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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理想花     重生后我有了美颜系统txt下载     重生后我有了美颜系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三十章 小癞头变形计

    小陈在这乌漆嘛黑的墓室里,想到了龅牙妹,其实对他来说,好像时间已经抹平了所有柔软的感情,只剩下一颗坚硬冰冷的心。就算是想起了曾经少年时的朋友,恐怕对他来说都算不上什么可以触及内心的利剑。他总是那么浑浑噩噩的过活,五年、十年、十五年,也就这么过来了。原来他以为,除却自身的所欲所需,其他的一切都可以抛弃。现如今才豁然开朗,原来自己只是自己跟自己作对,他以为丢掉一切繁冗不堪的情感就可以变得潇洒强大。可是在这濒临绝境的情况下,他才发觉,原来那一切都没有随着时间消逝,只是被他偷偷地藏在了心底,连自己都骗过去了。

    他苦笑着,思索着,尽管他的所作所为在此刻看起来都是那么无济于事,但他还是为着一种超脱回忆本身的伟大事业当中深刻挖掘去。

    此刻,在这冰冷、黑暗、窒息的墓穴深处,他却忽然想到了十年前的那一天。那时龅牙妹老早就把他叫到可以俯瞰整个临江城的坡道上,时草长莺飞、满城飞絮。

    原本只是无比寻常的一天,一个普通的阳光明媚的春天,就连阳光都是跟其他日子没什么区别的一天。那一天龅牙妹跟他说了再见,他以为只是跟平常一样,是回家时的告别,直到她的背影完全消失在了高坡后面,小癞头才突然明白,他们大概往后再也见不到了。

    他还记得她的笑,可是却没有看见她转过身时的热泪。他就这么站在高坡上,像是一块扎根深地的树木一般,直到他的心口突然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重击了一下,才回过神来,郁郁寡欢地躺在了草地上,嘴巴里像是山羊般咀嚼着鲜嫩的草茎,脑海里全是龅牙妹。

    他曾经以为自己对那个巷子口的姑娘爱的死去活来,可是后来才发觉,自己所谓的一见钟情,大概只是眷恋上了她不可一世的容颜。而后来,心灰意冷的小癞头发现,她并不是像自己所想的那样完美无瑕。她家境并不富裕,可是始终在家里颐指气使,那双柔荑小手掐着腰指点她弓腰驼背的母亲时那种险恶的神情,小癞头至今难忘。而且他老好好的父亲曾经在龅牙妹父亲坐镇此地的时候风光过一段时间,那是龅牙妹父亲看着她父亲不偷奸耍滑的分子上。小癞头顿时有些失望,他内心的某种幻想破灭了,而每个少年人的幻想都很容易破灭。她是家中独女,父母又很顺着她,所以小癞头总是能看到她最为光鲜亮丽的一面。他爱上的就是这样一面的她。当时他以为只要有爱就够了,可就是后来才发觉,自己也只是喜欢、单单只是喜欢她穿着漂亮衣群,嘴角带着得意微笑路过他身边的样子罢了。

    那时小癞头感觉自己六神无主,像个游魂一般整日在街头游荡,把临江城每一条巷子街道都走遍了,每个门牌号和地址都记得很牢。正因为此,有很多次他被人认为是来踩点的偷儿,经常被冷眼相待,甚者穷追猛打,小癞头只是笑嘻嘻的,看着他们气急败坏的模样。

    龅牙妹果然兑现了诺言,不断给他寄来了信件,而他只去过短短五年的学校,里面有很多字他还不认识,所以他跑去找小油头,而小油头虽然读书也不多,但是识字断句还是可以的。

    每次,听着小油头面红耳赤地为他读着龅牙妹寄来的信件,小癞头总是猥猥琐琐地蹲在那里,满脸笑嘻嘻的静静听着。而至于回信的代笔工作,也就交给小油头了,小癞头尝试自己写了一份信,可是龅牙妹却在回信里笑话他不光字写得丑,而且还有很多驴头不对马嘴的词语强加进去,于是他就不再自己亲自动笔了。

    有时候,听着小油头读着龅牙妹的信件时,小癞头会不知不觉地感觉到一种无比的失落和空虚,并且常常像是一个老庄稼汉一般蹲在路边,看着人来人往,笑得极其苦涩,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想笑,还是想哭了。

    他自然是上不了学的了,跟龅牙妹说好的约定也只能当屁放了。在她父亲走后,穷人家的子弟上不了学里。新来的青天大老爷很是仁慈爱民,觉得穷人没必要读书,应该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务农营商,也可早些帮家里分担。而对那些有家室有殷实背景的子弟格外严厉无情,觉得他们就该认认真真学习,除了考试做官,什么都是下品。

    从前龅牙妹父亲当差时,对贫困学生的补助不知道被弄到哪去了,后来小癞头才发现,妈的原来一半是用来给那些上得起学的子弟们补贴口粮了,至于另一半,嘿嘿嘿。

    别人一直以为他是个恶棍,小癞头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恶棍,可是他却一直没做什么恶事。第一次做恶事竟然让他找到了报复的快感,胜过世间一切歪门邪道。

    那一次,他偷偷溜进学堂的厨房,在那些莘莘学子们的餐锅里撒了泡尿,然后躲在外面看他们愁眉苦脸的模样,第一次开怀大笑。

    从那时开始,他听到了内心里某种东西的破碎声,没有愤怒这种无聊又多余的情感,从那时起,他只要一看到别人哭,他就想笑。他体内潜藏已久的恶魔终于苏醒,于是小癞头真的成为了一个恶棍,并且引以为荣。

    他开始偷抢扒拿,一开始因为手法不太娴熟而被人当场抓着了几次,被狠狠地“教育”了一顿,他觉得,自己以另一种方式“成才”了。对于狱卒们的严刑拷打,小癞头笑得很开心,比世间一切都开心。遍体鳞伤让他兴奋至极。

    这是一段劣迹斑斑的叙述,自然也会惹人蹙眉的,有没有人思索,估计小癞头他也不感兴趣。这世界所有人都很忙的,忙到没有人会听一个渺小的人的心声。对于新来的大老爷来说,可能他们就该如此,末了还要感慨一番,妈的世风日下。

    瞧瞧,多么危险的叙述,搞不好这小癞头一案例就此淹没,也说不准连记叙的人都没了。可是这些都被条条框框的记录在案,记录的那个人是谁,我不知道,但我想他还是有点良心的。

    现在说起

    良心,你听

    这小小的情绪在被唾弃

    这比爱情还要脆弱的字眼

    它在某个高地上开火

    目标是所有的阴暗面

    (仿雷蒙德卡佛作)

    没了学上,小癞头彻底变成了一个地痞无赖了。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当别人终于认清他时,还要为此感慨一番自己的远大见解。

    其实他家底原本还不错,虽然不足以让他成为一个富绰的公子哥,但是起码最基本的入学还是可以的。但是后来父亲生意失败,还欠了一屁股债,所以小癞头自然也成了盲流。

    无出意外,小油头也是跟着小癞头一块辍学了。理由大致相同。但跟小癞头完全不同的是,他本就是一个从小到大供人欣赏的花瓶,他妈妈把他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从小就在别人的艳羡和爱慕中度过。可这没让他有丝毫的骄傲自大感,反而让他觉得是个累赘。可他本人向来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恭顺模样,以至于被很多人怀疑有没有卵蛋,像一个女孩子一样。

    但是人总有阴暗面,在骨子里他和小癞头差不多,只是他很好的抑制住了自己对于他人的报复情绪。也就是在那时,他和小癞头一块成为了一个上不足以立足,下不足以学成的没落子弟。

    也就是那时,夏国开始跟关外国度交战,皇帝原本较为仁慈,对普天之下施以仁政,可就是这样,国家与国家只见似乎没有仁慈和感同身受可言,只有最基本的利益趋势。

    朝中的主战派占了上风,虽然他们可能只是为了自己腰包着想,但也是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因为若是在无条件的施以仁政,那恐怕先是英璃,后是临江等诸地的半壁江山差不多就要拱手让人了。

    实在谈不拢,那就打吧。五卫郎之一的靖平郎宇文荣拓封为上将军,亲自率领十几万大军开道边塞。那一次去的其他部将,其中还有一个值得一提的就是玉舞焉的爷爷,老将军玉抚盛,他就是五卫郎之一的前任玉拳郎了。他经验较为老道,供以辅佐靖平郎。

    玉拳郎一衔当时已经传至玉抚盛的儿子,玉天成,也就是玉舞焉的父亲。

    要说着五卫郎一衔,实在是一个特例于朝廷的职位。他们平日里享尽荣华富贵,有朝廷俸禄,每日睡大觉就可以了,就是不能干政。所以,平时他们五个公爵是没有实权的。

    这不,到了需要用他们的时候,差不多该丢掉手中的酒杯,披挂上阵了。皇帝虽然仁慈,但并不昏庸,他还是知道一个人被酒肉美色整日泡着,就算是钢筋铁骨也差不多要软了。

第五百三十一章 那时烟云

    所以,夏皇便找了一个经验丰富、多年征战的老将来辅佐时值盛年的靖平郎宇文荣拓。当时玉抚盛早已经卸去了玉拳郎之衔,继承给了儿子玉天成,即玉舞焉的父亲。

    原本老人家该是颐养天年的年纪,可还是被强行拉上阵前,去跟那些入侵的野蛮人拚命。

    可他本人倒是兴致勃勃,觉得自己宝刀未老,在征战与杀伐之中浪迹了一辈子的老将,又恢复了当年神采,原本郁郁寡欢在家等死的老人家,又穿起了年轻时的胄铠,带着皇帝亲赐的玉拳剑就跨马跟着宇文荣拓上阵了。

    还须提的一点是,这个宇文荣拓乃是玉抚盛的干儿子,也算是上阵父子兵了吧。

    皇帝考虑还算周到,想到了自己部下之间的关系,而又不至于让他们为了一个立功的机会而意见不和。所以他没有派出两个公爵,而是指派了一个,另由一个前任玉拳郎辅佐,如此考虑实在是周详。

    皇帝知道御座下方的这一老一少两人都不是什么善茬,便考虑给他们多少兵马足够。

    在朝的大臣官员们一致认为此次关外告急,二十万大军火速压境,犹入无人之地,已经打到了英璃府城外。照这架势,没个二三十万兵马,这一场反击战恐怕很难赢。

    问了一圈,皇帝便把目光投向了下方堂中的宇文荣拓和玉抚盛二将,询问他们该须多少人马。

    这义父义子二人倒还在朝堂上相互客套了一番,一个是装作是慈祥和善的长辈,一个装作是恭谦知礼的晚辈,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个没完了。

    你说我是晚辈,晚辈能跟得上时代节奏,我老啦,得听听年轻人的了。我说你身为长辈有威望有见识,晚辈们太过轻浮不知周旋,长辈为先。

    他们就这么顺让着,朝堂上的文武大臣只能干瞪眼,没办法,除了皇帝陛下他本人的威望,夏国就数这五位公爵了。他们开始庆幸皇帝陛下的远见卓识了,要是五个人都来了,那还不乱成一锅粥吗?

    于是一老一少就这么掰扯了半天,也没个结果,直把皇帝给惹毛了,毫无威仪地下了御座指着他们两的鼻子骂,什么不为国事考虑,什么不为皇帝本人分忧,什么太过贪财,什么太过好色,连皇帝的钱财和后宫都没他们的多。

    可这实在是冤枉了他们,而他们也明白,皇帝陛下这是在指桑骂槐,他虽然有些不务正业,但还不是个瞎子傻子呢,各路官员在背后捣鼓什么,他还是一清二楚的。

    骂了一通,在场的大臣们皆是噤若寒蝉,面面相觑佯装不知所谓。而宇文荣拓和玉抚盛一老一少在那偷笑,皇帝陛下如此,正合他们心意。

    真正贪婪的不是五卫郎,而是其他那些大大小小有权没权的官。五卫郎树大招风,被一众人盯着,自然犯不了什么大事。

    他们一老一少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敲山震虎,让某些人不要发国难财,在他们二人离京督战这段时间,让他们在背后少捅屁篓子。

    于是,他们开始陈诉,他们大概需要多少兵马粮草。

    宇文荣拓傲然道:“只要五万,边境必平。”

    玉抚顺摇头晃脑,嗟叹道:“敌人来势汹汹,最起码三十万。”

    宇文荣拓笑道:“五万足矣。”

    玉抚盛摇头道:“五万不行。”

    在场的大臣们说:“敌人起码有二十万大军,五万太少了。”

    宇文荣拓哈哈大笑(注意,是在朝堂上),说道:“那就十万吧。”

    众人没差点吐血身亡。他们这是在皇帝面前耍滑头啊……要掉脑袋的。军情紧急,岂是能讨价还价的?恐怕也就宇文荣拓敢如此口出狂言。

    皇帝陛下气的牙痒痒,可是这奈何这小子宇文荣拓算是他的大侄子,这老头玉抚盛是他的老岳丈,这说来说去都是自家人,总不能一点情面不顾,跟他们对骂吧?

    于是,他长长吐出一口气,脸色气的煞白,又服用了几颗丹药,等气稍微顺畅了些,恹恹道:“五万、十万都不行的,直接二十五万吧,气势上不能输。”

    他颇为担忧地看着宇文荣拓和玉抚盛二将,喟叹道:“注意,你们不是出门巡游,是正面迎敌,别掉以轻心……这是夏国能拿出来的最后强兵悍将了……你们要是也折了,我就欲哭无泪了……”

    于是这一老一少也不折腾了,立马下跪行礼,豪气万丈地说了一通为皇帝陛下分忧,为天下苍生谋福的话,最后还来了句鞑虏不破,誓不回还,然后就走了。

    在场的大臣官员们面面相觑,心里嘀咕,做人何为要人中龙凤?只要当一个步殿堂者,此生足矣。怪不得皇帝们大都短命,一半是自己折腾自己,另一半是被气的。至于那些长寿的,大概是命格坚挺且早已经习以为常了吧。

    在一番声势浩大的送行仪式之后,他们二人便带着大军西行了。此次抽调了天都十万大军,其他的都是由各地分配而来,组成了这支二十五万人的大部队,浩浩荡荡朝着边塞去了。

    临行前,皇帝陛下语重心长地喃喃自语道:“为什么这些敌寇就像是蝗虫一般,怎么也杀不完呢?”

    宇文荣拓和玉抚盛面面相觑,一脸苦相地说道:“陛下,他们本就是人,也是有老婆孩子的……”

    皇帝仰天大笑道:“是啊,都是有老婆孩子的,可怎么就他娘的不能将心比心呢?非要兵戎相见,死了谁都不好过啊……”

    说着,他摇摇头便打道回府,继续去炼制丹药去了。

    也就是那次全境内的招兵买马,把小油头的父亲给招去了。当时一听要打仗了,小癞头比谁都高兴,第一个就跑去当地的招兵处。

    因为他日思夜想的人就在边境。那时他还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龅牙妹,但就像是她所说的一样,他会是第一个冲出来保护她的。

    她所在的地方已经被战火燃烧,他也开始燃烧,迫不及待地想要飞过去见她是否安好。

    可是现实却给了小癞头一个当头棒喝,他娘的招兵处的人曾经被小癞头骂过,那人记仇,以为是小癞头为了去军中谋个饭碗所以才来从军的。所以他第一个就把小癞头刷了下去。凡事都分两面,他这么一做,小癞头的命倒是保住了,可小油头的父亲就没这么幸运了。

    那次战争打了将近五年,实际上主要的大战役两年内就差不多结束了。可不知是什么缘故,朝廷迟迟不让大军班师回俯。也许是因为边境的局势依旧不稳,也许是关外余孽仍然嚣张,反正他们一直拖到了第六年,这才缓缓而归。

    这一战,小油头的父亲落了个下落不明的下场,结果导致他母亲卷款跟一个俏书生跑了,然后就有了后面的事。

    至于小癞头,果然是小癞头,此处不通便寻他处。他跑到了隔壁临近的青梅府,那里管的就比较松散,他顺利地成为了讨伐军的一员。

    他跟着大军北上,最后和从东边来的主力军汇合。到了边塞,走一处他便问一处。他一路上总是惴惴不安,心里挂念着龅牙妹,可是他始终没有得到一个确切的消息。边境已经被打乱了,狼烟四起、流民四窜,到哪里去找一个姑娘呢?

    据小癞头得到的消息,有人说龅牙妹的父亲在战争一开始便带着家眷跑路了,丢下了黎民百姓。小癞头觉得此人就是在放屁。有人说龅牙妹他父亲守城兵败,全城百姓皆被掳走,男的为奴女的为娼,下场凄惨。小癞头最害怕的就是这种结果。还有人说,龅牙妹的父亲见大势已去,拔剑自刎了,家里人也跟着悬梁自尽以报家国了。小癞头觉得以她父亲的脾气,这很有可能,但是他还是觉得龅牙妹没死,所以他就想要找到她。

    他跟着大军一路北上,从东打到西从南打到北,关外诸国去了个遍,也还是没有龅牙妹的消息。小癞头感到沮丧至极,一下子想到了龅牙妹可能的所有结果,有好有坏,但是他把全部的怒火全部发泄到了战斗当中。

    所以,作战的将士们经常可以看见有一个毛头小子他娘的冲锋号一吹,战鼓一擂,冲的比带头将军还快。将军一看自己的风头被人抢了,还是一个无名小卒,自然不甘落后。可是小癞头端着长刀,像是发了疯一般呜呜呀呀地就驾着马率先冲过去,而胯下的马也好像发了疯一样,驮着小癞头就一股脑扎进敌军人堆里,就算是骑着宝马的将军也只能望尘莫及。

    很快,小癞头就在军中的威望越来越高,一众士兵都对他刮目相看,以他为老大,并豪言:有小癞头在,天兵天将都能让他铩羽而归。甚至他所在军营里的将军都对他恭敬有加。

    而他作战悍不畏死的疯狂举动,也被宇文荣拓和玉抚盛发觉。

    他们站在督军台上仰观战局,拿着单筒望远镜,瞅着小癞头还没等大军摆好架势就冲了过去,实在是颇为惊叹。

第五百三十二章 那时烟云(其二)

    有了一个悍不畏死的小癞头,就有千千万万个小癞头。原本在作战之前将军们总要来一段豪气万丈的战前宣言作为鼓舞士气的过场,可是有了小癞头,这些过场也省了。

    他勇猛无匹的气势鼓舞了众将士的士气,不需要说一些鼓舞人心的话,便一口气冲杀过去。以至于每次开战时,带头将军都要跟小癞头来场生死竞速,结果那小子和他的马都是疯子,披头散发地连甲胄都不穿就扑杀过去,简直就是踏上了一条自我毁灭的必死之路。

    敌人每次见到一个披头散发像是鬼一样的人,都以为是从地狱里来的猛鬼骠骑,皆自退散,大败而归。以至于敌方将领发布通告,只要取小癞头项上人头,赏金前两,封地封爵。夏国将领一看小癞头抢了自己的风头,也只能暗暗叹气,抱怨道:“他娘的,这个小疯子的人头比老子的还值钱了。”

    他受了几次极重的伤,可是都不像是以人**之躯能扛得住的重伤,而小癞头好像已经血充大脑,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就连疼痛也感觉不到了。渐渐的,他习惯了这种有死无生的艰难军旅生涯。

    他四处打听,一边迎敌一边探寻龅牙妹的下落,可还是始终没有她的丁点消息。

    小癞头经常在交战的时候,突然问对方的将领和士兵,有没有见过一个长得可以,就是牙很难看的姑娘?敌方早已经被这个浑身是血的小疯子吓住了,哪里还有心思答话?每次小癞头都是悲哀叹了口气,接着就出刀饮血,无有幸存者。

    他总结出了一套刀法,适用于战场的近身拼杀。他的刀只是寻常士兵的铁刀,可是却好像是天下第一神兵利器一般,长刀出鞘,人头落地,从来都不拖泥带水。

    小癞头苦寻龅牙妹不得,逐渐心灰意冷,于是乎他的刀法越来越凶悍,致力于要一刀杀敌,哪怕自身遭受重创。

    他的风光事迹传遍了夏**帐,就连两人公爵大人都注意到了他。

    在督军台上,宇文荣拓和玉抚盛拿着单筒望远镜,视野一路上跟着发了疯似的小癞头,皆是惊叹夏国得了一致胜悍将。

    玉抚盛拿着望远镜,惊叹道:“他娘的,这小兔崽子比我年轻时候还厉害,我都没敢像他这样不要命地冲锋!”

    宇文荣拓大笑道:“此人真乃是冲锋陷阵之良将也!”

    玉抚盛看得心惊肉跳,也对他凌厉的刀法颇为赞叹,“看到此子,老头子觉得还能年轻几十年!瞧那刀,使得比我的玉拳剑还要快!”

    宇文荣拓认同道:“他的刀很快,可是这种不设防的拼杀之法,只怕会短命啊……”

    玉抚盛开心至极,不断说道:“这小子他奶奶的是个可造之材,定要把他收到我的军中!”

    宇文荣拓生于世大家,原本极是温柔富贵,通晓礼数,远不像玉老将军是常年待在军中的老油子,满嘴脏话。可就算如此,他也不由得骂了人,他对着敌军笑骂了一阵,说道:“等此战之后,他若是还活着,我定要将他收拢!有此子带头冲锋,无有不胜之理。”

    玉抚盛笑道:“这个小子,是我先看上的!你可不要跟我抢人!”

    “那看看他要跟谁好了!”宇文荣拓哈哈大笑道。

    可是真等待小癞头活着回来了,二将把他召至帐中问话,皆是向他抛出了橄榄枝,可是小癞头一边让大夫给他包扎伤口,一边懵懂道:“我不要大人们的好处。”

    宇文荣拓认可一笑,说道:“功勋卓著却不狂妄自满,很好。”

    玉抚盛笑眯眯问道:“那你想要什么啊?本将拿得出来的,皆可以允你!要不要成为本将的军中客、马前将啊?”

    那时的小癞头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距离荣华富贵只一步之遥,可是他满脑子都是龅牙妹那漂亮的龅牙。于是他说道:“我想要女人。”

    闻言,宇文荣拓和玉抚盛一老一少皆是喜极大笑。玉抚盛和宇文荣拓本不是贪恋女色之人,可听他这么理所当然地说出来,还是不由得忍俊不禁。

    小癞头看着大笑的二人,直愣愣地坐在那里,有些疑惑不解。

    玉抚盛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语重心长道:“你放心吧,你还年轻,会有女人的。我这里知道几个大家闺秀,回去可以给你说合说合。”

    宇文荣拓低着头偷笑,心想自己也就一个糟糠之妻罢了,这小子怎么好像没见过女人一样?

    没想到小癞头只是摇了摇头,呆呆坐着道:“天地下,善男子、信女子何其多?我原来不信鬼神,可我现在信了,我只想要她一个女人。”

    玉抚盛问道:“你说的她,是哪家的姑娘啊?”

    宇文荣拓心想这小子恐怕是求爱不得,以至于为爱发了疯,这倒是让他们军中得了一勇将。

    小癞头把龅牙妹的家世一说,宇文荣拓和玉抚盛顿时明白了。

    玉抚盛感慨道:“原来是他家的小女儿!”

    宇文荣拓也是突然收敛了笑容,正色道:“那位大人人可是极好,你若是做了他的女婿,可是好得很啊!”

    玉抚盛明白了小癞头为何作战总像是发疯似的了。感情自家媳妇和老岳丈都在这边疆之地,能不拼命吗?

    可是他这么一想,也犯了愁,现在的边塞被打得满目疮痍,而那位大人也是下落不明了,在战时找一个人,可是比登天还难。

    于是玉抚盛说道:“你就安心地随军前进吧,我会动用关系帮你找找她的。”

    有了大将军而且还是公爵的保证,小癞头眼中早已经熄灭的火又重新燃烧了起来,他欢喜道:“那真是太感谢二位将军了!”

    在小癞头离去后,他们二人才意味深长地对视一眼,皆是无奈叹了口气。

    宇文荣拓说道:“这小子倒是很有眼光啊,若有如此贤妻伴生,怕就算是死了也愿意……”

    玉抚盛喟叹道:“可难就难在这里,现在那位大人下落不明……你也知道的,恐怕已经是九死一生了……”

    宇文荣拓轻叹道:“我原本以为这小子只是一个战争狂人,一个为了高官厚禄而冲锋的投机竖子,没想到也是有情有义,好得很啊……可惜了,那姑娘……只怕是落入了敌人之手了……”

    说到这里,玉老将军就来气了,拍着桌子叫骂道:“这些犬句日的贼子,若不是闹这一茬,本都该是一个很好的结局吧……”

    于是,大军的第一次分歧便由此出现了。

    宇文荣拓认为据守要城,待敌军粮草不足而败退之时,再打防守反击。而玉抚盛认为,应该趁着敌军在边境立足未稳,先一口气将他们打回老家,要率先出击进攻。

    一老一少和其他部将是各抒己见,谁也无法说服谁。那怎么办?只能分兵两路了呗。

    于是宇文荣拓和玉抚盛打了个赌,看谁先把敌军击溃,赌资就是皇帝亲赐给靖平郎的斗星神弓和赐给玉拳郎的玉拳剑,谁输谁的传家宝贝就没了。皇帝远在天都,自然是不知道他们把自己送给他们的神器当赌资,不然真的可能哭晕在厕所里。

    笑话归笑话,战争也从来都不是儿戏。他们虽然有些上头,可还是分得清利害得失的。

    至于小癞头,因为他擅长骑兵冲锋进攻作战,所以玉抚盛便把他收到了自己军中,先拔寨行军,而小癞头也是被他封为右军震云将军。

    分配好以后,他们便开始了这场赌上夏国国运的豪赌。

    把分兵的消息传回京中,皇帝陛下惊得目瞪口呆,当堂连骂了他们二人的祖宗,可是骂了一阵,突然想起来若是骂了他们二人,连带着自己也被骂了进去。谁让他们都多多少少有那么点亲戚关系呢?皇帝可不敢骂自己的老祖宗,所以便语重心长、和和气气地给他们二人回了信,让他们以大局为重,不要争强斗狠,把敌人打退了,就赶紧回来过安稳日子吧。

    可是没想到宇文荣拓和玉抚盛早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他们的回信说的很委婉、很生动、很动情,有理有据说了一大堆,言辞之意就是:不干。

    这若是放在其他皇帝那里,是很明显有造反嫌疑的,可谁让这个皇帝他比较仁慈呢?而他也知道,他们那一大家子都在天都,不可能造反的,便任由他们去了,但是在回复中说的很是严厉:若是你们败了,就别回来了,你们那一大家子我替你们养了。

    皇帝松了口,他们也就安心了。于是他们全身心投入到了这场战事当中。

    宇文荣拓和玉抚盛兵分两路,一路主打进攻,一路讲究防守反击。玉抚盛向西进攻,而小癞头果然没让他失望。夏军势如破竹,先是打败了前来犯境的敌寇,而后小癞头似乎还觉得不过瘾,一路打到敌国首都城下,围困了三个多月,直到此国率先投降了,这才休手。

第五百三十三章 那时烟云(其三)

    夏国边境之外,大大小小的国家实在很多,叫的上名字的,叫不上名字的都喜欢来闹事,充分发挥了流氓本质,你来打我就跑,跑不了我就投降,投降可以,你得给好处。而夏国向来是地大物博、数物繁盛,给了也就给了,也没有吝啬。

    可给了你倒是消停啊,这些叽叽喳喳的小国似乎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消停和和平。于是,流氓本性又驱使他们的前来犯境,这次不光杀人抢地,还给夏皇提了一个条件。

    这个条件曾经先代夏皇允诺过,那就是和大月国和亲结盟。那次结盟,夏国可是给足了嫁妆,这里也就不一一细述。原本夏国公主长孙珏是要嫁给大月国的老头子国王的。可后来因为一些出人意料的意外,却嫁给了石业兰,也就是若生兰的父亲,归属大月国曾经兴盛一时的泊火家族。

    这是题外话。这一次,那些小国效仿大月国和夏国的联姻政策,也开始张开口向皇帝要女人了,还是要他的亲妹妹和侄女们。

    于是,那些出惯了馊主意的文武大臣们又开始给夏皇出主意了,既然他们想要女人,那就给,反正夏国女人多,随便找两个民女,赐一个公主、郡主的头衔,送过去完事了,永结同好,你不犯我,我不犯你。

    可夏皇听到这个消息,就算是脾气再好的他也按捺不住了,丹药也不再炼了,丢了太上老君的扇子就衣冠不整地往外跑去,身上还穿着半吊子道袍。

    一见到门外自家亲妹妹、亲姐姐和侄女、外甥女、堂妹、表妹、小姑姑们哭天抢地地请愿不要嫁到外面那鸟不拉屎的异乡,望皇帝陛下开恩。甚者,早已经封地封王的兄弟、叔叔们的女儿等女眷都来了,那下面跪了一大群人,皆是哭得梨花带雨,莺燕声烦。

    皇帝接了一堆大臣们和亲的提案奏折,原本是气急败坏,可一见到这么多自家的亲戚们,一下子开心了,并告诉她们,没打算和亲,放心回家吧,该干嘛干嘛。

    然后皇帝就在道袍外披着明黄色龙袍上朝了,跑过去的,提着皇帝他自己的辟天剑,被一群文武大臣拉着都拉不住,硬是要御驾亲征。

    文武大臣们好话歹话都说了,什么皇帝该注重仪容,皇帝该为天下黎民苍生考虑,甚至有人借题发挥,说皇帝沉迷于修仙炼丹无法自拔,该收收心,准备给帝国生几个皇储了。

    等皇帝气消了,这才坐在御座上,冷视着下方的群臣,说了一段他这辈子说的最有道理的话:“跟强盗流氓没有道理可讲,他们不是想要夏国的钱财和女人吗?就在这里,让他们来拿,我看看他们能不能走过峰霄关!就算是拚的头破血流,也要拚,就算是拚上夏国国运也要拚!一味地忍让只会让流氓强盗们更加猖狂,该给他们收收心了。想要靠牺牲一个女人来换取和平,那这个和平只是虚伪、自私的和平。把他们打服不就行了吗?”

    对于皇帝的一番慷慨陈词,下面的大臣的回答只有一个:不干!此事还须跟关外诸国细细商量,不可伤了和气,落人话柄,吾乃礼仪之邦,不可与友纷驳耳!

    这个皇帝平时就不学无术,在没有成为皇帝之前觉得自己应该是不会成为皇帝了,所以整日嬉闹玩乐,从来不在乎那些圣贤书,他一本没读过。他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那也是在别人不惹毛他的情况下。

    于是他也拿出了曾经偷偷混迹于市井江湖之间时的习气,说道:“放屁。”

    可是冷静下来一想,自己确实不该御驾亲征,这实在太过草率。但是对于关外联盟诸国的流氓行径,他还是下了比较严厉的命令。

    正在关外作战的玉抚盛和宇文荣拓二人接到了皇帝的御笔亲书,一个极其开心,一个却有些担忧。

    对于流氓,就该用更流氓的手段去对付,一味地忍让只会让流氓更加嚣张猖狂。夏国休养生息已有二十载,既然他们来闹事,那就彻彻底底的打吧。

    皇帝陛下给他们二人的命令只有一句话:让他们五十年之内不敢来犯。

    这个要求其实有些高。而作为狂人的玉抚盛开心的快要跳起来,而宇文荣拓却对着皇帝的御召苦笑。

    当时他们已经兵分两路,而且关外诸国的联军兵力远胜过他们两人军队人数的总和。而分兵本就是个极其冒险的举动,现如今来看,敌人早已经有所预谋,此次大举进攻是精心策划过的,他们很容易被包围围歼。

    有了小癞头的助力,玉抚盛的西行军势如破竹,打到了一个临近小国的国都,并围城三个多月,逼迫其投降。不出所料,这些流氓果真投降了,还不忘卖个好,求一些钱财和女人。

    得到了皇帝指令的玉抚盛,原本都已经撤走了,就又折了回去,既然国都打不下,那就先把其他地方的反抗势力全部消灭。

    此国较小,总兵力也就五万,被他这么来回一折腾,死的死降的降,只剩下一个国都未破了。

    这次真的投降了,只不过还有第二手,那就是先投降,等诸国联军从后面包抄玉抚盛的军队,没有不破之理。

    可是小癞头比较绝,他比玉抚盛还要容易失控。一边抢,一边打,口粮不够就抢,不等粮草运到,就已经长驱直入,在地图上围着诸国来了个完美的弧线。

    玉抚盛如果说是个读过书的流氓,那小癞头就是彻底的流氓。他带着五万右军一路征战,一直来到了大月国的国门前,要求一战。

    可是大月国与夏国已经结为盟友,于是他们便派使者来说:我们可是自家人,大月国没有参与此次其他诸国进犯夏国的事。

    小癞头想想觉得有道理。大月国原本松了口气,以为可以置身事外,远离这场战火。

    可没想到小癞头说:“既然是我们自家人,你们岂有坐视不管之理?”

    意思已经很明确了,既然是盟友,那就一块剿灭逆贼。

    无奈,大月国只好出兵,带兵的人也值得一提,此人就是兰儿的父亲,夏国先皇的女婿,当今夏皇也是他的大舅子,他就是泊火石业兰。

    那时石业兰刚刚与公主长孙珏喜结连理,床还没焐热,就带着兵和小癞头向北调头,从后面包抄过去。

    得此消息,当今夏皇还高兴地给石业兰一封信,问妹妹和妹夫可还好。石业兰回信:很好,就是屁股还没焐热,贼子就不老实了,此举定尽剿逆贼。

    夏皇看了回信很开心,并开心地给其他姐姐妹妹看,她们听到了长孙珏的消息,也很开心。

    其中最小的安平公主时年只有**岁,还吃着手指头呢,就问皇帝:“大皇兄,我还要去和亲吗?”

    这里面的人物实在太多,而且关系复杂,上上下下若是细说,那都是事,有一些关系我也理不清,根据剧情需要再描述,这里不再赘述其他,只简单说一下这个**岁的安平公主吧。

    那些贼子实也是无耻,在他们诸国提供的和亲名单里,就有安平公主。**岁的她本该还是天真无邪的年纪,可却偏偏摊上这样的烂事,简直不是人能想出来的屁事。

    听一个**岁的孩子这么说,在场的皇家诸多女眷们无不是黯然神伤,皇帝笑着抱起她,手指挑了挑她婴儿肥的面颊,柔声道:“安平可要开开心心的长大,到时候为你挑一个好的驸马,那些无耻流氓就别理会他们。”

    旁边的皇后小声提醒道:“安平还小呢,你胡说什么?”

    按道理说(又要扯远了),一个皇后本该是母仪天下,是不可对一国之君如此轻言,可是她(其名夏言灼。小声嘀咕一句,名字多得快记不住了,故事乱到快写不下去了)本就是皇帝少年时在外游荡看中的姑娘,二人已经是情投意合,不可分割了,所以便娶了进来。

    她在时最大的好处就是简化了繁冗的皇家礼数,这是要遭非议的,可是有皇帝在,大臣们气的活蹦乱跳也没用。

    皇帝笑道:“怪我,怪我,安平还是个小小的女孩子,不该被这些烂事烂人纷扰的。”

    于是皇帝的另一个妹妹便笑道:“皇兄可要加把劲啊,皇嫂的肚子可还没动静呢,你也就不要再沉迷于方术,在那修仙炼丹了!”

    如此轻浮的言辞,恐怕也就只能在此皇帝坐朝的时代能听见了。毫无疑问的是,后世史书上记载的这位皇帝,自然是没有一句好话。

    夏言灼红着脸啐骂这位姑子,众家笑成一团。

    皇帝本人倒不以为意,他知道外面已经有人开始非议他和皇后了,大致是说他们某一个那方面不行。

    于是他笑了笑,说道:“安平,以后长大了让你当皇帝怎么样?”

    此言一出,在场的女眷登时被惊得目瞪口呆,虽然他们都是一家人,但说到底还是皇上最大,平日里看似关系再好也是有区别的。她们似乎揣测到了皇帝内心的想法。

第五百三十四章 那时烟云(终章)

    暂且不说朝廷内的往事,说说关于小癞头最后的边塞征战时光吧。

    他跑到大月国门口叫嚣一阵,这才得知,原来夏国与之结为联盟,那他就没有必要再无端跑去争强斗狠。

    而他有了石业兰的帮助,两国联军挥师北上,从后面切断了诸国联军进攻宇文荣拓守军的步伐,为两军前后汇合提供了足够的缓冲时间。

    小癞头本就是个小流氓,他仅仅读过五年书,而且还是在龅牙妹的帮助和逼迫下读的,字都认不全,怎么可能了解国与国之间的分分合合?

    他心里关心的只有龅牙妹,可是他在边塞诸国兜兜转转,打了快到两年,还是没有一定点她的消息,无论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片无只音。

    后来,由他带领的右军冲锋部队和玉抚盛坐镇的中军、左军在联盟军的主国夜修国汇合,合力围攻这击败盟军的最后一道屏障。

    大战前夜,小癞头在军帐中询问玉抚盛关于龅牙妹的消息。

    玉抚盛派军中探子多出打探,也是收集到了关于她的一点消息。

    说是在战火初期,龅牙妹的父亲坚守关外孤城,而城小力弱,在坚守了两个月之后,还是兵败如山倒,被洪流一般的敌军在乱军中捕获,宁死不降,在孤牢中自刎。敌人为震慑夏**民,将其项上人头挂在边塞的落霞城上,尸体曝晒在城门口半月有余,以示有反抗之心的乱民散将。

    消息到了这里就开始很模糊,至于他的家人,有的探子说是在城破前夜,那位大人就举家殉国了。还有探子打探到,说是在被围城前,其家人就被掩护出城,而边关烽火乱,人已不知其踪。

    听到这样的消息,小癞头只感觉心灰意冷,他心里的那一丁点希望,也开始破灭,被他一直压制着的怒火取代,现在,他脑袋里嗡嗡作响,像是有千万只蜜蜂在狂舞。

    他眼睛血红地望向西北边,敌国最后的大军就在眼前了,等到三更鼓,就要起兵攻打。

    玉抚盛看着小癞头浑浑噩噩的茫然神情,给了他一坛酒,劝慰道:“等到了时辰,我们就起兵开打,为那位大人和他的小女儿,还有千千万夏**民们报仇雪耻。现在,你去休息休息吧,你的状态很差,眼睛里都是血丝……”

    小癞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了玉抚盛的营帐的,他只记得自己跑到了边上的山头上,坐在那里,默默地给自己灌酒,遥望着远方夜修国里的璀璨的万家灯火,忽然生气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天怒火,他第一次如此讨厌此般祥和。

    他有了一种将其毁灭的冲动。小癞头本就不是个讲道理的人,能让他讲道理的至今只有龅牙妹一个。如今她十有**是身殒魂落,小癞头心中的枷锁突然全部打开了,这头不受狂怒的野兽彻底失去了控制。

    现在,是破坏的时候了。

    他醉醺醺地骑马下山,来到右军大部队里,带着大军就浩浩荡荡地向着最后的目的地冲了过去。

    此战是反击攻城战,夜修国的主力部队全在城中坚守不出,而以骑兵冲锋实在是以卵击石。

    于是喝醉酒的小癞头突发奇想,以投石车入城。当然投的不是石头,而是人!如此奇思妙想一出,登时遭到了部将一众反对。反对的理由合情合理,大石头投过去是搞破坏的,人投过去就摔死了。

    小癞头是铁了心要此刻攻城,他的想法就是以投石车将人投进夜修国的主城内,里应外合打开城门,此战必胜。可是他没想到,以人的血肉之躯,怎么能从如此的高空上落下,还不摔死的?

    只怕飞进去一批人,几道城门还没打开,人就飞蛾扑火一样死完了。于是部将们一同反对。

    小癞头艺高人胆大,醉醺醺地对部下们说道:“不要怕,穿厚点。”

    部将们差点晕死,接着反对。

    反对无效,小癞头拿出了军令。

    他有必战的理由。此刻夜里,夜修国的军民百姓正在庆典之中,小癞头不知道他们搞的是什么庆典,反正城内防备松懈,此刻不攻,更待何时?

    于是小癞头在军前说道:“此战一战必胜,可有悍不畏死者,与我一同飞过去?”

    出来了三个人,这三个人都是不学无术的地痞无赖,不知道害怕。

    他们三人怒吼道:“愿随将军赴汤蹈火!”

    “好!”小癞头仰头大笑,“还有没有人了?”他拍拍胸脯,接着道:“来几个体格强壮的,别一落地就摔死了。我将带头飞过去!”

    又出来了十来个人。总共十三个人加上小癞头十四个人。多么不吉利的数字。

    而更多人的人,还保持理智的人,都在暗自腹诽:“这么飞过去,仗还没开打,人就没了!”

    于是,他给众人们喝了酒,这一排人站在阵前,立下了死誓。

    小癞头对众人喊道:“待我打开了城门,你们就一举攻过去,娘的这庆典的歌声太难听,我们让他们闭嘴!”

    于是,他率先坐到了投石车里,并对部下说道:“你们看准点,对着他们的城上投,位置要看准,别让我们撞死在敌军城墙上了,像鸟一样。”

    这个操纵的小兵此刻感觉到自己责任重大,将军的命就在我手里捏着呢!于是他战战兢兢开始校对角度,将位置对准了敌军的城头上。

    另一边,当玉抚盛得知了小癞头的投石计划,登时惊得瞠目结舌,立马骑着马就往那边奔去,嘴里还骂着:“他娘的小兔崽子,这不是送死吗?!”

    可是小癞头已经是人在机上,不得不飞了。在他一声令下,十几个人便一同朝着敌方的城头飞去。

    毫无疑问,有倒霉的,人还没见到敌军就摔死了。有好一点的,只是断胳膊断腿。有的飞得太远,一下子落到了夜修国的庆典人群里,像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一般,顿时炸锅了。有的,飞的距离太近,还没飞到对面的城墙上,人就骨碌碌地落地了。

    而小癞头手持着长刀,他见情况不对,自己向着更远的地方飞去了,便立马在越过城楼顶的一瞬间,将刀插了进去,呲溜溜在楼上拉出一道口子,人倒是安然无恙,就是胳膊生疼,可是他酒劲、狠劲一块儿作用,热血沸腾,根本没有顾及。

    只见他从敌方城楼上跳下,连杀了几个喝得醉醺醺的守兵,一刀砍落了敌方城头的旗帜,举着刀冲夏军致意。

    顿时,夏**队沸腾了,人们见自家将军成功落地,纷纷坐上了投石车,待将位置角度调整好之后,只见漫天飞舞的夏军大声吆喝着就飞向城头,像是一颗颗流星一般划出了美丽的弧线。

    这种计划实在是太过冒险,飞过去的人有的死,有的伤,还有像小癞头那样成功落地的,便开始像其合拢,在城楼上跟值守的兵卒干起来了。

    有了一批,就有第二批。夏国越来越多的兵卒成功飞了过去,一落地便开始四处砍杀,大有土匪进村的感觉。

    小癞头带着一队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据了城头,而夜修国的守军也发现了这一批死士,立马敲响了战鼓和警戒号。事已至此,全城尽乱。

    他们杀到了城下,此刻大批的值守兵卒已经赶来,小癞头杀了守城的士兵之后,打开了城门,迎接在外等待的夏国兵将。

    他们见自家将军已经马到成功,气势一时来到了顶峰,数万人大军骑马的骑马,跑步的跑步,挥舞着兵器就往夜修国的主城里鱼贯而入。其势震天,杀声四起。

    在路上,玉抚盛已经把小癞头骂了个狗血淋头,可是等他一到,见到那副场景,顿时人傻了。

    只见夜幕苍穹之上,红光遍布,星斗黯然。夜修主城四处火起,而夏国的大军已经冲了进去,十面狼烟,满城血雨腥风。

    玉抚盛大喜,亲自站在战鼓前,奋力擂动,鼓舞手下士兵,一同加入到这场狂欢里。

    若想看看人性有多险恶,就请看看战争。若想看看人性有多伟大,还是得看看战争。

    玉抚盛下了死命令:破城即可,休要捣乱。并派出精兵悍将,在城中四处督战。

    当远在边境坚守的宇文荣拓得知了此消息,既是开心又是担忧。他给玉抚盛的信中这样说:逼迫敌方投向即可,再打下去就是侵略了。我们是反击,不是去侵略,否则名不正言不顺。

    玉抚盛这点道理还是明白的,可是小癞头不明白。他始终不明白,此前他已经找了很多地方,问遍了苍穹,可是没有人能回答他的疑问。

    那晚,他带着兵马闯入了敌将的府门前,敌将主动投降,此战告破。

    可没想到小癞头问他们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们见没见过一个姑娘,她长得还可以,只是牙有点难看?”

    敌将面面相觑,心想:“这么个说法的姑娘太多了,他指的是哪一个?”

第五百三十五章 墓中逢生路

    小陈(后来的小癞头,之前的老癞头)默默坐在墓穴里,眼前是逐渐幽微的火光。那时的血雨腥风尤在眼前,龅牙妹的脸依旧在眼前。只是这一切在他眼前逐渐模糊,不知为何,当他再摸向脸颊的时候,是一张已经开始有皱纹的干枯的脸。脸上沾满了泪水,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再年轻,而龅牙妹在他的记忆里却还是那天、那温暖阳光下的年轻的面孔。

    时过境迁,现在的小癞头早已经变成了小陈,而后他还会变成老癞头,彻底成为一个普通人,一个垂垂老矣的受诅咒的可怜人。他在这冰冷气闷的墓穴里,往事却忽然一幕幕地在眼前重现,他背靠着石棺,想起龅牙妹,忍不住泪流满面。

    小陈心想,这也许就是濒死时的回光返照吧,无论曾经的时光多么青葱美妙,结果都是像此刻一样,孤零零地带着可悲的回忆死去。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还是没有龅牙妹的消息。当年他年少成名,随玉抚盛老将军在关塞驰骋,一直到诸国联军宣告失败,此浩劫才算结束。

    战后他们并没有急着回京,而是在边关驻扎了两三年。在临别之际,玉抚盛和宇文荣拓极力挽留小癞头,怎么说小癞头此战也是有大功,上告朝廷,也能给个平边大将军的头衔,从此荣华富贵坐拥一身。

    可是他执意要走,他带着一身的悲哀和伤痕离开了。玉抚盛和宇文荣拓无不惋惜。

    在大军撤离的时候,玉抚盛和宇文荣拓要班师回京,小癞头要独马南下,回到他曾经和龅牙妹去过的地方,他想留在那里,没准有一天,她就会像她曾经那样突然出现。

    那时黄沙满天,西风呼啸,浩浩荡荡的大军蒙在黄沙之中。

    玉抚盛有些惋惜,说道:“这样的黄沙天,临别酒是喝不了了,真是可惜……”

    宇文荣拓只觉黄沙不领情,对小癞头说道:“小兄弟,你若是以后来京,一定要来敝府上做客,我定当好酒相奉,一醉方休。”

    玉抚盛拍拍小癞头的肩膀,瞧他满身是伤,不由得泪眼朦胧。心想此少年屡次征战,任然是没找到了心上人,这才戚戚离去,不愿久留,恐见此情此景又惹人潸然泪下。

    “以后有事没事都可以来天都,有我们两给你作保,绝对可以在京师谋个一官半职。”玉抚盛喟然道。

    无论他二人怎么挽留,小癞头去意已定,不愿再回望一眼,只默然点了点头,三人马上抱拳,小癞头这就策马扬鞭,向南方奔去了,身影逐渐消失在了黄沙尘烟里。

    在他走后,画面一转,玉抚盛和宇文荣拓这也拔寨归京,向东边的峰霄关去了,他们从那里出关迎敌,便也准备从那里回京。

    路上,玉抚盛和宇文荣拓戴着遮沙斗笠,骑在马上,浩浩荡荡的大军缓缓朝着天都的方向走。

    这一战,虽然只打了两年,但是后面三年里他们一直在边境防备,直到见诸国再也没有反扑之势,这才安然调头回去。

    在这五年里,小癞头与玉抚盛和宇文荣拓早已经情同手足,此刻小癞头黯然离去,他们多少有些不舍。小癞头去意已定,他在关外寻寻觅觅,找了五年有余,依旧没有龅牙妹的消息。她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小癞头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战后黯然回到了临江城,那里还保留着关于龅牙妹的记忆。从此,他再也没有离开过那里,若是等到了春天,他还会去那片高地看看,走走。

    其他没什么不好,夏国又重新恢复了安宁,百姓安居乐业,可是他心里总是空荡荡的。

    每当人觉得空虚的时候,总是想要把自己灌醉。小癞头整日酗酒,后来又染上了赌瘾,流连于各处花丛。放纵却并不能填满内心的空虚。他像是个行尸走肉一般,整日在临江城里游荡,没钱了就偷偷摸摸,然后被抓,被打,前前后后被关进牢里十来次。对于他来说,狱卒和人们的殴打辱骂,都远不及关外的烽火和累累伤痕带来的痛苦的万分之一。

    他始终没有忘记龅牙妹的微笑,现在那微笑长在了他的脸上。他始终在笑着,尽管他不知道为什么笑,只感觉一切都很可笑。

    再到后来,他父母先后离世,留下了的房产也被他挥霍一空,他彻底放弃了寻找龅牙妹,也同时放弃了自己和自己的灵魂。

    “都无所谓了。”他这样说,只感觉心灰意懒。

    没有人知道,这个只会赌博和流连花丛的地痞无赖,曾经是和玉抚盛、宇文荣拓二位公爵在外抗击敌寇的功勋将士。连他自己都忘了。

    只是他不知道,玉抚盛和宇文荣拓归京路上,说起小癞头,仍旧是哀叹惋惜。他们知道,那位大人和他的家眷大概是全部殉国了,小癞头的努力只是白费功夫。

    玉抚盛嗟叹道:“真是可惜了……他原本只差一步就可以位极人臣,结果还是选择了放弃……”

    宇文荣拓望着背后的漫漫黄沙,忍不住长长叹息,幽幽道:“谁说不是呢?倒也真是可惜,原本我可以在天都多一个好酒友的……”

    玉抚盛哈哈大笑,说道:“放心,无论他什么时候来,玉拳郎府上始终有他一个位置。”

    宇文荣拓长长叹了口气,苦笑了两声。他看到远处的城池上方,白昼浑然如梦,从这个山坡下去,就是峰霄关和关城了。

    他喃喃自语道:“好了,我们离家又近了一步……”

    这场战争下来,小癞头心灰意冷,小油头的父亲失踪,龅牙妹失踪。这就是结局。无论曾经多么辉煌,结局总是草草收场。

    此刻,小陈想不起自己曾经贯穿烽火、带兵遣将的光荣事迹,脑袋里只剩下一个女人的面孔。

    他无比悲哀,在这个墓穴里,再一次体会到了希望落空和失去的滋味,以至于泣不成声,哭声响彻整个墓穴。

    死就死吧,小陈心想。他现在的健康早已经在那场战役之中毁了,一块毁灭的还有他的希望。

    小陈终于明白了,刚才那无端的怒火,只是自己对自己感到愤怒罢了。这可悲世界什么都可以被原谅,唯独他原谅不了自己。

    他能听到黑暗深处,那小怪物蠢蠢欲动的声音,他坦然接受了。也许,龅牙妹早就死了,他想。于是他也就安心了下来,可以安静等死了。

    也就是在那最后一点火光消失的时候,那怪物突然从黑暗里扑了出来。与此同时,小陈听见身后一阵响动,接着自己整个人就被提了起来,落入了背后的石棺里。

    而那小怪物扑了个空,抓着石棺暗自吼叫着。

    等小陈回过神来,这才发现面前的这个人正是秀才!

    而在秀才旁边的,正是庞二、老黄还有棒槌李。

    他瞅了瞅四周,这才发现,原来在这石棺下是一个狭小的密道,他们几人蹲在里面,神情古怪地看着小陈。

    棒槌李不知怎么受了伤,正背靠着墙大口喘气,肚子上全是血。他看见了小陈,还不忘揶揄道:“嘿嘿,他娘的可真是个怂货,被吓哭了,老子肚子上被开了个口子都没哭……”

    小陈依旧有些发蒙,他还没搞清楚眼前的状况。

    庞二说道:“你不是留在上面看守的吗,怎么自己下来了?”

    棒槌李笑道:“酒壮怂人胆,财色动人心,他估计是耐不住寂寞了!”

    说着,他就哎呦一声,痛苦地吸溜着密道里沉闷的浊气,手捂着肚子上的伤口。

    “这是怎么回事?”小陈问秀才。

    秀才告诉他,真正的墓主人在左边那条路上,不在小陈跑去的右边。小陈心想,娘的棒槌李抽烟真是害人不浅,把烟丝丢到右边干吗?结果暗中误导了小陈选择了一个错误的方向。

    小陈问起棒槌李的伤,还有他们为什么会在这密道里。秀才告诉他,他们原本是向左边去的,这墓大致是左右对称的,在那边的石室里,他们找到了墓主人的棺椁还有许多财宝,可是没想到这个墓主人也不知是什么身份,竟然遇到人气就忽然起尸了,棒槌李这才受了伤。

    他们发现,在棺材下面,有一个密道,所以他们就躲了进来,而后又听到小陈凄惨的哭声,然后找了来。

    小陈哭笑不得,原来是自己的哭声找来了他们,他脑海里有闪过龅牙妹的笑脸,只当是她暗中保佑,自己这才虎口脱险。

    这么一想,他忽然眼泪就有掉下来了,这次怎么也忍不住。他忽然感觉自己太过寂寞,这个世界无比空虚,在这凶险无比的墓穴里,见到了秀才他们,那感觉真是难以形容。

    小陈不知道在石棺和里面的棺材下还有条密道,他将自己之前在棺材里看到了自己的事告诉了秀才。

    秀才说道:“你那是中了某种幻术,出现了幻觉了。这棺材似乎有古怪,可以反映人内心深处的**……”

第五百三十六章 陷阱

    小陈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什么样的感情,他只感觉在这压抑、黑暗的墓穴里再见到秀才他们真的是太好了。他一颗悬着的心安然落地,有了着落。此刻他才真正明白,原来没有一个人是可以独立于世外,每个人都被一种看不见的丝线紧紧相连。

    听小陈说起独自下墓的经过,秀才微微苦笑,说道:“你动了刚进来的墓室里的红宝石了?”

    小陈点点头,当时他是带着几分好奇和几分贪婪的去抚摸那颗宝石的。可是在他按压下那颗红宝石的时候并没有发生什么。

    秀才解释道:“那颗宝石只是墓主人设计的一个心理陷阱。”

    小陈狐疑道:“心理陷阱?”

    秀才淡淡一笑,说道:“这个陷阱大概是这样的,只要一个人按压下了那颗红宝石,右边的墓室石门就会开启,而相应的,左边墓室的门就会关闭。而左边墓室里沉睡的才是墓主人,而右边的墓室只是一个为盗墓者设计的陷阱。”

    小陈有些不解,苦笑道:“如果是为了防止被人盗墓掘宝,那不是该设下致死的陷阱吗?他为什么还要在假的石棺下暗藏一个逃生的密道?”

    秀才轻轻叹了口气,幽幽道:“那大概是因为墓主人生前是一个工于心计,但并不是彻底的一个冷酷无情的人吧……他了解人的本性,更了解人的贪婪。而你之所以能在棺材里看到你自己,恐怕也是因为中了某种幻术,而那种幻术可以反映人内心真实的**……”

    小陈颓然背靠着密道的墙壁,有些惘然,他想到了之前发生的种种情况,先是在石棺内看到了自己,然后产生的竟然是愤怒,彻头彻尾的愤怒……而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前半生,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闪……也许这些正是墓主人让闯入者审视自我内心的伎俩?

    想到这里,小陈不由得有些失落,因为他现在才发现,龅牙妹原来在自己的内心里快要被淡忘,被他自己的贪婪和堕落取代,她所代表的美好名词,也被自己的私欲腐化。

    “原来……我所珍重的,现在只剩我自己……”小陈无比悲苦地想,“这原来是对我自己的愤怒啊……”

    棒槌李这时候笑骂道:“你这怂货,贪就算了,瞎摸什么……那红宝石不是女人,你瞎摸个起劲,把我们也害了……”

    说着,他又吸溜一口气,肚子上的伤口又开始溢出血。虽然他的伤口已经被秀才处理过,但是如果不及时出去,恐怕也会失血过多而死。

    小陈无比自责,其中有对于龅牙妹的愧疚,更有对他们的愧疚。

    “我……抱歉……”小陈颓然道。

    棒槌李笑道:“嘿嘿嘿,跟个娘们一样,我以为你小子也是条汉子,我们男人之间别搞这些婆婆妈妈的,恶心……本来我们就是一群贼,做贼就要有贼的觉悟……生死只不过是家常便饭……你我这样的人,都要早早看淡……”

    庞二叹了口气,说道:“你就先别说话了,消停会儿吧……”

    老黄苦着脸,喟叹道:“可……我们现在该怎么出去呢?刚才我们沿着密道一路走来,中间见到了几个岔路。这地下跟个迷宫一样,谁会把自己的墓地设计成一个蜂窝一样的迷宫?这墓主人生前肯定有种恶趣味……”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皆是陷入了沉默。这就是他们所面对的情况。上面出不去,下面像迷宫。

    这个古墓,大致是双层结构。上面只是一个左右对称的结构,而在左右两个石室内的石棺下,都有一个可以连接贯通的密道。而最难的,就是这些像是蚁穴一般的密道。

    众人商议一下,还是先在这密道里面找找出路,除此别无他法。老黄扶着棒槌李,众人便向着密道深处走去。这密道比较低矮,众人走起来都得弯着腰身,走起来很是吃力,行进速度缓慢。

    在路上,小陈跟秀才询问了一下之前他在一间石室内见到的那些酒坛,而最让他害怕的还是那里面的东西。

    秀才对他说道:“那东西原本确实是一种酒,而且在前朝盛行一时。不过什么东西一到最为繁盛之时,必然会突然变味。就像是这世间万物,盛极必衰,衰而往盛,轮回不止。”

    小陈心想:“你说废话的功夫,确实比我还要强……”

    “那些酒里面泡的是什么?”小陈感觉心里有些膈应,“看着怎么这么像……像小孩子?”

    秀才苦笑道:“这样的形容……你叫我以后还怎么喝酒?”

    他无奈摇了摇头,解释道:“这种酒一开始是药酒,里面泡的不是小孩子,而是扒了皮的……”

    小陈看着他有些犹豫的神情,止不住好奇,问道:“泡的是什么?”

    秀才苦笑道:“是一种扒了皮的小猴子……”

    他不说还好,一说小陈顿时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扶着墙壁,呕呕呀呀地干吐了一阵,只吐出一些带血的酸水。

    秀才看着小陈的呕吐物,不由得蹙起了眉头,他递给小陈水壶,说道:“你的呕吐物里有血……”

    小陈本人不以为意,只是赶紧漱了漱口,说道:“有血?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秀才问道:“你之前受了伤吗?”

    小陈回想一番,说道:“除了和那小怪物打斗的时候伤了手,其他什么五脏六腑都没受伤。怎么回事?”

    秀才摇了摇头,沉声道:“你大概是中毒了……”

    小陈苦笑道:“中毒?可我为什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秀才说道:“刚才攻击你的那个怪物,就是泡在酒里的猴子。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搞得,竟然能让这些猴子不腐不死,遇到活人气就能苏醒过来。而且攻击性极强……”

    然后他又问小陈:“你把那些酒坛子打开了?”

    小陈茫然点点头。

    秀才苦笑两声,说道:“你倒是无心办了件坏事啊……这猴子在那毒酒里泡的太久,而那酒本身就有毒,你一闻到那气味,就已经伤了心脉……”

    这么一说,小陈也不由得有些紧张了起来,焦急着问道:“我……我不会有事吧?”

    秀才摇了摇头,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毕竟,我没有见过这种酒,也只是听说而已……”

    小陈苦笑,心想:“原来你也有不知道的东西存在。”

    “不过若是没什么反应的话,应该没什么大碍吧……”秀才说的很没有底气。

    接下来的事情乏善可陈,说了太多的闲话和无关的事未免有些无聊,所以就一笔带过。

    他们在地下二层的密道里寻找了一阵,半路上忽然遇到了那个已经尸变的墓主人,众人躲避,慌不择路地选择了一条路,而这条路出人意料的竟然是一条生路。

    沿着一条人工的石阶梯上去,他们竟然发现竟然是身在狐仙娘娘庙里。

    正当他们暗自窃喜,以为此次盗墓计划要完美结束的时候,这才发现原本捆绑在庙里的黑三不见了,连离奇横死的小白也不见了。

    这让他们陷入了疑惑,待他们四人在古庙的外围一找,这才发现,这不是他们原来找到的那个狐仙娘娘庙。

    正是夜晚,天空无月无星,周围是一片黑黢黢的密林。

    众人疑惑不解,一时间猜测纷纷,但最有可能的一条是,他们通过地下的密道来到了另一个狐仙娘娘庙里,这庙跟之前他们下地的基本类似,同样的破败不堪,只是没了他们之前活动过的迹象。

    众人一下地就遇到了凶险,还没来得及收敛宝贝,就遇到了尸变。可是小陈之前及时在另一边的石室内敛了一包的金银细软,也足够他们分享的了,起码不会让他们白来一趟。

    可他们又产生了分歧,庞二和棒槌李坚持要回去找到黑三和小白。无论是傻子还是死人,他们都是结拜兄弟,应该把他们带回去照顾、安葬。

    可是老黄只感觉此地诡异,说是闹鬼了,一刻也不愿意待了。

    众人最后做了个折中的打算,现在这里休息休息,他们跑了很远,已经无比疲惫,等待天亮,就去寻找另一个狐仙娘娘庙,把黑三和小白带回去。

    当晚,小陈睡得浑浑噩噩,怎么也睡不踏实,等待半夜起来的时候,发现庞二和棒槌李不见了。

    他想到了之前他们在狐仙塑像面前那种种诡异举动,顿时起了猜忌之心。而这里只有老黄了,连秀才也不见了。

    小陈心里的狐疑更甚,他偷偷摸摸走出去,跑到后面的狐仙娘娘庙前,借着里面的狐火,顿时看到了此生都不会忘记的一幕。

    只见那狐仙娘娘塑像竟然“活了”,她伸着长舌头,双手按在庞二和棒槌李二人的头上,而他们二人只低低地呜咽着,不多久就被吸成了“人干”。

    小陈骇然失色,便偷偷摸摸往回走去,可是等他回到原地,发现老黄也不见了。

第五百三十七章 信息整合

    小陈看着空荡荡的庙堂,里面只有几尊残破的塑像,还有之前他们燃起的火堆。老黄也不见了。他骇然失色,心口狂跳,心想着自己出去也就片刻,怎么老黄也不见了呢?

    可他不敢再回去看一眼,因为那狐仙娘娘庙里的诡异的场景还在他脑海里游荡,令他恐慌。

    这个时候,他又想到了秀才,此刻他又去哪了呢?

    他只感觉这阴嗖嗖的古庙实在太过诡异,自从他们来之后,就怪事频发,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如今回想起来,那晚的一切就像是梦一样,虽然出现在他脑海里,但是却给他一种极其不真实的感觉。

    有时候他自己也会怀疑,那天晚上看到的情景究竟是不是真实的,可是那感觉不像是一个虚幻的梦啊。

    这一切都让他迷惑不解。一种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力量主宰着他们,而他们就像是一只只可笑的小白鼠一样,在牢笼里打转。

    老黄下落不明,秀才下落不明,庞二和棒槌李被活活吸成了人干,就像是志怪故事里的狐妖显灵一样,杀活人取他们的人皮,覆身为人取而代之。

    说到这里的时候,作为听者的吴雪想到了临江城府衙内戴着人皮面具的那伙人,也许他们才是真正的妖怪,为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听老癞头说到这儿,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天色尚早,雨势渐消。而吴雪和蝶梦二人在老癞头的话中得到了很多意料之外的消息。

    吴雪没想到眼前这个看着黑黑瘦瘦的小老头子,从前曾经还有过那么风光的时刻,作为夏国的一员猛将,带着大军深入敌阵。

    而吴雪更想不到,他竟然与玉舞焉的爷爷有过交集,差一点还就成了他老人家府上的幕僚。

    他不由得感叹:“这街上来来往往这么多人,看似不起眼的一个,就有可能是个厉害的人物。”

    还有那口棺材。会让人产生幻觉的棺材。在老癞头说起过往的那次盗墓行动中也出现过,而且二者极其类似。

    吴雪心想:“那个秀才说那个棺材能反映人内心深处的**,他看到的是他自己,而我看到的是兰儿……”

    蝶梦早已经注意到了吴雪内息的失落,便接过话茬道:“你当年在边关征战时的老将军是玉抚盛,你就没有怀疑他与那个秀才有所关系吗?而且秀才还让你找一个名叫玉舞焉的姑娘,这二者只见不可能只是巧合吧?”

    老癞头苦笑两声,喟叹道:“当时我没注意,虽然也有过怀疑,但是没想到能在盗墓组织里见到一个跟老将军可能有关的人。说实话,秀才给我的感觉就不像是普通的富家公子哥,但是我当时没有把他们联系到一块去。我也不知道秀才到底姓什么……”

    而吴雪呢,他只感觉太巧了,巧到让他觉得说是巧合都太牵强。他似乎发现了这些纷杂的人物关系之后的秘密,可是在这块拼图上,还缺了那么重要的几块碎片。

    吴雪产生了一大堆困惑,比如那老将军跟秀才究竟有没有关系?比如秀才所说的玉舞焉是不是吴雪所认知的玉舞焉?在比如那口神秘的棺材,它是不是和墓中能让人致幻的棺材是同一个?为什么会有两个狐仙娘娘庙?

    问题太多,以至于他自己到最后都摸不清了。

    吴雪晃了晃脑袋,喝了一杯冷了的茶,消消心中的困惑。

    他对蝶梦苦笑道:“我觉得……有时候人还是活的糊涂一点比较好……”

    蝶梦笑道:“你现在怕了?”

    吴雪无奈道:“我一直都怕……尝试挖掘前人的秘密,本就不是一件理智的事情……”

    蝶梦脸上带着笑意,说道:“可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了,而她也确实陷入了困境,我们总不能袖手旁观吧,起码要把她给救出来……”

    蝶梦说的“她”,毫无疑问就是追击反贼而去的玉舞焉。

    吴雪听了这么多故事,感觉自己的接受能力有限。他感觉,有时候一个人越想要了解一个人、一件事,就越是会陷入泥潭,殊不知你想要挖掘的一个人的秘密和身世,都是一个囹圄。

    他苦笑着小声对蝶梦道:“把玉姑娘救出来后,我可不想再管了……这些事已经远远超出了我这个小人物的预料,不该我管了……”

    蝶梦轻笑着,看向吴雪,说道:“你怎么现在才后悔?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然后他们又问起老癞头那时之后的事,老癞头顿了一顿,便开始说下面的发生的事。

    那晚,在众人都神秘消失之后,小陈当时就想赶快离开这里,他只感觉这里阴森森的,像是有无数冤魂在此逡巡徘徊。

    可是他转念一想,这狐仙娘娘庙不是他们之前下墓的那一个,自然是没有他们之前准备的马匹和补给。更何况他们都是结拜兄弟,要是一个人仅仅只是因为害怕就落荒而逃,实在是不仁不义之徒,在当时这种人为所有人不齿。

    于是他就留了下来,手里端着小铁锨,再次向后面的狐仙娘娘庙挪步了过去。

    可是奇怪的是,之前那个“活过来”的狐仙娘娘塑像,此刻已经无影无踪了,庙内空荡荡的,只有地上两具自家兄弟的干尸。

    小陈痛心疾首,心里一狠,就想找到那个狐仙娘娘,管她是神是鬼,先给她两拍再说。

    就在他四面警戒的时候,突然在古庙的侧院传来了打斗声。小陈立马寻声追去,到了侧院内,只见两道黑影来回在夜色蒙蒙之中折返,小陈借着火把的光芒看去,只见他们正是秀才和老黄二人!

    只见秀才身法灵动,像是鬼影一般来回躲闪着,而反观老黄,他披头散发形似厉鬼,龇牙咧嘴地注视着秀才,见到了小陈,就又突然调头朝他飞扑了过来,手里的匕首还闪着寒芒。

    就在小陈还未搞清楚状况时,秀才忽而来到了他面前,拉着小陈疾退了几步,老黄那一刀砍在了墙面上。

第五百三十八章 五行符箓阵

    就在老黄朝着小陈发起攻击,在他身旁擦肩而过之时,小陈清晰地看见老黄的神情。对他来说,这也许已经不是一个人该有的神情。只见老黄的神情冷厉,一双眼睛鲜红似血,嘴里的尖牙像是狐齿交啮。他披头散发,却犹如针芒齐竖,就连手指也变得尖锐无比。

    老黄手里拿着匕首,朝着小陈迅捷地攻去,而秀才提着小陈连退几步,他那一刀砍在了墙壁上,登时划出了一道口子。

    小陈惊魂未定,问秀才:“老黄这是怎么了?怎么像个狐狸一样?!”

    秀才摇了摇头,沉声道:“我也不太清楚怎么回事……这地方诡异的紧,你赶快离去吧……”

    他的眼睛盯防着老黄,只听他嘴里还不断发出类似动物低吼的声音。

    小陈百思不得其解,心口噗通噗通直跳,以至于慌了阵脚,去留不定。

    “我们怎么没事呢?”小陈虽然有些错愕,但是脑子还很灵活。

    秀才说道:“我想这也许是某种诅咒吧……”

    小陈不解道:“诅咒?”

    可是太过具体的秀才也解释不了,小陈躲在秀才身后,他能感觉到就算是向来沉稳老练的秀才,此刻也开始紧张了起来。

    秀才没有再回答他,只是对小陈说道:“你身上还带着从墓地里挖掘出来的财宝吧?此行也没算白来。你就别再管这里的事了,赶快走吧……”

    “那你怎么办呢?”小陈紧迫问道,他实在不想独留下秀才一人在此阴嗖嗖的地方。

    秀才沉声道:“你放心,等你离开后我会想办法去那边的庙里把黑三找回来的。如果……如果我没有回去,你就拿着我给你的玉佩去天都……你该知道的……”

    就在此时,老黄又凄厉地怪叫了一声,朝他们二人扑了过来,秀才把小陈往旁边一推,自己首先迎了上去,以命令的语气喊道:“快走!别傻站着!”

    小陈也不知怎么回事,脚底像抹了油一样,歪歪斜斜地朝外跑去了,他惊惶之下连那财宝也忘记拿了。

    跑出了古庙,是一片密林,小陈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在黑黢黢的林间跑着,其间连头也不敢回。也不知跑了多久,也没有找清方向,直到跑到精疲力尽,终于远远看到一个亮着灯火的集镇。

    一到镇口的牌坊处,就头脑一昏,接着眼前的世界开始旋转起来,脑海里最后的场景就是有几个人朝着他跑了过来……

    醒来之后,才发现是在一个寻常的人家里。问过主人,这才明白,他一连睡了三天,期间醒来几次,只喝了点清水就又昏睡了过去。

    主人问小陈是从哪里来,小陈只说是在一个林子里遇到了抢匪,他们几个行脚商只逃出来他一个,其他人全被歹徒杀害。

    主人家将信将疑,只是警告小陈,东北边有个密林,那边千万不要再去。小陈不解,问其故。主人嗟叹不已,告诉他,这个集镇名叫藏火镇,而除此之外还有四个集镇,分别是冷水集、穹木镇、玄金镇、土波集,这五个集镇分别在那片密林的外围五处,按长辈们的话来说,这是古代某个精通风水的建筑师督造,说是镇压在此地下的“恶灵”。但是到了现在,已经没什么人再相信这样的传说了。而那片密林深处,就是那些恶灵出没的地方,只不过现在人们不再相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传说,经常出入那片林子,倒也安然无事,传说终究只是传说,不可信也。

    可是小陈信了。他们之前经历的种种怪事,还时常像梦魇一样出没在他的梦境里,让他每每都是惊恐醒来。

    想起秀才他们,小陈还止不住黯然神伤,他一直在这个藏火镇待了半个多月,可还是没见到秀才归来。

    他不得不开始相信,秀才已经遭遇不测这一最悲哀的结局。

    终于,小陈也还是没等来秀才,这才黯然离去。此刻他感觉自己好像忽然老了几十岁,行动起来蹒跚摇晃,他感觉自己的生日身体似乎出了什么问题。他的皮肤开始变得更黑,身体上的毛发开始大片脱落。

    起初他以为这只是某种疾病,可是后来他的头皮也开始溃烂,好在病情没有加剧,最后结痂于头顶,像是一只癞蛤蟆一样过活。

    他们此次盗墓计划,到这里算是彻底失败了。小白、庞二、棒槌李三人横死。黑三疯癫,下落不明。秀才阻拦发了疯的老黄,他们二人也是下落不明。

    逃出生天的小陈在此后还想召集人马去探查一下狐仙娘娘庙,可是他脑海里还不断浮现着秀才的面容,他神情冷峻地对他说:“这个地方,是被诅咒的地方,在这里待久了都会被诅咒,没有希望存在。你是我们中间唯一的火种,赶快离去吧,永远也不要回来了,也不要再干这个勾当了。”

    所以,小陈金盆洗手,再也没干过这种损阴德的勾当。只是秀才留给他的那块玉佩,他始终没有找到它的主人。

    小陈的身体已经不复当年,他不再是在关外策马奔腾敌人闻风丧胆的小癞头,他现在彻底成为了老癞头,一瞬间老了几十岁。

    他想:“这也许就是秀才说的诅咒。这也都是我罪有应得……”

    而后来,一直到现在,一直等到吴雪和蝶梦二人来之前,他一直待在临江城城北当个驿站车夫,再也没有去过那狐仙娘娘庙,也没有再提起过去。

    后来,他也去过天都,去寻找秀才所说的那个叫玉舞焉的人。可是天都人口众多,而且姓玉的大部分都在夏国都城“云上天都”,他四处问遍,也暗自探寻了很多玉家人,可是就是没找到一个名叫玉舞焉的姑娘。

    他想起了玉老将军,一番打探,这才得知,当年和他一起驰骋沙场的玉抚盛老将军已经离世,心灰意冷之后,小陈便回到了临江城,再也没出去过。

    往昔的那一切,无论是辉煌还是落魄,对他来说都只是人生的一个小小插曲,足以忘记。

第五百三十九章 老头子犹胜少年时

    听完老癞头的故事,吴雪和蝶梦二人久久沉默。这里面有太多的信息要去消化,而且还有很多地方极其模糊,需要解释。

    老癞头干枯如树皮的手拨弄着小茶杯,良久才缓缓开口道:“我按照秀才的嘱托,在那次行动结束后,便去天都寻找玉舞焉,可是上上下下打听了一遍,就是没有这个人……后来,我想起了玉抚盛老将军,便去寻他帮忙。当时我想他们同是玉姓,多多少少该了解一些。可是等我到了天都,才发现玉老将军已经离世,而我不想耽搁人情,便没有说明过去,而那块玉,我一直都保存着……我想,这天下何其广博,人口如此众多,就算是真有玉舞焉这个人,也许早已经离开了天都,不知道去哪云游了,该到哪里去找呢?”

    吴雪和蝶梦二人对视一眼,他们皆是犹豫片刻,这才由蝶梦开口。

    “其实……是有一个名叫玉舞焉的姑娘……”蝶梦缓缓开口道。

    老癞头微微一怔,倏而抬起了头,眼睛里激射出一丝希望的光芒,急忙问道:“有?!你们知道她吗?!”

    吴雪点点头,说道:“最近临江城确实来了一个名叫玉舞焉的姑娘,她也正是继承了玉拳郎名号的当代公爵。”

    老癞头嘴角缓缓上扬,接着极其兴奋地站起身,急忙问道:“她来了?她此刻在哪?!”

    蝶梦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她是以剿匪的名义而来,在两天前大概带着人马出北城捉拿逃犯去了……”

    老癞头一怔,喃喃道:“难道……难道真是她?!”

    吴雪见机问道:“玉姑娘此前正是从北城出去,二位前辈应该对此还有印象吧?”

    老癞头兴奋地原地转圈圈,摩拳擦掌道:“正是。在两天前,我拉人归来在这老油头的茶摊歇脚,正巧看到一个姑娘火急火燎地带着几个人出了城。我见其中有几个身着衙役的衣服,带头的是一个年轻姑娘……”

    他眼睛里激射出一道光,双手一把按在吴雪肩头,急迫道:“难道她就是那个玉舞焉吗?!”

    吴雪被他双手按在肩头,顿时感觉身体一沉,心想:“这人内力尽然如此深厚,这还是身体有恙的情况下。如果是当年征战沙场时的他,岂不是我这肩胛骨就碎了?”

    他笑了笑,说道:“她名字正是玉舞焉。”

    老癞头因为听及故人所托之名,登时兴奋异常,以至于力气用大,于是连忙冲吴雪笑了笑,撒开手笑道:“抱歉抱歉,我太兴奋了,没想到过了这么久,竟然能以这种方式得知她的消息!”

    蝶梦笑道:“我们此行也正是为了寻找玉姑娘。她刚从天都过来,人生地不熟的,而且反贼凶悍,我们担心她的安危……而且我感觉……这其中很多事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们还有待调查……”

    老癞头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布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翠绿的玉佩,吴雪和蝶梦此前只是听他说起这块秀才交给他的玉佩,此刻才算是见到了其真容。

    那确实是一块造型独特的玉佩,是一只凤凰衔尾的旋转动作,而且看起缺漏出,定是有另一块玉佩交合。

    “这玉佩,就是秀才交给我的那块凤凰玉佩了,真没想到,这块良玉在我这鄙人身上这么久,还能再见到它的另一块,真是万幸!”老癞头笑道。

    他将此玉交给了吴雪,吴雪小心翼翼接了过来,允诺道:“晚辈一定会把此玉亲自交到玉姑娘手上!”

    此刻雨已经小了很多,整个城北笼罩在细密如牛毛的雨丝中,天光也开始放亮,呈现出一片青灰的色彩。

    老癞头说道:“雨过天晴,走吧,是时候出发了!”

    吴雪有些错愕,失笑道:“出发?”

    他没想到这一番话下来,老癞头的态度是来了个大转弯,这倒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了。

    老癞头点点头,正色道:“老头子我闲置了这么久,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不要看我这样,可远胜过少年时!”

    老油头一直在旁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地听着,此刻他才幽幽叹了口气,对老癞头道:“此事凶险异常,该把舞台让给年轻人了,你个老头子还去瞎掺和什么?”

    老癞头笑道:“老癞头我活了几十年了,上一次感到意气风发还是在少年时代,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点青春的感觉,你可不要泼我冷水!”

    老油头却显得无比担忧,他轻瞥了老癞头一眼,说道:“上一次你回来,就是半死不活的模样,这一次去,岂还有命回来?”

    老癞头仰天一笑,拍拍胸脯,傲气凌神道:“没命就没命吧,但老头子有幸能成为年轻人的阶梯,若是他们能解开此事的谜团,了却我老癞头埋藏了这么多年的一桩心事,死又有何妨?”

    他拍了拍老油头的肩膀,面带着轻笑,喟然道:“可我若是回来了,老朋友可要赏碗水喝……”

    吴雪和蝶梦已经按照老癞头原来野外生存的经验,去买干粮装备去了。此刻就他们两个人,老油头突然长长叹了口气,犹豫片刻,这才对老癞头说了一段话。

    老癞头听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再次问道:“……你说什么?”

    老油头喟叹道:“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她,这么多年了,也认不清她的脸了……只是,她那时来的时候,就站在离这不远的地方,流泪不止……”

    老癞头感觉自己的胸口被狠狠重击了一下,闷声道:“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

    老油头长长叹了口气,说道:“你那时能听进去一句话吗?当时你在干嘛?吃喝嫖赌样样齐全,她看见你因为偷窃被人拉街殴打辱骂,只是无声地哭泣……”

    老癞头极其痛苦地长出口气,浑浊的眼看着灰蒙蒙的天空,良久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了一个极其苦涩的笑。

    “是啊,那会不会是她呢?她看到这样的我,肯定对我很失望吧……”

第五百四十章 搭车

    老癞头已经是老癞头了。他不再是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小癞头,也不是地痞流氓习气的小陈。此刻,他不用闭上眼睛就能看见从前的自己,而这些只有在回忆里才会浮现一个一个光点,那是他仅仅可以供以回忆的记忆坐标。

    对于龅牙妹,老癞头已经不再像年少时那么急迫渴求,这么多年过来了,一切都变淡了很多,对一个人的记忆都开始变淡。只是提及一个人的时候,心里总有个蛀虫的空洞,难以填补。

    雨默默的下着,落在略显寂寥的城北,也落在老癞头的眼睛里,湿润了他本就不堪的往昔。

    良久,他只是淡淡问道:“你那时见到她时……她看起来怎么样?”

    老油头的心思本就比老癞头细腻的多,虽然那个默默流泪的女人只在这片人来人往的城北出现过几次,也就是这几次,老油头就记住了她。

    “她看起来比当时好看多了……”老油头想了半天,只想到“好看多了”这种似是而非的描述。

    老癞头笑了笑,揶揄道:“你对一切都敏感,唯独对女人不敏感。她看起来过的怎么样,不是让你说她好不好看……”

    老油头微微一笑,说道:“她穿上了从前不会穿的鲜艳衣服,她身高比以前也要高了,她的牙也变得规整了……”他略显犹豫,似乎在思忖一个比较考究的字眼来描述“她”最为关键的一点。

    “而她……脸上似乎也没有从前那种微笑了……”老油头说到了老癞头最关心的一点。

    老癞头只淡淡一笑,有些嘲讽的意味,只是不知道他究竟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在嘲笑什么?

    “是吗……”老癞头笃定道:“你认错人了。”

    “什么?”老油头一怔,有些不解。

    老癞头喝完了最后半杯茶,悄悄然站起身,悠然一笑,淡淡道:“不是她。你认错人了。她不是这样的。”

    老油头悻悻然道:“你……她看着确实是变了不少,可那应该是她没错……”

    老癞头摇了摇头,笑眯眯地看向这个几十年的老朋友,说道:“那不是她。我的她,在这里--”

    他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到了这时候,龅牙妹也许已经对老癞头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她应该过得挺好,而且也应该找到了能保护她的人,她已经不是老癞头认识的她了,老癞头也早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小无赖了。

    还能听到她的消息,对老癞头来说就已经足够了。不管那个人是不是她,对老癞头来说都已经不再重要。她不会再出现在临江城北,只会出现在老癞头的记忆里。那里他们还是十几岁,天很晴,风很暖,一切都很好。那时龅牙妹还是需要小癞头的保护,小癞头也还是需要龅牙妹的激励。

    不是老癞头。我只是一个怪物。老癞头心想。这样的怪物无非只会玷污那个会微笑的她。

    “走了。”老癞头动身朝外走去。

    老油头看着老癞头他有些佝偻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怅然道:“你已经脱离事外很久了,为什么还想要回去?”

    老癞头微微回过脸,说道:“时间虽然过了这么久,我也变老了,但我的心思还被困在当时,无论是龅牙妹,还是秀才兄。”

    老油头已经明白了,若是这段离奇的记忆不能划上一个句号,老癞头至死也不能安心。

    于是他无法再阻拦老癞头了,尽管他知道此行是九死一生,往后他们要想再见,估计是痴心妄想了。

    “保重吧……”老油头黯然道:“你死了我给你烧纸……”

    老癞头罕见地没有跟他因此插科打诨起来,而是终于像是要放下一切,笑着道:“好。我若是一去不回,每年这个时候你就给我烧点纸吧。但我若是回来了,你可不要吝啬给我碗水喝喝。”

    “就像原来一样?”

    “就像原来一样!”

    老癞头说完,他们二人相视一笑,他便离开了老油头的茶摊,回到了城边的驿站车棚下,开始给马装鞍。

    过不多久,吴雪和蝶梦回来了,只见他们一人背着一个包袱,里面有此行需要的东西。

    吴雪没有野外生存的经验,他很怀疑有没有必要买这么多东西,“那边有集镇的话,应该会有市场、饭馆,还有客栈吧……”

    蝶梦说道:“你也听说了,冷水集整个集镇惨遭屠戮,我们不知道其他四个集镇情况如何,还是有所防备为好……”

    说到这儿,吴雪就不由得抱怨了,嘟囔着:“你说这些集镇跟临江城距离也不算太远,也算是其辖区内的集镇,怎么它们都感觉像是陌生人一样,老死不相往来?发生了什么事,就感觉像是没发生过一样。难道人的承受力,已经变得这么强了么?听到一集镇的人被屠灭也无动于衷吗?”

    蝶梦只微微笑了笑,算是对吴雪的疑问的回应。

    “你笑什么?”吴雪说道,“看着就有古怪……”

    蝶梦抿嘴一笑,说道:“你这家伙多聪明,怎么会不明白此之世情?”

    吴雪苦笑两声,无奈道:“我可没有一眼看穿世界的本领,说实话,我也只不过一片叶子,在江湖上漂泊罢了……置身其中,不识其真面目……”

    不知道怎么搞的,有蝶梦在身边,他忽然觉得不像从前那样才思敏捷了,对于有些问题的认识已然不如以前那么深刻。也许自己是被她清澈明朗的眼睛感染,忘记了这世俗的纷纷扰扰吧……

    回到这里,吴雪、蝶梦还有老癞头三人便准备发车出城,开始这场前途未卜的旅途。

    吴雪和蝶梦坐在车上,车比较简陋破旧,但是此刻还能有出城去往冷水集的车,就已经很不错了。此刻天空依旧飘着细如牛毛的雨丝,他们二人将兜帽戴上,驾着马车的老癞头披上蓑衣,对二人说道:“准备妥当,这就走了……”

    就在此时,只听从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等一等!还有我们!”

第五百四十一章 二位少侠

    吴雪和蝶梦循声望去,只见蒙蒙的雨幕里跑过来两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他们来到车边,问老癞头:“大叔,这车去不去城外?”

    吴雪仔细看了看他们二人的脸,只见两个跟他们差不多同岁的少年人。其中那少年容貌颇为俊俏,神情间有所愠色,刚才那句话就是他开口的。

    老癞头微微一怔,心想:“怎么今天这么多要去城外的?”

    他礼貌性地笑了笑,示意后面的吴雪和蝶梦,说道:“不好意思啊,二位少侠,我这车有人了……”

    吴雪忽然感受到了一阵敌意的冰冷眼神,他看过去,只见他们中间的另一个人正冷冰冰地看着他,而这个人是个妙龄少女,只是那神情看起来颇为令登徒子懊恼,太过不近人情。

    他微微笑了笑,说道:“二位若是不嫌弃,倒是可以共行一程。”

    那少年抖了抖斗篷上的雨水,率先跳上马车,抱拳笑道:“这位小兄弟,多谢多谢!”

    吴雪心想:“此人年纪不大,怎么说话老气横秋的?”

    而就在他抬手的片刻,吴雪瞥到了在他腰间的佩剑。

    吴雪淡淡一笑,抱拳回了礼。

    待那个女子上来之后,老癞头便驾着马车朝城外驶去。

    城外的道路颇为泥泞,马车行的不快,众人皆是露天顶雨,不过吴雪倒不太讨厌淋雨,尤其是这夏天的雨。他朝远处望去,只见一条大江蔓延至天边,像是一条熏蒸着雾蒙蒙的香料的丝带一样,薄雾笼罩,形迹初显,看起来格外广博浩渺。

    这时候,老癞头在前面问道:“二位少侠,你们要去哪啊?”

    这次说话的是那个女子,“我们不要紧,只是随便看看……”

    她微微歪着脸,眼睛淡漠地看着远处的雾气,吴雪对这两个人很是好奇,好笑地心想:“难道他们二人是闹矛盾的小情侣?要不然他们怎么看起来这么别扭?”

    就在他胡思乱想嘴角泛起一丝古怪地笑意之时,只见那姑娘忽而斜溜着眼睛睨向了吴雪。那眼神很是冰冷,充满了鄙夷、轻蔑,吴雪原本正偷偷打量着他们,见被发现,顿时感觉脸上一热,立马把眼神扭开了。

    老癞头笑道:“这可为难老朽了……”

    那个少年笑道:“无妨,大叔可先把二位朋友送到目的地,再带我们闲逛一阵就好……”

    说话间,他的眼神一直在吴雪和蝶梦的脸上游走着,只见他神情见略微浮现一丝好奇有古怪的神色。

    最终,他将眼光定在了蝶梦的侧脸上,自他们上车以来,蝶梦就乖巧地坐在吴雪身边,看也不看他们一眼。

    那少年看着蝶梦,嘴角不由得浮现了一抹笑意,终于忍不住说道:“这位姑娘看着好生面熟,总感觉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

    在他身旁的女子也微微瞥了一眼蝶梦,可是只是轻描淡写地看了一眼,便又瞥向了吴雪。

    被她这么看着,吴雪只感觉浑身寒冷,像是受了惊吓的猫一般。“这二人也太古怪了……”吴雪苦笑着心想,“看样子像是哪家的公子小姐,动作神态间也难掩那平日里养成的贵气。只是他们此般行为举止倒很是奇怪……难道是私奔出逃的大家公子小姐?”

    吴雪想到这里,蝶梦忽而噗嗤笑了出来,俏白的脸上浮现一抹灿若桃花的红晕。吴雪被她搞得莫名其妙,他不知道为什么,此刻蝶梦突然老实了很多,跟以往判若两人。她一直扭着脸,眼睛也不知道再看什么。

    蝶梦看了看吴雪,心想:“那你可是猜错了。”

    然后她微微笑着看向那少年,回答道:“我们应该是不曾见过面的,公子可是认错人了?”

    那少年脸上带着一丝疑惑,眼睛直愣愣地看着蝶梦,喃喃道:“难道真是我认错了吗……怎么感觉你跟我一个从前认识的人很像啊……”

    蝶梦悠然笑道:“那你们一定很长时间没见了吧?”

    那少年笑道:“确实很久了……有很多年了……”

    蝶梦点点头,淡淡笑道:“那你会认错人就不奇怪了……”接着,她就手支着下巴,微微歪过脸,看向远处的雨景了。

    那少年又看向吴雪,显然他似乎对吴雪没什么印象,抱拳笑道:“哦,抱歉抱歉,同乘一车,问东问西太过唐突。在下文泰,不知朋友如何称呼?”

    吴雪抱歉回礼,面带笑意道:“在下吴雪。”

    一听到这个名字,那个少女忽而睁大了双眼,神情古怪地觑了吴雪一眼,接着就又不动神色地扭开了脸。

    吴雪看了看蝶梦,嘴角带着无奈又古怪的笑,心想:“难道我跟她的前男友很像?要不然为什么会这么看我?”

    蝶梦捂着嘴偷笑,心想:“这倒不是因为你是她前男友,她还没有男友呢,哪来的前男友?她看你,只是觉得你很熟悉罢了……”

    车上的两个少年打过招呼之后,唯独两个女孩还未啃声。

    那个叫文泰的少年用手肘碰了碰那兀自发呆的少女,她这才回过神来,轻描淡写地来了句:“潘欣欣。”

    可能是因为口音问题,吴雪一下子听成了“盼星星”,不由自主地接了下半句:“盼月亮。”

    如此牛头不对马嘴的对答,顿时让满车的人笑了起来。

    蝶梦笑红了脸,心想:“人家是潘欣欣,你不认识就算了,盼月亮算怎么回事?”

    听到笑声,那少女也是脸上一红,一股嗔怒的怨气霜结在脸上,恶狠狠地瞪了吴雪一眼。

    “我想我们还没熟悉到可以开玩笑的地步吧?”潘欣欣红着脸,悻悻道。

    吴雪苦笑道:“抱歉抱歉,是在下耳拙了,多有得罪。”

    潘欣欣愠红着脸,冷哼一声,扭过脸去,便不再理会吴雪。

    文泰问蝶梦,笑道:“不知在下可否一快姑娘之芳名?”

    蝶梦微微笑了笑,淡淡道:“我叫蝶梦,没有姓。”

    文泰有些错愕,心想:“这俏生生的姑娘莫非是被贬入贱籍的吗……要不然怎么会没有家姓?”

第五百四十二章 猜心思

    那个叫文泰的少年一听到蝶梦的名字,顿时诧异不已。他知道,在当今夏国里,无论是上到王侯将相,还是下到平民百姓,都是有名有姓的。而没有名姓的大都是罪民之流,或者就是贬入贱籍的女子。

    而他又见蝶梦生得极其可人,白俏的小脸里带着两道桃花红晕,尤其是那一双清澈纯稚的眼睛,最为绝妙,实在是一个妙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寻常犯了罪的百姓家的姑娘。

    于是他无比叹息地想到,蝶梦既然没有姓氏,而又如今光彩照人,那大概就是被贬入那虎狼之肆的女子了。而他又见之前和吴雪拘礼时,他那斗篷里微露的剑柄,又见他们雨天出城的怪举,也把他当做带姑娘私奔的浪人了。

    巧合的是,吴雪也是这么想的。他同样以为文泰是带着潘欣欣出逃私奔的小情侣。

    加之先前他们种种怪异的言辞,更加令吴雪笃定地认为。他心想:“若是没事,哪有下着雨出城的?看他们这样慌里慌张的,大概是情到浓时,不能自已了吧……”

    两个少年就这么胡乱为对方揣测着未来,而两个姑娘却各自扭过脸,谁也不看谁,只是懒懒地看着远处的变幻莫测的雨雾,好似冤家聚首一般。

    文泰不断和吴雪搭话,他心里一直感觉有点古怪,但是他说不上是哪里古怪,古怪到面前这两个人他越看越觉得面熟,就好像是时隔多年未见的青梅竹马一样。但是他知道,就算是亲戚,常年不见,搞不好也不认识了。对于他们这样的大家子弟来说,亲戚太多,认不过来很正常,他们的辈分关系都有可能被搞乱,谁还在乎两个觉得面熟的人?

    他只觉得是自己家族毛病又犯了,看谁都觉得眼熟,但是却又叫不上名字来。想到这里,文泰也便释怀了,转而和吴雪闲聊起来,权当做是打发旅途的单调和无聊。

    于是他们便像查户口一样,开始了对彼此的“问话”。

    文泰笑眯眯道:“这位兄台,家住哪里,是何方人氏啊?”

    吴雪笑答道:“在下原籍芙蓉府,乃是一介草民,今个儿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那个名叫潘欣欣的少女斜睨了一眼吴雪,就在他说出“芙蓉府”的时候。她眼睛里闪过些许疑惑,但是始终不曾开口问个一二。

    文泰眼睛一亮,笑道:“原来兄台是芙蓉王的人,那是芙蓉辖区内的哪个地方啊?是府城内,还是……”

    吴雪淡淡一笑,对于过去,他有不能提及了理由,于是他轻描淡写告诉文泰:“在下住芙蓉城郊外,是一个靠采荷为生的人家。”

    文泰显得有些失望,他原本还想着可以借此结交几个旧时王都的大家子弟呢,没想到这小子看着油头粉面,实际上却是个寻常平民,不免觉得有些失望气馁。

    那短暂的尴尬只一瞬间便被他笑着带过,说道:“如此好啊,怪不得小兄弟长得如此俊秀白皙,哈哈……”

    这下轮到吴雪了,他眯了眯眼,反问文泰道:“不知阁下是何方人士?在下怎么感觉好像原来在哪家王公贵府里见过公子尊容呢?”

    被吴雪这么一说,文泰忽而微微一怔,神情见闪过一丝犹疑,便轻描淡写地笑了笑,说道:“在下家中虽然还算殷实,但远不如小兄弟说的那样,是什么王公贵府的子嗣,太高看我了!”

    吴雪原本也就是这么一诈,可是文泰神情见间的隐晦之色全如眼底,只是吴雪虽然很会察言观色,但是却不太会分析人微表情里的含义。文泰究竟是尴尬,还是在掩饰什么呢?

    而旁边的蝶梦却懒懒打了个哈欠,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心想:“都说女人之间会勾心斗角,男人们之间不也还是一样吗?”

    这就是个勾心斗角的世界,所有人都很敏感,忍不住施展身手,什么十八班武艺样样精通,都要耍一遍。蝶梦只感觉这样的世界极其无趣。这种事,交给那家伙就好了,蝶梦心想,我已经把全部能想到的心思,全用在那家伙身上了,真不想动,不想动,动一动都觉得累……

    吴雪笑道:“阁下不必谦虚,听阁下的口音,大概是天都人氏吧?天都王公贵族数不胜数,在下无论得罪了哪位,都是担待不起的,多有得罪……”

    文泰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在下确是天都人氏,这不,凑巧闲来无事,离家带姑表妹出来游走一番……不知小兄弟是何意来此啊?”

    吴雪心想:“这人十有**说的全都是假话,我也跟他瞎扯一番好了。”于是他笑答道:“我与妹妹云游四海,所幸途径此地,这才遇到二位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文泰哈哈一笑,吴雪也笑了,笑得像两个奸商。

    而在前面驾车的老癞头却止不住想笑,他无奈摇了摇头,心想:“现在的小家伙们都不简单啊……玩心思可比我们那时候强多了……”

    蝶梦嘴角依旧带着笑意,那笑容像是濡染了雨水的味道。她听到吴雪和文泰的话,只感觉是在胡扯八道,但起码在他们的话中,也还有那么一两点是正确的。

    “天下有情人都成妹妹吗……”蝶梦好笑地心想,“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

    吴雪和文泰就这么瞎扯一阵,马车便驶到了一个集镇外,从外面看去,里面烟雾缭绕,牌坊街舍都隐藏在浓厚的雾气里,只显露出一群黑黢黢的形迹,犹如鬼魅。

    老癞头说道:“好了,此行的终点到了,各位就在这里下车吧……”

    吴雪和蝶梦首先跳下车,问老癞头道:“这就是冷水集?”

    老癞头点点头,抬眼望着那块被云雾缭绕的牌坊,喃喃道:“这就是冷水集了……之前屠戮事件,就发生在这里,这里大概已经没有人了吧……”

    吴雪和蝶梦站在集镇门口,只是看着就感觉一阵阵阵阴冷的气息随着浓厚的雾气滚滚而来,让人很难想到现在是夏天。

第五百四十三章 迷雾笼罩的集镇

    这就是冷水集了。烟雾缭绕,天色灰暗,吴雪和蝶梦下车来到集镇耸立的牌坊前面,看见上面色泽昏暗的字体,周围重重迷雾朝他们扑来,一瞬间某种无法言明的愁绪涌上心头。

    一路上走来,除了在刚出城的时候见过几个行人客商之外,就没再见到有什么人烟。以至于到了这里,除了他们五人以外,便再去他人。吴雪也没有找到关于玉舞焉的蛛丝马迹,他心里犹豫不决,疑惑万千。她到底追到哪里去了呢?吴雪心想,他们是解开了一个迷雾笼罩的集镇,还是朝着另一个不为人知的谜团前进呢?

    隔着斗篷,吴雪都能感受到从冷水集里弥漫过来的寒意,湿冷入骨,这让他几乎有种落入深秋的错觉,而不是火热喧天的盛夏时节。

    蝶梦对老癞头笑道:“前辈,送我们到此处就可以了,他们想咬去哪,还请前辈劳烦了。”

    文泰和潘欣欣也不约而同下了车,站在集镇路口,朝里面望着。

    老癞头问道:“二位想要去哪啊?”

    文泰看着冷水集的牌坊,微微笑了一笑,悠悠道:“就是这里了……”

    吴雪闻言有些疑惑,心想:“我们是来找玉姑娘的,他们二人来这发生了命案的集镇干什么……”

    也许是发觉了吴雪的目光,文泰朝他笑了笑,说道:“我们闲来无事,四处走走也好,这个集镇没来过,我们就在这儿歇歇脚吧……”

    吴雪将信将疑,但是他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这两个人来此地的理由不像是说的那么简单。

    蝶梦拉了拉吴雪,小声道:“别多想了,我们快走吧……”

    老癞头留在集镇外面,给马喂了喂草水,吴雪他们四人便先往里面去了。

    他们踏入主路,一路上唯独所见门庭冷落,路上全无一人,滚滚烟雾弥漫在街道上,游走在他们的脚边。这个集镇太过寂寥,只有零星叫不上名字的鸟兽啼叫,便忽觉凄清更甚。

    文泰左右看了看,只见路两旁的商铺、房舍还保持着有人的模样,有的开着门,有的关着门,而却不见一个人影出没,就好像这阵迷雾过来,把所有人都卷走了似的。

    见到这空无一人的集镇,吴雪只感觉心里发怵,因为这让他想起了自己初出江湖时和兰儿一起去的那个集镇。那里同样空无一人,鬼影重重,犹如此刻的场景一般空寂诡秘。

    “这里怎么回事?”文泰诧异道,“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他从一家店铺里走出来,此前他在里面吆喝了一阵,却没见到的店家的人影,而里面似乎还有打斗的痕迹,最让他疑惑的是,屋里面有一滩暗黑色的印记,似乎像是干涸的血迹一样,一阵风吹进来,似乎还能嗅到隐隐的血腥味。

    吴雪说道:“这里应该已经没有居民了。”

    文泰诧异而笑道:“怎么可能?我夏国王土,又是一个偌大的集镇,难道不该是一派欣欣向荣之景吗?”

    吴雪更加觉得他是个不怎么出门的大家公子哥了。

    “这里前不久应该是发生了一场血案,据说整个集镇的人全被屠戮殆尽,无一生还。”吴雪说道。

    文泰有些错愕,他哈哈笑道:“吴兄你可不要以为我初来乍到,连玩笑话都听不出来了……”

    还未等吴雪说出口,一直沉默的潘欣欣首先开口了。只听她冷冷道:“他说的应该没错。这里确实发生过一场大规模骚乱,屋子里都有打斗的痕迹,而且还有大片的血迹……”她眼睛望向远处的街道,说道:“这里下了一场雨,街上的血迹应该已经被冲刷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里怎么会一个死者都没见到?”

    文泰吞了吞唾沫,脸上的笑有些僵硬,喃喃道:“这里……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发生了这样的惨案,难道就没有官府管吗?”

    蝶梦说道:“官府?这里差不多是处于没有官府管的状态。”

    “此话怎讲?”文泰诧异道,他疑惑的目光来回在吴雪和蝶梦身上游走,只感觉这两人无论是言辞还是行为都很是诡异,大概不是什么好人。

    吴雪说道:“这临江城里外发生了很多事……”

    “那吴公子可不可以劳烦给我们解释一下?”潘欣欣抬起眼直盯着他说道。

    吴雪避开她拷问般的目光,因为她的目光极其锐利,就好像要把人给看穿一样。他们边走边说,吴雪将玉舞焉带人出去捉拿反贼的事告诉了他们,只是隐去了她的名字。而且,关于那些带着人皮面具的人,他也没有告诉他们。对于这两个人,吴雪还是抱有戒心。

    说完,文泰和潘欣欣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只听文泰喃喃自语道:“她果然在这里,看来我们的消息没错……”

    吴雪不知道他们说的“她”是谁,实际上若不是全知视角,恐怕会像他一样不知道他们所说的人是男是女。他不知道他们来此是和何目的,但是他也不好直接过问。

    文泰思忖道:“可是这里……究竟是什么原因,一定要杀死全镇的人呢?”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他,正如这个集镇一样,被烟雾笼罩,如果不是他们离得较近,恐怕连人都看不见了。

    蝶梦一直跟在吴雪身边,懒懒散散地四下张望着。她心里似乎藏着很多东西,但是她却不会在这里就说白。

    吴雪回过头对她说道:“跟紧我,这里雾气太大,小心走散……”

    蝶梦忽而笑了笑,点了点头,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说道:“这样就不会跟丢喽……”

    这里雾气浓厚,可以闻见里面夹杂的泥土和草地的气味。众人的衣服已经濡湿了,他们全都披着斗篷,这才抵御了些许附骨、潮湿的冷意。

    四人在集镇里游走一番,可还是一个人也没见到,吴雪心想:“也许玉姑娘根本就没来这里?”他愈发觉得迷惘,这北城之外,偌大一片地方,该去哪里寻找她呢?她又会跑到什么地方呢?她实际上就是一个孤家寡人,身边无一人可信,如何叵测安危?

    走了一阵,众人的头上全都是湿漉漉的露水,文泰抱怨道:“真是的……老爹非要让我们来找她,可是这地方诡异的紧,谁知道她又跑到哪去了?”

    潘欣欣淡然道:“既然来了,总要把人安然带回去吧……”她眼睛里闪着隐隐的光芒,“就算是她死了,也得把她的尸身带回去……”

    文泰脸皮抽了抽,苦笑道:“喂,你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啊……她虽然脾气很大,但也不是个傻瓜……”

    潘欣欣冷声道:“她不知周旋,不会考量气氛,而且她贸然接受这么重要的职责,恐怕会被人暗算,我们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吴雪和蝶梦走在前面,听到他们在后面嘀嘀咕咕一阵,只感觉话里面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是他又感觉没那么巧。

    文泰叹了口气,幽幽道:“若是还能抓个活人来问问话就好了……”

    可是一抬眼,周围全是雾气腾腾一片,鸦雀无声,格外凄清荒凉,哪里还能找到人呢?

    这时候,文泰喊吴雪:“欸,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如果你们只是寻常百姓,跑到这个发生了重大命案的地方干什么?”

    吴雪停下脚步,嘴角带着浅笑,说道:“我对二位的目的也很好奇……听你们口气,是来找人的?”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诡异沉闷,他们二人站在对立面,互相看着彼此,他们都知道,在对方的腰间挂着剑。

    蝶梦一双眼睛放在文泰和潘欣欣二人的身上,他们的身份和目的,也许对她来说都不算是秘密。

    二人剑拔弩张地看着对方,实际上是在盯防着对方的剑。他们不知道对方是什么身份,也不知道他们的剑法有多快。

    潘欣欣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表情,好像表情对她来说就是多余的摆设。她的目光落在吴雪身上,在他的五官和神情里发掘着,似乎想要找到那么一点熟悉的气息。

    “现在不是打架的时候。”潘欣欣冷冷道,她看着吴雪,“想要我告诉你们也可以,但是你们也得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们会特意来到这个地方。”

    文泰撇撇嘴,说道:“欣欣,你有必要跟他们废话吗?直接把剑架到脖子上不就行了?”

    潘欣欣瞪了文泰一眼,说道:“我们本就是背着那些人秘密来此,你还要惹是生非,告诉他们,我们来了吗?”

    文泰哑口无言,只能悻悻然冷哼了一声,一双怀疑的眼睛直盯着吴雪。而他又好奇地多看了蝶梦几眼。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姑娘实在是太熟悉了,可是他就是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她。

    潘欣欣看向吴雪,说道:“我们可以告诉你,但是作为交换,你们也该给我们透露点消息吧?”

    吴雪笑了笑,轻轻叹了口气,接着又习惯性地摸了摸鼻子,说道:“当然可以。”

    “摸鼻子……”潘欣欣微微蹙眉,“这坏习惯我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

第五百四十四章 心里的迷雾

    吴雪和文泰站在街上,周围烟雾缭绕,弥漫在二人之间,雾气模糊了他们的眼睛,但是没有遮住他们心里的明亮视野。他们虽然都未起手,但却像是两个决斗的剑客一般,有一种宿命轮回的意味。

    可在蝶梦看来,他们二人完全没有必要为此大动干戈,决斗什么的,太过儿戏了。凡事(或矛盾冲突)必有起因不是吗?但是他们只是对对方怀有疑惑揣测,并非是什么不死不休的仇敌,这场冲突完全没必要展开。如果凡事想到的先是动手而后快,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他们二人间隔几步,中间隔着层层的雾气,看不清楚对方的脸。可下一瞬间,却是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无恩无仇。

    文泰摆摆手,悠悠道:“算了算了,免得我又被欣欣说成是什么只会武力的暴力狂了……”

    吴雪微微叹了口气,他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可是手心里却已经捏了一把冷汗。现在,他的目标就是找到玉舞焉,不想再节外生枝,那些不必要的闹矛盾冲突,根本没必要为此对立。

    潘欣欣一直盯着吴雪的动作,就连他微笑时摸着鼻子的手,也让她觉得似曾相识。她有些疑惑,可是她跟文泰一样,总是觉得有种熟悉的感觉,但是这是感觉无法让她认清这究竟是不是一种错觉。毕竟,他们在天都的时候,认识不认识的人,或亲或故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认错一两个也是情有可原。

    吴雪摸了摸鼻子,悄悄松了口气,笑道:“你想问什么,我可以告诉你们。但是作为交换,不能让我也太疑惑吧?我只是来调查一些事,完全没有必要跟你们为敌。”

    文泰也是这么觉得,可是他无法像吴雪一样说出口,他始终觉得,废话太多会大大减弱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像小说里的侠客一样,拔剑决一生死,多帅啊。可是他始终没毛病,拔剑杀人要比拔剑救人简单的多,根本无须多么高深的剑法。

    有了吴雪的保证,潘欣欣便接连问道:“你们二人不是来这里游玩这么简单吧?”

    吴雪叹了口气,说道:“不是。我之前说过了,我们是来找人的。”

    “找谁?”潘欣欣眼中闪过一道光。

    吴雪说道:“玉姑娘。”

    “玉姑娘”三个字一出口,文泰就显得很是诧异,和潘欣欣对视了一眼,满是狐疑地急切问道:“玉姑娘?可是玉舞焉?!”

    吴雪也露出了诧异地笑,而一旁的蝶梦脸上却没有什么波澜,好像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吴雪苦笑道:“我正是来找她的。”

    于是文泰却陷入了疑惑,他看看吴雪,又看看蝶梦,嘀咕道:“他们也是来找玉舞焉的……难道他们是朋友?可是我没听说她还有朋友……她那种母老虎哪里会有朋友……”

    潘欣欣在旁叹气,说道:“不要说没用的话……”

    文泰咳了两声,笑眯眯地看着吴雪他们,说道:“你们是她朋友?”

    吴雪还没说话,蝶梦抢先道:“我们是朋友。”

    “这可真是奇怪了……”文泰极其诧异道,“我可没听说她在天都还有朋友……”

    蝶梦一挑眉,面带笑意道:“既然是朋友,一定要分天都和天都之外吗?”

    这让文泰哑口无言,只能讪笑,他只觉得这个姑娘实在是太厉害了。

    潘欣欣说道:“既然我们的目的是相同的,就不必要为此怀疑。”

    吴雪对他们的身份很是怀疑,他不知道他们是天都派来暗害玉舞焉的,还是来保护她的。但吴雪深知,话别说太满,疑问也别太多。每个人都有每个人不同的身份,也有不愿意透露的秘密。

    蝶梦悠然一笑,说道:“既然如此,二位可有什么打算吗?”她示意周围被雾气笼罩的集镇。

    文泰摇了摇头,喟叹道:“出了天都才发现,原来天底下奇人异士、怪事乱闻这么多……”他看了看四周,“就像这个集镇,现在是夏天,却寒凉如深秋,实在是太奇怪了……”

    潘欣欣闻吴雪:“对于这个集镇发生的惨案,你们了解多少?”

    吴雪看着变幻莫测的雾气,喃喃低语道:“我们所知不多,只是知道这里之前发生了集体屠杀事件,但是并不知晓其中缘由。”

    文泰失笑道:“难道这里的官府就没人了吗?发生这么重大恶劣的事件,也不特别调查一下?”

    吴雪喟叹说道:“听说是调查了,只不过来调查的官员也离奇死在了这里……”

    文泰古怪地看着吴雪,小声道:“你说的这么诡异干吗?就好像这集镇里有什么……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一样……”

    吴雪忽而沉下了脸,阴恻恻道:“这里还真就有一个大秘密……据说,每个死者身上的伤口,都不是人戕所为……”

    文泰往后缩了缩,吞了口唾沫,说道:“不是人所为?什么意思?难道还有怪物不成?”

    可是他看见吴雪笑而不语的模样,只感觉自己上当了,当时就想要报复。

    就在他又和吴雪“对”上的时候,潘欣欣忽而一抬手,小声道:“嘘,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他们安静下来,侧耳倾听一阵,却没有发现潘欣欣所说的“声音”。他们四人伫立在小镇的路中间,四周是滚滚腾云般的雾气,只能凭借着耳朵倾听。

    吴雪蹙眉道:“有人来了……”

    文泰说道:“你们太紧张了吧?不要被气氛所迷惑了。会不会是那个车夫大叔来了?”

    吴雪摇了摇头,沉声道:“不是一个人的脚步声……是一群人!”

    文泰立马慌了神,左右四顾,急急忙忙要找个地方躲避。众人不知道来者是谁,便先找了一个临近的店铺,跑到了二楼,四个人凑到窗户边紧盯着这个迷雾笼罩的集镇的街道。

    众人都屏气敛息,紧张焦急地等待着那雾气后面的身影。过了一会儿,只听从不远处的街道那边传来一阵飒飒沓沓的脚步声,听其声,人数众多,不下十人。

    他们四人都捏了一把汗,静静等待之后,只见从那片迷雾里走出来十几个人,只是让他们奇怪的是,这群人身着官差的衣服,其中一个人还是穿的督京卫的衣服。

    文泰见了来者,顿时喜上眉梢,对他们说道:“太好了!是督京卫的人,我跟他们比较熟,这无异于是多了十几个帮手!”

    就在他想要冲下楼的时候,却被吴雪一把拉住了,文泰诧异道:“你这是干什么?”

    吴雪沉声道:“他们不是朋友。”

    文泰有些古怪地笑了,说道:“难道你是我朋友吗?”

    吴雪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们虽然不算是朋友,但也不算是敌人。而下面那群人,你确定他们就不是敌人吗?”

    文泰好像看着疯子似的看着吴雪,心想:“大名鼎鼎的督京卫和地方执法官差都是敌人,你这小子难不成是个反贼吗?!”

    原来,文泰和潘欣欣乃是夏国云上天都人氏,常年待在天都,不曾有机会云游四海,见一见凡尘俗世之世情,对他们来说,这些人,就是正义与律法的代表。他们都不可信,还有谁可信?而反观吴雪所作所为,实在是可疑,只有一个有前科的,或者是大反贼,才会见到执法人员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心虚。

    可吴雪却解释道:“这里面的官差,都是假冒的。”

    “假冒的?”潘欣欣狐疑道,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吴雪。

    吴雪看见那十几个人,待他们走近了,这才发现他们这些官差里面,有两个,或者说全部,都是已经死了的人,这两人就是之前吴雪见过的守门官差。而根据蛐蛐张三所说,这些人就是那些戴着人皮面具的冒牌货。

    而至于那个督京卫,吴雪见着有些眼熟,仔细一想,突然发现这个人就是那天吴雪和玉舞焉在酒馆见面时,那个名叫孙仰贞的人。

    吴雪把“人皮面具”一说告知文泰和潘欣欣二人,他们二人一人觉得惊讶,一人显得鄙夷。

    文泰笑道:“怎么可能?谁会费尽心思调换府衙里的人?就算是反贼,也不过是一群暴民揭竿而起罢了,翻腾不出什么大浪,能有这么深的心机?”

    潘欣欣倒没有多么觉得不可思议,只是问吴雪道:“那带头的那个督京卫,难道他也是假冒的吗?”

    吴雪蹙眉思忖道:“他应该不是假冒的吧……我之前见过他,他就是玉姑娘带来的随行督京卫中的一员……”

    文泰说道:“那他不该是和玉舞焉一起的吗?找到他,问一问就知道玉舞焉去哪了。”

    潘欣欣却说道:“人皮面具的说法,不可不信,我们还须小心。”

    文泰古怪又好笑地“咦”了一声,斜睨着潘欣欣,笑道:“你怎么这么信任这家伙?难不成是看上他了?”

    吴雪苦笑两声,而蝶梦却心想:“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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