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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我有了美颜系统全文阅读

作者:理想花     重生后我有了美颜系统txt下载     重生后我有了美颜系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八十五章 探查

    吴雪与蝶梦约定了二日期限,如果两日内玉舞焉再未归来,他们二人便去寻一寻她,见她安然无恙,也可放心。可他们也想到,玉舞焉毕竟身为公职人员,又肩担公爵之名,自然是身无一处闲,事物繁忙也正常。往往处理一件事务须个十天半个月,而短短两天未见得能理清一件事的头绪。抓贼,尤其是抓有势力背景的逆贼,其暗中盘根错枝犹如老树虬结,牵连人员颇众,自然是抽不开身。

    吴雪也曾对蝶梦说道:“会不会是我们多虑了?玉姑娘本就重负缠身,我们此番贸然打扰,会不会反而扰乱了她的心绪?”

    蝶梦点点头,望向几条街外,那临江城府衙之地,喃喃道:“有可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是有种不安的感觉……”她好像想让吴雪放下心来,所以冲他微微笑了笑,接着道:“也许,真的是我们多虑了吧?”

    可吴雪看见她的笑容,非但没有放下心来,反而愁思凭添几许,因为他看得出来,蝶梦完全就是在安慰他罢了,实际上她自己地笑容已经完全暴露了她心里的想法。那眉宇间的隐忧,嘴角微撇的郁结,就连雨天阴郁的气氛都表现在她的鼻梁上。

    吴雪悄悄叹了口气,将眼睛望向雨中的城景,时恰远处雷声隆隆,邪风裹挟黄云疾吹,满城如风中絮、雨中花,不堪摧折。夏天的雨无非如此。眼前的视野变得昏黄幽暗,譬如蒙尘的喧嚣旧忆,让人既生震撼又生迷惘。

    吴雪和蝶梦站在窗边,见雨势渐大雷电渐浓,便对蝶梦说道:“把门窗关上吧,雨要刮进来了……”

    蝶梦迎着狂风骤雨,裙摆和发丝齐翻飞舞,那身体像是一朵快要被风雨摧残的花朵。

    她暗暗叹了口气,便紧紧将窗户关上了,屋子里顿时暗了下来,满屋似无光影。不久,屋子里亮起了灯火,只见吴雪站在那一隅光晕内,默默地观望着火烛。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唯有远处的乌云深处似有兽群低吼,一道闪光划破天际,不久便闻滚滚炸雷咆哮而来,恰如脱缰的猛兽,令人胆寒神惧。

    吴雪站在窗边,看着院子里的那棵槐树,它随着扑朔迷离的狂风骤雨痛苦地摇曳扭曲着,密集的雨点激起了阵阵浅色雨雾,在那片朦胧之中,吴雪看见了那个小小的风铃。它已经被雨水浇灌透湿,下方的牵连的玉穗沉闷地敲击着铜铸的圆钵,吴雪只能听见聒噪的雷雨声,却听不见那小小的清脆声响。不知道为什么,只那一瞬间,吴雪忽然感觉无比悲哀。他们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无法左右自己了呢?

    他暗暗叹了口气,不忍心再看向那在风雨之中飘摇的小风铃。一场雨,让整个临江城积压的闷热渐渐消散,丝丝清凉的湿风从窗缝门缝里挤进来,于是沉闷地屋子也变得逐渐凉爽了起来。

    雨依旧在下,临江城似是一幅快要被淋掉色的画,其中万千事物变得扭曲而朦胧。

    蝶梦坐在椅子里,倚着灯火暗自出神,吴雪暗暗叹了口气,走到她身边,倒了两杯茶,说道:“不知道这场雨还要下多久……先喝杯茶吧……”

    蝶梦点点头,端起茶杯,浅浅啜饮一口,忧心忡忡地说道:“这雨下的可真奇怪,先是变了天色,整个世界一片昏黄,又不知从哪刮来一阵邪风,便是电闪雷鸣了,风雨交加了……”

    吴雪轻笑一声,说道:“下一场雨倒也挺好,不然这灼热的世界,都快要把人烤化了……”

    二人坐在昏暗的灯光里,皆是不知道在想什么心思,吴雪愁容满面,手指不安地抚摸着茶杯,他喝了一口凉茶,将茶杯放下。

    门窗被狂风吹的“呼咚呼咚”作响,像是外面有万千从地狱牢笼里挣脱束缚的恶鬼邪魔为祸人间,想要吞噬每一个躲在屋子里的颤抖者。

    不知道是哪根筋错乱,吴雪忽而头脑一热,忽地站起身,蝶梦惊疑地看着吴雪,只听他沉声说道:“走吧。”

    蝶梦略显诧异地问道:“去哪?”

    吴雪转眼看着窗外,无比镇定地说道:“去看看玉姑娘事情办的如何,这场夏天大雨,恐怕又会将某地堤岸冲垮,我们先去看看形式,再做打算……”

    蝶梦忽而笑了起来,紧接着她也站起身,走到她那屋,拿来了两个黑乎乎的东西,吴雪问道:“这是什么?”

    蝶梦递给吴雪一件,笑道:“特制的斗篷,防雨防寒之佳品!”

    于是吴雪便笑着穿上,二人准备一番,便要出门,走前吴雪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两把黑剑,没有携带便和蝶梦走了出去。

    外面风雨势足,街上罕有人影,就算是有,也是匆忙逃窜回家的归人,唯有吴雪和蝶梦二人顶着疾风骤雨前行。雨很大,几乎让人睁不开眼,吴雪感觉自己有些疯狂,不在晴天去寻玉舞焉,非要在此刻去寻,若是被她见了二人如落汤鸡一般前来,估计要发笑。

    可是他有一种极度不安的感觉,让他坐立难安,迫不及待地想要去一探究竟。有时候偏偏就这样,晴时开心时不想出门,偏偏要雨时难过时出门,结果是更难过,招惹来一蓑烟雨。

    二人到了临江府门口,便见门口空无一人,原本吴雪所见过了两个当差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只有那两扇朱红色的大门敞开着,在风雨幽暗的光景里望去,颇像是一只倾颓欲崩的巨兽,只张开一没了牙齿的巨口,任由走来过去的人凭吊。

    吴雪和蝶梦相视一眼,便都带着疑惑走了进去,就像是先前吴雪来报官那一章一样,如入无人之境,丝毫不加遮拦。他们一走了进门,吴雪和蝶梦放下兜帽,抖了抖斗篷上的雨水。

    蝶梦疑惑地张大眼睛,前前后后看了看临江府,只见其间空无一人,一股穿堂风迎面疾吹而来,吹乱了蝶梦的头发和思绪。

    “怎么没有人?”她眨眨眼,看起来颇为好奇地问道。

    吴雪笑了笑,觉得她时而聪明,时而呆傻,这里没有人,他丝毫不觉得奇怪,只是他们现在要寻找玉舞焉。

    “啊……他们大概都去避雨了罢……”吴雪笑道。

    蝶梦看着这黑黢黢的府衙,往吴雪身后缩了缩,怯声道:“乌漆嘛黑的,还挺吓人的……”

    吴雪苦笑两声,说道:“走,我们进去看看,牢房区大概在北边吧……”

    蝶梦笑道:“你怎么这么熟悉?搞得这里好像自己家一样……”

    吴雪笑道:“这里是每个无家可归的人的家……”

    他们二人穿堂而过,绕道麒麟照壁的后面,便见满庭萧瑟风雨落,一派空寂无人的寂寥凄清之感。

    蝶梦有些瑟瑟发抖,躲在吴雪的身后,低声道:“这里怎么像闹鬼一样?如此昏暗无人之地,真的就是玉姐姐办公审问反贼的地方么?”

    吴雪环顾四周,也觉此情此景太过沉闷诡异,又是雷电交加,又是狂风骤雨,放眼过去,门庭冷落,寂寥幽暗,甚是可怖。

    他们二人四下看了看,没有意外,很多办公房门依旧是大锁闭户,有的甚至连门锁都没有,那些大概是没什么重要物品的地方。搜寻一阵,没见着一个人,吴雪和蝶梦如入无人之境,推关几个房门,甚至叫喊了一番,任是没有一个人回应。只有沉闷的雷声,呼啸的风声,淅淅沥沥的雨声。

    此地无物无人,如此情景,二人心里既奇又惊,直心惊肉跳地随着雷雨声穿行在黑黢黢的府衙之内,像是两个游魂。

    他们往北院走去,只见这里景象愈发荒凉幽暗,高墙如牢,被雨水冲刷的满壁黯然,此间无树无草,满是灰黄沉寂之意。

    在办公区,有几间小屋子还亮着灯火,吴雪和蝶梦交换了个眼神,便往那边寻去。吴雪心想:“这里大概就关押犯人的地方了,玉姑娘大概就在里面吧。只劳烦她了,狂风暴雨天,所有人都去避雨去了,只有她还在忙碌……”

    带着几分崇敬,吴雪和蝶梦顶着雨来到了房门边,吴雪只往里面随意看了一眼,便深觉古怪。只见里面文案卷轴散落一地,笔断砚翻,满地泼溅的黑色墨汁,像是血迹一般此言。

    吴雪首先走了进去,大致翻看了一下那些卷宗,无不是记录犯人生辰八字和出生地等信息,当吴雪看这些卷宗上面的记录,只觉得骨凉意寒,越看越觉得压抑。

    他流下了两道冷汗,和脸上的雨水混杂在一起,虽然为盛夏,但一股莫名其妙的凉意刺入骨髓。蝶梦在旁神情凝重地翻看了一阵,转了转眼,随即幽幽地说道:“这里是闯进了什么人么?要不然怎么会特意翻开往日的案件卷宗?”

    吴雪苦笑道:“看来不止我们两人贸然闯进来了……”

    正当他们兀自对着卷宗而感到震惊之时,忽而听到了一阵蛐蛐叫。

第四百八十六章 蛐蛐

    此间屋子显然是被人为翻过,而此处所积累之物,无非是一些陈年的案件卷宗,吴雪只看了几件,便觉得脊背上一股凉气游走,好似有人在背后用冰凉的指尖抚摸着他一般,让他觉得毛骨悚然。

    在这间屋子外面,还挂着一块黑黢黢的牌匾,上面用褪了色的暗红色草书写到:穷凶极恶部。

    蝶梦站在门前,仰头望着那块匾,连连念叨几句,联系起屋子里堆放的案件卷宗,便理解了此局为什么叫“穷凶极恶部”了。因为这里放的案件记录的,大致都是那些穷凶极恶的事件,最远的可追溯到五十年前发生的案件。只不知被何人又重新翻找了出来,成了一地的狼藉。

    吴雪放下手中的卷宗,额间冷汗之流,喃喃道:“这里面记录的,大致都是五十年以内临江城包括其周边辖区发生的恶劣案件,有些案件甚至都还没有结果,成了无头案……”

    蝶梦摸索一阵胳膊,她只感觉这里冷得异常,催促吴雪道:“我们快走吧,到其他地方找找……”

    于是他们便又到了对面的那个分部屋子,只见门匾上写到:偷鸡摸狗部。根据其意,便能分析里面存放的大概都是些偷抢扒拿的案件。

    正当他们淋着雨,茫然地看着那块褪色的门匾时,忽而听闻一阵细微的蛐蛐叫,那声音虽小,可在单调的风雨声中颇为突兀。

    他们走进屋,只见这里面的案件卷宗都各自摆放整齐,都蒙上了灰。这屋子里也亮着灯火,灯罩里的火烛随着灌进屋里的风雨而轻轻摇曳着,幽影闪动狂舞,好似有万般妖魔降世。

    蛐蛐声便是从这间屋子里发出的,蝶梦翻找一阵,在那案件架子堆放的卷宗后面,找到了一个蛐蛐罐,接着灯火朝里面瞅去,便看见一个肥硕大只的蛐蛐,它长腿长须,浑身发白,看一眼便觉起孔武有力,恰如斗场之圣,罕有敌手似的。

    看见那面目狰狞的蛐蛐,蝶梦厌恶地皱了皱眉头,撇嘴道:“这蛐蛐怕是要成精了吧?怎么这副鬼样子……”

    吴雪苦笑道:“这大概是那个人遗落在此的吧,休要再管蛐蛐了,寻找玉姑娘要紧……”

    便就在此时,只听外面忽而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踏水声,吴雪和蝶梦眉目一凛,眨眼间便看见一个被雨淋成落汤鸡的人。那人身着一身暗色官服,一进门便急急翻找卷宗,嘴里还碎碎念:“糟了糟了……快要赶不上了……”

    他对吴雪蝶梦二人视若罔闻,发了癔症一般翻着架子桌子,吴雪和蝶梦惊疑地看着此人,只见此人满脸阴沉,眼中闪着狂热的光,像是着了魔般。当他看到蝶梦手中的蛐蛐罐,顿时眼中激射出一道希望的光,一把夺过,像是爱抚佳人一般抚摸着蛐蛐罐,嘴里念叨:“好宝贝……好宝贝,原来你在这儿……”

    于是他便要夺门而去,只没走出两步,便被吴雪拉下,那人诧异地看向吴雪,显得极其不快,冷声道:“你这是干什么?哪里来的狂匪,好大的胆子,敢拦本官的去路?”

    吴雪却不知道是不是该为之庆幸,凭他那一对小眼聚光的老鼠眼,到现在才发现两个来路不明的闯入者,实属不易。

    吴雪沉声问道:“大人见谅,我们只是来找人的,非有敌意……”

    那人猛地一甩袖子,上下觑了觑吴雪,又瞥了瞥边上的蝶梦,只现在蝶梦已将兜帽遮脸,那人只看到她脸上一片黑影,不见其颜。

    “找人?找什么人?这里可是府衙重地,又是关押重犯的牢房,闲人免进,你们快滚!”那人不耐烦地嚷道。

    吴雪暗暗叹了口气,不过他之前见过此地的主簿,以此类推,如今见此蛐蛐达人,便也不甚为怪,稍稍缓和了情绪,便说道:“我们是特来找玉爵爷玉大人的,不知她此时可在衙门内?”

    那人一怔,冷笑道:“玉爵爷?你们找她干吗?你们是什么人,还敢妄见公爵大人,怕是烧糊涂了脑子……”

    吴雪吸溜了一口冷气,微微扬了扬眉,心平气和道:“我们有要事找她,你就说她在不在此处便是,何须多言?”

    蝶梦在旁偷笑,心想这哪是心平气和,分明就是悍匪之态。

    对于官差来说,遇到如此态度恶劣的人,自然是要发火的,可这人似有急事缠身,不耐与吴雪纠缠,便说道:“她出去了……”

    吴雪紧接着问道:“她有何急事?”

    那人不耐烦道:“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打听这么清楚干什么?她带着督京卫的人出去追凶去了,这下清楚了吧?”

    可是吴雪追问道:“追凶?那她去向何处?”

    那人顿时没了好脾气,极其冷淡地看着吴雪,嗄声道:“往北城门去了,你若是赶得早,还能给她收个热乎尸呢……”

    闻言,吴雪猛然一惊,一把抓着了那人的肩膀,那人登时疼得龇牙咧嘴,吴雪一双手像是铁钳子一般,一股巨力压迫着他的骨肉。

    “你这是何意?!”吴雪冷声道。

    “这是何意?”那人冷哼一声,冷汗混杂着雨水直流而下,可是态度依旧强硬,“就是这个意思,一伙歹人借着这暴雨,闯进了衙门牢内,救走了那一伙反贼,玉爵爷便带着督京卫前去捉拿了,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么?”

    说着他眯了眯眼睛,露出一丝狡黠的精光,冷笑道:“怎么,你们也是来劫伙的?那就赶快吧,犯人都在里面呢,趁着那多事的娘们没回来,赶紧带了人滚蛋!”

    吴雪顿时气从中来,抓着那人肩膀的手又加重了几分,那人直疼得龇牙咧嘴,只是不断说道:“你们这两个疯子,快把老子放开,斗蛐蛐快要开始了,你们不要耽误我赢钱,你劫你的人,我斗我的蛐蛐,互不耽误,岂不美哉?”

    吴雪只觉得恼恨万分,可他却又不得对其动狠,不然自己与反贼何异?又落了一个反叛的把柄,屡惹事端。他暗暗叹了口气,便要放开那人,任由他去了。

    可这时,只闻一阵香风袭来,顿时满屋飘香。吴雪只觉得奇怪,他松开了那人之后,那人反而不愿意走了。只见他先是一脸惊愕,而后便呆滞地颓然倒下,靠在门边,翻着白眼,从口中溢出一连串的口水,视若呆痴。

    吴雪闻着这股突然袭来的香风,心里深觉古怪,喃喃道:“牢房重地,怎么会有胭脂香味?”

    难道这人有什么特殊癖好不成?要不然这死气沉沉的大牢,怎么会有这般旖旎之气?

    这时候,蝶梦忽而惊愕了一声,吴雪看去,只见她手里拿着一个胭脂盒,痛惜地说道:“哎呀,都被雨淋湿了!”

    吴雪顿时哭笑不得,说道:“你学会用胭脂了?”

    蝶梦摇了摇头,笑道:“这是在群仙林的时候,仙儿娘娘送我的,我一直放在身上没用,没想到白费了别人一番心意……”

    接着,蝶梦便看向那人,好奇地问道:“他怎么了?怎么突然倒下去了,你把他给打了?”

    吴雪摇了摇头,沉思道:“我只是抓着他而已,没有动用内力……”

    “估计是吓傻了吧……”蝶梦看着那人的眼神有些冷,她眯着眼,那股冷淡狡诈的神态,好似变了个人,却只一转眼便不见了。

    这时候,那人忽而跳起,嘴里怪叫一声:“糟了糟了……要赶不上了,我的蛐蛐定能大获全胜,给我赚的盆满钵满的……哈哈哈哈……”话音未落,便夺路而逃,一转眼便跑了出去。

    吴雪一怔,心想:“这世间还真有能令人如此痴狂的东西存在……要不然他何须装疯卖傻,趁机逃走呢?”

    吴雪只当那官差见他纠缠不休,便想了一个装死的假象,趁他们不戒备,就此逃走,斗蛐蛐去了……

    他被此人的真情所打动,便也不再去管他。一旁蝶梦哭丧着脸,痛惜地看着手中的胭脂盒,幽幽叹了口气。

    吴雪苦笑两声,对于胭脂水粉这类女子用品,他也没了主意。只笨拙地安慰着蝶梦。

    蝶梦幽幽道:“别人送的东西,自己未必就真用得着,但是自有一番情谊在其中,毁坏了怪可惜的……”

    她将胭脂收起来,随即笑道:“好了好了,我们不是要找玉姐姐么?得赶快走了……”

    吴雪疑惑道:“他只说了临江城的北门,北门区域甚广,到哪里去寻她呢?”

    整个临江城都笼罩在幕雨之中,吴雪和蝶梦急急赶路,带着寻找玉舞焉的目标一路冒着风雨雷电来到北城,直到他们见了高耸的城门,都没有发现有玉舞焉的踪影。

    吴雪只觉得机会渺茫,此般寻找就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可想来也是,流匪行踪诡秘,脚长在自己身上,想逃到哪里就逃到哪里,吴雪又怎么能知道一群匪徒怎么想的呢?

    他不断思忖着,细细想来,如果一群人贸然闯进大牢,玉舞焉怎么会任由他们去劫人呢?

第四百八十七章 北门

    吴雪和蝶梦马不停蹄的,冒着风雨一路来到北门区域。可这一路走来,临江城无不是扑朔迷离的雨雾,整个天地灰暗一体,他们二人直像是那风雨中的落花飘叶,斗篷下摆随风烈烈,不知道要去往何处。

    吴雪心里犹如此光景一般晦暗,他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四顾而望,可这一路走来连人都很少见,哪里见得着一个姑娘和一群督京卫?这么茫然无措地寻找,怎么可能在此风雨交加的世界里,找到一个人呢?

    蝶梦观望一阵,却没发现周围有什么异常,于是她开始重新在脑海里整理此事情的前后因果。

    吴雪心中暗暗发恨,此前是遇到了一个啰嗦主簿,今个儿又碰到了一个蛐蛐达人,他如此吞吞吐吐,口中的话都说不利索,只说了玉舞焉带着督京卫去往北城追逃离的反贼。且不说关在牢里好好的反贼怎么突然就被人救走了,而对于“反贼逃离”这件事,临江城当地的府衙官差似乎都不太上心,身为一个事关人员,竟然对具体发生了什么事都不了解,只想着要去斗蛐蛐,真是令吴雪觉得骇然。

    他只觉得这天太过晦暗,这地太过污秽,在这样扑朔迷的半瓢江湖上,怎么能让自己总是当一个追寻者?吴雪和蝶梦站在临近北城门的街道边上,此地有一个依靠着运河的八角小凉亭,他们匆匆跑到此处,暂避风雨。

    蝶梦脱下帽子,甩了甩斗篷上的雨水,看向站在亭下呆呆怔怔的吴雪,他斗篷上滴着雨水,茫然地望向飘飘洒洒的雨幕。他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每当事情出现状况的时候,总是会下雨,还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

    这场连绵不断的雨,恰如吴雪朦胧不清的心绪。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堂堂一府大牢,怎么就被几个小蟊贼给突破了呢?他从府衙大牢内的情况来看,这只是一小伙人,可就是这么几个人,偏偏就在玉舞焉的眼皮底下把那几个反贼给救走了。

    说起劫牢,吴雪想起了他原来初出江湖,和兰儿历经千辛万苦去往英璃城的时候,就因为一块如梦圣教的令牌,他们二人被打入大牢,说来也巧,当晚便发生了白玉榷劫牢一事,也有了后来一系列突发情况。

    跟此次不同的是,那次是十二琉璃庄的人明目张胆打入大牢,强行救走了牢中犯人。这次显然计划的更加细致,动用的人也更少,办的事也更巧妙。凭借着玉舞焉的本事,原本不该就这么轻而易举就让反贼被人救走,可是他们偏偏做到了。

    吴雪心想,自己是不是高看玉舞焉了呢?以她那种火爆耿直的脾气,对于一些细微的蛛丝马迹未必会有心留意,而错误往往就出现在忽略细节开始。

    见吴雪愁眉不展的神色,蝶梦小心翼翼问道:“怎么了?”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苦笑道:“把追查反贼如此重要的事交给一个天生的马大哈,朝廷看来真的是无人可用了……”

    蝶梦闻言哈哈一笑,嗔怪似的瞥着吴雪,说道:“好啊,你在背后说玉姐姐坏话,小心我回来到她面前将你一军!”

    吴雪苦笑着摇了摇头,望着雾气腾腾的河面,喟叹道:“可是她现在会在哪呢?总还不会是追出城去了吧?”

    蝶梦若有所思道:“确实也有这种可能在……”接着她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幽幽道:“若是她贸然追出了城,我们还要到哪去寻她呢?”

    吴雪点点头,说道:“这也正是我最担心的。她此行仅带了一对督京卫,而反贼能在他们眼皮底下将人救走,必然是早有密谋。玉姑娘贸然追出城,如果路遇歹人伏击,此刻又是天降大雨,那恐怕只会……”

    他不敢再往下说了,因为不论怎么来看,玉舞焉一旦贸然出城,很有可能会因为一时意气,而深陷埋伏,结果也必将是九死一生,罕有生还之法。

    吴雪说到这里,蝶梦忽而坐在了亭子里的石凳上,默默地流下了泪。她吸溜着鼻子,眼睛水汪汪的,含混不清,像是河面上氤氲的雾气。

    见她黯然垂泪,吴雪也凭觉心灰意冷,只在嘴里念叨着:“玉老虎啊,玉老虎,你可千万别被人给拔了尖牙,除了利爪,那样你就不是老虎了……”

    到了此时,吴雪才发现,仅凭借着他们两人的力量,是对么微末。他心底凄凉的想:“如果兰儿、师傅、张道长、游大哥他们在就好了。凭借着他们的本事,必然能很快找到玉舞焉和此次反贼事件的线索……”

    可是现在只有他,还有一个迷迷瞪瞪的蝶梦,虽然他们有心帮助玉舞焉,但是却深感无力。他们就像是无头苍蝇一般,没有手段,没有清晰的思路,只能和玉舞焉一样,一股血气上头,便要去贸然从事,实在冒失。

    于是,他开始自我怀疑起来,只感觉自己是个没用的废物,一离开他人就无法生存,就连思考也无法冷静地顺利进行下去。他握紧了拳头,一脸愁苦地站在亭下,徒然望着这场阻拦他们的大雨。

    一边,蝶梦脸上的雨水和泪水混杂在一起,清澈透明,她抹了抹脸上的水迹,悄悄看向吴雪。见他呆呆怔怔的悲苦模样,心底也是不由得一酸楚。她幽幽叹了口气,岂又怎会不知吴雪心中所想?

    蝶梦心想:“我在他身边必然行动受限,可我不在他身边,谁又能保证他的安全?现在他没了那些武力高强的友人们相助,我又怎能轻易再离开他?”

    蝶梦无比纠结地绞着手指,良久,她长长吐出一口气,站起身,走到了吴雪身边,拉了拉他的斗篷,吴雪回眼一望,蝶梦说道:“你这家伙,这样就打算放弃了?”

    吴雪苦笑看着蝶梦,说道:“我没有放弃,只是眼下线索太少,临江城这么大,我们要到哪里去找她呢?如果她还在城内还好,如果她追出了城,我们该怎么办呢?她只带了一对人马,歹人们如此顺利地劫走反贼,必然是早已经内外通过气的了,此行凶险的很……”

    蝶梦嘴角逐渐浮现一抹笑意,悠然点了点头,说道:“你把玉姐姐看得也太无能了吧?她虽然脾气不好,也是个一根筋,但是她还不傻,而且武艺超群,就算是抓不了人,起码也能安然无恙地逃走吧?你就这么对她没信心?”

    吴雪说实话,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横插一手,这些原本都不是他和蝶梦的事,可是他偏偏要插手。他总说他总是很倒霉,其实还是因为他爱找麻烦。对于他自己爱找麻烦这点,他向来是不否认的。可是,吴雪对于玉舞焉仅有那一丁点不愉快的记忆,他反反复复在脑海里翻找旧日的记忆,可是他没发现一点能和她是朋友的证据。

    吴雪问自己,为什么要帮她呢?朋友吗?他们应该算不上(只是他自己全然忘记了)。见她长得好看吗?其实也就那样(这只是吴雪的看法,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如果被玉舞焉知晓,必然又会胖揍他一顿)。仅仅只是因为自己是个爱管闲事的性格么?可是吴雪始终找不到多么明确的理由和动机,去冒险帮助一个朝廷高官。更何况,他只是一个草民而已,多管闲事,岂不是也要有点自知之明么?不然岂不会被人认为是无能者的狂怒?他思前想后,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想要帮助她。他只找到一点合理的理由,那就是他想要帮助一个人,仅此而已。嘴上说的是义正言辞,可是心里不是这么想的?也许吧,但是所有人都是冷漠的,似乎好像受帮助者如果不带点“色”或者其他什么,就不会有人施以援手。

    对于蝶梦的笑语,吴雪也是微微笑了笑,说道:“我不是对她没信心,只是我这一路过来见到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东西,这些完全是我从前没有想到的,也是想也不敢想的。她是个大家小姐,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对于江湖、官场上的诡谲莫测,未必想得到。她如果还像以前那样,恐怕要吃亏……”

    蝶梦笑道:“既然这么担心她,就不要如此气馁悲观,面对困境,你更应该相信她,而不要质疑她的能力。可千万不要被一场雨浇灭了希望的火,我们不是要帮助她么?那么就不要如此低迷,想办法也要找到她。”

    吴雪苦笑道:“可是……我们要到哪里去找她呢?”

    蝶梦嗔怪似的看他一眼,笑道:“你之前遇到事不是很有信心的吗?怎么这次就像是打了败仗的公鸡一样?你不是喜欢摸鼻子的吗?一摸鼻子,啾~想法就出来了哦!”

    吴雪顿时噗嗤一笑,蝶梦也呆呆地笑了起来。看来,蝶梦观察的倒是细致入微,连他忘记摸鼻子都被她发现了。

第四百八十八章 绕道而行

    听了蝶梦揶揄的俏皮话,吴雪顿时笑了起来,蝶梦也是笑着学着他的样子摸鼻子,嘴里还念叨:“哎呀,我喜欢摸鼻子,只要一摸鼻子,啾啾~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就都出来了!”

    吴雪登时红了脸,苦笑道:“你这家伙,我什么时候这么说了?”

    “我只是把你动作里的潜在台词给想出来了而已……”蝶梦笑道。

    二人玩笑过罢,吴雪咳了一声,终于是在不知不觉间将手指攀向了鼻子,装模作样地思忖良久,这才苦笑道:“这次我是真想不到什么办法了……”

    蝶梦一直期待地等着吴雪的回应,可没想到他却是这么说,登时感觉脚下一滑,差点就倒地不起。她扶额气呼呼地说道:“你……你想这么半天……就是为了跟我说……没办法?”

    吴雪见蝶梦嗔怒之状,心里发虚便连连安抚,给她分析道:“你看眼下的情况……我们并不知道,玉姑娘究竟是不是真的出了城,如果她真的出了城,那我们更是寻她不得。临江城北面全部是群山连绵,此刻又是大雨,山道湿滑,我们若是要贸然去寻她,很有可能非但没找到她,反而自己受险。而且……若是我们前去北门打听,恐怕会被那些守城官兵所怀疑(自从他入英璃城被那些官兵坑害,便再也不想与之打交道)。现在情况并不明朗,所以还是不要冒失。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相信玉姑娘,我们留在这里找找线索,没准会有用……”

    蝶梦苦着脸听吴雪说完,不耐烦地嘟囔道:“你絮絮叨叨说了半天,不也还是说,我们没办法帮到她么?”

    吴雪摇了摇头,摸着鼻子道:“你知道吗,我们并不是全知视角,并不能明察秋毫,对一起事件有全面的了解,只能抽丝剥茧,一点一点理清头绪,再做打算……”

    “所以?”蝶梦嘴角带着怪笑,疑惑地看着吴雪,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吴雪苦笑道:“我们都有些被冲昏了头脑,在事件不明朗的人情况下,本不该贸然行动,而是要找找线索。当时我们去临江城大牢找玉姑娘的时候,只是在外面办公处见到了一片狼藉的卷宗,并没有亲自下到牢狱里,看一看现场的情况,对立面并不了解。而且,我们从头到尾都只是听了那个蛐蛐达人的片面之词,怎可令人信服?”

    说到这里,蝶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那个蛐蛐达人的话未必就可信,从他那慌里慌张的样子来看,可能除了斗蛐蛐,就没有什么东西对他重要了。而且他又是在情急之下说出来‘玉爵爷去北城捉拿反贼’,很有可能只是脱身的借口罢了……”

    吴雪无奈一笑,说道:“我只恨自己没有张道长、游大哥他们那种的手段,若是强硬一点,那就算是那蛐蛐达人想诓骗我们,也能教他老老实实地说话……”

    蝶梦心想:“你从来都只是想当一个不会落人闲话的好人,却总是学不会张节陵、游天星他们这种江湖老油条的作风习气。你不想亦正亦邪,你只想当一个本本分分的好人……”可她转念一想,嘴角不由得露出了欣慰的微笑,“如果一点小事就将你改变,那就不是我所认识的吴雪了……你就是你,向来如此。”

    于是蝶梦笑盈盈地说道:“嗯……如此看来,此事件从头到尾,我们就只遇见过一个蛐蛐达人,也只听了一个蛐蛐达人的言辞而已……”

    吴雪沉思道:“身为一个与玉姑娘共事的官差,他不可能不知道大牢里发生了什么事……而且……我总感觉哪里有些奇怪……”

    蝶梦转了转眼睛,一副狡黠精明的模样,这种神色,是绝对在“蝶梦”脸上看不到的。

    稍后,她便恢复了蝶梦会表现出来的脸色,一脸纯稚地看向吴雪,眼睛里闪着恰如琥珀般的光芒,笑道:“我也觉得奇怪,对那个蛐蛐达人感到奇怪。我总感觉他在隐瞒什么,又好像在盘算着什么……”

    她像是引导一般悠悠说道,一双眼睛还透露出些许狡猾的光芒,听了她的话,吴雪也深觉其古怪之处。

    “他是我们唯一所见的此事的相关人员,本不该让他轻易溜走的,是我太大意了……”吴雪喟叹道。

    蝶梦笑道:“既然现在也没有什么头绪,不如先回大牢那里看看,总该能找到什么的……”

    吴雪思前想后,也唯有此一种办法而已,他突然有些泄气,只觉得自己离开了兰儿他们,似乎连思考都忘了,他暗恨自己的犹豫踌躇,从而白跑了这一趟。

    蝶梦重新将兜帽罩在头上,首先冲进了雨幕,回头对吴雪道:“你这家伙发什么呆呢?还不快点!慢吞吞,犹豫不决的,可是没有人会等你的!”

    吴雪忽而被她唤醒,微微一笑,便紧跟着她踏入了雨幕。二人来回折腾一番,这下又折了回去,吴雪只感觉现在自己好像是个失魂落魄的流浪汉,和一个红裙少女披着斗篷穿梭在临江城的雨幕里。

    他问自己:“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变得如此迟钝,难道真的是我闲了太久么?安逸闲适的生活虽然舒服,但在此卑鄙无耻的世道上,真的会有这样的机会么?”

    久经风雨的剑客,一定不会让他的剑变钝,就算是平常日子,也会时时取剑来磨挫利之。

    状态,吴雪在找的是一种状态。就像是想写一段话一样,昨天跟今天写的很有可能风格完全不一样。也许昨天的更好。伏案苦思的笔者一直在思忖着,怎么样才能算是令人满意的写法呢?起码令自己满意,要比昨天的更好吧。跟那些伏案冥思苦想的人一样,吴雪此刻也在找寻自己本该有的状态。

    吴雪就这么跟在蝶梦后面,只觉得自己这段时间下来,就是这么短短的几天,就已经让他这把剑变钝了。

    此刻雨势渐小,此前那颗大如豆般的雨滴,变成了绵绵细丝。天色已经不想之前那么昏暗可怖,而天雷渐息,只在远处的乌云里发出阵阵低沉的呜咽。

    吴雪想起了此前对蝶梦说的话,他们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这种郊游一般的思路,吴雪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思路开始迟钝了。所以,他情不自禁想要对这个被他的“误判”给带偏的姑娘说一声抱歉。

    可直正当他满含歉意的偷瞄着蝶梦的时候,她忽而露出了微笑,像是雨中红花,晦暗挡不住明艳动人之色,迷离而又灿烂。蝶梦的眼睛直盯着前方,加快脚步往回赶,她不想停下来。吴雪如此看着她,怎么也让她无法直视。她脸上发烫,心想:“抱歉的话就对玉姐姐说吧,若是她伤着了,我可要拿你是问……”

    而吴雪犹豫片刻,见她脸上带着一抹笑意,奇怪之余便也安心不少。吴雪暗暗叹了口气,心想:“玉姑娘,你可要拿出从前的脾气来,那样坏人就都会被你吓跑了……”

    一路无言,很快二人便回到了临江城府衙内。此刻与之前没什么差别,依旧是空寂无人,光影幽暗,虽是盛夏,但无不透露着丝丝死气,像是一个凄凉鬼域。

    一进门,吴雪忽而目光一闪,将蝶梦拉了下来,蝶梦显得颇为好奇,询问道:“怎么了?”

    吴雪看着地上说道:“大概是有人回来了……”

    蝶梦见吴雪目光如炬,一脸凝重沉静之色,便偷笑起来,心想:“这不是眼光很尖嘛……”

    她装作不解,问道:“有人?难道我们不是人么?”

    吴雪苦笑道:“除了我们以外,有人提前回来了。”

    他指了指干燥的地上的湿漉漉的脚印,悠然笑道:“你看这些脚印,除了之前我们来回的脚印,还有那个蛐蛐达人一来一回的脚印以外,还有一道多余的脚印……”

    蝶梦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肯定地说道:“原来如此!只不过这些脚印都沾足了水,难以分辨是谁的鞋子留下的……”

    吴雪眼睛望向后面,笑道:“不管他是谁,这次都不会让他轻而易举就溜走了!”

    见他如此镇定坚毅,蝶梦不由得撇撇嘴,偷笑了两下,心想:“也没白费我陪你兜圈子……”

    于是,二人便轻手轻脚地朝后堂走去,心里有了底,吴雪便稍微放心了许多。还未走到牢狱办公处,只听见那边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吴雪和蝶梦交换个眼色,便悄悄往那边走去。

    这动静颇大,像是将重物抛到地上的沉闷声响,其间还有一些瓶瓶罐罐的破碎声,更令吴雪觉得奇怪,心想:“就算是找东西,也不用如此暴躁吧?”

    等吴雪和蝶梦走近,只听声音是从那“偷鸡摸狗部”传来的,吴雪对蝶梦小声道:“先别着急,看看再说……”

    蝶梦点了点头,二人像是两个不太高明的盗贼一般,蹑手蹑脚地靠近那间屋子,探头探脑地朝里面望去。

第四百八十九章 回到起点

    吴雪和蝶梦蹑手蹑脚地来到门边,屋里那人正翻得起劲,满庭只闻那聒噪起伏的声响,那人在“偷鸡摸狗部”里翻箱倒柜,时而拿起什么东西看一看,便又恨恨地摔在地上。他正在兴头上,又怎么能听见吴雪蝶梦二人犹如猫儿般轻巧的声音?

    二人探头探脑地朝里望去,只见一人身着湿漉漉的黑色府衙便服,从后面看去,其身形显得佝偻,正不协调地弯曲着翻找箱子,再一看去,只见满地卷宗碎瓷,极是狼藉。那人就站在这一地的杂物之中,恨恨地跺了跺脚。

    吴雪跟蝶梦交换了个眼色,疑惑地心想:“此人在寻找什么?现在敌我尚未未明朗,疑点还有很多,先不要轻举妄动,看看他接下来如何……”

    蝶梦微瞥了吴雪两眼,随即轻巧地将手伸进袖子里,摸索一阵,便只见她脸上浮现一抹悔色,心道:“糟糕,我的唤神香又湿了,此般又没有武器在身,若是突遇不测该如何?难道真的要他保护我么?”

    正待二人各自思忖间,只听那人忽而发出一声惊疑,便又惊喜地从卷宗堆里拿出一份,打开来看,忽而惊喜地叫了一声,嘴里兴奋地喃喃道:“找到了,找到了!就是这个!”

    见那人已经找到了他想要寻找的东西,蝶梦便对吴雪使了个眼色,她碰了碰吴雪,用眼睛朝里面比了比,吴雪立马明白过来这个动作的意思:“他已经得手,我们要不要动手?”

    却见吴雪摇了摇头,虽然他并没有表露出太多信息,但是蝶梦还是知道他心里所想:“我们这次休要再莽打莽撞,看看他接下来如何,偷偷跟着他……”

    各自明白了对方的心意,他们便会心地点了点头,这时只听屋子里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那声音先是低沉,后又忽而高亢了起来。吴雪和蝶梦很快便想起了这声音的出处,那正是此前蝶梦找到的蛐蛐的叫声。

    吴雪只觉得怪异:“这蛐蛐怎么跟其他蛐蛐的叫声不太相似?”

    屋子里的那人半晌没有动静,只是呆呆地拿着那份卷宗,站立一阵,便从旁边拿起那个蛐蛐罐,朝口袋里一装,收好了卷宗便要转身出来。

    吴雪他们距离此人不远,如此近的距离,很快便会他发觉,可当他走出门时,只见外面细语绵绵,大牢庭院里一片昏暗,死气沉沉的,除了他一个人之外,别无他人。

    那人松了口气,可他接下来却没有径直离开大牢,而是拿着一串钥匙,朝着关押犯人的牢区走去。

    在屋檐之上,只见吴雪和蝶梦正头朝下趴在那里,二人无不是一脸紧张神色,待那人进了牢房以后,二人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蝶梦轻笑道:“若不是你动作快,我们可就要被他发现了……”

    吴雪苦笑两声,说道:“他翻找地太入迷了,杂音盖住了我们的脚步声和呼吸声,不然非被他发现不可……”

    蝶梦笑道:“你怕什么,这个人拿着蛐蛐罐,大概就是先前那个人,他可不像是什么深藏不露的高人……”

    吴雪无奈道:“人不可貌相,我总觉得此人有古怪,他的那只白蛐蛐也很古怪,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知道啦……啰嗦!”蝶梦嗔笑道。

    吴雪看着监狱黑黢黢的入口,沉声说道:“走,我们跟上去看看……”

    蝶梦睁大眼睛,却惊疑道:“咦,我们还要进去吗?”她看看那犹如地狱般漆黑的入口,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断然拒绝道:“别!还是别跟进去了,反正他也跑不掉,在这等着不就行了吗?”

    吴雪坏笑着看向蝶梦,说道:“要不你先在这里等,我进去看看?”

    听到吴雪这么说,蝶梦又是立马拒绝道:“不行,不行!你把我带到这个地方,自己就跑了,让我一个人在这人间鬼域里担惊受怕么?!”

    吴雪苦笑道:“那你要怎样?”

    蝶梦说道:“直觉告诉我,在这种时候,千万不要分开,不然就会被各个击破!”

    吴雪苦笑道:“那你知不知道,还有一种说法,叫做‘一网打尽’?”

    蝶梦红红的脸上有些愠怒,她从鼻子里冷哼一声,说道:“好了好了,婆婆妈妈的,我跟你进去……看看就是了……”

    嘴上这么说,可真是他们一同进入了监狱,蝶梦便不由得害怕了,她躲在吴雪身后侧,一双手紧紧拉着吴雪的胳膊,看着黑黢黢的监狱,真宛若一座人间地狱。

    里面只燃着寥寥灯火,墙壁上的灯座分隔的很开,几乎是每隔两丈才有一个小油灯。而且监狱里面空气很是污浊潮湿,地面和墙壁上都渗出水渍,弥漫着一股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恶臭的味道。

    蝶梦就好像在飘,她一到这里面便好似有些恍惚,梦游一般拉着吴雪,二人轻飘飘地穿越过一条长长的甬道,道路也渐渐开阔,他们这才看见了一个个牢房。

    那一个个被铁栏封锁的牢房里全是黑黢黢的,墙壁上微弱的灯火照不亮里面的黑。如此看去,便好像一个个深不见底的魔窟,你不知道里面究竟封锁着什么样的厉鬼。

    就连吴雪也有些诧异,心想:“这牢房的状况比起英璃城的那座监狱,可要差远了。这里究竟关押的是犯人,还是一个个地狱里的魔鬼?”

    蝶梦看到这副场景,心中的恐惧已经到了极点,她浑身发抖地靠近吴雪,颤声道:“雪……雪容……我们还是先出去吧?这里面必定有见不得人的东西,要不然怎么这副鬼样子?”

    吴雪心里也是有些惶惑,对于蝶梦的话却没有留意,正当他想要回话的时候,只听这监狱的深处是不是发出一阵阵细微的响动。

    吴雪低声道:“嘘……里面有声音,先别说话……”

    闻言,蝶梦抓着吴雪的手也不由得握紧了起来,吴雪能感受到她在微微发抖,就连他也分不清,那究竟是他自己在颤抖,还是她在颤抖。

    在二人都不再说话之后,这里面便陷入了一片死寂。吴雪像是扎根在此处的树干一样,身子硬挺挺的,就连肌肉也开始僵硬起来。这里静的可以听见他们二人竭力克制的呼吸,还有那如同擂鼓一般的心跳声。

    吴雪紧绷着身体,细细地听着那黑暗深处传来的奇怪声音。只听那声音像是一只病猫在无力地抓着墙壁一般,发出“嘶啦嘶啦”的刮擦声。接着,那声音忽而变了调,像是一条垂死的狗一般,从喉咙里发出的“嘶嘶”喘息声。

    听着那声音,吴雪忽而感觉自己的灵魂忽而被提了起来,一股血气上涌,脑子里“嗡”得一声,就连呼吸也停顿了一下。

    蝶梦已经是吓得浑身抖如筛糠,可是她没有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恐惧,只见她一双眸子露着寒冷的光,正扫视着监狱深处。因为害怕而就将脑袋埋起来躲避,才是自欺欺人。

    她小声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响?”

    吴雪从那声音里回过神来,只见他此刻已经是冷汗满面,这个声音他很熟悉,因为他曾经就被关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迷宫里,听到过这种声音。

    接着,吴雪便惊疑地自语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那些东西……还被关在这里面……?!”

    蝶梦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惊恐地看着吴雪,惊惶道:“……什么东西?”

    吴雪为了安抚她,便笑了两声,说道:“还能是什么?……除了犯人以外,监狱里面还会有什么?”

    蝶梦颤声道:“就算是犯人,这里面关的估计也不是什么寻常犯人……我们还是快走吧!”

    吴雪对于“那种东西”的恐惧,至今仍旧留在他的脑海里,并为此让他做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噩梦。而无论这是猜测也好,实情也罢,这个地方很是古怪,不能久留。

    于是吴雪也忽而蒙生了退意,他实在不想再经历一遍从前他所经历过的黑暗,沉声说道:“走……”

    他们并未深入监狱,只是站在甬道的出口观望了一阵,正当他们想要撤出这黑暗潮湿的魔窟之时,只听一阵呼啦呼啦的机括声响,吴雪猛然一怔,立马拉着蝶梦便向外跑去。

    可还没等他们跑到甬道,便只听一声沉重的巨响,一道铁栅便落了下来,阻拦了出口。而那声突如其来的巨响犹如惊雷,在黑黢黢的牢房内回荡。

    蝶梦惊呼一声,立马往后一缩,待二人冷静下来,只见那铁栅栏将整个出口封死,每根铁柱犹如小孩子的手腕粗细,密密匝匝地横排着,让人想下手靠着蛮力扭开都无法下手。

    吴雪和蝶梦对此突如其来的变故骇然失色,拍打着铁栅栏,可是那根根实心的铁柱却纹丝不动。

    他们像是被关在监牢内的囚犯一样拍打着栅栏,可是除了闷闷的声响和已经疼痛的手,便再也没有什么了。

第四百九十章 算计

    吴雪对此变故骇然不已,蓦地提起一股内力,双掌朝铁栅栏上拍去,可是却丝毫不起成效,依旧纹丝不动地矗立在面前。而他又借着微弱的火光朝铁栅栏的下方看去,那一根根铁柱嵌插在一个更为粗厚的方形铁柱里,严丝合缝的贴合着地面,连一点下手上抬的空间都没有。

    见此情景,吴雪顿时心中一凉,苦笑了一声,心想:“这下好了,怕什么来什么,难道这次又要让我在黑暗里寻找求生的出口么……?”

    而一旁的蝶梦此刻已然是惊骇得花容失色,她颓然靠在铁栅栏边上,轻声呜咽道:“这……这监狱到底怎么回事?”

    没有人能回答她,她满眼泪痕地看向吴雪,只见他正对着铁栅栏,微微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脸色。

    吴雪现在陷入了自责当中,原来只是他一个人倒霉,这次倒是把无辜的蝶梦给牵连进来了。他本身的武功就是个半吊子,何况带着一个不会武功的蝶梦呢?

    吴雪想着,心里便是一片死灰,二人靠在铁栅栏上,久久一言不发。

    半晌,蝶梦才低声说道:“我就说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古怪……可你还是不听我的话,这下好了,我们岂不是都要被困死在这里了?”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是我太冒失了……连累了蝶梦姑娘……”

    蝶梦恶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恨恨地说道:“说抱歉有什么用?不如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出去……”

    吴雪用手擦了擦脸上的冷汗,顿时觉得魂魄从惊吓中回到了身体里,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攀向了鼻子,摸索一阵子,说道:“我们是跟着那蛐蛐达人进来的,一路上走过来也并没有发现其他的岔路……”

    蝶梦说道:“你的意思是……”

    吴雪望向黑暗深处,沉声道:“他一定还在这里面的某处……”

    “那这个机关呢?”蝶梦问道。

    吴雪思忖道:“这机关虽然启动的很巧,但也未必就是那个蛐蛐达人暗中启动的……你想啊,他自己也还在这监狱里面,怎么会把自己也关进去呢?”

    蝶梦说道:“可如果真的是他发动的机关呢?”

    吴雪胸有成竹地笑了笑,说道:“那就说明,这监狱里有其他通往外面的出口……但是现在还不容乐观,毕竟我们对这里了解太少,还须查探一番……”

    闻言,蝶梦顿时便道:“不干!这里面……这么黑……”她畏畏缩缩地朝监狱的深处瞅了两眼,便立马收回目光,“搞不好还有其他什么东西……”

    吴雪苦笑道:“可我们如果就待在这里,那岂不是要白白等死了?”

    蝶梦气呼呼道:“还不是你冒失导致的……?”

    吴雪歉然道:“怪我怪我……等一会儿出去了,你想要怎样都行……”

    听他这么说,蝶梦便也稍稍放下心来,对于吴雪这个心理暗示,蝶梦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用意?无非是怕她过于害怕,而失去了理智和判断。

    可她转而露出了一丝狡黠的微笑,心想:“你害怕我崩溃,我倒要害怕你崩溃呢……你也遇到不少奇事了,这次我到要亲自看看你怎么解决……”

    对于她这种笑,吴雪自然是没有看到,周围只有幽暗的小油灯,而且间隔很大,中间的牢房里究竟有没有关着牢犯,或者关押了什么,一概无法判断。蝶梦魅猾的笑隐匿在里幽微的灯火里。

    于是蝶梦便两只手同时拉着吴雪的胳膊,佯装惊骇至极地说道:“我……我怕要是走不出去……怎么办?”

    吴雪自己心里也没有底,只是他实在不好透露出自己心底那最隐晦的恐惧感。而往往在为别人加油鼓劲的时候,也是再为自己加油鼓劲。一些感情的作用都是相互的。

    所以吴雪也长长吐出一口气,心里稍微放宽了一些,提醒自己道:“你也不是没遇到过类似的情况,为什么这次就这么害怕呢?”如此一想,他便有了勇气和信心,“比这要可怕的多的杀人迷宫我都经历过,还会怕这小小一个监狱?那次我是一个人寻找走失的众人,这次我们是两个人,加之此地并非伸手不见五指,何顾之有?”

    于是他便恢复了信心,转头看着蝶梦,正色道:“放心吧……你之前不是对我说过,要我把以前的古怪经历都告诉你吗?我经历过一次比这要凶险得多的事件,也还是逃出生天,这些无非只是关押逃犯的措施,没有大碍,我们这就去查探查探,定能找到出去的路。”

    吴雪的眼中燃着幽微的火焰,但只那一点火光,也可照亮着宛若鬼域的昏暗监牢。

    蝶梦回过神,却只说道:“好啊,这可是你说的。嗯……如此算下来,你倒是欠了我多少了?那次你打我一巴掌,我可还没找你算账呢!这次出去,我们就清算一下吧?!”

    吴雪苦笑两声,扶起蝶梦,无奈说道:“好……你想打我一巴掌也行……现在我们走近点看看……你跟紧我,不要走散了……”

    蝶梦老老实实地拉着吴雪的胳膊,轻轻笑道:“放心,我会像八爪鱼一样,死死缠着你的……”

    二人借着幽微的灯火,缓慢地朝里面挪步,吴雪心跳有些加快,因为他有一种感觉,而这种感觉是他之前见到那种怪物时才有的恐慌感。而他没有告诉蝶梦关于“夜叉”的故事,只是提醒她说道:“这里面关押着很多穷凶极恶的犯人们,如果他们听见有人进来,而扑上前拍打牢门,你不要害怕,反正这一道道铁门很是结实,每个锯子锯上十天半个月,估计连道痕迹都留不下……”

    蝶梦点点头,说道:“没事……关在笼子里的野兽,跟家禽宠物无异……我不怕的……快走吧!”

    可她心下想到:“你想安慰我,我自是知晓,你想的那种‘怪物’,我更是了然于心,这倒是多谢你的好意了……这里面乌漆嘛黑的,手上也没个刀剑,而且我的‘香料’都湿了,遇到突发情况要怎么办呢?”

    她忽而想起了玉舞焉笑话她的话,当时她和玉舞焉嬉闹,而玉舞焉知道蝶梦内力比不过她,便有恃无恐。

    想到这里,蝶梦便悄悄叹了口气,心想:“我在这里除了能分担一些他心理上的恐慌和焦虑,似乎也帮不上什么忙了呢……”

    走了一阵,后面那个甬道的出口已经彻底被黑暗吞噬,二人小心翼翼地追寻着火光,就像是人类的先祖一样,轻手轻脚地朝黑暗深处踏去。

    这监狱构造也无复杂之处,就是一条道走到底,吴雪和蝶梦一直走到了尽头的那堵墙,摸到了上面被雨水渗透的墙壁,这才明白过来,他们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尽头。

    这一面墙被旁边的灯火照亮,不知从哪刮来死死的凉风,弥漫在这死寂沉闷的监牢内。

    蝶梦向四周望了望,喃喃道:“这就是尽头了……怎么没有一个人影?”

    吴雪微微低头思忖片刻,抬起头观望着湿漉漉的墙壁,说道:“莫非着墙上有通往外面的机关么?要不然那蛐蛐达人怎么会没了身影?”

    蝶梦在旁看了看,说道:“这监狱内的灯火分隔过开,每个牢门都隐藏在黑暗里,就算是他躲在哪一个角落里,我们从旁边走过也不由得能发现……”

    吴雪突然有了一种顾虑,就像是之前他们被蛐蛐达人摆了一道,白白浪费了时间一样,他担心正如蝶梦所说,那人躲藏在这黑暗的某处,趁着他们一股脑走到路的尽头,从而折返回去,打开牢门,是以脱身,而他们便又会被重新关在这里。

    可吴雪转念一想:“如果真是这样,那机关必然是在出口附近,可为什么他深入其中门便关了?难道机关在里面,不在外面?还是说,这里面有多处几关么?”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只觉得头脑发蒙。这牢内的空气实在是太过污浊,恶臭味怎么也挥散不开,而那不知道从何处飘进来的凉风便是他们唯一可以感到慰藉的事物。

    为了防止那蛐蛐达人逃走,吴雪曾经想过要让蝶梦去出口处等着,他们二人一头一尾,防止他暗中逃出去,可是他又转念一想,蝶梦不会武功,遇到了一个男人,恐怕没有反抗的余地,反而还连累了他。如此一想来,便是左右矛盾,找不到一点逃出生天的办法。

    这虽然不是迷宫,但胜似迷宫。一条不算太长的黑暗道路,成了他们解不开的死结。现在吴雪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那个人必然还在这里面,只是不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

    而更让吴雪觉得疑惑的,便是此前他听到的那种怪声此刻已经完全销声匿迹了,这里面就好像只有他们两人了一样。

    这怎么也让吴雪想不通,一个关押犯人的监狱,没有犯人,那又算什么监狱?难不成全是那种怪物?可是为什么一点生息都没有?

    正当吴雪暗自苦思的时候,只听旁边的蝶梦颤悠悠地说道:“你看……那边的监狱门……”

第四百九十一章 门后

    正当吴雪暗自思忖间,蝶梦忽而颤着身体,拉了拉吴雪的衣袖,吴雪回过神,问道:“怎么了?”蝶梦惊恐万分地指向那边一个靠近着最里面这堵墙壁的牢房。

    吴雪起初还未发觉有何端倪,待一阵阴嗖嗖的凉风吹动了墙壁上的灯火,那忽明忽暗的光亮在黑暗中摇曳着,在那团黑黢黢的影子里,吴雪看见了一扇监狱的铁门,一扇被打开的门。

    见此,吴雪起初觉得并无大碍,只当它是被那蛐蛐达人给打开的,但随后一细想,顿时冷汗直流,被凉风吹得他浑身发凉,顿时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一扇监狱的门打开,以目前吴雪收集到的信息来看,无非只有以下几种可能:

    1:那门是蛐蛐达人打开的,他很有可能就躲在里面,或者那牢房内有一处可以通往外面的机关。

    2:从蛐蛐达人那里得知,此前这里发生了劫牢救人的事,那此门便是之前关押反贼的地方,门开着就不奇怪。

    3:此门在机关发动以后打开,里面的“犯人”或者“其他什么”逃了出来。

    只短短一瞬间,吴雪脑袋里就闪现出这三种可能性,而最让他觉得紧张不安的无非就是第三种可能性。

    这里的出口已经被封死,如果这个监牢内关押着一个穷凶极恶的罪犯,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此刻见这大开的牢门便得知,原本关在这牢内的人很有可能已经逃了出来,而且就隐藏在黑暗之中,正在观察着吴雪和蝶梦。

    想到这里,吴雪只觉得浑身冰凉,就连周围的气氛也似乎变得紧张压迫了起来。

    蝶梦往他身边靠了靠,小声道:“你看这门,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打开的,不知道里面原本关的是什么恶人,万一要是个杀人灭口的变态……”说到这里,她已经不敢再说下去了。

    吴雪强撑着一副笑脸,干巴巴地对蝶梦说道:“你……你,你别自己吓唬自己啊……”他吞了口唾沫,“你忘了吗?之前这里可是逃出了一批反贼,也许这就是关押他们的牢房吧……”

    如此说来,蝶梦也稍稍放心一点,可那抓着他胳膊的手却依旧不敢放松。她悄声说道:“那我们去看看吧?总不能就在这让它看着我们不是?”

    吴雪笑了两声,说道:“这里面太黑了,我看看那油灯能不能取下来……”

    说着,二人便紧挨着朝最近的一盏油灯走去,连动静也不敢太大声,在灯火的昏暗光影里,只见两人之影如若一人。

    蝶梦一直躲在吴雪身后,他们二人走到油灯前,吴雪伸出手指微微触碰了一下油灯的灯盏,便冷不丁地吸溜了一口气,缩回了手。

    蝶梦哈哈一笑,说道:“小孩子都知道燃烧的铜灯盏碰不得,你却偏偏要以身试险,真是笨死了!”

    吴雪抓住着片刻的情况气氛,笑盈盈地摸了摸后脑勺,说道:“瞧我,真是笨得可以,这种常识都忘了……”

    “你等一下……”

    蝶梦说着,便将斗篷脱下,递给吴雪道:“你包着吧……”

    吴雪接了过来,又将自己身上的斗篷脱了递给蝶梦,他们二人便像是马戏团里高空抛球的小丑一般,来了个移形换影的法门,只不过有些拙劣。

    蝶梦略带嗔意地笑了一声,接过斗篷,苦笑道:“你这人……嘶……”

    吴雪笑了笑,便用斗篷包着手,取下了油灯,这下光便被他握在手里了。

    “你穿上吧,这里面还是挺冷的……真是奇怪,大夏天的,就算是为了气氛烘托,也不该这么违背常理啊……”吴雪喃喃自语道。

    取了灯,他们二人便向那牢房靠拢过去,此刻蝶梦也是收敛了呼吸,瞪大了眼睛,等待着朦胧的火光照亮那牢笼的瞬间。就连吴雪也不由得收止住了呼吸,周围静的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

    吴雪的身体紧绷着,保持着一个防御的姿势,等到火光照亮了那间牢房之时,却发现里面空荡荡的,除了一些凌乱的干草茎,除此之外,便再也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了。

    蝶梦松了口气,和吴雪相视一笑,说道:“瞧,是我们自己吓唬自己了……”

    吴雪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登时感觉蝶梦说的在理,有些恐惧,都只是人自己在吓唬自己罢了。

    “走吧,进去看看……”

    他们二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吴雪举着灯四下里照了照,忽而将灯火停留在了一处墙壁上。吴雪走进看了看,只见那面墙的墙根处,有着横七竖八的深深抓痕,而那抓痕,有类似人手的五指印,于是他心里疑惑,喃喃道:“就算是发了疯的牢犯,也不可能凭着手指在坚硬的墙上划下抓痕而不皮脱肉磨的……这些……”

    蝶梦凑近一看,撇了撇嘴,惊疑地说道:“这里怎么会有这样的抓痕存在?难道这里面的犯人都是铜筋铁骨么?”

    吴雪看见此诡异的抓痕,脑海里忽而闪现出过往的一幕。他的心不由得一沉,只觉得毛骨悚然,心里骇然道:“糟糕……糟糕……那东西真在这里……那么现在它们岂不是就在这黑暗里潜伏着?”

    他此般想着,冷汗挂满了额角,只觉得这里宛如危机四伏的地狱,是一刻也不能多待了。

    虽然吴雪已经想到了会是什么东西在这里留下了这般抓痕,可他却不敢告诉蝶梦,只是压低了声音,说道:“小心一点,这东西有古怪……”

    他不这么说还好,这么一说蝶梦反而更害怕了,她靠近了吴雪,眼睛惶惑地环视四周,只感觉这周围的黑暗里杀机四伏,压抑地让人喘不过来气。

    吴雪调匀呼吸,随后便仔细的观察了一下此间牢房。这顶多算是单人间。方方正正的构造,头顶被封死,看不见上面的房梁,吴雪想:“这就是一个正立方体……”

    他随后看向牢门,只见上面封锁牢门的铁链还挂在那里,只是那门锁已经打开了,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吴雪疑惑:“难道是有人把这个牢门给打开的?”

    他一想到原本关在这牢里的东西,便觉得浑身发怵。对于那个诡异恐怖的东西,吴雪到现在依旧心有余悸,只想着:“若是这里面的东西,真的是被人刻意放出来了,那现在岂不是就在这黑暗的某处徘徊着?而这出口又被铁栅栏封死,这下着监狱就是个没有出口的死胡同了,若是真的碰到那怪东西……”

    他不由得想起此前和张节陵、游天星二人密探迷宫之时,游天星仅一手绝妙的暗器绝活便能射瞎一只大夜叉的双眼,酣斗之余还能毫发无损。而再观张道长,还记得在狭窄的地洞里,他拂尘一出,那一只迅捷的小夜叉便被扭断了脖子。

    而此刻吴雪手无寸铁,又没有他们二人那种绝世的高招,碰到了夜叉,岂不是他二人就只有送死的份?

    吴雪惴惴不安地想:“张道长和游大哥皆是一身绝活本领,而我能像他们一样,安然无恙地从夜叉嘴里逃脱吗?”

    眼下的情势已然十分危机,且他们不知道那些怪物什么时候会突然蹦出来给他们一个惊喜,令人防不胜防。他没有敢告诉蝶梦,这抓痕究竟是什么东西留下的,他以为蝶梦傻傻地认为这些抓痕都是铁打的高人留下的。

    蝶梦全然知晓吴雪的心思,暗自气呼呼地,在心里说:“你这傻瓜,笨蛋!真把我看扁了!就算是傻子,也知道凭人的手指,是不可能在墙壁上留下这样尖锐的抓痕的!你真把我当成了你的累赘了吗……”

    蝶梦微微颔首,悻悻然地想到:“你总是满嘴张道长、游大哥,说他们武功盖世,天下无敌,全把自己看扁了。你一身绝世妙功,还未发挥出此功原本该有的三分力,便把自己否定了,真是个笨蛋,大笨蛋!”

    吴雪有时真的挺傻,他总会认为别人会按照他所认为的来认为。就像是此刻情景,他早已经被蝶梦一通腹诽,大笨蛋,大傻瓜都当了。

    在这间牢房内待了一阵,吴雪便看向外面深邃的黑暗,只觉得古怪异常,那个大活人,怎么就消失不见了?还是说这里有一个密道,可以通往外面?吴雪无法一一细细考量,但是他有一种感觉,就算是真有一个密道,也不会是在这关着怪物的牢房内。这牢房无论怎么看,除了一面铁门,其他五面都是一块块沉重的大石块浇灌堆砌而成,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有机关的藏处。

    可他们又不得不出去,就算是外面有潜藏的怪物存在,他们不能一直被困在这里,谁知道以这个府衙人员的办事效率,会多长时间才能发现大牢的出口被封死了呢?

    吴雪定了定心神,对一旁正恨恨瞪着他的蝶梦说道:“这里的犯人……大概已经逃出去了,玉姑娘追的大概就是这一批犯人……我们先出去,看看其他地方有没有可以逃出去的路吧……”

第四百九十二章 黑暗中的跟随者

    蝶梦正当暗自腹诽着吴雪,心里暗怪他自怜自艾,时时刻刻把张道长、游天星、石业兰他们挂在嘴边,说他们如何如何厉害,说他们武功如何如何精妙绝伦,全把自己看扁了。

    她瞥着眼,微微撅起嘴,嗔怨怪罪地斜溜着眼看吴雪,心想:“你本身就已经身怀绝世神功,只还没有发挥出它的三分力量,便就如此。我看就算是你真的将天下最绝妙的武功学成,也还是一副怂包软蛋样!”

    正当她暗自嘀咕吴雪此时,却见吴雪看向她,说道:“走吧……我们先出去看看情况,再做打算吧……”

    蝶梦赶忙将眼光从吴雪身上抽离回来,轻描淡写地“啊”了一声,是以做认可。

    吴雪此刻忧心忡忡,他举着灯走在前面,可灯火幽微飘忽,二人步行牢狱之间,周围鬼影重重,加之又出奇的沉寂,更让他心生不安。蝶梦缓缓跟在他身后,微微低着头,不知道此刻正在想什么,只见她时不时地用手指抵着下巴和脸颊,时不时地点点头,好像想到了什么问题的解决办法。

    只是没想到,吴雪突然从前面来了一句:“想什么呢?这么专心……”

    蝶梦只顾着想心思,却没有发现吴雪正回头望着她。蝶梦赶忙跟进两步,笑道:“没想什么……”

    (他想的我全都知道,我想的他怎么可能会知道呢?)

    吴雪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跟紧点儿,这里面没准会有危险。你可不要被人捉了去,这黑嘛嘛一片,我没有游大哥的冥眼能找到你……”

    蝶梦心想:“又是别人,又是别人!你就不能相信你自己嘛?!”

    可她却不露神色地笑了笑,便紧跟上去,笑道:“什么是冥眼?还有,那个小胡子对你很重要吗?”

    小胡子是蝶梦对游天星的专称,他未过而立之年,却喜欢在嘴唇两边留着两撇犹如眉毛一般的浓密胡子,看起来很有几分男人味道。再加之他喜欢笑,而每当他微笑时,他的两撇小胡子也在跟着笑,那样的自信而诡魅的笑总是会让人觉得放心的,起码你不会怀疑他。

    吴雪边走边说:“冥眼嘛,是游大哥独一无二的奇门异术。那一双眼睛可以洞若观火、明察秋毫,尤其可以在黑暗无光的地方视物,实乃全天下少有……”

    蝶梦笑盈盈道:“那不就是野兽的眼睛吗?你看那些野兽,在夜晚里它们的双眼犹如鬼火,诡异魅惑,原来他长了一双野生动物的眼睛……”

    吴雪闻之哑然,只能苦笑道:“虽然说得不怎么好听……大概就是这么个道理吧……”

    接着,蝶梦便又问道:“我听你老是提起他们,提起时又止不住神色黯然,那他们人呢?”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幽幽道:“发生了一些事,导致我与他们失散了……而今连他们是生是死都不明了,实在令人忧心……”

    他们走得很慢,并且一一检查了每一个牢笼,只是令吴雪觉得奇怪的是,每个紧锁的牢门后面,全部是空荡荡一片,哪里有牢犯的身影?吴雪想,怪不得这里悄无声息,静得可怕,原来连一个犯人都没有。与此同时,他又产生了一个疑惑:一府大牢,怎么可能会连一个囚犯都没有呢?要是说天下太平到无人做贼作恶,吴雪根本不相信。那么又为何会有此怪景?

    而令吴雪稍稍放心的是,他们走了一圈,发现人为打开的牢门只有最里面那一扇门,其他的都牢牢的紧锁着。

    吴雪蝶梦二人说起此事,蝶梦更显疑惑之色,说道:“可真是奇怪,那些反贼都是关在这里面的,难道劫牢的人把全部的人都劫走了?可为什么其他牢门都没有动过的痕迹?”

    她想了想,冷冷说道:“好像这里只有我们两人……连那个蛐蛐达人也不见了踪影……宛若是一座吃人的黑暗地狱……”

    听她冷冰冰的语气,吴雪只觉得脊背发凉,讪笑道:“现在情况还没搞明白呢,别说的这么吓人……什么地狱不地狱的……”

    接着,他停下了脚步,望着前方黑暗的深处,沉声说道:“除非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黑暗的监牢,那可能才是真正的地狱。”

    蝶梦想着心思跟着吴雪,他忽而停下脚步,她撞到了他的后背,紧接着便撤回两步,说道:“怎么了?”

    吴雪缓缓回过头,只见他的脸上蒙着一层晦暗的幽影,忽闪的火光在他脸上跳耀着,而见他神情,却是一副极其冰凉诡异的面孔。蝶梦见他如此可怖的面色,不由得退后两步,戒备道:“喂,你……你别吓唬我啊……虽然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很阴暗,但这里不是家中,你不要胡作非为啊……”

    吴雪依旧是那副疑惑诡异的神色,问蝶梦道:“……你有没有听见脚步声?”

    蝶梦微微歪斜着脑袋,失笑道:“脚步声?我们的算不算?”

    吴雪却摇了摇头,用一种低沉的可怕的语调说道:“不是。不是我们走路的脚步声……”

    蝶梦的心弦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挑拨起来了,几乎快要崩断。她冷不丁地打了个哆嗦,瞪大了眼睛,颤声道:“不是我们走路的声音?那难道是飘着的声音吗?”

    说到这里,她把她自己吓坏了,在这样一个冰凉黑暗的环境里,她情不自禁想要想寻找到一丝生气,并像是飞蛾扑火一般向他靠拢。可是,她又颇为忌惮吴雪那古怪的神色。跟往常对他的印象一联系起来,便认为是此处无人,而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内心被道德底线束缚的牢狱打开了,里面的恶魔正要蚕食于她。蝶梦虽然害怕,但是她也害怕吴雪那种表情,于是她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动,没有急着靠向吴雪。

    吴雪显得有些讶异,“飘?”他想了想,接着道:“不是飘,确实是走路的声音。这个声音似乎跟我们走路的声音频率很接近……就好像是按照我们的走路方式在走一样……”

    蝶梦缩了缩身子,怪异道:“会不会是那个蛐蛐达人?可我怎么没有听到?”

    吴雪一脸忧虑、紧张地说道:“那脚步声夹杂在我们二人的脚步声中间。我发现了,我们走的频率不一样。当我脚落地的时候,你的脚才抬起来,那脚步声不是我的脚步声,而是你的。”

    蝶梦嗔怨似的瞪着吴雪,说道:“我的脚步声又什么奇怪之处吗?”

    吴雪思忖道:“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起,你的脚步声似乎比之前的沉重了一些……可是那脚步声却没有跟你的脚步声完全的重合。那个脚步声的落脚,似乎要比你稍微慢一点,但是已经相差无几了……”

    蝶梦眨眨眼,说道:“呃……你的意思是说……?”

    吴雪一脸阴沉地说道:“那个东西在学你的走路方式……它想混在我们中间,好不让我们发现……”

    蝶梦却笑道:“虽然你没有小胡子的冥眼,但是你耳朵很好使嘛……”

    吴雪挤出了一丝苦笑,她似乎还没有搞清楚状况。而吴雪从他们二人的脚步声中辨别出那多出来的脚步声,只感觉浑身发凉,心口似有大鼓擂响。他明白,那略显沉重的脚步声,不可能是那个瘦巴巴的蛐蛐达人的脚步声。

    想到这里,吴雪冷汗直流,他动也不敢动,当他们停下脚步声的时候,那个古怪的脚步声也随之停止了。他浑身紧绷,像是一尊雕像一般,一双眼睛借着微弱的灯火四下里看去,可是周围笼罩着一层让人看不透的深邃黑雾,他怎么也没有发现。他侧着耳朵,细细地聆听着监狱内的声音。

    见他凭借着感知去搜寻周围的所有动静,蝶梦便也没有再说话,她静静地看着吴雪,保持着离他两步远的距离。

    她暗暗心想:“你不是有所特长嘛,为何非要去羡慕别人?别人眼睛好,你的耳朵好,这就是你异于常人之处。就像我嘛……哼哼,就没有你的耳朵好使,我可没听见什么奇怪的脚步声……”

    吴雪细细听着,这监狱很静,静的可以听见他们二人的呼吸声还有咚咚有力的心跳声。

    稍等一会儿之后,吴雪忽而紧紧蹙起眉头,将耳朵微微偏斜,他听到了两下极其细微的声音,就好像是溶洞里滴下的水滴一般。

    只是那声音在被他捕捉到以后,便消失了,他又听了一阵,那滴水声便又响了起来,这次好像不是一滴水落在路面上的声音,而像是一摊烂泥掉落在地面上的沉闷声响。

    与此同时,吴雪忽而确定了声音的来源方位,他举起油灯,朝着蝶梦身后照去,却只见一个朦胧的黑影出现在了幽微的光晕里。

    那朦胧的黑影东西约莫七八尺高,正处在蝶梦后面三四步远的距离。吴雪顿时见此阴影,顿时感觉浑身过电,直冲头皮,浑身的毫毛顿时竖了起来。

第四百九十三章 黑暗中的跟随者(其二)

    吴雪一照见那黑影,顿时心中一凛,一股巨大的无形冲击力扑面而来。他吞了吞唾沫,对于这个约莫七八尺高的阴影,他脑海里已经出现了它的相貌。只是那黑影静止站立在离蝶梦三四步远的地方,并没有多余的动作。

    对于蝶梦跟在蝶梦身后的黑影,吴雪没敢告诉她,免得她受了惊吓,再又惊吓到了那黑影,那他们三个就都要受惊吓了。

    见吴雪神色诡异地看着自己,蝶梦略略往后退了半步,可此时吴雪却紧跟着上前半步,伸出手,小声地说道:“别动!”

    可蝶梦只认为他是图谋不轨,而且他看向自己的眼色太过可怕,就好像是黄鼠狼见到老鼠,猫儿见到了鱼一样,充满了荤腥的气味。她缩着身子,戒备地瞪着吴雪,说道:“你……你……你要干什么?我早就知道你是个居心不良的采花大盗,可没想到你竟然……竟然这么色胆包天……公府之上,竟敢心生不轨?”

    吴雪只哭笑不得,他一边冲蝶梦做眼色,一边警戒着她身后的那个阴影。可蝶梦此刻却好似根本不了解吴雪实意她的眼神一样,偏偏又往后退了一步,这下离那阴影又近了一步。

    见到蝶梦与那阴影只有不到两步的距离了,吴雪顿时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满心焦急地瞪着蝶梦,可蝶梦却瑟瑟发抖的躲避着他的目光,双手抱着自己的胳膊,好像是一个受坏小子欺负的小姑娘一般。

    吴雪此刻百感交集,他想直白地告诉蝶梦,在她的背后,有一个奇怪的阴影跟随着她,却又怕她受惊。可若是不告诉她,她又把他当成了不怀好意的坏胚子。她此刻就像是一个腹背受敌的猎物一般,前有狼后有虎。

    吴雪额角的冷汗唰唰往下掉,他伸出手,制止道:“就这么远,别动了!”

    蝶梦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了一丝极其隐晦的笑意,只是那略显狡猾的笑容转瞬即逝,被惶惑戒备之色所取代。

    吴雪悄悄看了一眼那个阴影,见它依旧未动,这令吴雪很是疑惑,心里想着:“这怪物怎么如此老实?”

    可他不敢让蝶梦以肉身试险,那怪物的丑恶狰狞的模样还深刻保留在他的脑海里。他没有信心,他怀疑自己,他担心自己,担心蝶梦。他认为自己没有张道长和游大哥的那种手段,自然是对付不了这种怪物。蝶梦与那怪物只不过咫尺之遥,若是她退到了怪物怀里,那岂不是白白送上门的美餐?而吴雪还清晰的记着,那些被怪物纷抢而食的人的惨状,极是触目惊心,令人发指。

    蝶梦狡黠的笑,吴雪并没有发现。此时他满脑子都是恐惧和紧张,往日的画面一一在脑海里浮现,那些令人无法直视的惨剧,那些无可挽回的结局,他只能当一个旁观者,一个不夹杂任何感情的彷徨者,等待着结局的来临。他并没有能力缔造结局,只能像一块浮萍一样随波逐流,只能当一个自艾自怜的可怜虫,一个悲惨结局的见证者。那些突如其来的死亡,那些措手不及的离别,那些已经消逝的容颜……全部都镌刻在他脑海里,像是烈火一般炙烤着他。

    这是一个怪物。吴雪认为自己连一个人都打不过,又怎么能打败一个力大无穷、凶神恶煞的怪物呢?他陷入了极度的困惑和悲哀之中。

    他怀疑自己,否认自己,觉得自己只是一个靠着大树乘凉的小喽啰,而他自己分文不值。是个废物。一个什么都做不到的胆小鬼,一个改变不了任何结局的失败者。

    当他有高人在旁时,就会觉得无比安心,似乎连人都变得自在了起来。他不要怀疑自己,因为他本来就是想靠着他们来庇佑自己,而自己只要承蒙他人关照,就可以高枕无忧。

    他循规蹈矩,从不越界。他一直都认为自己是个平凡人,跟大千世界里的芸芸众生一样,为了钱而发愁,为了情感问题而忧伤。他只想当一个缩在洞穴里的鼹鼠。他的眼睛看到的,只有这世界无尽的悲哀和惨剧。

    有时候,他只想闭上眼睛,只用心去体会这个世界,可是他怎么也安静不下来。眼睛看不到的,不代表就真的不存在。那些丑恶,那些龌龊,那些卑鄙无耻的,都让他内心的牢笼愈发坚固。外人打不开,自己出不去。他的世界偶有光明,但很快便熄灭了。他觉得他在寻找什么,或者在等待什么。可是这是一个连他自己都解释不清的朦胧理念。他的心里有一个完美的世界,那里人民其乐融融,无论是富户之家还是普通民众都可以安居乐业,互不侵扰。官差们都兢兢业业,不再游手好闲,不再刻薄冷酷。没有矛盾,没有争端,没有孩子凄惨的哭喊,没有男人无助的哭声,没有女人绝望的哀嚎……

    这注定是幻想。没有什么东西是完美的。人无法完美,其他事物也注定无法完美。可是吴雪有时候是个悲观主义者,他面对残酷的现实,没有石业兰的豁达,没有张道长的诙谐,没有游天星的淡然。他为之痛苦,为之绝望。尽管有时候,这些他自己都不会发觉。某一个瞬间,他感觉自己不像自己,而是一个只会对别人憧憬的怪物。没有一张脸是属于他的。他的内心是一片荒原,任何人都可以进来,任何人都可以离去。他并不为之感到意外。这才是最大的意外。

    就像此刻,他面对这样一个躲藏在阴影里的怪物,竟然害怕地瑟瑟发抖,似乎连逃跑的勇气都没了。可是蝶梦就在他面前,在那个怪物的面前。

    吴雪产生了一种错觉,究竟那怪物是不是自己的倒影?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这个怪物是他心里的黑暗面?

    可是蝶梦正微微歪着脑袋,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她的目光里闪动着明亮的火光,像是好奇,又像是怜悯一般看着纠结的吴雪。他始终没有勇气,也没有信心让他踏出那一步。

    吴雪只憋屈得冒汗,浑身如同火烤一样,心里有一只猫在挠。蝶梦的嘴角缓缓上扬,不带笑声地说道:“你这是怎么了?承认了?妥协了?接受我给你加的罪名了?”

    (她离怪物只有咫尺之遥,她离怪物只有咫尺之遥,她离怪物只有短短不到两步的距离……那个怪物,那个怪物!那个怪物正在她背后等着她,等着她投怀送抱!)

    “你承认你自己了?”蝶梦面带笑意地说道,像是梦语,“你在害怕……”

    吴雪身体微微颤抖着,虽然发现那个怪物只有短短一瞬间,但是吴雪已经开始害怕了。他的心里只有恐惧和自我怀疑。

    (这是个怪物……这是个无法打败的怪物!怪物!怪物!他在害怕,他在恐慌,他在怀疑!)

    (为什么,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们的世界充满了悲哀和绝望?为什么这世界充满了对死亡的阴影,为什么这世界充满了对活着的恐惧?)

    没有谁懦弱胆小,没有谁勇敢坚强这一说。所有人都像是水晶玻璃一般脆弱不堪,轻扰既碎。嘴上说着坚强的,嘴上挞伐着他人懦弱胆小的,才是真正的胆小鬼。有的人只是发现了自己的懦弱,而有的人永远陷入了癫狂。他们用狂欢来冲淡自己的弱小,他们用丑恶的嘴脸驳斥别人的一切。只要找到一个比他还要弱小胆怯的人,那他就不算是个胆小鬼。

    下面,是骂人的用词。

    不分排列先后,没有规律。

    蠢货!废物!胆小鬼!垃圾!臭狗屎!老鼠屎!欺诈者!懦夫!智障!

    烂泥!白痴!偷鸡摸狗!鸡鸣狗盗之徒!糜烂!放荡!狂妄!自大!

    屎壳郎!屎球!黄鼠狼!垃圾!臭狗屎!白痴!智障!坏了一锅汤!高傲的嘴脸!竖起的中指!废物!胆小鬼!

    尽情去狂欢吧!尽情去放肆吧!

    尽情去挞伐吧!尽情去痛哭吧!

    只有短短一瞬间。

    吴雪想到了悲惨的结局。

    他在颤抖,他在兴奋,他在害怕,他在恐慌,他在紧张。

    蝶梦身着鲜红的衣服,身后便是无尽的黑暗。她嘴角带着怀疑、好奇的笑意,正微微歪着脑袋看着他。

    他们停下来只有短短的一瞬间,可是吴雪却感觉过了很久。而那个阴影里的怪物却没有动静。

    有那么一瞬间,吴雪怀疑那怪物就是人本身的倒影。只有在面对恐惧的时候,人才会面对自己。

    你在怀疑自己吗?你承认自己是个胆小鬼了?一直胆小下去?并逃避所有将来的恐惧?蝶梦的话依旧回荡在吴雪脑海里。她装作若无其事地看着吴雪,嘴角微微上翘,像是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一般。可是她知道,他知道吴雪心中所想要的,所顾虑的,所担心的,所深深畏惧的。

    那一瞬间,吴雪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

第四百九十四章 黑暗中的跟随者(其三)

    吴雪稍稍恢复了镇定,但是对于当前刻不容缓的情势依旧畏惧、恐惧。他离蝶梦三四步的距离,蝶梦离那阴影三两步的距离,周围静的可以听见他们的心跳声。

    而那个阴影没有动,也正是因为没有动静,才更让人害怕。

    蝶梦知道吴雪此刻心里在想什么,她故意装成一个爱闹别扭的小姑娘,故意让他担忧,让他恐惧。对于吴雪没有信心的问题,蝶梦知道,唯有让他面对最真实的感受,并接受自己,哪怕并不是什么完美的存在--只有才能突破自己内心的囹圄。

    她并不害怕自己会身临险境,甚至殒命,因为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眼前这个矛盾纠结的少年了。

    吴雪长长吐出一口气,稍稍定了定心神,神情忽而变得凝重坚定起来,一双凤眼呈现出恰到好处的弯曲弧度,一双修如方刀口的眉毛微微皱起。他必须要快,在惊动那个怪物之前就把蝶梦拉过来。若是失手,那么他们两人距离那怪物的嘴只有不到两步远,就是一顿盘中餐。

    就在此时,不知道从哪里吹过来一阵微风,灯影闪动间,只见监狱中黑影一忽闪,吴雪飞起两步到了蝶梦跟前,搂着她的腰给带过来两部,而吴雪的眼睛一直未离开那阴影。

    蝶梦娇呼一声,便感觉耳旁生风,光影流转,便到了吴雪面前,她笑盈盈地看着吴雪的侧脸,心想:“这不是动作很迅捷吗?比起轻功,未必就比那小胡子差多少。而且你现在身藏父亲所创的绝世神功,只需稍加体会指引,便大可有作为,偏偏要妄自菲薄!”

    吴雪对蝶梦低声说道:“那东西一直跟在你身后,学着你的步调走路。”

    借着吴雪手中飘忽不定的灯火,蝶梦向那边望去,只见一个身长七八尺的怪物。那怪物形如枯树铁枷,浑身泛着隐晦的光泽。其面如青鬼,头上长着如同杂草般的乱发,下獠牙啮上唇,身子站得笔直,正微微歪着脑袋,从牙缝里间歇地滴着黏糊糊的口水。

    蝶梦显得很是吃惊,不由得瞪大了双眼,捂着嘴惊愕道:“这怪物什么时候跟在我后面的?!它为什么要学我的动作?”

    刚才蝶梦站在吴雪的对面,就是微微歪着脑袋,笑着看他。只是蝶梦是背对着那怪物,不然吴雪有些好奇,这怪物是不是连人的表情都可以模仿。吴雪想来,蝶梦的表情如果被这怪物学去,肯定很怪异,很滑稽。

    吴雪暗暗叹了口气,心想:“这怪物就像是我一样,一直觉得他人身上冒着耀眼的光,只顾着学习别人,而忘记了自身的闪光点。而所有人,就算是再平凡不过的人,都是有闪光点的。”

    吴雪并没有说话,可蝶梦却对此心知肚明,只听她冷不丁地笑道:“这样就对了嘛!”

    吴雪被她这突然一句没来由的话搞得有些迷惑,蝶梦自知见吴雪突破了自己心中的枷锁,暗暗开心窃喜之余,有些得意忘形了。她捂住嘴,满脸惊恐地看着对面那怪物,颤声道:“这……这家伙怎么长这样啊……怎么会有长成这样的人?!”

    吴雪哭笑不得道:“这……已经不是人了……”

    蝶梦眨巴眨巴眼睛,看向吴雪,小声嘟囔着:“已经不是人了?那就是说他之前是人喽?”她斟字酌句地说道。

    吴雪沉眉道:“正是。这怪物就是由人变的……”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那学着蝶梦动作的夜叉。“夜叉”这个名字,是张节陵根据中原传说取的。

    蝶梦惊愕道:“人怎么可能变成这副鬼样子?你在跟我开玩笑,是不是?这也许是某种还未发现的新生物,我回去就好好的翻一翻生物百科图谱,看一看有没有这么个怪物!”

    对于蝶梦有些孩子气的话,吴雪只能苦笑不已,说道:“它可不是什么善良的瑞兽,这怪物吃人,尽管它在变成这样吃人以前也是人。”

    蝶梦往吴雪身边靠了靠,她一双妙目满是惶惑地戒备着那怪物,忽而又是噗嗤一笑,笑盈盈说道:“那它为什么要学我呢?它没有立马从后面偷袭,吃了我,看来也不是你说的那么坏嘛……”

    吴雪依旧保持着警惕,但对于蝶梦来说,可能她孩子气的心灵见什么都是可爱的,善良的,唯有吴雪是那独一无二的恶类。吴雪知道这怪物的真面目,所以不敢掉以轻心。蝶梦可以,他绝对不可以。如果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能打动他的话,蝶梦的笑容算是一个。他不想这笑容蒙上阴影,就像是从前他不想见到花儿被雨水凋零一样。

    可那怪物却让吴雪疑惑不解,之前他见到地夜叉,都是凶恶狰狞的,张着血盆大口,将人咬成碎片。可今天这只牢狱里的夜叉为什么脾气会这么好?吴雪心想:“难道这就是蹲过号子的夜叉鬼吗?”他不由得对监狱的作用而暗暗赞不绝口了。

    吴雪和蝶梦缓慢地退后,可那夜叉依旧没有什么大动静,只是时常露出一种在人脸上才可以见到的隐晦的疑惑之色。只见它并未急着攻击他们,而是时而歪歪脑袋,时而动一动脸上紧绷的坚硬的如同铁甲一般的皮肤。

    吴雪看了看蝶梦,再看看那只奇怪的夜叉,忽而明白了,它是在模仿蝶梦的神情!只是它终究还是学不来蝶梦独有的纯稚神态,倒显得滑稽诙谐了。吴雪微微张开嘴,笑道:“你看它,它竟然在模仿你的表情,跟你多像啊,惟妙惟肖的……”

    此言一出,蝶梦登时愠恼地瞪了吴雪一眼,恨恨地踩了他一脚,“你才跟它像呢!大笨蛋!”

    吴雪被着奇怪独特的夜叉给弄得惊奇不已,只觉得这是一只特立独行的夜叉。心宽喜之余,说了错话,他自知理亏,歉然道:“抱歉抱歉……我见到这样一只特立独行的夜叉,有些惊讶……”

    蝶梦气哼哼地瞪了吴雪一眼,转而看向那看着她的夜叉,笑道:“你看它为什么要一直盯着我看?”

    吴雪苦笑道:“大概是觉得你比较可口吧……”

    “哎呦!”

    于是,吴雪又被蝶梦恶狠狠踩了一脚,这次比上次更加用力。

    尽管这是一只少见的,没有一见到人就扑上去攻击的夜叉,但是对其狰狞面目吴雪还是抱有戒心。就像是人们是视觉动物一样,见到好看的人,便会觉得连他/她的心都跟他们的皮囊一样是美好的。那见到长得不怎么样的,甚至就连他/她的灵魂都被否定了。

    吴雪拉着蝶梦缓慢地后退,那怪物的身影一点一点沉浸在渐渐消退的光芒之中,一直到它彻底沉溺于黑暗之中。

    可就在此时,在那黑暗里忽而发出一阵怒吼声,像是野兽一般嘶哑的嗓子接连咆哮着。

    吴雪心中一凛,就在他刚想要拉着蝶梦逃离的时候,只见那夜叉鬼从眼前那微光里窜了出来,直扑向二人!

    蝶梦适时地收敛了笑意,转而娇呼一声,一下子扑向了吴雪怀里。吴雪心中叫苦不迭,心想:“它扑向你,你扑向我,我扑向谁?”

    可那夜叉来势汹汹,狰狞面目昭然若揭,吴雪不得不退。那夜叉已经扑到了二人面前,就在此时,吴雪忽地提起一股内力,搂着蝶梦往旁边一掠,随之将手中的油灯迎着夜叉泼洒了过去。

    那夜叉没扑到香喷喷的蝶梦,反而扑到了一道燃烧的烈油,登时身上油火四起,两条尖锐的利爪胡乱挥舞着,整个监牢里满是尖锐凄厉的咆哮声。

    蝶梦被此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她呆呆怔怔地趴在吴雪怀里,两只手按在他胸前。二人背靠着墙壁,吴雪因为这一猛退而撞到了墙壁,此刻感觉心口一股气上不来。

    他不敢怠慢,强撑着疼痛搂着蝶梦站起了身,接着便又取下一盏油灯,可以做照明,也可以做武器。

    那夜叉的咆哮声响彻整个幽暗的监狱,令人闻之色变。

    蝶梦趴在吴雪怀里,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心想:“我可得再给你加点难度才好,让你彻底打破心中的牢笼!”如此想着,她便嘤嘤而泣,浑身颤抖着,就连一双腿也开始发软,吴雪紧搂着她的腰肢才没让她颓然倒地。

    吴雪此刻心惊肉跳,心想那怪物还是发了兽性,可眼下蝶梦身惧如泥,我又没有那种绝世神功,怎么可能既照顾她,又兼顾御敌呢?

    正在他忧心忡忡之时,那夜叉鬼身上的油火已经熄灭,它站在一盏油灯的微光里,宛若厉鬼矗立。

    吴雪对蝶梦说道:“你去后面等等我好不好?我马上就跟过去……”

    他想独自面对夜叉,可不料蝶梦却根本不把脸从他怀里抬起来,她的身体很凉,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眼看便要站立不稳。

    吴雪无奈叹了口气,苦笑了两声,心想:“这下该如何是好?难不成今天我们两就要成为夜叉鬼的饵料了吗?”

    正当他满脑子胡思乱想之时,他忽而感觉心口一疼,接着便感觉眼前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了起来。

第四百九十五章 突发

    这不是吴雪第一次有这种状况了,突发时整个人就像是灵魂出窍,眼前天旋地转,头脑发蒙,接着眼前的一切事物都开始旋转扭曲,像是掺了水的调色盘一般,五颜六色的油彩在空白的世界里翻飞,最终变成一团耀眼的白色。

    之前吴雪有过几次这样的感觉,而且来的没有任何预兆,犹如此次,正当他一边扶起蝶梦,一边戒备着那边的夜叉鬼之时突发的眩晕感一样。接着,他感觉身体很冷,而且最近这种感觉愈发频繁。

    吴雪心中暗叫不妙,他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世界纷飞乱舞,身体如同覆上了一层冰霜,让他的肌肉和筋骨变得僵硬机械。蝶梦的身子也很凉,吴雪的手落在她的肩上一侧,不知道究竟是她身子冰冷,还是自己更冰冷。

    蝶梦原本心里想着要给吴雪来一点挑战难度,可没想到自己身体隐疾突然爆发,登时犹如冰霜覆骨,全身软弱无力得不能动弹。她颓然倒在吴雪怀里,连抬起脸看他的力气都没了。

    她暗道不好,可这的病发症似乎比以往都要强烈,而且来的很不是时候。

    “若我再动用他内力,很有可能我们两个都要受累……可如果我任其自由,也还是会连累他……”想到这里,蝶梦忽而有种想哭的委屈感充盈着她的眼眶和脆弱的神经。“我二人本身异体异命,可偏偏有比翼鸟、连理枝的誓愿。难道正因为如此,才会遭受此劫难?……难道这一切终究是妄想吗?难道这一切都是只是不甘心落空的执念吗?”

    蝶梦艰难地喘息着,每呼吸一口,便会觉得有无数把尖锐的小刀在身体里肆意破坏、切割着。难以忍受的疼痛。非**的一种抽象化表达。

    “可为什么偏偏是这时?”蝶梦的额头抵着吴雪的肩膀,痛苦万分地想,“难道我做的这一切,终究还是要败给苦难的现实吗……”

    她现在离他很近,紧紧挨着,可是她却有一种感觉,就像是你看到一朵很美丽的花,就知道它终究要衰败凋零一样。花落花开,人一旦远去了,还能再失而复得么?这种无比悲戚的情感盘踞在她心头。

    吴雪靠在牢房潮湿的墙壁上,只感觉意识模糊,好像有万般星辰在头脑里旋转,那边那只夜叉鬼黑黢黢的身影依旧在幽暗的灯火里矗立着,像是一座石雕像,犹如铁甲般的皮肤闪着微弱的光芒,像是一个本不该在这世界上的勾魂鬼。

    他不知道蝶梦真实的状况,但是吴雪很白,如果他此刻因为这种愈加频繁的症状而倒下,那么他们今天必然会被这怪物撕碎。

    与此同时,那怪物像是一只观察猎物的野兽,当它发觉猎物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便要扑出一击,最终将其捕获。它从喉咙里发出类似痰卡着喉咙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低吼着,像是正在警告对方的恶犬一般。

    正当吴雪和蝶梦被眩晕冲击之时,那夜叉鬼抓住时机,忽而朝他们扑了过来,大张着两只枯瘦坚硬的铁爪,展翅而来。

    眼见那夜叉鬼满是凌乱、尖锐牙齿的血盆大口到了不到三步远的距离时,吴雪忽而搂着蝶梦,二人一齐朝旁边颓颓一翻滚,那夜叉鬼来势汹汹,一股巨力挥来,爪子抓在了墙壁上,登时留下四道抓痕。

    吴雪和蝶梦几乎是擦着那夜叉鬼的爪子而过,吴雪只感觉一股凌厉的腥风扑面而来,而他们有惊无险地避开了过去,翻滚一阵,吴雪强撑着意识,将蝶梦放在墙边,而此刻他才发觉,蝶梦一双眼睛紧紧闭着,眉头痛苦地紧蹙着,咬着下唇,可是她却没有丝毫力气再去帮助吴雪了。她甚至连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了。

    接下来吴雪骤然便迎上去,想将夜叉鬼给引开。而他之前拿在手里的油灯早已经在之前那一次袭击当中掉在了地上,火油飞溅,满地明火四起。而那夜叉鬼显然不像其他野兽那样害怕火,它身坚硬似铁,之前吴雪泼出去的火油就只在它身上留下了浅显的烧痕,此刻正冒着些许恶臭的青烟,令人闻之蹙眉。

    吴雪弯着身体直视着夜叉鬼,可他此刻意识朦胧,眼前的再不断旋转,而他很明白,自己千万不能倒下,如果现在倒下,那他们真的就成了夜叉的盘中餐。

    就在吴雪神思无比困顿的时候,他忽而睁开眼睛,身体也随之剧烈颤抖起来。只见他的嘴唇红了,新鲜的血迹从他嘴中溢出。他以一种无比强硬的方式克服了身体的弊病,嘴里甜甜的铁锈气味让他血气上涌,以至于他身体都开始热了起来。而之前那犹如附骨之疽的寒冷,被犹如烈火般的内力而驱散。他一瞬间从那困顿不堪的境地中脱身。

    那夜叉鬼微微歪着脑袋,好奇似的看着吴雪,歪头这个从蝶梦那里学来的动作,似乎它很喜欢。只听它忽而咆哮了一声,在两丈开外忽地朝吴雪扑了过来,吴雪早有戒备。

    夜叉虽然皮坚肉厚,而且还有一对如同铁钩般的利爪,但是它进攻的动作相对单一,就像是原始的野兽一般,靠着利爪和牙齿捕杀猎物,而无法像人一样武式多变。

    吴雪心想:“此刻手边没有武器,而火油似乎对它也不起什么作用……还是要以躲闪为主,想办法找到它的弱点。”

    他眼睛微微往旁边一瞥,只见蝶梦正背靠在墙边,鬓发碎乱,胸口明显地起伏着,正强撑着意识无比担忧地看着吴雪。

    之后便见眼前闪过一阵道道朦胧的身影,在光影幽暗的监狱里忽闪着,恰似地狱群魔出没,她将眼光落在吴雪身上,只见他微微弯着身子,像是一个角斗士一般保持着身体的弹性和力度。

    而就是眨眼间,又是一道拉长的黑影在墙壁上掠过,吴雪早有准备,他往旁边疾掠两步,而与此同时,那夜叉鬼的利爪到了吴雪的跟前,吴雪眼中精芒一闪,他忽地一出手,一把抓住那夜叉鬼的手腕,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拉扯着吴雪的胳膊,蔓延到他半个身体上,只听他低吼一声,硬是止住了那夜叉鬼猛烈地冲击力。就是这短瞬间,他抬起一条腿,重重地朝那怪物后腰砸去。

    只听沉闷的“噗通”一声,那怪物被吴雪踢倒在地,他疾退三步,一脚踏着墙壁,动作连贯地一抄手,以极快的速度一把抓起墙上的油灯,朝着那夜叉鬼丢了过去。

    只见半空中拉起了一道流火,直落到了夜叉鬼的身上,那一瞬间的明亮火光将周围的黑暗照亮片刻,也在吴雪和蝶梦二人遥对的眼中闪亮了一下。那火油落在夜叉鬼的身上,顿时平铺着燃烧了起来。

    顿时一道震耳欲聋的凄惨咆哮声响彻整个监狱,似连地面都位之颤动。被这怪物这么近距离一吼,吴雪顿时感觉五神具荡。

    那夜叉鬼上身带着火,一对眼睛被火焰染红,张开大嘴就朝着吴雪疯狂地扑来,而吴雪早已经退避三舍,又是一阵灵动的身法,接连抛过去几盏油灯,那怪物登时上半身被烈火吞噬,它发狂地怪叫着,两条利爪剧烈地挥舞着,在监狱里横冲直撞。利爪所过之处,墙壁无不是留下了道道深刻的抓痕,吴雪只觉得不寒而栗,心想:“这若是一巴掌拍到人身上,岂不是要连皮带肉都被带走了?”

    他在昏暗的监狱里跑动着,只见一道黑影穿梭其中,登时便抛出了五六盏油灯。而那油灯里的存油大都所剩无几了,那夜叉鬼身上的火烧不多时便渐渐黯淡了下来。吴雪未敢给这怪物喘息的机会,又丢出三盏油灯,那油灯被他内力一贯,蓦地带着三声哨响,拉扯着三道流火飞射向夜叉鬼,那夜叉鬼身上的火还没熄灭,便又被火上浇油,烧灼的疼痛让它发了疯,疯狂地扭曲着身体,两只爪子抓到什么就撕扯什么,只见在它周边的地上、墙壁上,刻下了无数的抓痕,令人触目惊心。

    那夜叉鬼上半身尽被火焰吞噬,已然失去了理智,而它逐渐靠向蝶梦所在的位置。

    吴雪从此地望去,只见蝶梦有气无力地靠在墙壁边,她紧锁着眉头,微微低着头,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在那燃烧着火焰的疯狂的怪物边上,她显得格外的娇弱不堪。

    见那发了狂的夜叉鬼靠近了蝶梦,吴雪眉眼一凛,忽而扑身上前,在那怪物的利爪落在她身上的时候,横着将她抱起,疾退出两丈。

    而那夜叉鬼的爪子落在了监狱的牢门上,登时一阵闷响,而那牢门忽而被它给拍变了形。

    吴雪心里后怕,胸口似有一口大鼓擂动。就在此时,他感觉到脸上有什么冷冰冰的东西,只见蝶梦缓缓抬起手,那冰凉的手指轻轻落在了吴雪的脸上,接着游走到他的下巴上,她眼睛里闪动着光芒,露出一丝微笑,说道:“下巴上都是血……”

第四百九十六章 怪物的弱点

    蝶梦隔着火光和暗影凝望着吴雪,此刻他只是一个影子,一个类似于幽灵一般的黯淡身影。他出没在光影飘忽的昏暗监狱,而跟随着他的是另一个来自地狱的恶魔。一段噩梦。而蝶梦只感觉自己是在做梦,一个有些真实,但是又没有真实质感的梦。在她的梦里,吴雪客凭借着顽强的毅力克服了他内心里面潜藏十几年的恐惧,那固若金汤的堡垒只在一瞬间便灰飞烟灭。

    她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微笑,而完全没有注意到逼近的危险。蝶梦只感觉到浑身寒冷,好似寒冬腊月里的暴风雪,一片一片雪花将她包裹,而她也骤然变得轻盈,好像在空中漂浮着,连同她也变成了一片洁白的雪花。

    她在这寒冷的世界里旋转着,舞蹈着,尽管没有人欣赏,但万事万物便是她的座上宾。

    蝶梦感觉自己轻轻落了地,接着便感觉一股不属于冬天的暖流涌向她,像是奔腾不息的大海汪洋,极其温柔又略带粗暴地将她掀起。她想,也许我是一只海鸥。

    那暖流正将她体内犹如附骨之疽般的冰霜溶解,似乎就连她心里潜藏依旧的却又不能言明的苦楚全部化解,犹如五月的晚风,温暖而和煦。

    她有些惊讶,因为她在看了吴雪最后一眼闭上眼睛的前一刻,看到的却是冰冷锐利的利爪和死亡的阴影。可是她并不为此而恐惧,她无时无刻不在面对死亡,所以她并不害怕。只是有一些担忧,担忧一个正在迷茫的灰烟之中挣扎的,担忧一个正在无时无刻的矛盾和痛苦之中纠结的大笨蛋。而这个大笨蛋她不得不去为之担忧。

    “明明就是个连手指破了个口就痛哭流涕的胆小鬼……”

    她曾经无数次这么说。可是她始终放心不下,因为那是只属于她独有的一份记忆,那是一个只属于她的大笨蛋,就算再笨一点又有何妨?

    蝶梦这么想着,露出了解脱一般的微笑。可是一阵风起,满世界的雪花都在飞舞,她被漫天纷飞的雪花包裹,可是这雪花却有着阳光的味道和温暖。

    当她再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吴雪牢牢抱起,从那被油火烧得发了狂的夜叉鬼的利爪下救出。而只听一声巨响,一扇监狱的牢门登时被拍变了形状。

    吴雪心口犹如一口巨鼓擂动,而他此刻还在后怕,若是他再慢一秒,哪怕就一秒,蝶梦也会命丧那夜叉鬼的尖锐利爪之下。而那个夜叉鬼因为巨疼之下用力过猛,利爪卡在了监狱牢门里,限制了它活动的自由,而它为此而大声怪叫着,挥舞着手臂,监狱铁门被它拉扯的“咯吱咯吱”直响,令见者骇然。

    借着微光,蝶梦看着吴雪的侧脸,那是一种从未在吴雪脸上见过的、坚毅的、冷峻的、略带沉稳的表情。她不由得轻轻地伸出了手,那只手很凉,像是一块冰一样,而她也随之露出了微笑,将指尖落在了他的下巴上,那里满是已经擦干了的血污。

    而她能感受到那一股暖流的来源,正是横抱着她的吴雪的温度。这一次不是蝶梦擅自抽离吴雪的内力,而是他不由自主地为她运功抑制寒毒。

    而吴雪被她冰凉的手一激,顿时思绪从那怪物身上抽离开来。蝶梦面带笑意,忍不住轻声说道:“怎么都是血?”

    闻言,吴雪如同覆了冰霜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一丝笑容,回道:“刚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许是老毛病又犯了吧,差一点就晕了过去。没有办法,只能才破舌噬血……”

    他现在嘴里还有浓厚的血腥味,在鼻子闻起来是一种有些怪异的铁锈味,而吴雪舌尖的疼痛尤在,那感觉像是嘴里衔着一把生了锈的铁剑。

    蝶梦眼睛里闪着跳动的火光,轻笑着说道:“你不是害怕这怪物么……又为什么舍生来救我?”

    闻言,吴雪苦笑道:“是我把你放在那里的,如果对你见死不救,恐怕我会一辈子活在阴影里……”

    蝶梦却气哼哼地说道:“说实话!我不想听你客套!”

    吴雪见心思被她戳穿,不由得苦笑两声,心想:“她察言观色、洞悉人心的本领倒是一流……我想什么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于是他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是害怕一个人在这地方……”

    蝶梦胸有成竹般的坏坏一笑,悠然道:“你很怕黑、怕孤独对不对?所以宁可冒险救我一回,也不能让自己一个人在这漆黑一片的监狱里跟一个夜叉鬼作伴,是也不是?”

    吴雪只苦笑着摇头,心里却道:“这小丫头!看似天真无邪,实则一张嘴可是厉害得很,伶牙俐齿、巧舌如簧,丝毫饶不得人……”

    就在此时蝶梦忽而跳下了吴雪的怀抱,她倔强地想要站起,可是体内寒毒还未全然压制下去,身子便颓然一软,又欲倾倒下去。

    吴雪拉着她的胳膊,将她重新搀扶起来,苦笑道:“你这又是闹得哪一出别扭?”

    蝶梦只回过头恨恨瞪了他一眼,说道:“既然你真这么想,那我就去投了夜叉鬼好了,让它一口咬死我,就再也没有人烦你了!”

    说着,她便想挣脱吴雪搀扶着她胳膊的手,可是没走出两步,便又见她身子微微摇晃,多有不便之处。吴雪暗暗叹了口气,走过去拉起她,说道:“我承认我是有那一种想法……”他略显不甘地苦笑两声,接着道:“可……可我们也算是朋友了吧?若是让你死在我面前,我绝对会后悔一辈子……”

    蝶梦小声嘀咕一句:“谁要跟你这家伙做朋友……”

    吴雪拉住她,看着那夜叉鬼,此刻它仍旧没有从牢笼的束缚中挣脱出来,只是它身上的油火已经熄灭了,烧灼的青烟散发着一种恶臭的气味。它不断挣扎着,但是过不久便消停了下来。

    吴雪之前将这周围的油灯全部丢了过去,而此刻那夜叉鬼身上的火光逐渐消散,这一片区域顿时陷入了彻头彻尾的黑暗之中。

    随着火光的熄灭,那怪物的动静也停止了,整个监狱重新恢复了死寂。吴雪不安地拉着蝶梦往有灯火的地方快步走去,而蝶梦此刻依旧有些眩晕,她头抵在吴雪的肩膀上,说道:“那怪物还活着么?”

    吴雪摇了摇头,沉声道:“它皮坚肉厚,如同披了一层铠甲,别说是一层油火,就算是用刀剑也未必伤得了它……”

    蝶梦向那片寂静的黑暗之地望去,说道:“难道……难道这怪物就没有什么弱点吗?”

    吴雪想起了上一次跟张节陵、游天星二人一同落入迷宫之中,游天星独自对付一只夜叉鬼时的情景。

    他凝望着那怪物的方位,回想着当时,思忖道:“要是说弱点,也不是完全没有。就像是身披甲胄的兵将,也有盔甲覆盖不到的地方。它的眼睛便是弱点之一……”

    想到这里,吴雪有些懊恼,这里的灯火太过幽暗,看不清这怪物身上盔甲的分步。但是他明白,根据人体的脆弱部位来看,那怪物的腿弯、腋下、手肘等关节连接之处无非就是弱点。

    可是问题随之而来,他手中并没有武器可用,若是让他徒手跟这个凶神恶煞的夜叉鬼紧身肉搏,除非他有石业兰那种内力和应变力,否则,那就是羊入虎口。

    想到这里,吴雪又开始懊悔,为什么之前出门的时候不把那黑剑带上呢?

    而就在此时,只听那边的黑暗之中发出了“咯咯咯”的声响,犹如怒火中烧的野兽的低吼声。

    接着又从那黑暗里发出一连串打击的巨响,此画面颇具震撼力,接着那打击声在不断急促放大。吴雪心中一凛,他明白这怪物挣脱束缚是迟早的事,所以便对蝶梦说道:“现在怎么样了?能不能走路?”

    蝶梦却哭丧着脸,摇了摇头,努起嘴说道:“这腿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估计是被这怪物吓坏了吧,太也不争气,偏偏这个时候使不上力……”

    吴雪听她略嫌俏皮的语调,不由得苦笑两声,无奈道:“只是不知道,这怪物会不会爬墙?”

    蝶梦疑惑道:“爬墙?”

    吴雪看向监狱,之前他观察监狱的构造,此监狱与其他监狱不同的是,每一个牢房都是在上封死的,于是便在这大监狱里分隔成一个个单独封闭的小牢房,而每间牢房大概有**尺高。

    吴雪想了想,说道:“我们到牢房上面去……”

    说着他便蹲了下来,蝶梦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却故意装作不知地说道:“你这是干吗?像一只癞蛤蟆……”

    吴雪苦笑道:“你踩着我的肩膀,上到监狱上面,我随后就到……”

    时间紧迫,而那夜叉鬼挣脱束缚是迟早的事,蝶梦便点了点头,踩着吴雪的肩膀上到了牢房顶上。

    接着,吴雪便向后退了几步,准备助跑一段轻功上房。

第四百九十七章 关于秦姑娘

    吴雪后退几步,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酝酿着沉滞的内力,便快速地朝着墙边冲去。他接着惯性一连在竖直的墙面上踏了三两步,正当他双手挨到监狱顶的时候,忽而胸口一疼,接着那股整如泉流的内力便断了。

    而与此同时,那边的黑暗里忽而闪过一道黑影,吴雪眼见着那只发了疯的夜叉鬼直扑向自己,可是他此刻尴尬地在这里吊着,上不去,也不敢下来。而就在此时,蝶梦双手拽着吴雪的胳膊,嘴里喊道:“你腿用点力!”

    那夜叉鬼此刻已经飞扑到了吴雪的跟前,吴雪急忙喊道:“你快松开手,不然我们两都会掉下来!”说着,他眉目一沉,飞起一脚正踹中那夜叉鬼的面门,那怪物冲力本就强劲,而又加之与吴雪硬碰硬,登时尚且虚弱的蝶梦拉扯不住吴雪,二人都被劲力给带了出去。蝶梦娇呼一声,眼见着二人都要掉落下来,可那夜叉鬼暴怒至极,连续的用利爪挥打着吴雪,他躲避之余,连续脚踹那夜叉鬼的面门,接着便蓦地身子飞起,落在了牢顶,而蝶梦经过这么一折腾,早已经是头晕目眩,将欲坠落。

    当她觉得如堕云里雾里之时,此时那游丝般的神魂回体,忽地睁开眼睛,却只看见面前那夜叉鬼的丑恶狰狞的面目,登时不由得惊叫了一声,就在她将要掉落下去之时,而接着便被吴雪拢着她的腰,一把将她拉了回来。

    而那夜叉鬼一连猛扑落了空,真暗自气恼,在下面嗷嗷直叫,卖力地扑腾着爪子,登时墙面碎屑飞舞,硬是给它扣出了一块块凹痕。

    吴雪和蝶梦终是松了一口气,颓然坐倒在地上,过了好一阵子蝶梦才缓过来神,她眼神颇为幽怨,斜着睨向吴雪那边。吴雪被她这么一瞧,心想指不定她又是要怪罪自己。正当他做好了准备之时,没想到蝶梦却忽而咯咯地笑了起来,只是听她笑声中间,气息略有颤巍浮动,想是身子抱恙未愈。

    吴雪双手支在身后,愈发觉得她的笑有猫腻,便笑着道:“你笑什么?”

    蝶梦笑道:“今天可真是太刺激了,真没想到,从前只能在神鬼志怪小说里才能见到的怪物,今个儿总算是见到了一回真面!”

    吴雪只觉得她孩子气犯了,一番惊险下来,还能笑得如此明艳的,恐怕就只有她了。而他对此甘之如饴,并不以为意,只是同样报以微笑。

    “这只怪物真的是夜叉鬼么?原来我只在一些搜神志怪小说里见过,今天一见,倒还有些不敢认呢……”蝶梦说道。

    吴雪苦笑道:“这夜叉鬼的名字,是张节陵张道长取的,估计他也是看多了小说吧,才取此名。”

    蝶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便接着问道:“这么说来……你们之前是见到过这种怪物喽?”

    吴雪则微微垂下眼帘,他轻声喟叹道:“你还记得你被关在江船笼子里的事吗?”

    蝶梦脸上露出惊惶恐惧之色,楚楚可怜地轻声说道:“记得……”

    “就是那次,我们莫名其妙就到了那大江底下的一个迷宫里,在那个迷宫里满是这种怪物……”吴雪说道,“也就是那次,我们遇见了你,当时还把你和一个故人弄混了……”他眼睛微微看了一眼蝶梦,“毕竟你们真是太像了……”

    蝶梦撇撇嘴,说道:“就是那个叫秦如梦秦姑娘的?”

    吴雪喟然道:“正是她。”

    蝶梦眼睛忽而看向吴雪,像是拷问一般闪动着威胁的光芒,幽幽道:“她究竟有什么好,你这么对她念念不忘?”

    吴雪一怔,苦笑道:“我没有对她念念不忘……”

    “那你为什么老是提她?”蝶梦坏坏地笑道。

    吴雪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才不算是个花心的人渣,可是他明白自己的心意,“那还不是因为有一个跟她长得特别像,但是性格却截然相反的人在我旁边么?我总是感觉很奇怪……”

    吴雪感觉,有蝶梦在身边,似乎对秦如梦的记忆都深刻了一些。

    蝶梦笑道:“可惜,你好不容易去一次群仙林,却没有找到秦姑娘,却找到了蝶梦……”

    吴雪至今尤不敢忆起那晚在群仙林里的情景,说来惹人笑话折羞。只是他深深疑惑,这个秦如梦真是犹如鬼魅一般神出鬼没。当你要寻找她时,她怎么也不出现。可当你不找她时,她偏偏又出现在你面前,还一脸悠闲淡然的笑,恰似“春风拂面,沉醉人意。惘然回首,红花满楼。”

    吴雪苦笑道:“怎么说的我好像是那里的常客?我不喜如此的……”

    蝶梦歪斜着媚眼,撇嘴道:“采花大盗还嘴硬……我又不是不知道雪公子你的秉性……要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大胃口想把群林十二仙全部吃进去?”

    吴雪只当她还对那晚他豪招群仙林十二位小仙女之事耿耿于怀,便苦笑着摇头。

    此时,下面那夜叉鬼见不到人影,但能闻到人香味,心里像是被猫抓了一样难受,直把墙面抓出了一道道抓痕,连蹦带跳,就是上不来,只能愈发着恼火。

    而上面完全是有恃无恐,蝶梦好像忘记了下面还有一只吃人的怪物,呶呶不休地追问吴雪。

    秦姑娘是个怎么样的人啊?她长得怎么样?是干什么的?家世如何?有没有对吴雪有所表露?或者有没有吃兰儿的醋?蝶梦眼中泛着八卦的光,好奇地问道。

    这一连珠炮似的追问,搞得吴雪晕头转向,只对往日那些原本稀松平常的小事,都感觉变得变得不清不白了。

    他颇有耐心,一一回答道:“秦如梦秦姑娘,年龄大概比我大一些。我感觉她比我小,但是她总叫我雪容弟弟。大概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吧……身高与我同般,相貌多妩媚,说话咄咄逼人,但却不恼人。家世如何……不太了解。但她是当今如梦圣教的大姐大,估计也是不差的吧……做事诡秘,经常神出鬼没,让人摸不着头脑……”

    一番总结下来,秦如梦这个女孩子的特点被吴雪以他自己的认知而说了出来。蝶梦饶有趣味地听着,时不时还点点头。

    她笑盈盈道:“你这不是对她很了解嘛……”

    见蝶梦神色颇为怪异,吴雪连连辩解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与她只见了寥寥数面而已,最多算是熟人……”

    “你这么说,是不是因为兰儿?”蝶梦眼睛眯了眯,依旧面带笑意。

    有这么一瞬间,吴雪感觉眼前蝶梦的神貌与秦如梦重合了。而他即刻便排除了这种念头,心想:“也许天底下就真有这么巧的事……她们虽相貌颇神似,但脾气秉性多有异处,当是两人……”

    蝶梦却心里嘀咕道:“你就是太过优柔寡断,可有时候却我行我素,好像天地间所有的矛盾你都有一份……”

    二人闲谈了一阵,以做休息。此前接连劳累加之他二人都是突然犯了病,早已经是内支外透,疲惫不堪。闲聊一阵,调息一番,如此便好了许多。

    这时候,吴雪突然问道:“蝶梦姑娘是不是身子抱恙?不知为何最近你总是身子冰凉,体虚无力?”

    见吴雪眼睛略带狐疑,蝶梦却转了个圈,说道:“我见你最近也是,时常晕厥过去,是不是有病啊?”

    蝶梦打太极一般,又将球给他踢了回去,便苦笑道:“这一点上,你倒是跟秦姑娘颇为相似……从不好好回答别人的问题,只是一直兜圈子,反而问别人问题。”

    蝶梦眯了眯眼,笑道:“在这么一点上,我与你同感。不知雪公子是不是跟秦姑娘久了,耳濡目染学会了她说话的方式?”

    吴雪苦笑,心想:“你瞧,这不就没完没了了么?这就是秦如梦惯用的说话方式。她对于自己,从来不透露甚多,而是更愿意当一个提问者,倾听者。”

    于是吴雪咳了两声,说道:“我也不知道我最近是怎么搞的,老是感觉浑身无力,还时不时地头脑发晕,最严重的时候,还会通体生寒,绞痛难忍……”

    他看向蝶梦,问道:“蝶梦姑娘身体如何?”

    蝶梦却显得极为羞赧,嗫嚅道:“这都是因为……因为……”

    见她如此扭捏羞涩,吴雪脸上也是忽而一热,只怪自己问得太多,而不是所有事都可以明面上来讲。

    可没有想到,蝶梦却忽而一笑,悠然说道:“我身子好的很呐!你就不要担心我了……”

    吴雪有些狐疑地点点头,看了看四周,这监狱上面连贯着,只上面无灯,黑黢黢一片,看不真切。

    他拉起蝶梦,二人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可就是这么一拍,吴雪感觉有些黏糊糊的东西沾染到了屁股后面。他颇为古怪地凑到鼻子边闻了闻,顿时一股略带腐烂气味的腥臭扑鼻而来。

    吴雪不由得蹙眉,狐疑道:“真是奇怪,我屁股怎么会流血?”

    闻言,蝶梦噗嗤一笑,捧腹道:“胡扯八道!你又不是女人……怎么会……”

第四百九十八章 偷梁换柱

    吴雪苦笑了两声,心里却愈发觉得奇怪,他走进有火光照亮的地方,看了看手指,只见丝丝殷红覆在指腹,他又闻了闻,还是那般刺鼻的腥臭味。他狐疑地说道:“是血……真是奇怪,这上面怎么会有血?”

    而此刻那夜叉鬼已经不知道跑去了哪里,监狱里又重新恢复了了无生息的死寂。

    蝶梦朝下面看了看,说道:“那怪物走了……”

    他们二人缓缓朝前走着,可吴雪冷不丁地绊到了什么东西,一个踉跄差点摔个狗啃泥,他稳住身体,朝后面的黑暗看去,接着下面依稀的火光,那里似乎有一团黑影横在那里。

    吴雪从下面取上来一个油灯,向那边一照,顿时浑身一振,蝶梦看到那黑影的真容,顿时“哎呀”一声捂住了眼。

    在他们三步外,正躺着一具死尸。吴雪蹙着眉走进一瞧,只见那具尸体面容满是恐惧和不甘,而在他的脖子和胸口,有着挤出几处骇人的伤口,凝固的黑血染满胸襟。

    蝶梦瑟瑟发抖,惧色道:“这……这里怎么会有死人?”

    吴雪举着灯看了看,说道:“这人死了没几天……”

    他再看死者的衣服,愈发觉得万分古怪,这人身上穿的乃是官差衙役的衣服,可他再细细一瞧,顿时骇然失色,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

    蝶梦被他着一动弹吓了一跳,“你怎么一惊一乍的?”

    吴雪脸上蒙着一层阴影,他蹙起眉头,沉声道:“这人我见过……”

    他想起之前来临江府报官那次,守门的两个衙役,其中那个向吴雪讨要好处的,正是此人。

    蝶梦惊奇道:“你见过?这人是谁啊?”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他不忍心再见那人临死前的表情了。那僵硬可怖的神情永远留在了他的脸上,并随着时间终将化作尘泥。

    “这人是临江城守门的衙役,可怎么会死在这里?”吴雪满腹狐疑地说道。

    就在这时,蝶梦又娇呼了一声,吴雪回首望去,只见她满脸惧色,手颤抖着指向后面。

    吴雪朝那边定睛一看,顿时感觉脊背发凉。只见在幽微的火光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十来个黑影。而当他们走过去一看,只见那些人无不是喉咙、胸口中了数刀而死。而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这些人都穿着官服,有的是文官礼服,有的衙差短打。

    吴雪登时心提到了嗓子眼,浑身的汗毛都浸泡在寒凉污浊的气息里。

    “怎么会……这些临江府的官员,怎么都死在了这儿?!”吴雪失声道。

    蝶梦浑身发抖,躲在吴雪身后,说道:“是谁这么胆大妄为……竟然连朝廷命官都敢杀?”

    吴雪感觉头脑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他吸溜一口冷气,心中惶惑不已。等他定了定心神,这才发现此事的严重性。

    “无论是谁杀了这些官员、衙役,只能说玉姑娘此刻危险了……”

    吴雪接着说道:“而这些人都大概死了三天时间,而玉姑娘回府两天,这杀人灭口发生在她回府之前……那她回到临江城,见到全府上下官员神秘消失,难道就没有怀疑么……”

    这时候,蝶梦在旁幽幽道:“如果那些官员并没有神秘消失呢?”

    吴雪一愣,“没有消失?”他忽而眼中放光,登时明白了过来,“如果真有一群恶徒敢杀朝廷命官,再来个身份调转偷梁换柱,再伪装成他们……”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如果事情真的像是猜测的这样,那玉舞焉现在正身处一个周边尽是恶魔的环境中。

    吴雪只感觉不寒而栗。

    “如果真是这样,那那些恶徒的目的是什么呢?”蝶梦狐疑道。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

    吴雪百思不得其解,心想:“难道是因为这劫牢救人一案?可这些悍然匪徒真的如此费尽心机,不惜杀掉一府上下官员,就是为了救几个反贼么?”

    他越想越奇,越想越怪,但是令他觉得惊恐不安的是,无论他们是处于哪种目的,玉舞焉的境况都很堪忧。而她初来乍到,本就是天都派来追查反贼一案,自然不熟悉临江城本地的官员,就算是有几个杀了真的官员的反贼偷梁换柱,她也分辨不出来。

    吴雪蹲在地上,仔细检查那些官差们尸体,而蝶梦伫立沉思,此刻她脸上的稚气一扫而空,被一种狡黠精干的神色取代。她见到这些尸体以后,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弥漫在心头,令她觉得惶惑恐惧,可是更多的却是疑惑。

    蝶梦心想:“玉姐姐此行所带人马不多,而此刻又有暗敌伺伏,她这么贸然地追过去,只怕是要腹背受敌……”

    她实在不敢相信,一府之官尽被歹人杀绝,这一件事的后果是什么。朝廷震怒,必然血流成河。而她又不得不为玉舞焉的安危担忧。就算是玉舞焉武功高强,但是她脾气火爆难以变通,虽此刻为官以来改良稍许,但比起真正的江湖恶人,心机城府还是差了很多。

    蝶梦忧心忡忡道:“现在玉姐姐下落不明,而今又发现了官差的尸体……这一前一后的怪事,可真的令人担忧……”

    吴雪蹙着眉头,死者他已经全部检查了一遍,无一例外,全部是咽喉、胸口中刀而亡。他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脑子里一股胀痛感让他疲惫不已。他站起身,没有再看那些死者一眼。

    “当务之急,还是找到那个玩蛐蛐的小贼,他是唯一一个事发后出现在府衙里的官员。如果真的是偷梁换柱,调包了朝廷的官员,那么此人也很有可能是个伪装的贼子……”

    一切的因素都指向那个蛐蛐达人。而那个人究竟在什么地方?是不是还在这监狱里?如果还在,为什么他们一直找不到他呢?这些夜叉鬼又是怎么一回事?

    吴雪想起了云响寺一事结束后,他们一行人夜半报官,而拉出来的夜叉鬼还惊动了当地的百姓,都说是人间现恶兽,纷纷放炮换符以求家宅平安。

    他一直都很好奇,那些夜叉鬼后来被怎么处理了?如今在临江城监牢里再次见到这个怪物,更令吴雪觉得心中生寒。难道它们就是被关在这些监狱里?吴雪思忖着,只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方便指清道明的说出来。

    一座监狱……一只夜叉……吴雪和蝶梦……还有一个蛐蛐达人……

    这时候,吴雪想了一想,对蝶梦说道:“走吧,我们再往里看看……”

    蝶梦有些害怕,说道:“什么?还要往里面去?”

    这时候,吴雪提高了嗓音,“再去看看吧,没准那个家伙现在正躲在那里窥视着我们,偷着笑呢!”

    而随后,吴雪熄灭了手中的灯火,二人有重新陷入了黑暗之中。

    蝶梦已然知晓吴雪的计谋,便小声说道:“我们真的还要往里去吗?”

    吴雪随后拉着蝶梦于一黑暗处爬了下来,小声说道:“当然不用。我们就在这等着,我们在明,他在暗,指不定他就在等着我们被夜叉鬼吃掉呢……”

    蝶梦点点头,看向出口处,“真是奇怪,难道他就不怕夜叉鬼吗……”

    接着,他们二人便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注意着监狱里的动静,只是这种感觉别提多诡异。爬在一群被残忍杀害的官差中间,而且周围又是黑黢黢、静悄悄的、怪物出没的监狱,气氛甚是诡异。

    一阵静默,耳边充斥着神秘的、嗡嗡的声音。这里静得出奇,太过安静反而让人觉得恐慌。

    就在他们快要放弃的时候,只听监狱深处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吴雪和蝶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皆是向那声音的来源看去。

    过不多久,便见一黑影出现在了灯火里,吴雪见之一喜,此人正是那个蛐蛐达人,而这也就说明这个监狱并没有什么暗道,而是一个死路。

    只是奇怪的是,那个蛐蛐达人却在嘀嘀咕咕说着话,而他周围没有一人,只见他手里拿着那个珍爱的蛐蛐罐,另一只手抚摸着,阴恻恻说道:“我的宝贝小心肝……他们都死了吗?”

    只听一阵蛐蛐声响,那蛐蛐达人古怪地笑了笑,说道:“大概是死了……两个毛头小子怎么可能从夜叉鬼的手里逃脱?”

    吴雪只感觉脊背发凉,心想:“这人原来不是自言自语,是在跟他的宝贝蛐蛐说话……”

    可接下来的一幕便更让吴雪觉得匪夷所思。

    只见那蛐蛐达人缓缓走来,紧随其后的黑暗里,跟出了一个阴影。那个阴影正是出没在此监狱里的夜叉鬼!

    只见那蛐蛐达人在前面走着,那夜叉鬼就在后面跟着,二人脚步一致,几乎没有差别。

    吴雪冷汗只猫,心想:“难不成这夜叉鬼又看上了这个蛐蛐达人,跟在后面学他走路?”

    可他的疑惑很快就被打消了。只见那人忽而停了下来,幽幽道:“果然做事还是要留一手……你说是不是啊?”

    他古怪地笑着,缓缓向后看去。

第四百九十九章 驯服

    吴雪和蝶梦就齐身爬在牢房顶上,在黑暗中偷偷观望着下方。真让吴雪觉得诡异的并不是那夜叉鬼跟在那蛐蛐达人身后面,而是那蛐蛐达人神情阴冷且在自言自语,像是对他手里的宝贝蛐蛐说的,又像是说给紧随其后的夜叉鬼听的。

    而就在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阵,脚步忽而停下了。只见他脸上蒙着一层阴影,只是那在微光中浮现的笑容直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他回过了头,神情自若地看了看身后的夜叉,而那夜叉鬼也极其驯服地站在那里,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他用一种对老友说话一般的语气说道:“还好我有备无患,不然此事若是被两个毛头小子给坏了,那岂不是白煞了这样的优秀武器?”

    吴雪只觉得既诡异又奇怪,诡异的是一个人见到背后有这么一个怪物尾随竟然不会害怕。可他转念一想,兴许是这怪物就是此人放出来,等它把吴雪和蝶梦杀死之后,再伺机出来逃走。可他们这样的态度,就好像是一对拥有奇怪友谊的老朋友一般。吴雪心想:“难道这蛐蛐达人就如此胆大,不怕这怪物突然兽性大发,将他啖食?”而此中最让他觉得奇怪的,就是吴雪和蝶梦之前做的那点小伎俩,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怎么一回事。若是这蛐蛐达人当时藏在一个能窥视整个监狱的地方,那他就不会被他们骗过。可他偏偏安然走出来,无惧身后的怪物,无视吴雪和蝶梦的诡计。吴雪心想:“难道他藏在一个看不到我们的地方?”此番一细想,直让吴雪觉得疑点重重。

    那蛐蛐达人和夜叉鬼在幽暗的灯火里对视一阵,那蛐蛐达人便忽而一笑,伸手摸了摸那珍爱的蛐蛐罐,接着便像是极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当初要对亏我留了个心眼啊……不过那些秘密报案的人也是蠢,竟然还把那种秘术之法交予公堂,而不留以己用。不然……呵呵,别说一个小小临江城,就算是打下半壁江山来,又有何难?”

    闻言,吴雪顿时感觉一股凉气从脚底灌上了头顶,他心口似有鼓擂,思忖道:“难道府内并没有处理掉那些东西,而是把它留下来予以己用?”可他接下来便起了疑心:“那这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一个府衙的公人,还是伪装的反贼?难道伪装一事仅仅只是觉得我们的猜测?那这些官府的人员怎么会横尸于此?”

    他越想越奇,越想越怪,可他畏于那夜叉鬼,便收敛了快要按捺不住的疑问,继续和蝶梦偷听着。

    只听那蛐蛐达人忽而笑了一阵,悠悠说道:“我忘了……你现在是一只没了人智的野兽罢了,听不懂人话的……”

    说罢,他便轻轻喟叹一声,正当他想要掉头离去之时,只听幽静的监狱内忽而又响起一阵蟋虫的叫声,而那叫声颇为怪异,很是凄厉急促,像是警告提示一般。

    与此同时,那蛐蛐达人忽而之间变了脸色。只见他眉目阴沉,似有厉鬼敷面,他警惕地向四周看了看,又看了看身后的夜叉,可整个监狱里半黑半明,又无其他动静,怎么自家宝贝会有这么剧烈的反应?

    “难道说……这附近有人?”那蛐蛐达人喃喃自语道,一双眼睛贼溜溜地四下里瞥一瞥,可就在这时候,他眼中忽而精光一掠,随之便被惊恐覆盖。

    只见在离他不远处的监狱上方,竖着两道黑影,借着幽微的灯火望去,只见那两团黑影正是两个身着官差服饰的死尸,他们半跪在那里,像是跪坐尊听教诲的学子一般。只是这画面绝对不会让人联想到“温馨”的师生情。因为在老师们眼里,不是所有学生都是好学生。同样在学生眼里,也不会全部老师都是好老师。

    蛐蛐达人不是一个老师,尽管他前一秒却是像极了一个老师,不过是怪物驯兽师。而同样,这两个学生在他看来自然也不会是什么令人愉悦的好学生。因为这两个黑影跪在那里,头奇怪地低垂着,手也是软趴趴地下垂着,身上还有数道血痕,极是触目惊心。

    蛐蛐达人被这两团突然出现在监狱上方的黑影吓了一跳,他猛地向后一退缩,一下子撞到了那只夜叉鬼,那夜叉鬼只像是受了威胁的野兽一般,从喉咙里发出丝丝的低吼声。他赶忙远离了那夜叉鬼,接着极其厌恶地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嘟囔道:“真是奇怪……难道是我眼花了?他们不是死了吗……忒,真他娘的脏……”

    他又惊恐又厌恶地拍打着身上的衣服,等到他揉了揉眼,再次看向那边监狱上面时,只见那两个黑影已经不在那里了。

    “我就说嘛……死人什么可能还会动弹呢?这不是,眼花了……”蛐蛐达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可正当他想走之时,眼角的余光忽而瞥见身旁一处,他松弛的神经又忽而被拉扯了一阵。只见那两团黑影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他身旁监狱的正上方,低垂着脑袋。

    蛐蛐达人骤然一惊,不由得向后跳了一步,他没敢再发出声,只是喉咙上下吞吐着,一双鼠眼以最它能达到的最大限度大张着,大有睚眦欲裂之状。冷汗已经沁满了额头。

    他心里骇然至极,心里念叨:“这是怎么回事?!死人怎么可能还会动呢?难不成真的是我最近太过劳累,出现了幻觉不成?唉……该去斗斗蛐蛐消解消解紧张的情绪了……”

    正当他自我安慰之时,只听两声咕咚的闷响,那两个尸体忽而以首俯地,呈跪拜之状。蛐蛐达人骇然失色,登时大叫道:“是何方妖孽,胆敢在此作祟,还不速速显形?!”

    可是在他手里并没有桃木剑和黄纸符,不然真的会让人觉得他是个不异于一代天师的高人。

    可更让他惊骇万分的是,那两个身穿衙差衣服的死尸却没有回话。死人怎么可能会说话呢?只是那两具尸体接连上下叩首,直把头磕得“咚咚”作响。

    蛐蛐达人和那夜叉鬼一齐看着那两个死者,只是蛐蛐达人浑身抖如筛糠,一脸惊怖地死盯着那两个衙差。而那个夜叉鬼本身就是个无人智的可怖怪物,又怎么会有人的那一套神神鬼鬼的敬畏感存在呢?只见它微微歪着脑袋,一脸好奇(如果那个表情真的可以算是好奇的话)又茫然地仰首而望,满是獠牙的大嘴里还不断滴下粘稠的唾液。

    蛐蛐达人就这么眼见着那两个死者对着他叩了一阵首,已经是神魂颠倒,万念俱灰。他只见到两个已经死去多时的死人对他叩首,心里已经被恐慌和紧张布满,哪里还能去细细想来?

    原来,那两具尸体是分别为吴雪和蝶梦所操控,而他们这里光线昏暗,看不真切实情,所以很好的隐去了行迹,只依稀可见两个死者在对人磕头,却没有看到在他们背后的两个活人。

    吴雪当时突发奇想,想用这里的死者来诈一诈蛐蛐达人的口实,看他可否知晓这些死者陈尸于此的缘由。而当初吴雪提出这个建议之时,正当那蛐蛐达人手中的蛐蛐突然警惕地叫起之时。吴雪知道那白色的大蛐蛐必然有异于常见的普通蛐蛐,而又怕被那人发现,便出此下策。

    蝶梦对此颇为抗拒,只见她满脸惊恐地摆动着死者,和吴雪一同跪在地上操纵着死者的躯体。

    “你这家伙内心真的很阴暗!”蝶梦根本不敢睁开眼看身前自己抓着的死尸的肢体。“这种缺德事情都干得出来!”

    吴雪沉声道:“我这也是迫不得已,如果被他发现,我们定会被那夜叉鬼给咬死……”

    若是说他内心里真的一点抵触感都没有,那才是真的阴暗。而他们又不能直接跳下去跟他拼命,而且那夜叉鬼似乎没有要攻击蛐蛐达人的意思,反而颇为驯服地跟在他身后。出于各种原因,吴雪便想到了此种方式。

    “要是仵作也就罢了,我们摆弄死者的遗体装神弄鬼,岂不损阴德?”蝶梦只紧紧闭着眼睛,歪着头,让自己的双手来控制动作。

    而见到那蛐蛐达人一时被这诡异的举动震慑到,吴雪便稍稍松了口气。他在心里对死者说道:“二位爷,诸位大老爷……晚辈只是迫不得,望诸位大爷为我们指条明路,在天保佑我们,我们也好早日把杀害你们的贼人一网打尽……”

    于是他就开始磕起头来,而那个死者面目伏地,身体蜷曲着,也宛若磕头一般,吴雪和蝶梦又来回磕了几个头,而那尸体也就抬起头来。而吴雪也自知此时缺德,磕一个头便将尸身扶正,可死者瘫软如泥,当吴雪再磕头的时候,便又颓然倒了下去。蝶梦也跟着吴雪一起磕头。如此反复,便像是那两个死者在对蛐蛐达人磕头一般。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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