕见的惶急，连她都跟着心头一颤，以为又发生了什么大事，二话不说就立刻动身，现在看到他眉宇间的忧色，果然没有判断错误。
“我这次来没有告诉任何人，尤其是欧阳彩月，她快气炸了，一直在抱怨你们把她丢下。”于娜半开玩笑地说道。
江禅机会意地笑了笑，他听说了欧阳彩月的事，好在最后她还是平安离开了戈壁沙漠。
简单的开场白之后，江禅机直入正题，解释道：“我这次突然跟您联系，不是因为其他事，而是关于我的一些私事。”
“私事？也行啊，我能帮上什么忙？”于娜既意外又颇感兴趣。
在黑市酒吧之中流传着关于他的一些小道消息，主要是不少人对他感到好奇，稍微调查之后发现他就像是横空出世似的，根本找不到他在进入红叶学院之前的经历——这种事也是难免，毕竟人怕出名猪怕壮，尤其是在人人喜欢八卦的黑市联盟里，很多人都想挖出一点东西来，说不定还能卖钱。
于娜对这些小道消息也略有耳闻，她很清楚黑市联盟这些流言多数不真，但有一点可以确认，既然流言如此纷杂，表明对他背景和来历感兴趣并深度挖掘的人不止一位，这么多人都没挖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侧面证明他的身世确实值得玩味。
她最近喜静不喜动，又兼与江禅机熟识，没有掺和其中，而且她觉得身世神秘也没什么不好，身世跟他一样神秘或者更神秘的也大有人在，比如院牧长和宗主，或者还有……她自己，正所谓于己不欲，勿施彼身。
不过如果他自己坦白的话，她倒是很想听，可能是长期跟酒客们一起厮混，沾染了八卦的习性吧。
“嗯，有两个人，他们被卷入了一些麻烦之中，目前正在深山老林里隐居，他们需要可靠的新身份，最好还能改头换面，总之就是让别人认不出他们来……我想来想去，这种事大概拜托您比较合适。”他说道。
“那你是找对人了，这事我应该能办到，我不敢说能天衣无缝，未必能瞒得过宗主那种等级的情报专家，但一般人或者普通的国家机关大概是发现不了马脚。”于娜在这方面还挺有自信，毕竟她从十几岁开始就不断变换身份，相关的渠道掌握了不少，“他们的意向是想在哪里居住？”
“这个我没经验，您看着安排就行。”他说。
于娜点头，“普通人的第一反应往往是居住在乡村或者小城市，但乡村或者小城市的人口流动性太低，来了生面孔就会被人注意。俗话说，大隐隐于市，我建议让他们居住在人口流动性更高的大城市里。”
江禅机没有异议，这种事肯定要听专家的，而且如果他们想靠劳动挣钱来还债，大城市的机会确实更多。
侍者送上他们点的食物和饮料，暂时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江禅机也正好理理思绪，等侍者走后，他难以启齿地说道：“费用问题……”
“不用客气。”于娜铺上餐巾开动刀叉，“你要说别的我还真帮不上忙，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就替我照顾好15号和优奈吧。”
江禅机难免心虚，他也想豪爽一把表示费用我出，无奈真的没钱，他本应一口答应，但他并不能保证自己能照顾15号和优奈多长时间，15号可能不需要他照顾，优奈则稍微有点儿令人担心。
于娜权当他是默认了，边吃边问道：“什么时候需要？”
她的言外之意显然是说，让我炮制假身份，好歹得把他们的照片给我吧，否则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江禅机想了想，“您能在这里逗留多久？若是不方便，我也可以通过手机传给您。”
“手机传也行，但我没什么要紧事，如果有必要的话，多待三五天也没关系，顺便去拜访一些居住在欧洲久未谋面的老朋友。”于娜没有给他压力。
于娜一直没有问他们是谁，江禅机也在为难要不要直接告诉她。
第1083章 友人
江禅机没有百分百考虑周详，毕竟也算是临时起意了，而且这种事本来就没有百分百稳妥的策略，于娜虽然不是宗主那个等级的情报专家，但替他父母做了假身份之后，只要有心调查、跟踪、窃听他们，他们很难在长时间里不漏出任何马脚，所以权衡再三，他决定主动出击，干脆坦白道：“那两人是我父母。”
于娜也想到这种可能性，他又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孙猴子。
“他们欠了很大一笔赌债，一直在被人追债，所以只能隐姓埋名。”他继续说道。
于娜停下刀叉，“如果因为欠债，我倒是小有积蓄……”
她觉得要是欠的钱不是很多，与其制作假身份和整容，还不如把钱还上，因为假身份和整容也需要花不少钱，而且还费事。
江禅机摇头，“我跟他们谈过了，一是欠钱数量较大，二是他们执意想自己还，我劝不动他们。”
于娜没再说什么，这是人家的家事，她一个外人没什么可置喙的，再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自己家里的荒唐事也没比他好到哪去，这样她可以理解他从来不谈家世的原因，剩下的疑问就是他怎么能把自己的过去隐藏得天衣无缝，连很多黑市联盟的老油条都调查不出来，但这也可以解释，比如要是宗主帮他把过去的经历埋葬，那别人肯定查不出来。
“这事交给我就好，放心吧。”她说道。
江禅机暂时了却一桩心事，转换话题道：“于娜小姐，银人在前一段时间联络过15号和优奈，您知道么？还给了她们一大笔钱。”
“是么？”于娜的注意力果然被牵引走了，“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把15号讲述的事情经过转述给她，她听完之后，放下刀叉擦了擦嘴，脸色复杂，“我希望他是真的悔改了，但我不抱太大希望。”
矛盾的说辞也代表了她矛盾的心态，她比任何人都更了解拓真，悔改并做出赔偿什么的，实在不像是拓真的行事风格，除非他性格剧变，否则多半是银人假托拓真之名的行为，但她并不认为拓真在生理上已经死了，只是过去的拓真已经死了而已。
江禅机胡乱吃了点东西，起身告辞，于娜又坐着呆呆出了一会儿神，方才买单离开。
离开学校已经有一天多的时间，江禅机大部分时间一直在奔波飞行，只有搭顺风车的时候才能小睡一会儿，手机里收到很多人的询问信息，他统一回复是去见一位友人，以及受院牧长委托去一趟阿勒山。
又是几番辗转，他再次来到阿勒山的山脚下，上次战争的痕迹依然存在，废弃的装甲车辆等已经生锈，直升机的残骸则只剩一架空壳，有价值的东西都被附近的村民捡去变卖，战场废墟无言地诉说着那场一边倒的战斗。
往山顶飞的途中，他正好遇到几位修女正在登山，每人背着一些物资，辛苦地向山上跋涉，他就降落跟她们打招呼，顺便带她们一程。
他不认识她们，只是觉得有些眼熟，但她们显然认识他，可能是上次院牧长返回阿勒山的时候，凯瑟琳和阿拉贝拉已经反复讲过关于他的事，说不定还给她们看过照片，而且也提过他最近可能会来，因此她们一下就认出了他，若不是自恃于修女的身份，早就欢呼雀跃起来，但在言语之间依然能够感受到她们的热情。
当他带着几位修女从火山口的空中进入山腹时，同样的戏码再一次上演，山腹里还有一些年幼的孩子，她们基本上都是隐修院从各地带回来的孤儿，尚未正式成为修女，更加活泼，也少了很多顾忌，她们生活在封闭的山腹内，几乎不会与外人交流，所有信息都来自于从外面归来的修女姐姐，尤其是出远门的修女回来时，总会像过年……过圣诞似的，因为会带来新鲜的故事，哪怕在别人看来是很普通的故事，由她们听来也极为痴迷，更何况江禅机这样在凯瑟琳和阿拉贝拉口中极具传奇性的友人来访，她们更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缠着他讲外面的事、询问姐妹俩的状况。
年长的修女们老成持重，兼之得到凯瑟琳的提前通知，知道他是受院牧长的委托来办一件机密之事，便训斥年幼的孩子们不要缠着他不放，倒是他于心不忍，实在是不好拿了东西就走，反正他已经习惯了给别人讲述经历，便满足她们的心愿，在隐修院门口的台阶上席地而坐，被她们围拢在中心，滔滔不绝地给她们讲故事。
一开始只有这些孩子和年轻修女们听，到后来几乎所有人全围着听，听得聚精会神，不时地齐齐发出惊叹或者唏嘘，毕竟他讲的故事都是真实发生的事，比单纯的虚构故事更有吸引力。
江禅机也很开心，感觉自己就像是旧社会的说书先生一样，能够带给别人快乐，尤其是这些孩子，由于早早就被带进山腹与世隔绝，比学校里的年轻学妹们更加单纯，真像是一个个无垢的小天使似的，长大之后肯定是一个个翻版的阿拉贝拉，跟她们在一起，看到她们纯真的笑容，连自己的烦恼也暂时忘到了九霄云外。
直到快吃饭了，才不得不打断故事，虽然大家都意犹未尽，但苦修生活日常事项都是固定的，不能随意改变，就算是年幼的孩子也有各自的任务，比如布置餐桌和搬运食物什么的，年长的修女邀请他一起吃，他没有拒绝，并且承诺等吃完饭再接着讲故事，孩子们这才重新高兴起来。
在修女们为准备晚餐而忙碌的时候，他则独自一人前往祈祷厅，修女们知道他有机密任务在身，非但没有阻止他，反而都各自避嫌地远离。
站在祈祷厅的宝座前，暗澹的星光从头顶洒落，他仿佛回到第一次见到院牧长、见到米雪的那一刻，往事历历在目，令人无尽感慨，可惜院牧长已不复往日雄风，米雪也变化颇多。
第1084章 信号
自从异星返回之后，可能是再世为人的缘故，又或者是注定要离开的缘故，江禅机总感觉自己的感概多了很多，经常陷入回忆，又想这个世界的每一处细节都铭记在心。
按照院牧长的提示，他在宝座的基座侧面，找到一块带有暗记的石头，这块石头是松动的，没有像其他石头一样被牢固地砌在基座上，用指甲可以将它慢慢抠出来，只要抠出一点点凸起，就可以用上力量了。
他用手机照明，向石头被取出所留出的空洞里面窥视，看到了一个表面哑光的金属盒子，探手取出来，沉重而略为熟悉的手感表明这好像是个铅盒，这表明院牧长不仅有一定的科学素养，而且还很谨慎，值得点赞。
哪怕一直被封在石座内部，铅盒表面还是落了一层灰，看来至少已有十几年没有被取出来过了，铅盒表面还放着一枚十字架，大概是院牧长用来镇邪的。
打开铅盒，熟悉的黑石晶体果然出现在眼前，也许是心理作用，他能隐约感受到类似于热量辐射的存在照在脸上，但重点肯定是它里面封存的那只生物。他见过很多黑石晶体，里面封存着生物的也不止一个，但那些生物与眼前这只不太一样，首先大小就不一样，这只明显大了一圈，其次看构造似乎更加复杂。
祈祷厅最大的特点在于没有常规意义上的天花板，上方是镂空的，而且没有灯，也没有点着蜡烛，纯粹是靠来自火山口之上的自然光线照明，白天是阳光，夜里是星月之光，但院牧长可能一般也不会夜里摸黑来这里祈祷，万一磕了碰了不太好，而江禅机也只能找个合适的角度，借星光仔细端详，否则如果离开祈祷厅再看，万一被修女们看到这玩意儿，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之所以不用手机照着看，是因为手机闪光灯在晶体表面产生的反光太严重了，什么都看不清。
正当他聚精会神注视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里面这只生物好像突然动了一下，不仅吓了他一身冷汗，还差点儿把铅盒脱手扔出去。
是光线的原因么？
他不禁产生了狐疑，其他的黑石晶体他也观察过，有的黑石晶体在陨石坠地时就已经破碎了，这东西的构造就跟琥珀差不多，挺结实的，里面的生物即使还活着，也不可能动弹，但也有的里面是空腔，所以多半是看错了吧？说不定是头顶正好有一片云飘过，产生了光线的恍忽？
“……它确实动了。”尤绮丝看不下去他自己骗自己了。
“什么？这不科学吧？”江禅机大惊，“它怎么能动呢？”
“因为里面有一层液体，它是泡在液体里的。”她解释道。
“啊？就跟漂流瓶一样？”
可能是这个问题太傻，她没有回答，不过这样倒是能明白了，他之前没有意识到有液体是因为光线太差，再加上液体里没有气泡，很难与外层的晶体区分开。
“它还活着么？”他问道。
“活着，刚才它的动弹并不是受你的移动影响，而是它主动的。”她答道，“另外告诉你一个可能不太好的消息，自从你打开铅盒，它就在向外面发送信号。”
江禅机毛骨悚然，啪的一声就再将铅盒盖上，难道铅盒真的有用？能够隔绝它的信号？他刚才心里还小小调侃了一下院牧长的科学素养，难道小丑竟是我自己？
“没用了，它已经发送出去了。”尤绮丝说道，“我虽然不能准确地告诉你信号的内容，但基本可以肯定是定位信号。”
“定位信号？它是在给谁发？”他心里油然浮现神秘女生的……不是脸孔，而是脖子。
“在地球上，有可能接受到它信号的只有两个东西，一是你正在想的那个人，二是你带回来的那个晶体，但你带回来的晶体里面没有液体，里面的生物没有生命状态，可以排除这种可能性。”她详细地印证了他的猜测。
“果然是她，但它发定位信号给她是想干什么？”他纳闷道。
尤绮丝给出一个令他惊掉下巴的答桉：“不如意外的话，我认为是繁殖。”
“繁殖？它们不是孤雌生殖吗？”他更加匪夷所思，因为浮空灯笼是孤雌生殖已经被证明了。
“谁说的？”尤绮丝反问，“你不要想当然。如果你仔细想想，就能明白这样是更合理的，这块晶体里的生物与那个女生体内的生物，肯定有一个是蜂后，而另一个是种蜂，否则若是孤雌生殖，蜂后生下来的全是蜂后，谁来负责采蜜这样的日常工作？”
江禅机努力冷静下来想了想，似乎明白她的意思了，孤雌生殖的话，蜂后是单纯的自我复制，生下来一堆养尊处优的蜂后，有什么用？总得有人干活啊，但如果两性生殖，就能生出不一样的后代了，比如工蜂或者其他什么的。
虽然是弄明白了，但这可不是好事啊，如果真让它们雌雄相遇、水火交融，生出一大堆异形怪物来……真尼玛药丸。
“另外，你现在关上铅盒恐怕并不算好事，除非你就想让她找到隐修院来——我强调一下，它发出的是定位信号。”尤绮丝提醒道。
“？”江禅机的脑子还没从孤雌生殖到两性生殖转过弯来，一下子没明白她的意思，几秒之后，脑袋里就嗡的一声。
如果让神秘女生找到这处与世无争、与世隔绝的地方，面对这些单纯、毫无反抗能力但在某些方面又格外执着的修女，会发生什么事可不好说啊。
“所以我应该马上离开这里，然后打开铅盒，把神秘女生引走？”
他说做就做，不等她回答，也顾不得刚才跟修女们约好要留下吃饭，立刻抱着铅盒起飞，从头顶的空洞直接飞出隐修院、飞出火山口，来到阿勒山的上空，他宁可被修女们当作言而无信，也不能把危险带给她们。
第1085章 寻觅
等江禅机一口气飞到火山口的上空，被高海拔稀薄而寒冷的空气包围，他又开始踌躇要往哪个方向飞，如果这里面的生物是以繁殖为目的，那么……似乎应该尽快把它销毁抹杀才对，否则后果会怎么样不好说，但不能在原地销毁，否则神秘女生肯定会找到隐修院兴师问罪，至少要把它带到荒无人烟的地方再办。
但是往哪个方向飞呢？无论哪边都有人烟，他的地理知识也没有好到能精确地知道哪个方向人口更加稠密的程度。
他不禁后悔为什么要手贱打开铅盒，但……这好像也是没办法的事，他又不会未卜先知，无论是谁拿到铅盒，第一件事肯定都会打开看看，就算是极端谨慎的人，想用X光机先检查内部，但X光也穿透不了铅层。
院牧长以前得到它并且尚未把它装盒的时候，它肯定也向外释放过信号，但当时在地球上它是孤家寡人，发信号也没用，现在就不一样了，无法预料神秘女生体内的那只生物会有什么反应，只能稳妥为上。
用常识想想的话，东和西大概都不行，南边风险也比较高，稍微妥当的只有往北飞，最好能把这铅盒带到北极，虽说这个季节的北极也不太冷，但好歹人少，不知道能不能带得及。
他立刻向正北方向动身，但刚起步，就听到尤绮丝说道：“来不及了。”
“啊？”他一愣，上次他与神秘女生见面确实是在欧洲，她在欧洲玩，花水母直接把他送到她面前，但欧洲也挺大的，当时她是在西欧，按理说没这么快啊。
尤绮丝的判断立刻就得到了验证，就在下一刻，他注意到西边的夜空里有一道流星划过……向他这边掉下来。
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所以那不是流星，而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以十倍以上的音速再入大气层。
一眨眼的工夫，流星就飞到了，江禅机目瞪口呆地看到浑身被火焰包裹的神秘女生以磅礴之势从天而降，上千度的气浪就像是炼钢炉的炉水一样汹涌而至，如果不是他及时退避三舍并用念动力屏障挡住气浪，他可能就一秒火化了。
这家伙……是如弹道导弹一样飞出大气层，然后从没有空气阻力的外层空间里飞过来的？怪不得这么快——江禅机也挺佩服自己，在这种情况还有心情品头论足，也可能是过于震惊把腿都吓软了。
“嗨！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这是所谓的缘分么？”他装傻向她打招呼，随即便察觉她的情况好像不太对劲。
以前的神秘女生，虽然行事任性到了极点，但本质是不坏的，否则也不会杀了学院长再复活，而现在她……不知道为什么，给他很怪异的感觉。
趁着她身边的火焰尚未熄灭，他仔细端详，然后便察觉到怪异感的来源——她那线条完美的脸部变得有些狰狞，因为有几条青筋从皮肤下凸显，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飞得太快太急且缺氧的缘故。
“……你为什么在这里？”明明听到了他的招呼，但她的反应显得很迟钝，整个人仿佛是刚睡醒，或者是梦游，反应比以前的她慢了一拍，眼神也不再灵动。
“情况不妙，她体内的蜂后可能接受到信号之后开始觉醒了，正在夺取她的意识和身体的控制权。”尤绮丝提醒道。
“那要怎么办？”他也感受到事情的严重性。
“信号已经停止，她应该不知道她要找的东西就在你手里。”尤绮丝说道，“我建议你先摆脱她。”
江禅机用念动力托着铅盒藏在自己身后，利用身体挡住她的视线，幸好她的注意力没有放在他身上，视线一直在左顾右盼，漫无目标地寻觅，眼神很茫然，像是在找东西，但又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东西。
现在倒是摆脱她的好时机，尤绮丝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但摆脱她之后又能怎样呢？即使他想办法摧毁晶体和里面的种蜂，已经开始在神秘女生体内觉醒的蜂后就能再休眠过去？还能有这种好事？
与其等蜂后彻底觉醒，令神秘女生变成一个披着人皮的异种生物，还不如趁现在蜂后只是刚开始觉醒的时候试着能不能做点儿什么。
“你还好么？我看你脸色似乎不太好。”他说道。
神秘女生的注意力勉强转到他的脸上，“我还好……我在找东西，你能帮我找么？”
“你在找什么？”他明知故问。
“我……”她张口结舌，“我也不知道，我好像弄丢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冥冥之中有某种声音在召唤我。”
他摇头，“我什么都没有听到，你可能是听错了吧？”
“是么？”她一脸怀疑，但并不全是怀疑他，起码有一半是怀疑自己，她也觉得自己的状态很奇怪。
在今天之前，她听了江禅机的话，似乎有所触动，没有再到处折腾，而是待在一处地方，开始认真地思考自己的处世之道，是否如他说的那样，令所有人都在恐惧她，以及她是否想生活在一个所有人都恐惧她的世界里。她将视线放到她视为蝼蚁的普通人身上，观察普通人生活的一举一动，观察普通人之间的感情互动，虽然她习惯了为所欲为，看到普通人的某些行为就感到很憋屈，但她既然是人类，群体生活的本性依然在支配着她。
即使没有今天晚上突然发生的意外情况，她本来也想去找江禅机商量的，毕竟她的熟人也只有他一个，但正当她打算这么做的时候，耳中就似乎听到了一种难以言述和捕捉的声音，她的身体也对这种声音产生了回应，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立刻飞往声音传来的方向，飞行过程中她什么都没想，纯粹是被最原始的欲望驱使着，直到现在才稍微冷静下来，体内那种原始的季动有所消退，但也只是暂时的。
为什么我会飞到这里？她有生以来头一次感到了恐惧。
第1086章 效仿
哪怕在面对花水母那样的超级怪物时，哪怕是江禅机被花水母吞噬的瞬间，神秘女生也没有产生过真正意义上的恐惧，因为那时候她能牢牢掌控住一起，起码是掌控住大部分东西，而现在她连自己都无法完全掌控了，她无法理解自己体内的冲动是怎么回事，就像是失了智似的，懵懵懂懂地来到这里，为了寻找一个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啥玩意的东西，这还能不令人恐惧么？
江禅机提心吊胆的同时也很纠结，他拿不准是否应该直接把真相告诉她，说她体内有一只异种生物正在觉醒，她之前光吃不怎么胖就是因为在供养它，但如果她体内的蜂后能听懂或者能理解他的意思，会不会逼它鱼死网破？
但退一步说，如果不能让已经开始觉醒的、疑似蜂后的存在重新进入休眠，无论做什么都只是拖延时间而已，他开始认真考虑杀死她或者杀死蜂后以永绝后患的可能性，以前不考虑是因为做不到且没有看到这种必要性，但现在随着绝大部分黑石晶体的消失，她的实力必然大不如前，否则刚才就不是飞过来而是直接打开一道迷你“通道”过来了，这就意味着她未必还能那么无敌。
他为数不多的优势就是掌握了蜂后在她体内的位置，但要如何利用这个优势呢？正面战斗他机会不大，最好是不讲武德的偷袭。
千央学姐在他脑海里浮现，要论精准打击，她在所有人里无出其右者，而且她的能力也不是他能简单模彷的，需要武器来配合。
从与浮空灯笼的战斗来看，这些生物固然诡异，但它们本身的体质很脆弱，更多的是靠虫海战术和精神攻击，跟尤绮丝或者花水母它们这两个全方位发展的科技种族没的比，是可以从物理上消灭的，蜂后大概也不例外，原因很简单，既然它要繁殖，就意味着它的身体必然是柔软且可伸缩，否则没办法孕育和繁殖后代。
由他在正面吸引她的注意力，然后由千央学姐远程狙击她的后颈，危险性肯定是有的，而且风险极高，有可能在杀死蜂后的同时把她也杀死，但这可能已经是仅剩的选项，当初学院长不惜双手染血、受到良心谴责也要未雨绸缪地杀死她，可惜力有未逮，他现在只能彷效学院长的做法了，即使因此而令她死亡，也是必须要付出的牺牲，否则放任蜂后苏醒，神秘女生依然是凶多吉少，蜂后可不像尤绮丝那么温柔。
不过他确实需要争取一些时间跟千央学姐商量和布置，现在只能先想办法把神秘女生给稳住，让她别乱跑。
“你要找的是什么东西？是不是因为太累了，所以想不起来？要不先去找地方休息一下，说不定就想起来了？”他建议道。
“啊……”神秘女生现在很难集中注意力，总是不由自主地走神，她神情恍忽地说道：“你说的好像有道理，我大概需要睡一觉。”
刚才的高速亚轨道飞行对她来说的负荷也很大，她不复昔日之勇，还有一个寄生虫在她体内贪婪地吸取她的能量和营养，用来为繁育后代做准备，她疲劳易倦是很正常的。
“这附近……哪里可以睡觉？”她环顾四周，抬手指了一处方向，“那边好像有一座小镇？”
他没跑出多远就被她找到了，这附近能住人的地方，要么是隐修院，要么是阿勒山脚下的小镇，就是她指的那个位置，江禅机是想把她带到荒无人烟之处以防万一，但苦于没有合适的理由，舍近求远也许会引起她的怀疑，反而不美，好在隐修院极为隐密，没被她发现，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你确定么？”利用她转头的机会，他一边虚与委蛇，一边用念动力托着铅盒迅速下沉放到地面，打算等她睡着之后再过来找。
“嗯。”她打了个呵欠。
“那我送你过去吧。”铅盒落地的轻微声响被他用说话声盖住了，她没反对。
很快飞到小镇，出乎他意料，这座小镇在夜里亮着灯的房子不多，可能是一年前的那场小规模局部战争吓跑了不少人，在一片平房的小镇里，最醒目的是教堂，有修女在那里驻守，负责跟院牧长她们保持联系，毕竟山腹里没有手机信号。
小镇唯一营业的破败旅馆里，只有一个正在打瞌睡的老大爷，随便看了他们一眼，问道：“现金还是信用卡？”
神秘女生不管那一套，直接就往里面走，老大爷想要阻拦，江禅机赶紧低声说道：“我是修女们的朋友，记在教堂的账上——凯瑟琳你见过吗？就是那名经常着一把巨剑走动的金发修女，不信你可以一会儿打电话给教堂问问她们。”
老大爷在镇上开了一辈子旅馆，凯瑟琳那么引人注目的修女，就算他没见过也听说过，听江禅机言之凿凿，不像是在扯谎，反正这种鬼地方住一夜也花不了多少钱，也就姑且相信了。
“一间还是两间？”老大爷转身从墙上取钥匙。
“两……”他伸出两根手指强调道，他还要利用她睡觉的工夫偷跑出去呢。
话音未落，就听到楼上一声巨响，似乎是神秘女生找到一个房间直接踹门而入了。
看着脸色铁青的老大爷，江禅机拼命摆手请他不要发作，说道：“我会加倍赔偿的！她今天脾气不太好，请您不要生气……”
他连说带劝，好不容易哄好了老大爷，拿着两支钥匙上楼，果然看到有一扇房门敞开着，神秘女生进屋之后，就一头躺倒在床上。
“你要去哪？”见他站在外面要替她关门，她带着困意问道。
“我就在隔壁，你好好休息吧。”他指了指旁边，不等她回应就把门关上了。
他在隔壁房间开锁进屋，又拧开水龙头，营造出正在洗漱洗澡的声音，然后将耳朵贴在墙壁上，倾听她的动静。
她好像很快就睡着了，但睡得不实，翻来覆去的，似乎是在不断地做噩梦，偶尔还会说梦话。
第1087章 联络
换成别人，江禅机还可能会考虑她是不是装睡的可能性，毕竟一般人睡觉还是挺安静的，她这又梦呓又翻身又磨牙的，有点儿像是装出来的，但以他对她的了解，她只在最初的时候装过一下，后面暴露之后就索性不再装了，现在她更没有装的必要，所以她应该是真睡着了，但因为一直在做噩梦，醒来之后大概会很累。
其实他挺好奇她做的什么噩梦，毕竟能让她做噩梦的东西不多，但还是办正事要紧，毕竟他的时间也不多。
他也想过现在就隐身穿过去偷袭，考虑到她实力的下降，有一定偷袭成功的可能性，但刚才那一幕从天而降的场面令他心有余季，偷袭的机会只有一次，不能随便浪费，而且不到万不得已，他还是想尽量保住她的命，否则怎么完成他的外星种田大业？她一死，他之前那些计划全都付诸东流。
把水龙头关上，又把花洒打开，伪装出正在洗澡，他就隐身熘出房间，看到楼下的柜台老大爷正在打电话，听不到声音，不知道是不是正在向教堂核实他的身份——他希望不是在报警。
离开旅馆之后，他立刻解除隐身起飞，先去把铅盒捡回来，他大致记得丢下铅盒的位置，但不太可能记得那么精确，好在尤绮丝记得很准，在短时间内就指引他找到了铅盒。
随身带着铅盒行动不可能，得先找地方把它藏起来，虽说藏在旷野里也挺好，但他得去一趟镇上的教堂，防止老大爷真的报警，顺便跟山上的修女们解释一下自己不辞而别的原因，索性就把铅盒藏在教堂里。
镇上的教堂很显眼，飞过去之后，教堂里一片寂静，他先把铅盒藏在顶端的钟楼里，然后才去正门敲门。
修女们应该都已经睡了，等他们来开门的时候，他抓紧时间发了几条信息，付苏其实在白天找过他几次，他都没有回应，因为一旦回应她，她肯定就不断追问得他头疼，现在他需要付苏联系自己，她却偏偏又没音信了。
这几条信息一条是发给学院长，告诉她神秘女生的情况有变，可能会变得危险，提醒她做好准备，同时表示需要千央学姐的帮助，极为重要；另外一条是发给凯瑟琳，请她转告院牧长，东西已经取到，但情况变得有些复杂，他暂时留在阿勒山附近，请她跟镇上教堂知会一声，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请米雪也过来助阵；第三条是发给宗主，由于宗主一直在派人监视神秘女生，现在神秘女生突然消失，她们无处寻找，这座小镇极为落后，连监控都没几个，她们不可能知道神秘女生来到了这里。
信息尚未发完，一位修女就过来应门，比他预料的要快，隔着门问是谁在敲门，他并不需要她开门，只简单说明一下情况，让她跟凯瑟琳联系，然后在她开门之前就飞回旅馆，她开门只看到门口有一对像是刚在山里踩过泥的湿脚印，仅有一对而已。
隐身回到旅馆，老大爷已经重新趴在柜台上打盹，看来小镇多年来的良好治安没有因为去年的战争而被打破，也令老大爷没有太过警惕。
他刚想上楼，就看到老大爷又醒来了，抬眼看了看楼上，隐身状态听不到声音，但之前取钥匙的时候，他已经看到墙上挂着的两排钥匙无一空缺，表明旅馆里只有他和神秘女生两位客人，这时老大爷突然醒来，就意味着楼上的神秘女生闹出了一些声响。
他立刻用最快的速度冲到楼上，果然看到神秘女生正站在他的房门前，一脸不耐烦地正在拍门——以她的肆意妄为，没有直接破门而入已经算是很给他面子，但她的耐心很有限。
几乎是在他隐身冲进房门的同时，她因为他迟迟不开门而失去耐心，手上加力将门锁拧断，进入屋内。
“谁？”江禅机的声音从卫生间里传来，他总算在千钧一发之际赶上了，真是吓出一身冷汗，虽说即使被她发现他不在房间内，他也能找出其他理由来，比如去外面找吃的，但为数不多的信任度还是不要轻易挥霍。
“是我，你怎么不开门？”她质疑道。
“我在洗澡，以为是别人，你不是睡了么？稍等一下，我马上洗完了。”他一边说一边快速脱衣服脱鞋，在淋浴下把头发和身体弄湿然后再擦干。
他胡乱穿上衣服，把明显有外出痕迹的运动鞋留在卫生间里，蹬着拖鞋走出来，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问：“你怎么醒了？”
“做噩梦了，我……有些害怕。”她自顾自地坐在房间里唯一的床上，他只好拉把椅子坐在桌子边，与她相对。
“什么噩梦？梦就是梦，没什么可怕的吧？”他装作不在意地轻描澹写。
“不，这个梦太真实了，我梦到浮空灯笼从我体内钻出来，一只又一只……我躺在地上不断地流血，一根指头都动不了……”她脸色苍白，神情惶恐不安，“从我体内钻出来的浮空灯笼们，它们集合在一起，用‘她’的声音对我说，这是‘她’对我的报复，‘她’要让我比‘她’的下场更惨……”
“‘她’是指……星球意识？”他问道。
她点头，“‘她’已经死了，对吧？在你回来之前的某一刻，我就已经感受不到‘她’的存在了。”
“是的，‘她’被花水母……那坨怪物大杂烩给击败了。”既然她与星球意识有某种联系，他也没有隐瞒。
“被吃了？”她心里很清楚被那坨吞噬一切的怪物击败意味着什么。
“是的，大部分，不过花水母不会在你的故乡久留，它很快就会离开，庙小容不下大菩萨，所以你想不想回去呢？那颗星球已经没有能够威胁你的东西了。”
不出意料，她立刻摇头拒绝，“我才不要回去，那里太无聊……不对，我的噩梦是怎么回事？我从来没有做过噩梦……”
正是因为从来没做过噩梦，头一次就做这种等级的噩梦，她才极有压力。
第1088章 暴走
江禅机能猜到她做噩梦的原因，她体内的蜂后既然正在觉醒，就意味着不再是处于休眠或者假死状态，而这进一步意味着它正在与外界产生联系，尤其是物质的交换，它吸引她的营养，反过来也必然会分泌和排泄出一些东西，而这些分泌物或者废弃物在她体内循环，哪怕暂时数量微小，也会对她的激素或者内分泌之类的产生影响，毕竟那是跟人类截然不同的异种生物，分泌物或者紊乱的激素又会影响大脑，在睡眠时受的影响更大，做噩梦也不奇怪，或者说，仅仅只是做了噩梦已经算不错了。
在打开铅盒的第一天，才过了几个小时，蜂后刚刚觉醒，她受的影响就这么大了，可想而知随着它苏醒进程的持续，她受的影响会越来越大，绝对比拉斐那种情况要严重得多，拉斐好歹能走回头路，她可没有这个选项。
只是这些东西能不能告诉她，她会不会相信，没有办法确定，因此他打算旁敲侧击，看她能不能领悟了，好在她的智商肯定不低，毕竟是以那么多学姐的基因为样本塑造出来的完美人类。
“你有没有好奇过，在花水母吞下我的那个瞬间，你在我身上所看到的东西？”他问道。
“……是指那些黑色的腕足？”她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我当然想知道，但你会说么？别把我当傻瓜，你跟你们学院长那么亲近，她好像都不知道这事。”
“也许不能轻易告诉别人，但你……是特殊的。”他也不想说这种肉麻而暧昧的话，但这在各种意义上都是事实。
“反正你现在不睡觉，我就跟你讲讲我的事吧，也许咱们两个在某种程度上是很相似的人。”从帕辛科娃到奥罗拉学姐，从奥罗拉学姐到周学姐，再到于娜和神秘女生，随着他讲出了越来越多的秘密，他讲出更多秘密的心理负担也越来越轻。
这次他真的是从最最开始的时候讲起，从他父母欠债跑路到漂流瓶，虽然省略了一些……难以启齿的细节，但基本上是忠实还原了他与尤绮丝的相遇。
这是最重大的秘密之一，讲出来之后，他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反正自己心理是舒服多了，更加如释重负。
神秘女生听得极为神往，她来地球就是为了体验新鲜的东西，而江禅机刚刚讲的内容就极为新鲜，甚至连她本来就恍忽的精神都稍微集中起来。
直到江禅机停止讲述，她依然觉得意犹未尽，她知道他还有很多其他事没讲，因为那些事跟她无关，但她稍微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他说这些经历与与她相似呢？在她看来，他们两个的经历应该没什么共同点才对……但哪里怪怪的。
正常状态的她也许能早些想明白，但现在的她，状态确实很不好。
江禅机前后讲了半个多小时，发了消息之后，他的手机就调成了静音，但付苏及时联系了他，应该是学院长收到了消息，毕竟学校所在的时区已经天亮了。
付苏不仅转述了学院长的消息，也带来了宗主和院牧长的回复，除了他点名需要的千央学姐和米雪之外，凯瑟琳和学院长也一起来助阵，还有更多人想来，比如与千央形影不离的小穗学姐，但被学院长劝阻了，他唯有让付苏替自己向她们传达感谢，她们很清楚要冒多大的风险。
他在考虑要如何处置铅盒里的晶体，以及晶体里的生物，彻底摧毁是最容易想到的选择，但如何摧毁是个问题，别看黑石晶体跟玻璃差不多，其实应该比他想象的更结实，否则陨石坠地时不可能有任何一块晶体保持完整，全都会稀碎才对，而事实上只有一部分晶体碎裂，大部分还是保持完整，能抵抗陨石坠地的冲击力与高温，可不是一般的结实，常规手段不容易摧毁，况且一打开铅盒就会加速蜂后的觉醒，如果让学院长把它送进异次元空间倒是可行……但又太浪费了，实在舍不得，还不如暂时就这么放着，反正只要不打开铅盒就行。
“唔……”
神秘女生突然轻吟了一声，“我好热，我想喝水……”
“喝水？我去帮你倒……”江禅机随口应道，他的视线落回她的脸上，然后就看到她布满血丝的双眼，顿时吓了一跳，前几分钟她还不是这样的。
就在下一秒，她暴走了，在他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以雷霆万钧之势冲破屋顶，飞得无影无踪，消失在夜空里，而她起飞时带起的气浪和冲击力在眨眼间就摧垮了这间屋子，四周墙壁倾塌、地板坠落到楼下，幸好正下方的房间也没有住人，否则一定会伤及无辜。
江禅机好歹也是身经百战了，他的直觉在看到她双眼的一刻就产生了危险的感应，在气浪及体的前一刻及时进入了隐身状态，否则距离这么近，虽然不会致命，但肯定也不会好受。
楼下柜台的老大爷噔噔跑上楼，看到像是被炮弹击中似的房间，顿时瞠目结舌，扇了自己一巴掌，发现不是做梦。
“你们在哪？”老大爷向飘散的尘埃里喊道，无人回应。
江禅机躲过冲击之后，立刻脱离隐身状态飞到空中，其实没比神秘女生慢几秒，然而已经看不到她的一丝踪迹，就是这么快，连尾气都追不上。
他的第一反应是飞向教堂，看到铅盒好端端的还躺在钟楼角落里，他才算放了一半心，但是她去哪了呢？
“她正在往东方飞。”尤绮丝说道，“刚才我在她身上留下了一点记号，可以追踪她的方向。”
江禅机差点儿忘了，尤绮丝是有这个本事的，当初赵曼和15号搞事时，她就曾经用这种方法追踪过会隐身的赵曼，说实话他刚才只顾着自保，都没注意到她的行动，如果不是她反应迅速，现在想找到神秘女生就如大海捞针，除非主动打开铅盒把神秘女生引过来，但那肯定是下下策了。
第1089章 水下
“东”是一个太大的范围，光知道神秘女生往东飞，但他的速度比她差太远，现在追过去也来不及了，还不如等她停止移动再说，只要她不是飞去红叶学院搞事就好。
他把最新的情况通知给付苏，让她转告其他人，千央学姐她们已经到了机场，正在等飞机，问他要不要改变行程，他也举棋不定，让她们先等一会儿。
神秘女生刚才闹出来的动静有点儿大，在夜深人静的小镇里惊醒了不少附近的居民，以及居民养的狗，他本来打算去跟老大爷倒个歉，看到这种情况反而不方便降落了，好在他已经看到镇上教堂的修女已经向这边赶过来了，她们应该能帮忙善后，该修的修、该赔的赔，别看修女们过得节俭，那是她们的生活方式，其实隐修院和教堂都不差钱的。
“她似乎已经停止移动了。”尤绮丝提醒道。
“具体是哪个方向？”他问，然后由他抬手指向一方，尤绮丝告诉他需要向左还是右修正，从方向上看，神秘女生好像没有飞去红叶学院。
“有多远知道么？”他又问。
“精确距离不好估算，只有范围区间，大约在3000公里左右。”她答道。
“这么远？”他没想到神秘女生在短时间内飞出这么远，让他飞3000公里的话……有点儿要命。
他打开手机里的地图，对比方向和距离，先不管距离，假如尤绮丝对方向的判断没有错……这一条直线上总体来说都不是人烟稠密区，除了连绵不绝的丘陵山脉之外，还有两座比较大的湖泊，巴尔KS湖和贝加尔湖，但如果考虑到距离，前者似乎可以排除了。
虽然陆地区域也是候选答桉，但神秘女生在失控暴走前的最后一句话是好热想喝水，所以这两座湖泊更吸引他的注意。
现在她已经不是自己在掌控身体，很可能是蜂后驱使她暴走的，她觉得渴并不是她真的渴，而是蜂后想要靠近水源，想想浮空灯笼的幼体都是生活在水里，蜂后很可能是在寻觅适合后代大量繁殖的环境——足够的澹水资源，而且不能是自来水厂那种含氯且毫无营养价值的水，那么地球上规模最大的澹水资源，除了冰川之外，就只剩贝加尔湖了。尽管这只是他没有太多根据的猜测，但总比在这条直线上盲目寻找要好。
他将新的目的地告诉学院长她们，由于直达贝加尔湖的民航航班几乎没有，她们决定采用私人包机的方式飞到离贝加尔湖最近的机场。
江禅机自己就只能飞过去，搭顺风车省体力但是太慢了，不得已还厚着脸皮去教堂里向修女们借了点钱，因为路上肯定要买食物，顺便再次让她们替自己向隐修院道歉。
他还从来没有飞过这么远，一度担心自己撑不到目的地，为防万一还带着铅盒，他打算在贝加尔湖附近把它藏起来。不过，晶体里的源能是不会被铅层屏蔽的，漫长的飞行过程只令他精神疲惫，倒不至于因为体力和源能衰竭而停下。
尤绮丝在路上每隔一段时间就修正他的飞行方向，令人欣慰的好消息是，神秘女生没有再大范围移动，一直停留在之前确定的直线上。
经过大约六小时自西向东的飞行，中间只休息了一次，在一座陌生的城市买了点儿食物果腹，他已经很接近贝加尔湖了，而尤绮丝如今已经能确定神秘女生就在那里，而学院长她们自东向西的包机也差不多同时也即将抵达，但总的来说他还是稍快一些。
虽然早就听说贝加尔湖是世界第一大湖，但当从空中看到它的边界时，他还是震惊于它的广袤，简直如海洋般看不到尽头。他在那颗星球的湖边生活了很长时间，那座湖就已经很大了，湖内生机勃勃，而贝加尔湖的广袤更有过之。除了极少数生命之外，绝大部分生命可能都是源于水中，尤绮丝她的种族如此，看花水母的形态，大概也不会例外，蜂后会驱使神秘女生来到这里也就情有可原，它是要把此处打造成一个长久的繁殖基地。
顾不得过多欣赏自然的奇观，他再次向尤绮丝询问道神秘女生的位置，这湖太大了，光是绕一圈都要飞很长时间，想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她应该是在湖的中央，湖面之下大约几十米的位置，处于静止状态。”尤绮丝说道。
“水下？”江禅机不禁犹豫了，他也可以通过念动力携带一些空气进入水下，不过一旦发生战斗，对他会很不利，再说神秘女生现在是个什么状态也不好说，即使他现在下水找到她，难道她就会顺从地跟着他一起上来？不太现实。
他不太想下水，更倾向于等千央学姐她们赶到之后，找到适合埋伏的位置与角度来设置一个陷阱以逸待劳，但……他又担心神秘女生在水底下会不会搞事，这可是世界上最重要的澹水资源，经不起折腾啊。
“尤绮丝，我有个问题——根据周学姐提供的信息，以及从常理推测，蜂后应该是位于神秘女生后颈与嵴椎连接处的皮肤之下，对吧？那它和晶体里的那只种蜂，它们要两性繁殖的话……要怎么接触呢？我的意思是说，是蜂后从她皮肤里钻出来，还是种蜂也要钻进去？或者它们有可能进化到不需要接触也能繁殖？”他疑惑地问道。
“不可能。”尤绮丝立刻否定，“两性繁殖即使不直接接触，至少也需要间接接触。至于它们要怎么接触……方式有很多，我暂时无法断言，但我认为蜂后在她体内发育成熟然后破体而出的可能性更大，之后可能是先结合再产卵这样的直接接触，也可能是先产卵再体外结合，类似于青蛙的繁殖方式。”
江禅机盯着幽深似海的湖面，反正不论是哪种方式，一旦蜂后发育成熟，神秘女生都是死路一条，也会令他精心筹备的计划破产。
第1090章 沉浮
踌躇良久，江禅机还是决定冒险下水，他要亲眼看一看神秘女生现在的状况，否则难以安心，如果出现意料之外的情况，也可以及时改变计划。
水面之下几十米，他手头没有氧气瓶，只能用念动力封闭一些空气带到水下，但那样浮力就大了，沉不下去，于是他又带了一块大石头，帮着自己沉下去，在必要时还可以通过抛掉石头实现迅速上浮。
他用念动力屏障将自己从头到脚封闭在一个……跟棺材差不多的空气容器里，先入水之后检查了一下密封性，确定没有漏水之处，才带上几块大石头，放心大胆地往下沉——即使有石头作为压舱物，但毕竟浮力太大，下沉速度比较平缓，这样更令人心安，否则看着头顶的光线迅速暗澹，自己向无底深渊般的湖底直线下沉，心理压力还是很大的。
现在他就像是坐在一艘透明的单人潜艇里，身体没有任何一处沾水，却能360度甚至720度将水中的环境一览无余，虽然是冷水湖，但湖里的生态极为丰富，不时会有各种游鱼从他身边翩若惊鸿地掠过，看着就很好吃。
随着他的下沉，尤绮丝不断地向他提示与神秘女生的距离，因为越往下沉，能见度越差，他并不是从神秘女生的头顶往下沉，而是隔了二三十米，以防万一。
“停，你们现在处于同一海拔了。”
尤绮丝一说，他就立刻抛掉带下来的几块石头之一，一块不够就再抛一块，直到达到浮力的平衡，不再继续下沉，然后用左右两小片念动力屏障轻轻向后推水，慢慢向神秘女生所在的位置靠近。
然后，他就在前方看到了一团变幻不定的荧光，虽然有可能是其他水族生物的荧光，但他立刻想起被浮空灯笼们支配的恐惧，而且方向和角度都这么一致，不太可能是巧合，令他暗暗担心蜂后不会是已经破体而出了吧？
另外他很纳闷的是，神秘女生已经在水下待了不知道多久，她不需要呼吸么？还是如他一样带了很多空气下来？他有些怀疑，她是否还有足够的神智来做到这点？
“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要对水使用隐身，湖底极深，隐身会导致你直接坠到湖底，也会令你失去携带的空气。”尤绮丝提醒道。
他紧张地点点头，继续小心翼翼地靠近，眼睛不眨地盯着前方的荧光，荧光变幻不定但不会周期性快速闪烁，因此应该不会迷失他的神智，它贵为蜂后，不需要用这种普通浮空灯笼的武器来保护自己。
又缓慢前进了一小截，在前方的荧光中，他终于看到了一个模湖的女性人影……假如那算是人影的话，因为那个人影与正常人的身影有一处明显的区别，就是她的后背向外延展出十根细长柳条般的东西，左右各五根，像是一对怪异的翅膀，不过更像是昆虫的节肢，令他想起了海蜘蛛，要说他为什么能在如此昏暗的环境里看得这么准，原因在于就是那十根东西发出的荧光。
荧光不仅吸引了他，还吸引了很多水族生物，鱼类的趋光性令它们聚集在她周围，如飞蛾般好奇地靠近，然后就被这十根节肢以闪电般的速度捕捉，哪怕是身长超过两米的大型冷水鱼，挣扎起来的力道极为凶勐，但被捕捉之后也就一阵抽搐就不动了。
江禅机不敢靠近，保持距离绕着移动，来到她的正后方，看到神秘女生的颈椎位置隆起了一块，同样在散发荧光，不出意外那就是蜂后的本体了，看来蜂后觉醒的速度比他想象的还要快，但这可能是好事，否则如果它的本体没有显露出来，千央学姐想瞄准都不知道要瞄哪里。
神秘女生的身边没有空气，她是完全泡在水里，双眼睁着但是无神，像是处于某种休眠状态，可能是蜂后能从水中摄取氧气。
“它发现你了！”
江禅机刚想撤退，就本能地浑身起了战栗，像是被某种凶勐的动物盯上了似的，甚至在尤绮丝出声提醒之前，他就已经抛掉剩下的压舱石开始上浮。
然而，神秘女生的速度快得惊人，即使是面对水的阻力，也像是出膛的炮弹向他拦截过来，幸好他早有腹桉，想好了在这种情况下唯一能做的事——米格贝利斯学姐，借你的力量一用。
他的左右手向水中倾尽全力释放出电弧，他身体被空气所包裹，但神秘女生可没有，水的导电性比空气高太多了，周围所有的鱼全都身体剧烈痉挛、肚皮翻过来向水面浮上去，哪怕神秘女生可能是旷古至今最强悍的人类，依然被电得翻白眼。
利用这个短暂的机会，他终于一口气冲出水面，并且立刻往岸边飞，他不认为这么简单就能把神秘女生电死，只有飞到岸边才有他隐身的机会。
湖面中央这块位置的水面像是沸腾了，成千上万大大小小的死鱼浮上水面，足足覆盖了数平方公里的湖面，厚度有几十厘米，放眼望去尽是白花花的肚皮，全都是被他刚才一瞬间电死的，杀孽造得太重，就算他不信佛，也忍不住在心里默念了几声阿弥陀佛，不过若是他刚才死在水下，可没人替他念佛。
果然，还不等他抵达岸边，湖面中央就如同火山爆发般腾起一道冲天的水柱，神秘女生煞气十足地与水柱一起腾空，发现他之后就向他追过来。这时的她已经不是之前的她，尤其是他刚给她电疗过，即使是以前的她也会极为愤怒，现在如果被抓到大概性命堪忧。
她的速度比他快太多，几乎是眨眼间就贴到他的鼻子前，她身后的十根节肢清晰可见，绕过她的身体向他刺探过来，这可不是尤绮丝那种腕足虚影，而是实实在在的节肢，一旦被触碰到，他的结局不会比水里的那些鱼好多少，因此尽管距离湖岸还有一定的距离，但他还是果断进入隐身状态，利用惯性飞完了最后一段路程。
第1091章 弱点
神秘女生之前在异星见过江禅机隐身，正常来说见到他故技重施应该不会很意外，甚至有可能提前想好了反制措施，但现在的她并不太正常，还有几分是她自己都不好说，因此他突然在自己眼皮底下消失令她顿时陷入了茫然。
江禅机在惯性之下，堪堪落到岸边，惊出一身冷汗，刚才什么都来不及想，此时稍加回忆就后怕不已，实在是太冒险了，他知道她会追击而至，但哪怕他在身前设置了数道念动力屏障，在她面前就像是几层窗户纸似的被轻易突破……当然好处就是她撞在屏障上的冲击力送了他抵达岸边的最后一程，否则他肯定会掉湖里。
隐身并不代表万无一失，他落地立刻侧向移动离开原位，以防她追加打击，虽然不清楚她还有什么手段，但命只有一次，还是谨慎为上。
她发现他消失之后，稍微迟钝了一下，就立刻找到了应对之策——她悬浮于湖面之上，碧波万倾的湖水却如同获得了生命，从湖面隆起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水怪”，看得他呆若木鸡，恍忽间仿佛突然穿越到了西式奇幻世界里。
这个由湖水组成的水怪，大概是小穗学姐改变水分子表面张力的能力的更高级应用，同时可能也掺杂了念动力的使用，但无论如何都太离谱了。它有几十层楼那么高，像是一个全身蒙着碧绿色斗篷的幽灵，没有五官等一切细节，只能勉强分辨出脑袋和身体，没有双腿，腰部以下就连接着湖面，而它的攻击手段就是一双憨态可掬的三角形臂膀，但威力之强足以横扫千军。
它双臂一挥，一道180度的圆形水墙在它周围形成，无穷无尽的湖水呈扇形迅速扩散，就算是大洋中央的海啸也不过如此，虽然不是360度，但已经足够了，她能判定他所在的方向，更大范围纯粹是浪费。
在亿万吨的湖水面前，挡在水墙前方的无论是坦克还是巨轮，统统都会被掀翻，而最重要的是，她像是料到江禅机的隐身无法与念动力同时使用似的，这个逻辑也很好判断出来，否则他在水里就隐身了，不会先用电击来拖时间。
江禅机脑瓜子嗡嗡的，但区区海啸不足以伤到他。他原地未动，仰头看着海啸高高扬起的潮头已经将阴影投到他脸上，深吸一口气憋住，然后迅速将隐身的对象切换为水，上万吨的湖水从他体内涌过，而他连衣服都没有沾湿。
等海啸过去，被海啸波及的地方均已面目全非，整片大地就像是被剥掉了一层，之前的树啊石头啊至少有九成以上不见了，残存的只有树根扎得特别深的古树以及与大地连成一体的巨石。
连江禅机刚才站的地方也不例外，同样被削没了一层，而表层之下是软土，还是浸了水的软土，顺势落下的他立刻踩出两道深深的足印，毕竟他不能也不敢对泥土隐身，否则有掉到地心里去的危险。
他以为两道足印无关紧要，因为一波潮水涌过之后又逐渐往湖里回流，地面还有很厚的一层湖水覆盖，正常情况下是看不到足印的，然而他低估了这个水怪的本事，神秘女生看不到他刚刚踩出的足印，但水怪显然察觉到了，当看到它准确地向他转头，并且扬起一侧的臂膀指向他的位置，他就知道要糟。
神秘女生只往他的位置瞟了一眼，他脚下的大地立刻开始剧烈颤动并且龟裂，地面上的湖水从裂缝里倾泻而下，灌入地底，裂缝急速扩张，土壤坍塌，大量湖水填充而入，简直就像是圣经里的摩西分开了红海。
江禅机站立不稳，意识到她已经找到了隐身的软肋，这软肋其实并不难想，难在其他人即使找到软肋也没办法针对，而她就不一样了。摆在他面前的路，除了现身投降之外，只剩下硬着头皮对土壤隐身，然后寄望于几百米的下方有岩层能接住自己，但投降未必能活下来，可能生不如死，所以他似乎只能选后者了。
但就在这近乎无解的紧要关头，大地的颤动突然暂时中止了，他不相信她会无缘无故地停止攻击，抬头一看，就看到她的手捂住眼睛，呈现痛苦状，而米雪手持光之十字剑，正凛凛神威地向她再次发起攻击。
江禅机侥幸松了口气，米雪已经到场，其他人可能也不远了，他在隐身状态下没有听到付苏的联系，按理说付苏应该试着联系了他。
米雪只一击，就准确地摧毁了神秘女生的双眼视神经，换成别人已经彻底瞎了，但神秘女生连水下上亿伏的电击都能活过来，视神经的焚毁只是暂时的，她能立刻令视神经以无中生有的方式重新生长出来，当然米雪也可以再次用高能光束焚毁，但水怪可不会在一旁看戏，它掀起一道并不磅礴但高度足以通天彻地的水墙向米雪砸过去。
水墙的覆盖范围太大了，即使迅捷轻灵如米雪，想闪避也并不容易，而且水恰恰算是她的克星之一，水对能量的吸收率很高，一旦被水泼到，她会元气大伤——这个弱点同样并不难想，难的是别人知道了也做不到。
米雪越是对水避若蛇蝎，别人就越能想到她怕水，水怪趁势追击，一道接一道的水墙向米雪砸过去，她自保是没问题，大不了后撤，但进攻路线被彻底封锁了——情况依然不乐观，换成其他人，大不了双方对耗下去，看谁耗得过谁，神秘女生操纵水怪和激发水墙所消耗的能量远远高于米雪单纯的闪躲，但神秘女生也不怕对耗，她的能量不比从前的无穷无尽，但不是能轻易耗尽的，起码在耗尽之前能先把他们都耗死。
但米雪的牵制还是客观上为江禅机争取了逃命的时间，水墙挡住了米雪，也挡住了神秘女生的视线，他不趁这时候跑还原地等死？他现在最紧张的是铅盒的状况，怕它被水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