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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我有了美颜系统全文阅读

作者:理想花     重生后我有了美颜系统txt下载     重生后我有了美颜系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四十四章 死无对证

    沧澜派,这个远在天边的门派,它标志性的伤口突然出现在这个行驶在中西部长河里的客船上,让众人无不是忧心万千。

    游天星自然是知道这个门派的,当今夏国有两个只要靠海吃饭的,分别是盘踞在东海的青鳞派和南海沧澜派。但青鳞派因开罪中原武林,不得已举派上下搬迁至东海群岛上,近年来与中原武林已经交情甚疏。

    而沧澜派却截然相反。它乃是前代夏皇钦定的“中原五脉”之一。虽说出身不甚磊落正大,但树大招风,其势力一度超过老牌的正一门和少林派,到了连朝里的大人们都不得不注意的地步,且正值时局变换,夏皇遂一纸令下,将其招安,归为五脉之一,乃中原武林之正统。

    沧澜派经过这些年的不断发展,逐渐褪去了从前的外衣,换上了皇帝赐予的新装。正如坐过牢的人一样,案底会印在档案上伴随一生,就算是真的改过自新,也极难洗刷过去带来的污点。这个江湖,是尤其忌讳污点的。一个有污点的人会被“特别关注”,而一个本身没有污点的人被强加了罪名,也会被旁人疏远,变得极难有发展。沧澜派就是一个有污点的门派,过去的不法勾当始终为中原武林所不齿。但奈何本门家大业大,又被夏皇“正名”,才逐渐形成了当今这个武林结构。

    而今忽然见到类似沧澜派的武器“十字星棱剑”所留下的伤口,众人便不自觉地联想到了沧澜派,但其中究竟实情如何,还有待考证。

    游天星不忍再看蕊儿苍白的脸,便放下了白布,深深地叹了口气,幽幽说道:“虽说还无法确定就是沧澜派的弟子所为,不过现在开始,我们得稍微注意一点了……”

    玉先凤点点头,说道:“这艘船本就古怪,而且船客又表现的极为怪异,像是盯防着贼子一般盯着我们……”

    石业兰轻喟道:“这可不是看着贼人的眼神,而是盯着肥肉的饿狼的眼神。”

    张节陵蹙眉道:“目前情况不明,而且又发生了凶案,还是多加小心吧……”

    三花姑娘说道:“欸?这事难道就这么算了?她死得这么不明不白,而且也不能让她就这么孤零零躺在这地方,这天气太热……恐怕……”

    这是目前所面临的两难境地,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吴雪喟叹道:“若是……若是这船上有冰窖就好了……”

    石业兰苦笑道:“若是这里真的有冰窖,那就真是太好了。”

    这炎热的天气,像是漫天流火一般倾洒下来,灼烧着大地,几乎快要把人融化。就算是到了傍晚,白天弥留的高温还在发散着最后一丝热气,从东边飘来的大片浓厚乌云遮盖着天穹,整个江面像是一个蒸笼,众人汗涔涔地忽闪着衣领,可全然无济于事。

    可吴雪一行人心里却很凉。他们不得不面对最残酷的现实,蕊儿姑娘的尸身若此下去,必将腐烂。他们或许都无法面对那样的惨状。

    玉先凤长长叹了口气,说道:“她身上也没什么线索了……要不就……”

    她看了看夕阳倒映下的江面,红得像升腾的地狱业火。他们,这艘船,只是夜幕降临前的一个微点,一个黑黢黢的影子,驶向不可知的远方。下一停靠码头,时穗城。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个未知的站点。

    吴雪目光闪动,轻叹一声,幽幽地转过身,说道:“恐怕只能这样了。”

    玉先凤说道:“谁帮我一把,我们再检查一下她的身体,看看还有没有线索留下,等到了时穗府,也就是到了她的家乡,或许会找到她的家人……”

    游天星轻咳了一声,说道:“男人们还是回避一下吧……”

    兰儿和三花姑娘听说要为死者宽衣解带,检查身体,顿时面色发白,是怎么样都不肯的。

    这时候,旁边突然传来一声,那声音轻描淡写,在夜幕下寂静的船头听起来极为清幽冷静。

    “我来吧……”

    吴雪回首望去,只见正是好久没露面的翎歌。她依旧穿着黑色的衣服,将整个身体包裹起来,最令人惊疑的是她看起来一点也不觉得热,一张俏白的脸色犹如死人一般苍白冷漠。

    翎歌看着呆怔的众人,嘴角微微浮现一丝冷笑,悠然道:“怎么,你们难道想动手?”

    几个男人顿时连连摇头,纷纷尊敬地给她让路,待她走到吴雪跟前,有意无意地瞟了他一眼,冷笑道:“雪公子请让一让好吗……”

    吴雪“唔”地应了一声,侧身让开了路,和其他几人一同到了船舷边上。此时甲板上的人主要集中在左翼和尾部,像吴雪他们这样站在右翼的人,真的是零零散散,少之又少。至于能像玉先凤和翎歌这般在船首验尸的人,那就更少了。

    所以没有人去打扰她们,不多时她们便重新穿好了蕊儿的衣服,冲他们招了招手。

    张节陵问道:“如何?还有没有什么线索?”

    翎歌抄水洗了洗手,说道:“有个或许可以证明她身份的东西……”

    “什么?”吴雪问道。

    她看了他一眼,说不上来是什么意思,但总让吴雪觉得发瘆。

    “一个胎记?但又像是从前受过比较严重的伤,在大腿内侧留下了一个比较明显的痕迹。”她说道,“但那痕迹比较平整,看起来不像是伤痕,谁知道呢。”

    吴雪说道:“这或许是个线索,待我们到时穗,就打听打听把,看看她的家人在哪。”说到这里,他神情有些黯然恍惚,愀然道,“若是一个人到死,都不被家人知晓的话,那也太过悲哀了……”

    翎歌唇角勾起,淡淡道:“想不到雪公子还是个感性的人,真是让我有些意外啊……”

    吴雪讪笑两声,问道:“除此之外,还有没有什么线索?”

    玉先凤想了想,说道:“没有什么紧要的了……”

第八百四十五章 身殒沉江

    众人沉默片刻,虽还觉得如此做还是草率,但奈何气温太高,这样下去尸身必将腐坏,会更让人不忍触睹。

    所以他们便用白布包裹住了蕊儿姑娘,当盖上她的脸的那一刻,吴雪忽然有种揪心的感觉,他咬紧牙关,紧握拳头,暗暗发誓要将贼人抓获,破解此次案件的玄机。

    年轻生命的消逝,总是让人痛心疾首,倍感惋惜。当那白色的身影消失在黑黢黢的江面上,逐渐下沉之时,众人无不是心头揪起,面色黯然。

    这时候,船长难得空闲,一手扶着旱烟管,吧嗒吧嗒吐着蓝色烟气,笑眯眯地走过来,问道:“办成了?”

    不知为何,吴雪总感觉他的语气不光轻松,甚至还有些看热闹的意味,而那张事不关己的洋溢着笑意的脸,更让人觉得恶心欲呕。

    张节陵拍了拍他的肩,遒劲有力的手指凝聚了一股暗力,笑盈盈地捏了捏他的肩胛骨,说道:“办完了,不知船长这下可觉得安心否?”

    船长面容微微一变,但随即又悄无声息地恢复了平静,轻轻地掸落肩膀上的手,笑道:“我跑船的,什么样的情况没见过?就是怕影响了船客。本船后天到时穗府,旅途愉快,告辞。”

    说完,他便在众人阴晴不定的目光之中大摇大摆地走了。

    张节陵暗暗叹了口气,说道:“看来是个练家伙的,不然不可能轻易就将我凝聚着内力的手掸开。”

    如此一说,众人便对这个船长和这艘船上的所有人,更加猜忌了起来。

    兰儿幽幽道:“这样一来,只怕想要找寻线索,也是难了。茫茫人海,到哪去寻蕊儿姑娘的家人呢?”

    吴雪轻喟道:“她曾说过,她就是时穗府人氏。一个曾经活过的人,总是该会在人世间留下一点痕迹的吧……”

    众人皆是闷闷不乐,晚上稍微吃了点饭,也没了意气再在人多的甲板上待了,便先行下去休息了。

    吴雪心情跌落到了谷底,一心捉摸着此事,也就没有吃饭。而翎歌却也没有吃,留在了船舷边上,看着茫茫无尽的江河。

    夕阳最后的余辉被从东边天际蔓延开来的夜幕驱散,夜间无星无月,乌云滚滚。就算是江风习习,却也驱散不了污燥闷热的气氛。

    吴雪见她站在自己不远处,便疑惑着问她道:“翎歌姑娘为什么不去跟他们一块吃饭呢?”

    翎歌望着黑黢黢的远山,脸上带着一丝笑意,说道:“减肥。”

    吴雪苦笑道:“你看起来不像是有肥可减的人。”

    翎歌侧过脸,微微瞥着他,笑盈盈地说道:“我所要减的肥,是指心理上的累赘。”

    “心理上的累赘?”吴雪有些讶异。

    翎歌悠然道:“所谓饱暖思**,一个人吃得太饱,岂不是会胡思乱想?”

    吴雪顿时哑口无言。

    翎歌接着道:“从前有僧人为修得志妙神功,特意辟谷不出,或许正是因为了解人心的欲,除非是极度的痛苦所不能消的吧……”

    吴雪苦笑道:“莫非你也要学那些苦修僧人?”

    翎歌悠然一笑,说道:“我可没那么傻,饿了还是会吃饭的。只是我恰好今晚不想吃而已……”

    吴雪问道:“是因为之前……”

    翎歌说道:“不是因为检查尸体的缘故,那还不至于让我吃不下饭。我见过的死人,各种惨死的人,掉头的,缺胳膊少腿的,都不在少数,又怎么会在意这点小事?”

    吴雪顿时哑口无言。他侧目着淡然的翎歌,她的语气轻描淡写,就仿佛死亡是习惯性的家常便饭。他不禁好奇,这个姑娘的过去,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造就今天的她?

    这时候,翎歌说道:“揣摩女孩子的心思,可不算君子所为。”

    吴雪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君子,但我也不想成为一个小人。”

    翎歌笑了两声,悠然道:“很有你的风格,认死理,不认人。看着像个软面团一样任人可欺,实则可是一副倔骨头啊……”

    吴雪只得苦笑,心想:“自己难不成在别人眼里,都是一副软弱可欺的样子吗?”

    翎歌摆摆手,说道:“我先回房了,雪公子,你且在此休息片刻……”

    吴雪看着她的背影,眉头不由得微微蹙起,心想:“她是玉先凤的弟子,又是什么机缘,让从不收弟子的前任天工阁阁主玉先凤破例了呢?”

    他想起了她的身世,她原本是一个朝中三品官员的女儿,因受饷银被劫案的牵连,落得惨死。想到这里,吴雪忽然理解了,没有人会在亲眼目睹自己亲人横死还能保持天真烂漫。仇恨是不是已经在她心里根植?但是吴雪明白,那起事件的始作俑者赵昊天,已经死了。但这样是不是就能消解掉她内心沉积依旧的阴霾?

    绝不会。伤痛会伴随着人一生。正如那场焚毁一切的大火,始终是吴雪心里的阴影一样挥散不去。

    一阵风吹来,吹散了他的思绪。吴雪想象着可能的潜伏着的凶手,那个可能是沧澜派的杀手,究竟是这些船客中的那一个呢?会不会是那个屠夫?吴雪想到了白天那个磨刀的光头大汉。但是那是剔骨刀,不是十字星棱剑。就算是沧澜派的人,也不会轻而易举露出马脚来。

    吴雪觉得有些头疼。一艘怪异的大船,一群冷漠无情的船客,一个身世成谜的姑娘。

    夜晚徐徐铺开,黑压压的夜空倾轧下来,这艘船上的灯火,仿佛是暗夜里的萤火虫,随时都会被无尽的黑暗吞噬殆尽,连骨头渣都不剩。

    一个人来到吴雪身边,吴雪狐疑着看了看,令他惊愕的是,此人正是他之前猜忌的那个光头大汉。

    还未等吴雪开口,那大汉反而先说道:“你们似乎对那个姑娘很上心?”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两把钝刀相互摩擦一般刺耳。

    吴雪有些不解,那光头大汉又接着道:“你们这些与她不想干的人,一直在为她忙里忙外,真是出以江湖道义?”

    这句话吴雪听懂了。

第八百四十六章 光头大汉

    吴雪对这个面露凶相的汉子抱有很大的疑心和忌惮,每当他看到这个大汉,总是会不自觉想起他满身是汗,吭哧吭哧磨着剔骨刀的身影,仿佛这个身影就是邪恶的象征。所以当这个光头大汉靠近他的时候,吴雪情不自禁地就把他当成了潜在的凶手,却忘了任何一个想要挖掘真相的人,在真凶抓获归案之前可以在心里揣测任何一个可疑之人,但永远不能把他当成凶手。

    自己给别人自负盲目的揣测,往往是杀死自己想象力的根源。

    吴雪的身子稍稍往边上靠了靠,那大汉看在眼里,却依旧面相极凶,不苟言笑。

    “什……什么?”

    那大汉又说了一遍,“你们跟那个姑娘没什么关系吧?在所有人都巴不得赶快脱离干系的情况下,你们为什么还要为其后事操劳?是出于江湖道义?”

    他眼角已经松弛,下垂着,原本可能更具有锐气的眼睛变得有些与之不符的滑稽。

    吴雪微微蹙眉,斟酌着话语,反诘说道:“但我们总不能看着她就这么死了吧?”

    没想到那屠夫貌的大汉点点头,认可地说道:“你们做的没错,这个炎热的天气,肉没半天就得发臭了。”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却如同一股凛冽的寒风,瞬间吹散了酷暑,让吴雪打了个冷颤。

    吴雪缩了缩肩,身子绷的很紧,内力已经暗暗积蓄,随时防备这个光头屠夫出手不利。

    那光头大汉显然发觉到了吴雪的异样,轻笑一声,淡淡道:“你完全不必如此戒备我,如果我对你有敌意,你恐怕早已经腐烂了……”

    吴雪沉眉道:“前辈是谁?”

    那光头大汉哈哈一笑,背靠在船舷边上,说道:“正如你猜测的那样,我是一个屠夫,简单来说,就是杀猪的。”

    吴雪嘴角浮现一丝冷意,说道:“白天你磨刀,只是为了杀猪?”

    那大汉“啧”了一声,诧异地看着吴雪,说道:“你小娃娃,语种带刺,戒备心这么强……也难怪,我这样,恐怕谁见了我,都会认为我是凶手。”

    他说话时断时续,且声音听起来又极为刺耳,让吴雪极为难受。

    吴雪说道:“你不是?”

    那大汉苦笑道:“我之所以磨刀,是因为我要应邀去时穗府养殖场,帮那里的老板镟一批鸡罢了……”

    吴雪苦笑道:“镟一批鸡?”

    他想了想,这才发觉这句话该是某地方言,大概就是“杀”的意思。

    光头大汉摸了摸光溜溜的脑袋,说道:“这也是无可奈何,虽然我是学杀猪出生的,但现在猪不好养,半年来都没有活计,只能接一些其他单子。”

    吴雪问道:“你刀法很好?”

    那大汉无奈苦笑,说道:“你依旧在刺探我。我的刀法确实不错,一头猪我可以让它毫无防备地死,根本连绑都不用绑。”

    吴雪说道:“那杀鸡呢?这可是耗时的活计。”

    光头大汉笑了笑,傲然道:“杀鸡就更简单了。一排鸡放在槽子里,我只要一刀带过,全部血溅三尺,鸡毛落地。”

    吴雪打了个冷战,心想:“这刀法可是够快够利落的……”

    他神情狡猾地问道:“那么,这样的刀法不光杀鸡杀猪,杀其他的都可以让它毫无声息地就死了吧?”

    那大汉哈哈一笑,说道:“那是自然了,不光杀鸡杀猪,就算是杀牛,甚至是杀豺狼虎豹,都只需一刀!”

    说到这里,他忽然发觉了问题,这还是一个吴雪设下的坑,而他自己顺着他的话往里跳了。

    “咦,你个混小子,怎么老是在套我话?”

    吴雪淡淡笑道:“在下可没有其他意思。”

    那大汉长长叹了口气,说道:“你会怀疑也是自然。我这样的人,走到哪里都会被怀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吴雪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光头大汉喟叹道:“人们不是向来喜欢以貌取人,先入为主吗?还弄出什么相由心生这些歪理,天生长就这样,不生头发,面瘫,我曹屠户有什么办法?”

    吴雪问道:“前辈姓曹?”

    光头大汉说道:“不错,在下正是姓曹,曹广至,他们都叫我曹屠户。”

    吴雪看了看他的神情,忽然发觉出了一点异样。他虽然很努力想笑,但是面部神经似乎有些僵硬,而且又是个天生光头,这一副相貌,恐怕所有人都会敬而远之。

    吴雪笑道:“不知曹前辈可对死者有所了解?”

    曹屠户说道:“说来也巧,我对这个姑娘也有些印象,你别怀疑,我之所以记得这个姑娘,完全是因为,她身边那个老太婆。”

    “赵嬷嬷?”吴雪问道。

    曹屠户说道:“她叫赵嬷嬷?”他呼哧笑了两声,“那老太婆可真是吓人,我一个杀猪的,都被她吓个半死,那一张脸简直不像活人……”

    吴雪说道:“那么,你是怎么注意到她们的呢?”

    曹屠户思忖道:“我上船的时候,那姑娘和赵嬷嬷也正准备上船,我因为好流汗,而且因为走的急,杀猪工具就从包里掉了出来,散了一地。那赵嬷嬷见了,阴恻恻瞪着我,在那一刻,好像我是猪,她是屠夫……”

    吴雪点点头,斟酌道:“那个姑娘如何?她看起来有没有什么异常?”

    曹屠户说道:“那个姑娘嘛……看起来相貌倒很不错,只是神情太过悲悲戚戚,在我们那个地方,可是会被人认为是丧门星的……”

    吴雪说道:“一个从相貌到发散出来的气质,都透露着悲哀的姑娘?”

    曹屠户说道:“正是小公子描述的这样!”

    吴雪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她们之间还有没有什么交流?”

    曹屠户说道:“在那之后我之后就没注意了。那老太婆,我巴不得赶快离她远一点。”

    他接着笑道:“不知道,这些问题对小公子有没有用?”

    吴雪苦笑着说道:“我只是对那个姑娘和赵嬷嬷颇为好奇……”

第八百四十七章 蕊儿姑娘,甚至是其他人的悲哀气质

    曹屠户喟叹一声,说道:“或许这就是命运吧……”

    吴雪笑道:“曹前辈是以杀业为生,按道理来说不会信道佛这一套,又怎么会信命运之理呢?”

    曹屠户苦笑两声,无奈道:“我能感觉到的……虽然我是个屠户,但总感觉有些异常……或者说,压抑?但是我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

    吴雪笑道:“所以你开始礼佛了?”

    曹屠户笑道:“小公子果然观察细致入微。不错,我从半年前失业开始,就开始礼佛了。”

    他的身上出了油汗味,还有一丝比较突兀的劣质贡香的味道。吴雪忽然有种奇异的感觉,这个看似凶恶的屠户大汉,在这一刻忽然无比悲哀,他僵硬的面部和光秃秃的脑袋,都宣示着一种难以言明的落寞。吴雪忽然明白了蕊儿姑娘身上的气质是怎么回事,一种无言的悲苦已经烙在了他们的心中。

    “那么,小公子,你是怎么看到命运这回事的呢?”曹屠户问道。

    吴雪笑道:“我是个不相信命运的倔骨头。”

    曹屠户有些疑惑,“不相信?”

    吴雪接着道:“我也不相信某些人夸下的海口。”

    “那在这世上,还能信任什么?”

    吴雪拍了拍船舷,喟然长叹,眼睛里像是燃着一团火,沉声道:“我一直在试图找寻这个世界的真相,不是因为我利欲熏天,而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心可以找到一个寝所。如果,有一天,这个江湖不再有正邪之分,所有的界限都被人为刻意地模糊,所有的真理都被居心不良者曲解,那时遍地的剥削者、劫匪、杀人犯、娼妓、欺诈者、小偷、投机取巧者、阳奉阴违者、靠着各自东西自甘堕落者……到那时,整个江湖生态会成为什么样子?那些,甚至是存活其中的个人,都该如何自处?”

    曹屠户有些愕然,苦笑道:“小公子不愧是读过书的人,像我只能发一些闷火,但始终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

    吴雪气馁地叹了口气,苦笑道:“这个江湖,向来需要的是有实力的哑巴和傻瓜,而不是一个有思而无能的人……我只不过也是后者之一罢了。”

    吴雪喃喃道:“那一天……如果有那一天……我们该怎么办……”

    曹屠户说道:“哪一天?”

    吴雪喟然长叹,说道:“关外十六国已经兵临城下,关内却在歌舞升平、醉生梦死,说风凉话者依旧风凉,自暴自弃者依旧自暴自弃,这样下去,岂不是重蹈前朝覆辙?”

    曹屠户汗流浃背,小声说道:“小公子,小公子,快住嘴!人多嘴杂!”

    吴雪眼睛斜瞥了一圈,夜间的甲板格外寂静,他们的话,可以畅通无阻地传达到每个纳凉船客的耳朵里。而这也是吴雪所期预的。

    吴雪笑了笑,说道:“说说蕊儿姑娘吧。”

    曹屠户说道:“蕊儿姑娘?这是死者的名字吗?”

    吴雪说道:“她自称是陈蕊儿,是时穗府人氏,但不知道那个阴恻恻的赵嬷嬷是她什么人。”

    “陈蕊儿……蕊儿……蕊儿……”

    曹屠户斟酌着,忽而眼光一闪,狐疑着说道:“我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

    吴雪先是惊喜,后又镇定,心说该是重名的,问道:“曹前辈口中的蕊儿,是何许人也?”

    曹屠户说道:“我在家的时候,曾经跟一个朋友喝酒,喝多了,就那个……”

    吴雪像是不明白,问道:“哪个?”

    曹屠户拍了拍光溜溜的脑袋,“找乐子。”

    吴雪苦笑两声,说道:“曹前辈可略过此处。”

    曹屠户说道:“这可不是我的主意,你可别多想,我是有家室的人,所以我就准备回去了。可那朋友说是从外地来了个不错的女人,叫蕊儿。”

    吴雪擦了擦汗,说道:“蕊儿?”

    曹屠户点点头,说道:“我那朋友说是叫蕊儿,但我不太清楚。他跟我说得天花乱坠,说那女人怎么怎么样,怎么怎么妖娆多姿,乱七八糟的……”

    吴雪说道:“你所说的蕊儿,是一个做皮肉生意的?”

    曹屠户点点头,接着道:“至于她究竟长什么样,年龄多大,我也没有仔细过问。”他笑了笑,并不觉得遗憾,却显得很快活,“你知道的,结了婚嘛,家里那位管得严。”

    闻言,吴雪忽然感觉喉咙里卡着什么东西,倾吐不快。心想:“如果她真的是那样……用的名字,该是假名吧……”

    这无疑会让他们探寻她的身世之谜更加困难。

    吴雪追问道:“还有没有什么关于她的线索?”

    曹屠户说道:“说来好笑,我那位朋友,最后还是铩羽而归了。”

    吴雪急忙道:“她不是?”

    “不是。”

    吴雪忽然松了一口气。

    曹屠户笑道:“第二天,他来跟我诉苦,说非但没见到蕊儿姑娘,反而见到一个老太婆,吃了一头包。”

    “老太婆?会不会就是赵嬷嬷?”

    曹屠户说道:“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他跟我说,到了蕊儿姑娘暂住的一家单门别院,借着酒劲就开始敲门,开门的哪里是什么红粉佳人,分明是一个面色阴沉可怖的老妈子!”

    吴雪讪笑两声,说道:“结果他就吃了一头包。”

    曹屠户幸灾乐祸地笑道:“我早让他收收心,他总是说我老古板,这也算是给他一个教训吧。”

    说着说着,他那本就黯然的神情便更加黯然了几分。

    吴雪问道:“后来如何了?”

    曹屠户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后来没多久,他突发骤疾,躺在床上没多久就死了。当时我在房子外面看了他一眼,只见他全身溃烂生疮奇臭无比,最后伤口结痂,头发剥落,不知道得了什么怪病,整个人都变样了,人不人鬼不鬼的,别提多可怕了……”

    吴雪一怔,赶忙追问道:“医生怎么说?”

    曹屠户哀叹一声,说道:“看遍了医生,都不知是何怪病,具体谁又能知道呢?也算是他咎由自取。”

    吴雪问道:“他是什么时候发病的?从那里回来之后?”

    曹屠户不知他何意,说道:“大概是吧,他之前有肺病,但并不算太严重。”

第八百四十八章 饵料

    曹屠户抹了抹汗,喟叹道:“至于他究竟是怎么得的那种怪病,我也不算太清楚,自从结过婚之后,我与他的交往就比较少了。”

    吴雪笑道:“尊夫人管得严?”

    曹屠户笑道:“你也知道,婚前婚后当是两种生活状态,一切不同了……”

    吴雪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接着问道:“你那位朋友,是不是先身上溃烂流脓,再结痂硬化,肤色变暗,指甲开始变长,身上关节开始变形扭曲,头发剥落,神情变得像野兽,像鬼?”

    曹屠户呆怔怔地听着吴雪细致的描述,就好像是他亲眼见到一般,无比诧异道:“小公子怎的知道他是这般模样?我还描述不出来呢!”

    吴雪喟叹两声,忧心忡忡道:“我曾经见过类似的患者……”

    曹屠户愕然道:“你见过?”

    吴雪默然点点头,轻喟道:“还见过不少。”

    “那小公子知道这是什么病喽?”

    吴雪说道:“目前还不清楚,但好像这不算是病症,而是……诅咒。”

    曹屠户一惊,失笑道:“诅咒?这时代早已经没了原来那种跳大神、巫蛊邪术,就算是有,只怕也远不及前朝,怎么可能是诅咒?”

    吴雪笑了笑,说道:“谁知道呢?但是这种病似乎有着很强的传染性,可若是说传染性,为何我接触过,却没有被感染呢?”

    曹屠户思忖道:“你是说……这并非是类似流感的传染病?”

    吴雪说道:“应该不是。但究竟是什么原因让那些人变成夜叉鬼,目前还不算明了。但或许可以肯定,背后必然是有人为因素存在的吧……”

    说着,吴雪轻描淡写地笑了笑,说道:“曹屠户可得小心盯防,但也不必太过担心,这毕竟不是传染病。”

    他虽然像是说笑话一般,但却令曹屠户如堕冰窟,而吴雪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他就是为了敲山震虎,一方面是说给曹屠户听,他还无法确定此人真的与蕊儿姑娘之死无关。另一方面,他是想看一看周围船客的反应,毕竟这些人畏畏缩缩,却又犹如豺狼虎豹一般的卑劣神情让吴雪很抵触。

    玩弄人心,传播忧虑,正如一些躲在暗处抛出虚假的饵料的卑劣者,看着他们妄自揣测的模样,吴雪乐得其中。他并不是不相信群体,而是“群体”这个由多数组成的集体,只会想着两方面发展,要么更明智,要么更愚蠢。

    这点是吴雪了然,却又不宣于口的内心。他很喜欢观察人,尤其是人在看似平常的语言、神态、动作背后隐藏的情绪和心理,这也是他从小就养成的习惯。

    他眼下无法确认究竟谁是那个杀死蕊儿姑娘的杀手,也无法确认是不是沧澜派所为,而且赵嬷嬷也神秘消失了,这一系列困惑累结下来,迫使吴雪出此下策,想了个极具风险的招。

    既然不知道敌人是谁,那就把所有人都当成敌人好了。只要抛出一些合适的饵料,不怕没有鱼上钩。

    只是,这个鱼,会不会太大?大到吴雪的鱼竿无法承受的地步?

    吴雪跟曹屠户闲聊一阵,便先行告退,在船客死寂的沉默和冰冷的眼神之中悠然离开。

    他想着:“这个饵料,究竟有没有吸引力呢?我目前还不知道受夜叉鬼诅咒的人究竟有多少,又在那些地区传染开来,但装作知情,或许会有效果……”

    这是两件看似无关的事,但吴雪所要找的,可能不光是杀害蕊儿姑娘的凶手,也有这个诡异之船的秘密。

    吴雪苦笑着心想:“既然一筹莫展,不如四面树敌。”

    他或许忽略了一点,有些敌人,并不是当面龇牙咧嘴的狗,而是躲在灌木丛背后凝视猎物的猛虎。吴雪赌的,就是这个杀手耐不下心来。

    吴雪边走边想:“若是我跟师父他们待在一块,他们或许未必会下手,那我就给他们留下独处的机会好了。”

    他暗暗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有些太过冒险。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赌进去的赌徒,可能不会是一个好赌徒,但一定是个不计后果的狂人。

    吴雪长叹一声,苦笑两声,心想自己也快要成为不计后果的狂人了。他未发觉,这是他与先前不同的地方。原来的他,是绝不会冒险的,而现在他正在逐渐变化,他的心和思维都在潜移默化地改变,变得阴郁、狡猾。

    他遥望透过乌云的月光,眼神却无比坚定。之前的事件,回想下来他无非是被一个又一个谜团困惑,成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局外人。被人来回支配着的感觉,并不好过。所以他下定了决心,宁愿当一个操控游戏的欺诈者,也不愿意当一个超然物外的傻瓜。

    “你在看什么呢?”

    翎歌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吴雪眼神迷离,沉浸着皎洁的月光,轻轻笑了一下,说道:“看月亮。”

    翎歌递给他一个油纸包,吴雪疑惑着问道:“这是什么?”

    翎歌唇角勾起,笑容极其狡黠,说道:“敌人的首级。”

    吴雪微微一怔,随即接了过来,说道:“就算是敌人的首级,我也要了。”

    翎歌冷笑了一声,说道:“你还想要什么?”

    吴雪打开油纸包,里面有几个还热着的包子,笑道:“我想要的很少,只是很难寻得到。谢谢你的包子。”

    翎歌歪歪脑袋,说道:“你可不需要谢我,要谢就谢兰儿吧,这是她特意给你留的。”

    吴雪笑了笑,说道:“谢谢你特意跑一趟给我送来几个热乎乎的肉包子。”

    他拿起一个,问道:“你吃吗?”

    翎歌说道:“这个包子闻着味道有些怪异,估计是用油不好吧,我不吃了。”

    吴雪咬了一口,笑道:“可能用肉也不算太好,有种怪味,但味道还挺不错的……”

    他咀嚼两下,看了看里面的肉馅,没什么不同,狐疑道:“奇怪,这味道还挺不错啊,你尝尝?”

    翎歌撇撇嘴,嫌弃道:“算了吧,我不吃肉。”

第八百四十九章 翎歌的协助

    吴雪苦笑道:“不吃肉?莫非是翎歌姑娘已经诚心皈依三宝了吗?”

    翎歌扬了扬长发,说道:“我可舍不得养了这么久的长发。”

    她爬在船舷上,看着夜幕下的幽暗山影,仿佛是一道高耸连绵的屏障围堵着这一条长江。

    阒夜沉寂,水波不兴。这一艘客船行驶在江上,搅碎了粼粼月光。

    吴雪苦笑道:“我现在才想起来,就算是从前在那座山庄,你也是从来都不吃肉的。”

    翎歌望着波光的眼神有些迷离,像是梦呓一般呢喃道:“想不到雪公子还注意到我了啊……”

    吴雪一怔,脸上有些微热,将目光转向江面,默然不语。

    翎歌娇笑了两声,说道:“雪公子可别多想。人们总是很奇怪,仿佛被人簇拥着的人才很有吸引力,甚至是不惜自己挂上一个不太好听的名头,哪怕是刀山火海也不惜闯一闯。”

    她转个身,背靠着船舷,微歪着脑袋看着吴雪,说道:“而我完全相反。我只按照我自己的想法办事。内心的安宁比什么都重要。”

    吴雪苦笑两声,喟叹道:“有时候我感觉翎歌姑娘真像一个……”

    翎歌笑道:“像什么?”

    吴雪说道:“我曾经看过一部游记,是一个中原游侠所撰。里面描述溟西国有一个教派,类似中原世界的密宗,强调禁欲与苦修,但真实性不可考。”

    翎歌笑盈盈地点点头,说道:“然后呢……”

    吴雪顿了顿,笑道:“那个教派有个神职人员,好像是叫做女修士吧,她们常年穿黑色神袍,头扎黑巾……我觉得你很像她们啊……”

    一身黑衣的翎歌,乌黑的长发垂散下来,唇角带着宗教意味的浅笑,无不散发着神秘的气息,仿佛月下一朵倚铁栅而开的蔷薇。

    翎歌闻言一愣,随之颔首浅笑,说道:“在雪公子眼中,我就是那样一老古板的样子吗?”

    吴雪却并未作答,话锋一转,半开玩笑似的说道:“你真的没加入某个神秘教派?”

    翎歌笑道:“束缚思想的教派,我才不感兴趣。无论是中原教派,还是哪里的教派。只要保持着自己的心不就好了吗?何须加入?”

    吴雪看了看她浑身黑色的衣服,狐疑道:“你不热吗?”

    翎歌狡黠一笑,悠然道:“雪公子就是这样……让女孩子宽衣解带的吗?”

    吴雪正吃着包子,突然被她这么一呛,顿时噎着了,连连咳嗽。翎歌笑看着他,递给他一杯水,吴雪连喝了几杯水,燥红的面色这才缓和不少。

    吴雪魂不附体似的说道:“你……你可别乱说啊……”

    翎歌却像是个恶作剧一般,将茶杯放下,笑道:“我开玩笑的,没想到雪公子反应这么剧烈……”

    她提了提黑色的衣摆,说道:“我也不是只喜欢黑色……只是恰好我的衣服全部都是黑色。这个解释你觉得如何?”

    吴雪苦笑两声,说道:“挺……挺适合你的……”

    翎歌问道:“那么……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吴雪说道:“没有打算。这个事件无头无尾,恐怕要就此沉寂下去了。”

    他盯着磷光下的漆黑江面,仿佛这些鱼虫月光的光亮都是假象,只有真相才是深不可测的黑,宛若漆黑无垠的宇宙。

    翎歌唇角勾起,悠然道:“真的是这样?”

    吴雪笑道:“不然呢?”

    翎歌目光闪动,说道:“你可不像是会放弃的人。你多管闲事的功夫,可远比你的武功强多了。”

    吴雪苦笑两声,喟叹道:“翎歌姑娘似乎很了解我在想什么?”

    翎歌说道:“或许你已经在想该如何解决这起凶案了。”

    吴雪喟然长叹,将自己之前的想法如实相告。说完,翎歌的反应却极其平常,仿佛是预料之中。

    “这样嘛……”她点点头,“虽然有些冒险,但好像会有作用……”

    吴雪轻叹道:“这也是无奈之举……”

    “既然这样,那我就稍微暗中帮助你一下吧……”她凑近吴雪,沉声说道。

    吴雪说道:“人太多,可能会被他们察觉。”

    翎歌笑道:“所以,只有我帮你。如果只有你自己,你能保证可以独自面对沧澜派的强敌吗?”

    吴雪苦笑道:“我不敢保证。”

    翎歌笑道:“所以啊,只有我一个人帮你,既不会引起怀疑,也不会让你面对敌人束手无策。”

    吴雪苦笑两声,说道:“在翎歌姑娘眼中,我就这么不堪一击吗?”

    翎歌悠然一笑,说道:“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吴雪顿时哑口无言。他现在才发现把约定当成缓兵之计,实在是一个不太靠谱的计策。

    翎歌接着道:“我可没忘……现在我们没有交手的理由,但是……下一年的武林大会,我可要好好教训一下你……”

    吴雪讪笑道:“我记得……玉阁主的计策之中,我们是一伙的吧?”

    翎歌挑了挑眉,说道:“这并不会耽误。”

    吴雪忽然感觉自己的未来似乎被自己挖下了很多坑。

    翎歌笑道:“时候不早了,你还要在这上面‘钓鱼’吗?”

    吴雪轻喟一声,跟在她身后一同下到那个地狱一般的船舱里。恶臭的气味又重新充斥在鼻腔内,吴雪想用嘴巴来呼吸,但发觉嗓子极为干涩。

    他默然不语地跟在她身后,此刻大部分船客已经睡下了,如雷的鼾声此起彼伏,相互应和,像是协奏曲。

    他们来到了房间内,吴雪茫然抬起头,却发现房间内一片漆黑。这时候翎歌从后面关上了房门,连狭窄过道内的灯火也隔绝了。

    过了很久吴雪才习惯了黑暗。这并非彻头彻尾的黑暗,月光从房间的透气格倾斜而下,是个比较狭小的房间。

    吴雪狐疑道:“这不是……原先我们的房间吧?”

    翎歌的脸隐匿在黑暗里,语腔带着笑意,说道:“不是。”

    吴雪不自觉后退一步,说道:“这是哪里?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翎歌上前一步,狡黠的神情浮现在月光下,说道:“你说呢?”

第八百五十章 现场

    朦胧月光下的翎歌,有种说不出的神秘与狡猾,房间里响起单调的脚步声,犹如敲击在心尖的鼓锤,让吴雪的心跳不自觉停顿了一拍,一口气堵在胸口,就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吴雪情不自禁地后退着,接过一屁股坐在了床上。这下他无处可逃了,房间就这么大。

    他瞪着双眸,翎歌的身形不断在眼瞳中放大,漆黑的身影带着缕缕月光的皎洁,一瞬间就占据了他的视野,让这个狭小的房间变得拥挤起来。

    他喉结动了动,不知是冷汗还是热汗,颗颗汗珠从脸上滑落,好像是蒸了个全套桑拿,又像是刚刚百米冲刺过。

    “馁……馁遥感么……?!”

    从他口中发出的疑问已经走音,变得沙哑低沉,譬如快要渴死的老牛。真是奇怪,他竟然觉得害怕。承认吧,少年人都曾幻想过这样的场景,可真当这种幸运降临到自己身上,心里产生的竟然不是快意,而是害怕,是恐惧。他的**和灵魂一同战栗着,犹如置身寒冬腊月,而不是春意盎然的三月。吴雪的神经绷到了极限,他不像是个接受温暖的旅客,而是一个恐惧的受刑者。

    因为心中无爱,所以感到恐惧。

    因为心中有爱,所以无所畏惧。

    吴雪的手攥住了床单,就在他快要无法忍受,想要逃离这里的时候,翎歌忽然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温热的气,略带讥诮地说道:

    “喂……你坐到死者的床单上了……”

    吴雪的那一根弦应声而断,他像是装了弹簧一般,突然蹦起来,朝边上一跳,躲到了一个比较安全的位置。

    翎歌微微侧脸,斜瞥着他,眼神中带着戏谑和讥诮,说道:“怎么了?雪公子为何反应这么剧烈?”

    吴雪被击散的魂魄逐渐回到了身体里,左右看了看,说道:“这是……什么地方?”

    翎歌轻轻摊开手掌,悠然道:“如你所见,这里是发现蕊儿姑娘死亡的那个房间,你以为是哪?”

    她似乎发觉了话中的问题,转而轻声“哦”了一下,说道:“也难怪……黑灯瞎火的……”

    说着,房间里亮起来微光,桌子上的烛火微微跳动着,忽明忽暗,仿佛是吴雪此刻的心绪。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吴雪终于松了一口气,此前他已经开始想起来逃脱的方法了。

    翎歌轻轻冷哼了一声,说道:“你刚才想什么呢?把我吓一跳……”

    吴雪像是快要开锅的蒸笼,脸上红扑扑的,直冒热气,连忙道:“我可没想到你会突然带我到这里……”

    翎歌脸上浮现不怀好意的笑意,幽幽道:“欸……是这样吗?”

    吴雪赶忙扭开脸,手足无措道:“好了……翎歌姑娘来这里,是发现了什么细节吗?”

    翎歌目光炯炯,伸指轻轻抚平了床单,说道:“也没什么线索,只是稍微有些怀疑……”

    “怀疑?”吴雪诧异道,“这地方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吗?”

    翎歌说道:“你之前的分析没错,蕊儿姑娘的死亡时间确实是伪装的,但你有没有想过,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吴雪一怔,蹙眉看着她,似乎没有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现在,他的大脑还没从刚才的刺激当中平复,而漂浮在云端的思绪,是不可能察觉到人间隐晦之秘的。

    见到吴雪迷惘的眼神,翎歌收敛了目光,手指抚摸着地面上早已经干涸的黑色血迹,说出了她心中的疑惑:

    “你之前的猜想可能不错,从尸体上来看,她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这么热的天气,又不是完全密闭的房间,地面上的血迹怎么可能还没干呢?所以这不光是为了伪造死亡时间,而且还是隐藏正确的死亡地点的小手段……”

    吴雪一怔,断开的思绪忽然像是闸刀一般连接上了,愕然道:“对啊,我怎么只想到了一点,却又忽略了最明显的一点呢?!”

    翎歌站起身,嘴角上扬,带着浅浅的笑意,悠然道:“那是因为雪公子往往把事情想的很复杂,而忽略了最基本的东西……有时候,想的太多,也是迷惑自己的因素啊……”

    她的话好像是对吴雪刚才的揣测和举动的回答,顿时让他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翎歌转而看向地面,说道:“所以这里很可能只是一个假象,为的就是让我们早些发现尸体。”

    吴雪长长吐出一口气,说道:“那真实的案发地点会在哪呢?”

    翎歌说道:“你也怀疑了,这些船客里面很有可能有同伙存在,或许就是在其他任何一个房间内完成的吧。这一间间黑暗幽闭的房间,究竟哪一间才是害死蕊儿姑娘的凶间呢?”

    吴雪忽然打了个冷颤,他忽然又想起了蕊儿的脸,那带着笑意,却又难掩黯然神伤的神情的脸。而这含带在神情里的痛苦,终就发生在了现实当中。在某一间房间里,她或许是被人捂住了嘴巴,另一人用类似十字星棱剑的武器刺中了她的心脏。或者,那个凶手根本没有给她发出声音的机会,短暂而尖锐的痛苦之后,便让一个生命支离破碎。

    他神情有些恍惚,捂住了眼,艰难地喘了几口气。这里浑浊的空气当中似乎还混杂着血腥味。

    吴雪沉声道:“那这样……这些血迹又是何人的血呢?!”

    翎歌耸耸肩,说道:“谁知道呢,或许是准备好的鸡鸭鹅狗的血,这船上的船客也有带着家禽的。又或者……受害者不止一个也说不准……”

    吴雪忽而打了一个冷颤,心想着翎歌的揣测,却突然觉得胆寒。凶手刻意让他们发现的受害者,唯有蕊儿姑娘一人。会不会还有其他受害者呢?

    这艘船上,究竟还有多少心怀鬼胎的人呢?

    十字星棱剑留下的伤痕,可能存在的沧澜派凶手,被害的妙龄女子,消失的赵嬷嬷,不止一个凶手……

    在这些困扰着吴雪的迷题背后,究竟还会有怎样的险恶在等着他呢?

第八百五十一章 不太正常的“吴雪”

    吴雪只感觉这里太过闷热,黏腻的汗液不断从脸上滑落,顺着脖子留到衣领上,后心前心被汗黏住,满脑子纷乱的线索如同铰链一般将他捆绑。这狭小的空间仿佛成了一个炖锅,将他的身体连带着思绪一致融化,成了沸水中黏糊糊的一团。

    翎歌似乎发觉到了他的异样,伸手轻轻拍在他肩膀上,吴雪顿时一颤,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眼神好像见了鬼一般。他看到翎歌沉静的目光。

    “先出去吧,你该喘口气了。”

    翎歌带着他来到甲板,吴雪看到甲板上幽暗飘忽的灯火,面色这才缓和了少许,急促地喘着粗气。

    吴雪抓着放在桌子上的水壶,便忽闪着衣领,朝嘴里倒灌了起来,却忽然面色一变,剧烈咳嗽起来。

    这一壶,不是茶,是酒。

    吴雪只感觉气闷,说道:“是谁这么缺德?把茶壶里面也装上了酒?”

    翎歌见他那副汗涔涔的衰样,顿时噗嗤一笑,捧腹不止。

    “你也太不小心了!如果里面换的不是酒,而是毒,你已经翻眼蹬腿了!”

    吴雪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看着笑声连连的翎歌,她一扫之前那种冷淡沉静的模样,像个使坏的小姑娘。他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翎歌突然回过神,握着拳头,轻轻咳了一声,脸上依旧带着笑晕,一本正经地说道:“看什么?”

    吴雪笑道:“笑什么?”

    “笑你好笑。”

    “看你好看。”

    翎歌微微一怔,双眼不由得惊愕睁大了,跳动着异样的光芒。随之吴雪耳边忽然掠过一道疾风,一缕发丝轻轻飘落。

    吴雪斜着眼,瞥着旁边桅杆上闪闪发光的暗器,是一枚红绫刺。

    他暗暗叹了口气,说道:“你出手的暗器,越来越快了。只是不太准。”

    翎歌避开他的目光,冷笑道:“如果准一点,你命就没了。”

    吴雪轻轻一笑,抱了抱拳,悠然说道:“那在下谢过翎歌姑娘不杀之恩。”

    翎歌嘀咕道:“装什么正人君子,心里藏什么祸水我还能不知道?”

    吴雪一愣,苦笑道:“祸水?”

    翎歌说道:“雪公子这样,兰儿姑娘若是知晓了,哼哼……”

    没想到,吴雪却忽而冷笑一声,像是一阵清风,转眼间便到了她身前,双目灼灼地看着她。

    “你干吗?!”

    翎歌像是受惊的小鹿,不自觉后退了两步,可却被吴雪伸手横腰拦下。翎歌惊愕地瞪着他,顿时红了脸。

    吴雪没让她逃跑,她也没机会从他手底下溜走。他一手背后,一手揽着她的腰肢,眼神暧昧而强势,嘴角的笑似乎夹带着丝丝阴邪。

    “欸……?!”

    吴雪笑盈盈地看着她,说道:“今晚的你,可真是迷人……”

    翎歌顿时乱了方寸,心里像是有一头小鹿乱撞,直撞得她眼花缭乱,心神不宁。

    她双靥绯红,像是一个怀春的小姑娘,避开他炽热的目光,嗫嚅道:“可,可是……”

    他在她耳边吹着热气,撩起了她的长发,像是引诱一般说道:“可是?”

    翎歌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她闭上了双眼,轻声道:“这样……岂不是令人不齿?”

    吴雪轻笑道:“忘了兰儿吧……”

    翎歌说道:“可是……我怎么能自欺欺人呢?”

    吴雪邪邪一笑,眉眼沉浸在幽暗的灯火里,仿佛一个支配一切的暴君,在她耳边柔声道:“没关系的……我既要兰儿,也要你!”

    翎歌睁开眼,惊喜地看着他,轻声问道:“真的?你不会始乱终弃吧?人家可还是……”

    吴雪闻言大喜,像是牢笼里的猛兽听到了铁槛打开的声音,说道:“我一定会把你们都娶了!不会亏待你们任何一个的!”

    可没想到,怀里的翎歌面容忽然变了,变得极其冰冷,极其讥诮,她忽而冷笑一声,说道:

    “哈啊?你在做梦吗?”

    吴雪一怔,随之他的小腹处遭受了一记膝击,顿时面色骤变,像是虾米一般痛苦地弓着腰。

    翎歌抽身而出,飘然退后两步,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吴雪”,嘴角带着讥诮的冷笑,说道:“抱歉,我可没准备给别人做小的打算……”

    吴雪谄笑着,痛苦道:“翎歌,你这是何意?我说得句句属实,绝无欺瞒!”

    翎歌一挥衣袖,凛然道:“别再演戏了,你不是他。”

    “你在说什么啊……”吴雪苦笑着,“难道翎歌姑娘对我,就真没有一点感觉?”

    翎歌冷笑道:“够了!”

    吴雪浑然一怔,眼看着已经快要陷入柔情蜜意的少女像是变了一个人,他只感觉诧异万分。

    翎歌冷冷道:“你以为只要装成他的模样,我就认不出来了吗?”

    “吴雪”忽而冷笑两声,站起身,阴恻恻地看着她,说道:“真是可惜……差一点就可以美人在怀了……”

    翎歌一手隐藏在袖子里,沉着眉眼盯着他,说道:“别做梦了。说,你是什么时候和他互换的?他去哪了?”

    吴雪摊开双臂,笑道:“真是一个强势的小姑娘啊……”

    他拍了拍前襟,悠然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跟他调换了的?”

    翎歌冷笑道:“自始至终。”

    “哦?”吴雪笑了两声,“那你为什么没有戳破我?莫非你对他……”

    翎歌袖中的红绫刺脱手而出,只见三道寒光穿破了黑夜,正对着吴雪的面门飞射而去。

    吴雪冷哼一声,撩起前襟,身子微微下沉,接着便是一招“立鹤飞天”,轻飘飘落在了桅杆上,俯视着她,悠悠说道:“怎么,我猜对了?”

    翎歌咬了咬下唇,恨恨地瞪着他,沉声道:“他在哪?”

    吴雪笑道:“谁知道呢?若是你态度好一点,没准……”

    他的眼神肆无忌惮地游走在翎歌的身上,这让她感觉浑身好似被刺扎了一般。

    “他在哪?你又是谁?”翎歌再次逼问道。

    吴雪玩味地笑道:“你对他还真是深情……”

    “只是……你恐怕再也见不到他了。”

第八百五十二章 他在哪

    “你这是什么意思?!”

    翎歌紧握起双拳,神情从未像现在这般惊恐与恚恨。

    这个吴雪站在桅杆上,从夜晚的江面深处刮来一阵腥风,撩起了他的衣摆和鬓发。只是那笑容,却不是翎歌所熟悉的模样,只教她作呕。

    “就是字面意思。”他笑道,“你好像很紧张,也很恐惧。他对你来说,好像还挺重要……”

    翎歌微微一怔,面对着一个与吴雪样貌无异但心性却完全不同的人,实在是一种怪异无比的感觉。那感觉就像是面对一个陌生人。心不同,人不同。

    吴雪冷笑着,那面容看起来无比可憎,说道:“让我猜猜……你本身对自己尴尬的身份极为介意,可又情非得已。”

    “住嘴!”

    翎歌娇斥一声,衣摆翻旋,在惊愕的吴雪面前到了身前,转而一道寒光从面门闪过,差一点划破吴雪钟爱的小鼻子。

    吴雪接连退后数步,来到了桅杆的边缘,却不曾想翎歌步步紧逼,指缝间夹着红绫刺,道道寒光沿着他周身激荡而起。

    吴雪双手背在身后,悠闲自得地来回避闪着,一飘一落,无不显得信手拈来。二人在这狭窄的桅杆之上,一攻一防不下数十手,吴雪忽而伸出一手,反卡在翎歌手腕间,借着她的力道翻身来到了另一边,躲过了一劫。

    “内功还不错,只不过好需要好好练气,不然凭你现在的力量,可绝不是我的对手。而且,也不会让你在与情敌的争夺战之中占据上峰。”

    听了吴雪的戏谑之语,翎歌双靥绯红,却难掩恼恨之色。

    “你不是他,就不要代他说这些不痛不痒的话!”

    说话间,翎歌手中的红绫刺化作三道流光,在幽暗的火炬光影之中瞬间绽放,如同天上闪烁的寒星。

    “来的好!”

    吴雪身子一弯,像是匍匐之虎,眉眼一凛,身子便迎面而上,手如闪电般在昏暗之中一抄,如红花绽放,那三枚红绫刺便落入了他手中。

    他笑盈盈地看着手中的暗器,随手掂了掂,说道:“不错,但是……”

    吴雪的眼神忽而闪过一道寒芒,凛然道:“看你怎么解这招!”

    话音未落,只见他随手将三枚红绫刺朝空中抛起,接着身如飞燕,身影浮动间,以脚接连反踢出三枚红绫刺!

    这力道要远超翎歌的腕力,如同三枚沉星一般,浮掠着空气,带着呼哨便激射向翎歌。

    她立时下顿,双手抓住桅杆上的绳索,一周荡了过来,便一脚朝着吴雪的面门踢去。

    吴雪嘴角露出冷笑,臂弯凝聚了一股内力,便想伸手去抓翎歌的脚。雷同一幕,已经在之前上演。在临江城雾气弥漫的夜晚,那时的吴雪便是这般,轻佻地剥去了她的鞋袜。此番故技重施,她又怎可让屈辱再一次上演?

    正当她的脚快要被抓住的一瞬间,翎歌身子忽然一沉,翻手将绳索抛了出去,像是一条蛇般缠绕着吴雪的手臂。

    吴雪微微错愕,一啧嘴,身子便向后一顿,翎歌由此也被连带了过来。

    “想束缚住我?”吴雪狞笑着,“看是谁捆绑谁!”

    二人反手以掌相对,一股劲力激散开来,翎歌并不想纠缠,借势稳住了身形,轻飘如鬼魅一般,沿着桅杆上下游走着。二人边游走边出手,数找下来,翎歌忽而一笑,说道:“收!”

    绳索应声如同盘蛇一般捆向吴雪,当他发觉时,才发觉自己已经落入了翎歌的圈套。她一边游走交手,一边在暗中布置着绳索,如此一来,他俨然困兽一般,再无退路可逃。

    “看来是我小瞧你了!”

    情况危急之中,只见他身子以一个怪异的角度弯曲着,从绳索的缝隙之中穿插了出去。

    “别想逃!”

    翎歌内力一振,那绳索便忽而绷得紧直,如同利箭般飞射向吴雪的后心!

    吴雪咬紧牙关,“嘁,真是个麻烦的女人!”他翻身一脚直踢锁头,忍着痛翻身欲逃,却不想身子一飘,愕然间他忽而发觉自己的另一条腿已经被缠住,翎歌一扯,他顿时失去了重心,以倒挂的姿势被挂在了桅杆上。

    翎歌跳下桅杆,抬头瞧着这个被她控制住的吴雪,冷笑道:“现在,你还觉得我是个好骗的女人吗?”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说道:“我现在知道了,没有哪个女人好骗,只有心甘情愿被骗的女人。”

    翎歌冷笑一声,说道:“吴雪被你们藏到哪去了?快说!”

    她手中掂量着红绫刺,带着胁迫的笑意。而现在被捆绑的吴雪,犹如一个活靶子。

    吴雪笑道:“你就这么确定,我真的不是吴雪?”

    翎歌冷笑道:“别装了,他就是化成灰我都识得,再废话我就让你化成灰。”

    吴雪闻言一愣,苦笑着叹了口气,幽幽道:“你什么时候发觉的?”

    翎歌说道:“自上到甲板上,我就觉得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我与他看起来无异。”

    翎歌说道:“就算是这世上真有长得完全一样的人,心性却不会完全相同。”

    吴雪倒挂着,笑道:“你就是这样判断我不是吴雪的?你不怕错失一个与他独处的机会?这可是一个有着无限可能的夜晚,多美好……”

    他话还没说完,只见一道寒光激闪而过,脸上忽而溢出了温热的鲜血。翎歌丢出了手中的红绫刺,双目之中满是阴寒。

    “我想我不还不至于脆弱到需要这种无聊的自我安慰。”她冷冷道。

    吴雪笑了两声,伤口随着他的笑容而撕扯开,翎歌忽然发现,在吴雪的脸上似乎还有一层脸。

    “我就不信,你没心动过?”

    翎歌微微一怔,眼中略有恻隐,脸有些发烫,说道:“没有。”

    吴雪笑眯眯地看着她,说道:“这可不像是不曾心动的感觉。”

    翎歌收敛起那一点羞涩,面容又恢复到了平静,冷冷道:“你无论再怎么伪装,也不是他……”

    她想到了房间内局促不安的吴雪,与这种风流大胆的吴雪截然相反。虽然这样的吴雪有一瞬间差点让她**心理防线,沉醉在虚假的幻影里。

    但她始终明白,那个吴雪可是个面皮薄会脸红的人,而不是一个满口“甜言蜜语说不尽,心里祸胎数不清”的轻浮浪荡子。虽然当时脱她的鞋,这种举动就很轻浮。

第八百五十三章 绑架

    一想到那晚她与吴雪之间的交手,翎歌还是不由得脸红。她虽暗恨他举止太过轻浮,但好在他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流氓。一个面皮薄的流氓,还算是流氓吗?绝对是,翎歌想。

    “一个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情话的,怎么可能是他?”这句话翎歌并未说出口。

    吴雪笑道:“咦哟……你脸红了。看来你对他的感情确实不一般……”

    翎歌冷笑道:“这你管不着。我倒想问问你,为何披着假皮装扮成他?这艘船又是怎么回事?还有,他被你们藏到哪了?”

    吴雪依旧倒挂在桅杆下,却依旧不急不躁,左右打着悠悠,笑道:“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接下来他的肚子受到了重击。翎歌随手抄起金属茶壶砸中了他的肚子,酒水淋了他一身。

    “唔……?!”

    “还不老实?”翎歌冷冷道。

    翎歌思索着,想着之前和吴雪在甲板、在房间的情景,她可以肯定,在这两个地方,吴雪还没有被调换。那么就是在过程中了?莫非是在走廊?她愈发深信,唯一调换真假吴雪的机会,只有在那个黑黢黢的走廊。

    “真是不近人情啊……”吴雪品尝着唇边酒水的滋味,“不过,我可以稍微跟你透露一点……”

    翎歌冷笑道:“洗耳恭听。”

    “再不久,我们的人就会上到这艘船上。”

    翎歌错愕道:“你们的人?”

    吴雪悠然道:“正是如此。至于你心里想的那位……只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翎歌双眉顿蹙,目中激闪过一丝狠辣,冷冷道:“说清楚点!”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脾气真是火爆……怪不得那小子会喜欢兰儿姑娘那种呢。”

    翎歌微微一怔,心中却透着一丝凉意。她把自己跟兰儿比较,总是不免觉得自惭形秽。她似乎总能很好地保持微笑和修养,而自己这种说不好关心的话的急性子似乎和她的那种温柔体贴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但是,自己这种奇异的感觉,真的是出于男欢女爱吗?

    “把自己吊死在一棵树上,是一种很愚蠢的决定。”翎歌说道,“但我很想就这样把你吊死。”

    吴雪哈哈一笑,说道:“我劝你绝对不要这么做。”

    翎歌挑了挑眉,说道:“你觉得我不敢?”

    吴雪笑道:“我丝毫不会怀疑你的决心,但如果我死了,你那小心上人可就死翘翘了。”

    翎歌总有些不甘心,面前这个总喜欢打哈哈的人,杀也杀不得,留也留不得,只教她心烦。

    夜晚的甲板静悄悄的,船客们都下到船舱内休息了,船员们也还在船头的船室守夜,没人会打扰到处于船尾的他们。

    翎歌定了定心神,说道:“你说你们的人会上到船上,所为何事?”

    吴雪笑道:“这个嘛……不能说。”

    翎歌气得牙痒痒,接着道:“那他们什么时候来?”

    这时候,船身发出了一阵骇人的沉闷声响,接着剧烈晃动了起来。

    “哦……看来他们已经来了。”

    翎歌岔开双腿,定立在甲板上,待晃动过去,她跑到船舷边朝前看去,顿时有些愕然。只见这船的斜侧,与另一艘船相撞,但因航速缓慢,遂未造成严重的破坏。

    翎歌握紧双拳,恨恨道:“真是一群疯子!”

    ……

    在一个幽暗湿闷的空间内,吴雪悠悠转醒,茫然地四下里瞧了瞧,顿时骇然失色。

    只见无数双眼睛正盯着他,而自己正被困在一个大铁笼子里。他顿时寒毛直竖,往日的经历再一次在眼前浮现。黑暗的迷宫,逡巡的夜叉鬼,寻找出路的迷途者……

    可待他稍微冷静下来,这才发现这不是一片漆黑的迷宫,看着他的眼睛也不是夜叉鬼血红的眼睛,而是一双双活人的眼睛。

    他动了动身子,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绳子捆绑住了,所幸他的嘴并未被堵上。

    吴雪狐疑着看了看其他人,跟他一样,这些人都被锁在笼罩里,都是年轻的男女,眼神或阴沉或绝望。

    “你们看,他醒了。”一个带着戏谑腔调的男声响起。

    “恐怕他还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吧?”一个女子说道。

    吴雪惶惑不安,问道:“这里是哪?我又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你们又为什么会被困在这个地方?”

    他身旁笼子里的姑娘顿时呜呜哭了起来,吴雪蹙眉看着她,只见她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看起来有些疲惫。

    “到底……怎么回事?”

    她只哭得稀里哗啦,悲恸欲绝,根本说不出一句话。

    这时候,旁边有个人说道:“你还不明白情况吗?我们是要被卖掉了!”

    吴雪诧异道:“卖掉?”

    他只感觉好笑,说道:“人又不是陈列架上的商品,何来卖一说?”

    顿时安静的空间又喧嚣了起来,有的痛苦,有的叫骂,甚至还有关外人的语言,各自声音此起彼伏。可惜这里太过昏暗,只有几盏昏黄的灯火,看不清全貌。

    一番侧耳旁听下来,吴雪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顿时汗如雨下。

    这艘船,一直在干着贩卖人口的龌龊勾当。他们说是客船,但始终未登记在案。

    吴雪想,就目前夏国内部混乱的情况来看,登记不登记已经没区别了。

    这艘船一边假借跑船之名,一边绑架船上的年轻船客,然后再通过某种渠道卖到各处,由金主挑选。皮相看起来好的,可以卖一个好价钱,从此成为禁脔。皮相稍差一点的,就卖去为奴,做些下贱活计。

    而具体的情况,交接方式等,他们就不知道了。

    听到这里,吴雪只感觉荒诞无稽。

    他瞪大双眼,靠在笼子里,脸上浮现意一丝苦笑,心想:“我这是要被人卖了?我要被卖了?!”

    吴雪喃喃自语,一脸茫然。人生真是潮起潮落,此前还在调查蕊儿姑娘死亡案的自己,竟然转眼间就要成为一个明码标价的商品了?!

    吴雪只觉得荒谬至极!

    这看起来气派的船,究竟还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险恶之事?

第八百五十四章 昏暗空间的思索

    在各自嘈杂错乱的声音之中,吴雪竭力忍着恐惧和怀疑,思索着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可耳畔充斥着狂怒的叫骂声、绝望的痛哭声、无力的捶打声,如同煮沸的锅,冒着躁动的热蒸汽,吴雪只感觉自己沉溺在沸水之中,**和思绪都开始溃烂,再也无法维持原状,一切完美的形貌和秩序都开始分崩离析。

    他留着汗,只感觉有些虚脱,浑浊闷热的空气让他焦虑,喧嚣起伏的声音让他恐惧。他不断思索着,想着自己到这里来的最后一刻。

    他想到了翎歌,那时他们停留在发现死者的房间内,但他忽然感到心中惊恐难安,无以言明的恐惧如同滋长的葎草一般,从毛细孔蔓延开来,将他紧紧缠绕。他一刻也不想多留。

    接着是昏暗的通道,远处甲板上的微光浮现在黑暗的尽头,耳边唯有急促的呼吸声。黑暗沼泽不断蔓延,也在吞噬着他的思绪。他在下沉。

    吴雪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头疼得厉害,他怀疑自己是被人下了迷幻药。在撕扯开来的思绪当中,隐约透露着些许光亮,他感到痛苦,并且无法出声。一只手捂着他的口鼻,鼻尖还残存着一些刺鼻的气味。

    翎歌离他越来越远,而在这扇门的背后,是无限黑暗的空间,那边的微光就快要消失。他看到了翎歌的背影,她的脚步很急促,但是却并没有拉着他。

    在黑暗的大门关闭的一刹那,吴雪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一个跟他长着同样面孔的人,侧脸看着他,带着笑意跟上了翎歌。

    吴雪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仿佛翎歌是黑暗的摆渡人,而自己是一个脱离**的,永远也无法达到彼岸的孤魂野鬼。

    “或许就是在那时候,在走廊上,我到了任何一扇门的背后。”吴雪想。

    思索中他四下里望了望,可始终无法窥探这里的全貌,幽暗零散的灯火无法撑起广阔连绵的黑暗,穿插在黑暗之中的言语声仿佛一记记铁锤,无法传达到更深远的地方。

    “这里究竟是哪?”吴雪心想,“但是可以肯定,这还是在船上。”于是他又开始疑惑,“船上有这样的空间吗?”

    这一艘式样的巨舰,原本是三十年前那个激动人心的时代的产物,它代表着夏皇改革与中兴的决心,但那个短暂的时代随着先皇驾崩而告终。对很多人来说,这样一艘巨舰是自大的膨胀和无穷无尽的**的象征,但对于此刻的吴雪来说,它毫无疑问是一个囚笼,一个从辉煌的巨舰腐化到贩卖人口的工具。

    “荣光不在啊……”吴雪喟然长叹,放弃了挣扎,背靠在铁槛上思索,“但是那个膨胀的时代,究竟是夏国自救的回光返照,还是崩坏的边缘呢?”

    他的思绪飘远了,他想到了废弃的船厂,荒草堆烟的枫林坞,想着每段时间的关系,它们无法断代,必须按照一定的轨道继续下去,无论结局如何。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种令人觉得荒凉的决绝感弥漫在吴雪的心中,犹如打不破的牢笼一般,让他觉得沮丧无力。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的视线越过铁槛,看着一个个犹如困兽一般的年轻人们,他们挣扎、嘶吼、痛哭,却又无可奈何,正如他自己一样。吴雪心中的困惑更甚,但是始终没有得到答案。

    他们一类人的生命,微如草芥,渺若尘埃,困在时空的沧海里,**被腐化,灵魂上了枷锁,而麻痹自我、柔情蜜意的甜美还在血液里滋长。

    吴雪流着虚汗,感觉无比颓然,喃喃自语道:“绝非如此,绝不该如此。究竟是何种力量,在麻痹人的神经,让我们变成明码标价的商品?不对,让我们自己把自己打造成明码标价的商品?交易?呵……”

    正在他满脑子胡思乱想之时,旁边一个沉稳的声音传来过来。吴雪满脸大汗,虚弱地看着声音的出处。在他后面的一个笼子里,有一个人,那个人看起来还年轻,起码不算老。他留着精神的两撇浓密的小胡子,脸上带着无奈的苦笑,正看着吴雪。

    吴雪揉了揉眼,汗液让他的眼睛有些酸涩,在模糊之后,他看到了一个脸带苦笑的人,一个熟人。

    吴雪也苦笑了起来,无奈道:“游大哥,你也要被卖了?”

    游天星脸上写满无奈,他们相视一眼,俱是苦笑连连。他拍了拍牢笼,无奈喟叹道:“真是想不到……竟然有一天我们也会沦落至此……真是难兄难弟。”

    吴雪问道:“游大哥,你是怎么进来的?”

    游天星放松地躺下,看着近在咫尺的金属笼顶,说道:“我原本都和他们一样睡下了,但我一直习惯起夜,正当我放松的时候,有人从后面袭击我。要不是手不方便,他们抓不住我。”

    闻言,吴雪噗嗤一声,没忍住笑了起来,笑得肚子疼,连连翻滚,郁闷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

    游天星苦笑两声,无奈道:“我应该比你早一点到这里,但是那些人似乎对我下得药量更多,结果现在才醒。”他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看来小胡子也是有人喜欢的。逃不掉,逃不掉……”

    吴雪问道:“其他人怎么样了?”

    游天星说道:“我起夜的时候,其他人都在休息,应该没事吧,只要那些狗贼不吹迷药……”

    吴雪不由得捏了一把汗,他想着兰儿他们,会不会也落入这个魔窟?

    “魔窟?”吴雪一怔,忙说道:“我们会不会是在船下?!”

    游天星说道:“应该如此。我上船的时候也在怀疑,为什么这么宏伟高大的巨舰,客舱竟然如此稀少狭窄。看来他们是把整艘船的内部结构改造了,成了一个豢养贩卖人口的黑船……”

    吴雪长叹一声,幽幽道:“但我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人落入圈套。我们要被拉到哪呢?”

    游天星说道:“也不需要悲观。”他忽而笑了起来,笑得很开心,“你皮相还不错,应该会有人挣着养你的。”

第八百五十五章 浮出水面的人物

    游天星戏谑地看着吴雪,说道:“其实也不必担心,雪兄弟皮相不错,会有很多人挣着抢着要养你的。”

    吴雪只感觉一阵恶寒,讪笑道:“还是别了吧,我可受不了那种……”

    接着他反击道:“游大哥长得丰神俊朗,两撇小胡子也很精神,会有一大把的人花高价竞争的。”

    游天星苦笑道:“我们现在不是互相比较价位的时候吧?”

    吴雪只感觉有些奇怪,人这一物种的适应性,真是无比的高强。随着环境和人际身份的转换,自己在潜移默化之中就逆来顺受把自己当成了商品,而本性作祟,竟然会关心自身的价码来,好像无时无刻、无处不在的比较才是彰显自我价值的方式。让人物化的从来都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游天星说道:“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是等他们救援,还是乖乖潜伏到他们交易的地方,把他们一锅端了?”

    他脸带笑意,眼睛看着吴雪,后者也不由得浮现了笑意,结果已经无须言表。没有什么是比端老巢更有意思的冒险了。

    吴雪也心安下来,索性也不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也躺了下来,说道:“既来之则安之,我倒是很好奇,究竟会在什么地方进行交易呢……”

    这个空间内的声响逐渐减弱,所有人都归于沉寂,情绪积压太多会让人崩溃,无声的绝望只是在积蓄更猛烈的情绪。

    在这绝望一般阒静之中,忽然响起了铰链的撞击声,接着便是不和谐的脚步声。

    游天星闭目养神,静静地听着脚步声的靠近,说道:“一个……两个……有五个人吗……其中一个脚步声要比其他四个轻飘虚浮一点,是女人吗?看来她的身体不太好啊……”

    吴雪也听出了这些信息,他的心有些不安。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后操持着这险恶的一切?他既忐忑,又激动。

    只听那边的声音在靠近……

    “都已经准备了这么多了吗?”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尖细如磨铁,吴雪闻之不由得蹙眉。

    一个男人说道:“还有几个没有得到手,不过在到达目的地之前,我们会想到办法弄到她们的。”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白天那个小姑娘。”一个娇媚的女子声响起。

    那尖细的声音冷笑了一声,像是省视着货品一般,眼光扫过噤若寒蝉的人们。

    “那个小丫头虽然不错,但我还是觉得那个白头发的更够味一点。”

    “大人放心,等到了地方,那女人会亲自送到大人府上。”那男人说道。

    那女子娇笑道:“你们这些贼汉子,也不怕贪多嚼不烂?”

    尖细声音哈哈一笑,极为刺耳,说道:“多少我都消化得了,还有,既然这么说了,那个黑衣服的姑娘也留给我。”

    “那么,之前那个看起来很清秀的小丫头,还有那个白头发的女人呢?”

    “我都要。”

    “这个黑衣服的……”

    “我也要。”

    吴雪惊愕地瞪大了双眼,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顿时通体生寒。他们所说的人,岂不分别是兰儿、玉先凤,还有翎歌?

    他顿时汗如雨下,正当他心灰意冷之时,游天星轻轻敲了敲铁槛,目光沉稳地冲他摇了摇头。

    吴雪稍稍恢复了冷静,虽然情况危急,但听起来她们还未落入圈套。他究竟是该觉得幸运,还是痛苦?

    脚步声走到了近处,吴雪接着微光朝那边望去,只见为首三人,后面几个人如影随形。且看正前方中间那人,是个面孔消瘦,下巴长而尖细的人,双目极为阴鸷,让吴雪觉得怪异的是,这人脸上涂抹着厚厚的脂粉,看起来极为怪异可怖。右边一男子,正是这艘船的船长!而左边那挽着尖细脸的女子,涂着浓厚的妆,双唇如血,显得极尽妩媚多姿。只是吴雪觉得奇怪,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笼罩着她。

    游天星替他解开了心中的疑惑,沉声道:“果然,她应该体有重疾,怪不得看起来如此病态。”

    那尖细脸看了一圈,说道:“怎么感觉这次的质量不太行啊。”

    那女子娇笑道:“大人你府上尽是红花绿柳,整个儿天上人间,自然是食不惯人间烟火。”

    那人狂放地笑了起来,说道:“天上人间再美,也不如地上一枝明柳!”

    说着,他就动起了手,那女子佯嗔着,嘤咛一声便倒向了他的怀里。

    吴雪顿时鸡皮疙瘩起了满身,在他看来,地狱兵将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所有人都默不作声,看着这古怪的一行人,满眼屈辱、愤慨,可是受缚于牢笼,无法反抗,只有妥协,仿佛把枯萎似落叶的灵魂踩到烂泥地里,再碾上几脚,这样就不易分辨了。

    那尖细脸眼睛四处盯着,仿佛是一只搜寻猎物的恶犬。见状,那女子娇嗔着在他胸口一拍,说道:“你可不要打她们的主意,坏了身子,可就卖不出好价钱了!”

    “男的看不出来。”

    闻言,吴雪先是一愣,随之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他忽然感觉,一个人太敏感也是一件坏事,但是他无法像个乐呵呵的傻帽一样面对自己厌恶的一切。

    游天星脸上带着怪异的笑,喃喃自语道:“要坏事了……”

    那几人走着走着,忽然停到了吴雪的跟前。吴雪顿时心如死灰,连翻腾的余烬都没了。

    “咦……这小子看着不错啊……”

    吴雪眉头一蹙,只想呕吐。游天星在后面幸灾乐祸地忍着笑。

    这时候,那尖细脸啧啧嘴,又摇了摇头,说道:“这小子一脸阴沉,看起来像个扫把星,不吉利,不吉利。”

    吴雪第一次觉得被人当做扫把星是一件乐事,顿时松了一口气。

    那尖细脸接着看了看,忽然目光一闪,像是遇见了宝物一般,将视线集中在一处,涂抹的血红的唇颤动着,激动万分地指着一人,说道:“就他了,就是他了!快快,我要他。”

    吴雪朝后看去,只见到笑容僵在脸上的游天星,那两撇小胡子顿时蔫了一般,失去了精气神。

    吴雪差一点笑出来。

第八百五十六章 被相中的游天星

    那尖细脸目光扫视一圈,像是搜寻猎物的猎人一般狡猾,而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仿佛待宰的家禽,蜷缩着,瑟瑟发抖着,忐忑不安着,期望千万别挑中自己。

    当他走到吴雪身边之时,忽而停下了脚步,而那一声停挫的脚步声,好像一记重锤敲在了他的心口,让他顿时汗如雨下,通体生寒。

    而游天星则憋着笑,可当那浓妆艳抹的尖细脸突然指向他自己之时,两撇小胡子顿时失去了精气神,变得萎靡不振了起来。

    这下轮到吴雪暗自发笑了。

    “妙啊!咱家好久没撞见过这么有味道的男人了,快快,就他了,把他送到我房间来,我要他!”

    听到这般不男不女的尖细腔调,游天星顿时心如死灰,嘴角不自然地抽了抽。

    “听到没有,大人要他,还不快把铁笼子打开?”那男人闷声吩咐道。

    那几位下人闻言,应了声,纷纷上前来,急急忙忙要去解游天星的锁。游天星忽然觉得,这一笼子并不是为了囚禁他,而是为了保护他。

    他面色如土,忙道:“等等!”

    尖细脸细得如若无眉的眉忽而那么一挑,厉声道:“怎么?被咱家相中,委屈你了?”

    那狐媚女子盯着游天星,阴声怪调道:“小胡子,你可不要不识抬举。你知道这位大人是谁吗?他看上了你,总是不会亏待你的……”

    游天星心里一紧,讪笑道:“在下能被这位大人相中……自然是……是欢喜得很。”

    “那你为什么拒绝?”那女子唇角微微勾起,笑道,“莫还不是个童儿?”

    游天星微微一怔,脸上顿时有些发热。比起这个阴阳怪气的尖细脸,这个狐媚子才更教他头疼。她举手投足之间无不透露着风骚,而那体态、神情间若隐若现的病态,则像是一剂毒药,充满了致命的诱惑力。

    那女子见了游天星吃鳖的模样,顿时眉开眼笑,笑容愈发甜腻,娇滴滴地说道:“莫不是让我猜中了?”

    游天星只微红着脸,避开她如同见了猎物般的目光,不再多言。而吴雪在一旁思忖着,心想:“若是游大哥暂且假装屈服,以他的武功,从这里逃出去后,也能给兰儿她们通个信。”

    可当事人就不能这么想了。游天星现在只想赶快找个地方撞死,免得被这么个“二尾子”玩弄。

    那尖细脸阴恻恻地盯着游天星,指关节隐隐作响,可他转而一笑,悠然说道:“童儿岂不更好?虽有倔性,但咱家就好这口!”

    游天星眉头一皱,心里竟然一瞬间想到了一个人,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自己在受难之际,想到的却是她呢?

    吴雪侧着身子,挤眉弄眼地朝他使着眼色,游天星怎能不知他心思,只是他只觉得自己能走到今天这步,也实属不易。

    那女子目光闪动,细致入微地察觉了游天星的心理动向,便立马笑着对那尖细脸道:“大人,既然这小胡子还是个童儿,要不……就让奴家先替你管教管教?”

    那尖细脸嘎嘎怪笑一阵,笑得让人头皮发麻,说道:“柳儿,你那点小心思,我还能不明白?分明是想自己先偷吃……”

    那女子柔媚娇笑着,说道:“我这也是替大人分忧……等我挫挫他的锐气,再交予大人,岂不更好?”

    尖细脸笑着刮了一下她的脸,笑眯眯地道:“我的可人小心肝,咱家全依你!”

    吴雪暗自腹诽,只觉得荒唐。还有人如此宽心,可以看着“小心肝”偷吃?

    游天星暗暗叹了口气,心想:“我且装作服从,等出去了再说……”

    “把他放出来,送到我房间里……”

    那女子侧脸留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像是引诱一般,扭动着身子便随着那尖细脸和船长先走了出去。

    游天星被几人拖着,和吴雪四目相对,一副壮士赴死般的模样,就这么去了。

    等他们走之后,这里忽然又热闹了起来,众人纷纷交头接耳,喧闹声此起彼伏。有的见了那尖细脸,顿时胆战心惊,生怕他相中自己。有的姑娘无力地哭着,生怕落入他的魔爪。而竟然还有人,在幸灾乐祸,觉得游天星能被那个美人先看中,实在是一件乐事。

    吴雪静下心来,背靠着牢笼,暗暗叹了口气,又陷入了一种混沌、焦渴的感觉之中。他只能把希望寄托予游天星身上,并且相信,他能顶过这关。

    游天星的眼睛被厚黑布遮住了,只能依稀见到的光亮。但是他的眼睛不需要光,他也无需使用眼睛。叶霜曾不止一次告诉他,眼睛是发现世界的窗口,而心才是打开世界的密码。

    他被几个人推着走,心里确极为镇定。虽不能用眼睛,但是他已经记下来大致的走向。

    从笼子里出来,直走一段路,会有个转折,接着便是上升的木制阶梯,有二十六阶。

    游天星心想:“这果然是在船底。”

    接着他们又走了一段路,游天星走得并不算快,这段不算太长的路他慢悠悠地走了很久,久到押解他的人都不耐烦了。

    游天星笑道:“既然嫌我慢,那就拉着我走啊……”

    其中有个人啐了一口,说道:“她看中的人,老子可不敢碰。”

    游天星并不知道他所说的人,究竟是“他”还是“她”,抑或“它”。于是他动用了一点语言技巧,说道:“那个姑娘还能怕一个男人碰她想要的男人?”

    另一人冷笑道:“你似乎很开心?”

    游天星笑道:“有美人相邀,自然是开心。”

    那人冷冷道:“那你的算盘可就打错了。”

    “这是何意?”

    “因为她是个疯狗、病狗,会想方设法折磨你!”

    游天星笑道:“看来你很知情。”

    那人冷笑一声,不再多言。

    游天星暗暗叹了口气,只感觉自己这趟路,估计不是太好走,走得不会太舒服了。

    “上来以后直走……”

    “接着向左转,走了六步左右。”

    他们停了下来,游天星问道:“到了?”

    “到了。”

    “那为什么还不给我解开?”

    “因为她还会再捆绑你的。”

第八百五十七章 病态之形

    游天星现在身处一个房间内,他被黑布蒙着眼,看不见屋内的环境,但是鼻尖充斥着奇异的香味。这香味无法给他任何美好的联想,只让他毛骨悚然。

    他就静静站在那里,门已经从外面锁死了。他仿佛一只困兽,除了步入早已设计好的陷阱,等待他即将面临的命运,此外再无他路。

    游天星就这么静静地站着,房间里同样静悄悄的,但是压力却如同漆黑的潮水一般涌来。

    过不多久,他听到了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一直来到他的跟前,一股略带香甜气息的轻微呼吸倾吐在他唇边,除了觉得自己的胡子有些痒以外,他没有任何的感觉。

    游天星就这么笔直地站着,仿佛一块木头。

    良久,那女子忽而笑了起来,语带笑腔地说道:“你为什么这么僵硬?”

    游天星说道:“因为看不见任何东西。”

    那女子又笑道:“那你为什么不靠近我一点?”

    游天星暗暗叹了口气,说道:“因为我向来对自己不太放心。”

    那女子柔媚的娇笑声在游天星耳畔响起,帖耳柔声道:“你不放心,我也就放心了。”

    接着,她扯下了蒙着游天星双眼的黑布,一睁眼便见她妩媚的笑靥,但是他的目光并未在她身上停留,而是转而打量起了屋内的布局。

    这房间不算太大,但是看起来极为舒适,家具古朴典雅,布置考究,但是却跟这女子身上的气质完全不符。在这间房屋内,还有一扇门通往里间。

    这时候,那女子说道:“我的房间还不错吧?”

    游天星淡淡道:“是一个挺不错的房间,只若是能再有一个伴侣就更不错了。一个人住得环境越好,就越会觉得寂寞。”

    那女子娇笑道:“那你住什么样的房间?会不会觉得寂寞?”

    游天星喟叹了口气,说道:“我向来是不会觉得寂寞的。”

    那女子咯咯直笑,好像听了一个很离谱的笑话,反诘道:“难不成,你不是个男人?”

    游天星淡淡道:“我毫无疑问是一个男人,但我原来的房间里,有无数黏虫、蟑螂、蚰蜒、老鼠陪伴,所以并不觉得寂寞。”

    那女子微微一怔,说道:“怪不得你还是个童儿,这么恶劣的环境,可是没有女孩子愿意跟你回家的。”

    游天星长长叹了口气,说道:“所以我总是夜不归宿。”

    那女子笑道:“男人们总是想方设法夜不归宿,免得回家跟他年老色衰、食之无味的妻子冷眼相对。”

    说着,那女子便往游天星身上柔柔靠了过去,却没想到,这被绑住手脚站立的男人,动作竟是如此麻溜,让她扑了个空。

    游天星已经到了座椅边,低垂着眼眸,看都没看她一眼。

    那女子笑了两声,嗲声道:“你想在那边也可以……”

    游天星眉头紧蹙,心里却完全不像看起来这么镇定。要一个男人对付一个娇滴滴的女人,向来比对付一个当世最顶尖的剑客还要困难。本能的**会摧毁一切道德和理智的约束。

    这可能是游天星闯荡江湖以来,遇到的最难对付的敌人。

    “你好像把我当成了敌人。”

    那女子藐着眼睛,红唇角微微浮现一丝冷笑,举手投足之间都发散着令人难以抗拒的诱惑。

    游天星暗暗叹了口气,说道:“我没有把你当敌人。”

    那女子说道:“可你一直在躲我,而且对我极其怜惜你的笑。”

    游天星笑不出来,此刻他若是笑一笑,不会十年少,只会一夜苍老。

    “没有人会喜欢被捆着的……”

    正当游天星这么说着,忽而一阵香风袭来,那女子已经到了他跟前,笑吟吟地看着他,强硬地一伸手把他往椅子里一推,抬起他的下巴,冷冰冰地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你不喜欢这样?”

    游天星有些惊愕,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武功深浅,只这么一分神,便让她有了可乘之机。

    “不喜欢。”

    那女子魅魅地说道:“那我们,反过来也可以……”

    游天星此刻已经没了任何形式的感觉,他只感觉有点荒唐,有点恶心。这世上的痛苦,有相当一部分是因为身心分离导致。

    他忽然想到了某人,想起她平时的音容笑貌,想起了她的行为举止,总能让他想起美好积极的事物,而不是任由堕落带来的背德的甜美。正如同腐烂的苹果,在变质之前,总能发散出令人心悸的果酒般的香气。

    游天星现在似乎明白了,一段积极且良好的关系,对一个人的未来有多么重要。他到现在满脑子都是她带给他的美好。而他也发现,他之所以有动力走遍中原,不是为了期遇某段未可知的邂逅,而是自己随时都带着她送给他的礼物,一路随行,一往无前。

    视若无物,任何人都无法忍受。游天星虽然看着那女子,但早已经穿过了她的身影,落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

    那女子咬了咬红唇,恨恨道:“你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游天星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淡淡道:“那是因为我总是会在一个女人身上,看到另一个女人的身影。”

    那女子微微一怔,像是受了一记重锤,神情随之变得恶毒了起来,抬起巴掌就欲往游天星的脸上招呼。

    可游天星像是脚底抹了油一般,滑溜溜地绕开了她,翻身从椅子里坐到了桌子上。

    那女子一掌落空,顿时愕然,心神不定地说道:“你武功似乎不错,看来是我小瞧你了。”

    游天星暗暗叹了口气,说道:“我也没想到,你制服男人的手段,不光是引诱这么简单。”

    那女子面带阴冷的笑,眼中满是折辱的恼火,眉头挑了挑,悠然道:“你以为到了这里,还能安然走出去?”

    游天星淡淡一笑,锐利而坚决的目光转向那女子的眼睛,顿时让她有些惊恐。那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仿佛是一个闪着业火的无间地狱,炙烤着他人的灵魂,也在审问自己的灵魂。

    “既然我愿意来,就没想过空手而归。”

第八百五十八章 狱场

    游天星冷冷道:“既然我愿意来,那就没想要空手而归。”

    那女子傲然冷笑了两声,眉眼忽地一沉,阴恻恻道:“你似乎对你的身手很有信心?”

    游天星淡淡道:“只有对自己有信心,别人才会对你有信心。连自我都放弃的人,只能吸引来苍蝇。”

    那女子冷笑道:“可我现在对你的选择没有丝毫信心,这是在我的房间,而且你的手脚还被束缚住,纵然你轻功不错,但你能到逃哪去?”

    这个房间虽然没有易察觉的窗口,但是却并不闷气烘热,跟其他船舱内湿闷污浊的环境相比,这里简直就是一座天堂。但游天星很明白,这里并不是天堂,而是一个花样百出、暗地里行使着卑鄙勾当的炼狱。

    他暗暗叹了口气,悠悠道:“我哪里都不会去,除非你能给我一个比较满意的答案。”

    那女子冷冷道:“答案?你想要什么答案?”

    游天星说道:“下面被绑架的少男少女们,还有这艘船的秘密。”

    那女子狂傲地笑了一声,恶狠狠说道:“这你是永远无法知道了!”

    说着,她面色忽而凶狠起来,眼睛里仿佛要喷出火舌,手指一蜷曲,尖锐的指甲像是剃刀一般朝游天星面门抓了来!

    游天星双眸一沉,忽地激闪过一道精芒,待她到跟前之时,蓦地将双脚一抬脚,踢中了她的手腕。而她又忽地反手去抓他的腿,只见游天星被捆着的双手紧紧合十,想她袭去。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游天星蓦地击中了那女子的肩头,那女子爪风辣辣,呲溜一声,败退之际抓下了游天星一小截裤腿,还有那脚踝上的绳索。

    那女子大惊失色,怔怔地瞪着面前这个悠然自得的小胡子,只见他的脚重新恢复自由之后,双手一垂,硬贯出一股内力,捆着手腕的绳索就这么横着切断了。

    那女子目光灼灼,刚才的交手,她能明显发觉他几乎没什么使用内力,而是全靠老道的机巧逼退了她。她看着那截断的绳索,明显不是蛮力挣断,而是被什么锐利的工具切断的。

    现在,游天星一手垂下,隐藏在宽袖里,另一只手显露出来,在她看来这样的奇装异服,实在是太过另类。

    游天星笑了笑,说道:“现在,你我就比较公平了,我可不喜欢被捆着跟人较量。”

    那女子悄然色变,眉头微微蹙起,透露着些许不安,说道:“看来你也是个练家子的……”

    游天星笑道:“还请姑娘爱惜自己的指甲,它们很好看,断了就太过可惜了。”

    闻言,那女子的神情忽而柔媚了起来,就这么直直走向了游天星,毫无防备。

    游天星嘴角挂着一丝笑,淡淡地说道:“你就这么靠近我?”

    那女子走到他面前,而她似乎觉得一番活动下来有些燥热,那丝绸的外衣便随步履而剥落,露出了闪着幽光的细嫩的双肩。

    游天星微微颔首,说道:“你还不想老实吗?”

    那女子咯咯娇笑着,眉头一挑,古灵精怪地说道:“我这样,还不够老实吗?”

    游天星暗暗叹了口气,说道:“我并不这么觉得……”

    话音未落,只见她抬起脚,分别褪下了鞋子,朝便上一丢,露出来两双大小合适,纤骨剔透的脚。

    “现在呢?”她骄傲又狡猾地笑着。

    游天星像是块木头一般站着,那女子像是一只体态纤盈的猫儿一般,来到了他身边,抬头看着他的双眸,娇柔可怜,仿佛在奢求怜爱。

    游天星在想,如果是少林派的得道高僧们,面对这种敌人之时,该如何去应对呢?是不是该说:四大皆空?可惜他不入佛门,无那明镜一般的心。

    他似乎不为所动,脸上依旧带着笑意,说道:“地上凉,你脱了鞋,不觉得冷吗?”

    那女子娇笑道:“冷?这个天只教人闷热不已……”

    她似乎掌握了游天星的心理,只要是一个男人,就必定有他的弱点,天下没有哪个男人是密不透风的高墙。而这个男人,是个心细如发的男人,而且似乎还挺会关心人。这样的男人,是不能像之前那样用强的。

    游天星喟叹了口气,说道:“越是热的天,就越容易感冒。”

    那女子说道:“我现在好像就得了感冒,还是重感冒。”

    说着,她便伸手往游天星的胸口上搭去,可游天星同样像是狡猾的猫儿一般,动作轻巧地避开了去,一侧身她便倒进了椅子里。

    那女子踢了踢脚,怏怏道:“你这人也实是无趣,老是玩一些欲擒故纵的把戏,可不要成为一个没有女人愿意接近你的油腻大叔哦……”

    游天星淡淡一笑,说道:“你若是能乖乖回答我的问题,我绝不在这里打扰姑娘清梦。”

    那女子又浮现了甜腻腻的笑,娇声道:“你想怎样就怎样,我都已经这样了,什么样都依你。”

    游天星忽然失去了耐心,他实在不想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下面还有一个可怜的小子被关在笼子里等他解救呢。

    游天星问道:“之前跟在你身边的那个怪人,是谁?你叫他‘大人’?”

    那女子却显得并不起精神,一手支着下巴,目光楚楚地瞧向一边,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你为什么老是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我在你面前,难道你就不能问问关于我的事吗?还是说,他对你的吸引力,要远超过我?”

    游天星无奈喟叹一声,说道:“我对一个不男不女的二尾子,可不怎么感兴趣。”

    闻言,那女子顿时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怎么都收不住。游天星只愈发疑惑了起来。

    那女子好不容易收敛了笑,只说了一句:“他也确实是个不男不女的二尾子,而且还喜欢折磨我。”

    游天星忽然想通了,她性格如此失常定与那人脱不开关系。

    那女子眨眨眼,看着游天星,轻声说道:“你知道吗,他做不了男人,就喜欢折磨女人,而且也喜欢看别人折磨他的女人。”

    说着,她又捧腹笑了起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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