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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九悟     明帝国的崛起txt下载     明帝国的崛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六章 暗流涌动

    张昭离开宫中后还能去哪里呢?他径直去教忠坊李教谕家中等候着。他希望听一听李东阳的“意见”。当初他去东宫时,李东阳划出红线,他并未违反。现在内阁是何种看法?

    在张昭等待时,上午的时间流走,消息已经传遍整个京城。稍后,弘治皇帝的处理意由司礼监太监陈宽以口谕的形式传达:明日在武英殿中问询此事。

    明代时京中最繁华的商业区域主要有四个:棋盘街、灯市口、城隍庙、崇文门。

    上午时,城隍庙三里长街中的一家古玩店后院中,一名衣衫华贵的青年正仔细鉴赏着一双唐代的瓷瓶。

    今日没有在东宫轮值的魏把总站在一旁陪同着。京中的消息刚刚传到。

    青年双手拿着瓷瓶观察着,忽而转身微笑道:“老魏,天子已经定下来明日问询此事。阁老们全部都在,你现在还担心吗?”

    魏把总憨笑道:“小公爷,小的听吩咐就是。上面的事情小的也想不明白。”话是如此说,心里却是松口气。任凭你张昭有千条万条理由,敌得过三位阁老在天子那里的“圣恩吗?”

    青年微微一笑,伸手虚点魏把总几下,继续鉴赏瓷瓶。很多事情看破不说破。三十多岁的魏把总是他们府中看好的青年才俊。

    这几下举止颇有文士风采。这青年正是成国公朱辅的次子朱凤。虽然为武勋世家,但成国公服食雅素,喜吟诵,有儒者之风。其子弟亦是如此。

    …

    …

    同一时间,东城的一处富丽堂皇的住宅中。

    内官监太监徐智在花厅中和几名义子喝酒。花厅中灯火明亮,美酒佳肴陈列。徐智脸上还带着微微的泪痕。他们刚刚祭奠完罗成。

    这是一个很凝聚小团体士气的举动。正在此间的几名心腹太监情绪涌动,同仇敌忾。

    “干爹这次出手,那姓张的小子估计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次一定可以用他来祭奠罗兄弟。”

    “他不过是看点古书的士子,就敢独占在小爷身边。不知道天高地厚。也不怪东宫那帮人配合。”

    “干爹,您别太伤心。事涉小爷,皇爷肯定要过问后再处置。但是有阁老们的票拟,那小子这次跑不了。”

    徐智四十多岁的年纪,演技一流,用手擦拭着眼泪,道:“罗成死后我夜不能寐。今日才有脸召集你们来祭奠他。这帐终归是要和张昭算一算的!”

    几名心腹纷纷附和。群情激昂。

    徐智心中满意的笑一笑。

    他这次没找寿龄候。皇后娘娘的骂不是那么好挨的。上次为摆平这事,他给寿龄候两千两银子。这一次他的合作对象是成国公府。成功将张昭套在网中。

    …

    …

    午饭时,张昭在李教谕府中见到李教谕。李教谕昨天晚上就和李东阳见面。这会儿正好将李阁老的话带到。在府学中就读的李幽陪着吃了顿饭。

    自上次生员事件后,张昭和李幽的关系便有隔阂。李幽呢,在这时当然是尽力安慰张昭:“有李阁老在,定不会叫子尚兄被论罪。只是,子尚兄的东宫之行有点可惜!”

    李幽虽然人品不大行,但确实是才智之士。他看得出来,不管此事结果如何,张昭八成在东宫待不下去。

    张昭笑笑,举起酒杯和李幽和一杯,叹道:“确实可惜啊!”更多的想法也没在李幽面前透露。

    将太子朱厚照派来的小太监打发走,张昭回到照明坊的家中。婉儿和方小娘子正在正房里谈笑,手里各自拿着书。一个穿着青衫,娇美明丽。一个穿着白裙,十七岁的芳龄,身段曼妙,韶华正好,娇滴滴的美人儿。

    “呀,二哥,你怎么回的这样早?”婉儿将手中的闲书放在桌几边,起身迎着张昭,接过张昭递来的斗篷。

    张昭微笑着摸摸婉儿的头,道:“有点事。今天不教平安和小霞读书。我有点事需要想一想。”说着,对起身和他见礼的方小娘子道:“方姑娘,不用如此客气。”

    目光落在她发髻上飘落的步摇上。几天前的冬至日正好是她的生日。他通过婉儿转送给她这支步摇。他一个男子给女子送首饰很容易被误解。

    看起来这支步摇很得她的喜欢。想也是,他虽然是理科生,但是后世的珠宝、首饰的模样在网上总看过的。其设计理念、时尚度远胜于此时。

    方小娘子一双美眸漆黑如星,更添她的风姿。她的个头比婉儿还高,身材更好,修长曼妙。她目光落在张昭俊朗的脸上,微微低头,说道:“张相公,我先回去了。”

    方小娘子看得出张昭有心事,婉儿自然更看的出来。和张昭温柔的闲话片刻后,和方小娘子一起到前院里去问张泰平缘故。得知消息后,倒吸一口凉气。

    “这…可怎么办呐?”

    张昭下午在家里深思。得知消息的长宁伯派管家来问怎么回事。钱宁特意过来询问。他这问询的背后有牟指挥使的意思。府学的同学曹朗来访。

    当日,暗中投靠张昭的林典史亦悄然的接着夜幕过来,询问张昭如何应对。他的内弟方贯现在还在南口村张家避祸。张昭这艘船,他已经坐上去。

    张昭并没有透漏的他计划。君不密失其臣,臣不密失其身,几事不密则成害。

    月影在厚厚的云层中若隐若现。宵禁后,照明坊中就显得安静。张昭的正房中,油灯明亮。

    他还在深夜里沉思。

    …

    …

    咸宜坊,蒋太监府中。

    二管家推开书房的门,见自家老爷还在书桌前沉思,烛台上的白蜡燃烧着,轻声提醒道:“老爷,该休息了。明日你还要到宫中当值。”

    蒋太监官任内廷银作局太监,正值壮年,和刘瑾刘公公是同乡。而他此时却心中难以决断。“我在坐会儿。”

    二管家服侍蒋太监多年,深知他的脾气,估摸着是碰到为难的事,问道:“老爷,可是为张舍人的事?”

    蒋太监点点头,拿起茶杯喝茶,感叹道:“你说这事弄的!咱家夹在中间难做。”

    他的性子与人为善。按理说,张昭早就和刘公公见过面,进东宫之后正好相互为奥援。他对张昭很看好。然而,刘瑾几次和他吃酒,对张昭颇为不满。

    张昭被御史弹劾,这背后肯定有刘瑾的事。他的难题是,他该押注在哪边?

    是刘瑾,还是张昭?

第九十七章 武英殿中露峥嵘(一)

    不管昨夜里信使、小道消息如何在京城中乱飞、暗潮涌动,腊月初二的清晨,屋檐下倒挂着冰柱,张昭平静的带着张泰平前往皇城中点卯。在长排的值房中等待。

    东安门偏南的这排值房归皇城中的禁卫中的三千营使用。张昭坐在房间里喝茶,无人来和他交谈。奏章的事情他们都已经听过。

    能在皇城里当禁卫的,多半都是有门路的军门世家,或者有真本事。和张昭这个秀才本就是泛泛之交。这世道,文人和军卒很难尿到一个壶里。

    文士嫌弃军士粗鲁。而军士嫌弃文人们说话酸溜溜,喜欢玩阴谋诡计。

    张昭之前在太子面前得宠,三千营里一些眼力活泛的将校自然愿意和他结交。谁不知道太子将来要登基的?比如魏把总。但现在张昭都被阁臣“厌恶”,眼看就要被逐出东宫、问罪,谁还浪费时间和他结交啊?

    张昭不以为意,推敲着今日的武英殿之行。

    稍后,便有人带张昭前往武英殿中。

    …

    …

    按照明朝的政治制度,早朝在正统皇帝时就逐步沦为一种仪式,而成化帝口吃,更是令早朝变成走走过场。

    至于,类似冬至、元旦在皇极殿中的大朝贺更加只是展现天朝上国的仪式。根据明史记载,弘治朝年年有外邦来朝贡。

    弘治朝的大事基本都是弘治皇帝在乾清宫的西暖阁中和重臣们商议而决。在武英殿中议事的时候很少。因为这意味着在朝堂中公开讨论。

    因而,腊月初二的早朝后,大批自认为有资格“看戏”的官员前往武英殿中。

    刘健、李东阳、谢迁三名阁老带着随从从文渊阁过来,从东华门进宫,横穿奉天门前的广场到武英殿中。见武英殿中的官员有些多,时年六十七岁的刘健脸上隐隐有怒色。

    “这是怎么回事?”

    首辅开口,武英殿中等候着看戏正在相互交谈的官员们顿时安静下来。弘治朝的“三贤相”的名气比“三君子”的名气大得多。而三贤相的核心便是这位刘公!

    按理说,按照明朝文官们的尿性,根本不存在“权威”这种说法。张居正那么牛逼,“吾非相,乃摄也”。还不是一堆人搞他的黑材料,打黑枪?

    他们天然有一种反对权威、不盲从的精神。但是,刘首辅历仕三朝,弘治元年入阁,帝师,如今的首辅,每有所奏帝无不从。这点场子还压不住他就白混了。

    刘健横扫众官员一眼,道:“和太子学业相关的人留下。其余各人回衙门做事。”

    没错。今日议事的主角根本不是张昭。他只是附带产物、导火索。真正的主角是太子朱厚照。其议题是太子的学业。这才值得皇帝和重臣们协商!

    武英殿中的官员们纷纷离开。只剩下七八人还在殿中。刘健站在御座之下,满意的闭目养神。片刻后,净鞭响起,弘治皇帝从殿后转进来。升座群臣参拜后,弘治皇帝道:“把太子和张昭叫进来。”

    司礼监太监陈宽亲自去跑腿。殿中的群臣则是神情不一。因为,弘治皇帝的表情太温和,根本不像生气。

    弘治皇帝经常召见大臣。在殿中的三位阁臣,英国公张懋,保国公朱晖,驸马都尉崔元,兵部尚书马文升,左都御史戴珊,翰林学士日讲官王华、王鏊这都是经常面圣的人。

    弘治皇帝对太子的学业重不重视,他们心里有数。非常重视!奈何皇帝精力有限,操劳国事的同时不免放松对太子的管教。再就是,太子有张皇后宠溺,实质性的处罚并不多。

    而今天群臣看弘治皇帝似乎并不是很生气,这就有些奇怪了!怎么,太子沉迷于踢“足球”,荒废学业,这还不令天子震怒吗?

    有些人知道内情。

    …

    …

    张昭跟着太监进到武英殿中,按礼制跪拜后,抬头用余光瞄了一眼弘治皇帝。他年龄约三十多岁,白胖胖的颇具威仪,容貌一般,神情温和。

    这年头,平视皇帝是大不敬之罪。张昭也只能是用余光瞟一眼。

    四个月前他刚穿越而来时,想着要见一见“弘治中兴”的帝王将相们,现在这些名人们都在!但这不是玩游戏,他们不是NPC,可以让玩家随意围观。

    更别提张昭此时还是“待罪”之身。哪里能到处乱瞄?那是在作死。

    “平身。”弘治皇帝开口道:“萧敬,你将御史弹劾张昭的奏章拿给诸位卿家看看。”

    张昭起身后,站在太子朱厚照的身边。趁着朝臣们看奏章的间隙,正站在殿中的朱厚照毫不顾忌的给张昭一个“安心”的眼神。

    张昭轻轻的点头,心中微暖。朱厚照确实很讲义气。其实,这件事朱厚照受到惩罚的概率很小,最差也有张皇后护着他。倒是自己的麻烦大的很。

    奏章阁臣们都看过。遂直接传到吏部尚书马文升的手中。待最后传到王华手中。王华拿着奏章出列,躬身道:“臣教导太子不利,请陛下治罪。”

    弘治皇帝摆手,他对日讲官王华的印象非常好,“卿有何罪?此事非因你而起。谢先生,你来问张昭。”

    “臣遵旨。”谢迁时年五十一岁,风度翩翩,一副老帅哥的模样,向弘治皇帝行礼后,转身问询道:“张昭,名为足球的游戏是你进献给太子的?”

    张昭躬身行礼,坦然的道:“是的。”

    谢迁看着张昭,眼神不善的道:“本朝太祖禁止蹴鞠之事,你可知道?宋元时蹴鞠盛行。元时歌妓以蹴鞠陪客,陪权贵玩乐。太祖起事时,张士诚之弟便以蹴鞠、歌姬将军中搞的乌烟瘴气。国朝定鼎后,更有权贵、官吏沉迷蹴鞠而不理政务。太祖由此而禁蹴鞠。更是明令:军中蹴鞠者卸脚!张昭你自己说说你犯的什么罪?”

    朱厚照目瞪口呆。

    这种典故他哪里知道?而他身边的刘瑾等人自不可能知道。只有谢迁这些熟悉典籍的翰林们才知晓。他见张昭说的很有把握,以为没事。

    然而,谢阁老有“祖制”在手。

    这…

第九十八章 高估了武勋集团

    面对谢迁的质问,张昭感受到压力。这毕竟不像他在看网文,而是活生生的人站在他面前问他。谢阁老手握大权,足可一言定他的前途、生死。

    张昭平静的道:“学生知道。但是,足球和蹴鞠不同。”

    以张昭的历史水平,他知道个屁。这是昨天曹朗来拜访时给他说的。是以,他心中有底。

    至于说祖制,朱元璋定下来的规矩多着呢,有几条、几个人在认真执行?比如说,明太祖规定的剥皮充草的红线是多少?只怕这会大殿中的几位都得算上。

    阁臣是不需要贪的。地方上的督抚夏冬两季要送冰敬之类的。这都是默认的灰色收入。否则,靠老朱家那点俸禄怎么养家糊口、官场交际?

    当然,张昭不能在明面上这样去反驳谢迁。那是骂皇帝的祖宗。性质很严重。他绕了个圈。

    谢迁不以为然的呵呵一笑,“如何不同?”

    张昭道:“首先,两者的游戏规则不同。可以说足球脱胎于蹴鞠。其次,足球的跑动距离和蹴鞠不同。足球需要大量的跑动,复杂的配合。而蹴鞠以炫耀技巧为主。最后,学生所进献的足球,乃是练兵之法。”

    蹴鞠,对于现代人而言有些陌生。看过电视版的《水浒传》吧?高俅那花式踢法就是的。总而言之,就是对抗性、移动距离、激烈程度不如足球。

    至于说这是汉时军中练兵之法,并非张昭闭着眼睛瞎扯。汉代班固说:以立攻守之胜者也。

    唐朝颜师古说:蹴鞠,陈力之事,故附于兵法焉。

    明朝可没有百度。这都是曹朗告诉张昭的。

    …

    …

    谢迁根本懒得和张昭做辩论,正要请圣裁用大势碾压,马文升忽而出声。

    马文升时年七十四岁。老年人思想陈旧,不容易接受新东西。对张昭蛊惑太子玩游戏有些不满,这时见张昭还在强辩,冷不丁的道:“本官在兵部十一年,为何不知此练兵之法?”

    弘治皇帝当初继位时,内廷以怀恩公公浮天下之望,怀恩到宫中时,弘治皇帝亲自出迎。而外朝以两人得天下之望:王恕、马文升。两京十二部,独有一王恕。

    马文升则是以左都御史,提督十二团营。于弘治二年转任兵部尚书。土木堡之变后,于谦以兵部尚书的身份,统领着明朝所有的军事力量。后来和石亨共享兵权。

    虽然他最后被冤杀,但自他开始,兵部尚书的权力就开始上升。而本该统领军事的五军都督府权力下将。马文升是弘治朝的在军事上的话事人。

    他一直以来都是弘治皇帝信任的重臣。

    张昭侧身对着马文升,首先看到的是一位老者。话说弘治皇帝就是喜欢用老臣啊!弘治三君子的年纪都很大。而明朝前面的皇帝喜欢少年英才。

    明朝两百多年,文人最高成就的达成者:连中三元的商辂商相公就是在中状元四年后入阁,时年三十五岁。

    “学生敢言于兵部。练兵之法分为练习体力、技战术、纪律。足球游戏,上下半场各三刻钟,跑动距离可达二十里。

    这对于将士们的体力是极大的锻炼。而且,寓教于乐,比单纯的跑步更有乐趣。”

    马文升不爽归不爽,他一代名臣不至于对一个青年搞颠倒黑白、强压那一套。见张昭说的有点门道,微微沉吟。然而,他并不信一场足球赛能跑二十里。

    张昭给朱厚照使个眼色。

    昨天朱厚照派人来问他怎么配合?他的答复是:见机行事。实在是他没法给朱厚照透漏他的计划。而此时,就是时机。相信以朱厚照的聪明,知道怎么说。

    朱厚照早听张昭说过练兵的法子,在一旁跃跃欲试,这时欢喜的道:“父皇,张舍人说的是对的。

    练兵之法,首重纪律。鸣鼓而进,前面就是刀山火海亦要进。鸣金而退,前面铺陈女子财货亦要退。违令者斩。

    其次是阵战之法。大军列阵而战,各兵种之间相互配合。作战的技巧要教给士卒。最后,就是体力。体力是保证军队灵活性的基础。”

    朱厚照说的眉飞色舞,但弘治皇帝等人听着,其实只是给他个面子,根本没往心里去。要说兵法,在座的都是饱学之士,纸上谈兵这谁不会?

    那他们都是一代名将吗?不久前火筛还来国境内逛了逛!

    朱厚照十来岁的年纪,穿着红色的皇太子蟒袍,说完后躬身行礼道:“父皇,儿臣想在读书之余学习练兵之法。”

    这是小孩子贪玩的话。弘治皇帝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并不表态。

    谢迁则是恼怒的瞪张昭一眼。看看,这就诱导太子贪玩的明证。

    张昭低着头,站在武英殿中间,眼角余光瞥一眼武臣班列。

    谢迁的做法,他大致可以推测的出来,就是用圣恩碾压他。弘治皇帝是重视谢迁的意见还是重视他张昭的意见,这不问可知。人家君臣间磨合了多少年?

    所以,必须要新的力量来打破这种均衡。

    他的想法就是:朱厚照表明想学军事。那么,自土木堡之变后被文官集团压制的武勋集团应该会出手,顺着梯子往上爬。这样,弘治皇帝才会顺水推舟。

    张昭肯定弘治皇帝内心里是想练兵,狠狠的揍小王子、火筛诸部。但这位明君的特点是善于纳谏(换言之,就是没主见)。所以,要营造出大势,才能破局。

    然而,张昭一眼看去,无论是英国公张懋,还是驸马都尉崔元,抑或是刚刚领兵回来求赏的保国公朱晖,谁都没接这个话茬。个个都在养神。

    张昭心底冒出一股凉气。

    这个变故始料不及。他似乎高估了明朝武勋集团在政治上的野望。

    …

    …

    坤宁宫中。

    张皇后正和几名心腹宫女闲话,分配宫中事务。六岁的永嘉公主在她面前承欢,拿着一副素描画看着。这时,一名宫女进来将武英殿中的情况汇报。

    永嘉公主肌肤雪白,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特别惹人喜爱,声音清脆的道:“太子哥哥就是想偷懒呢。还找这个借口。”

    “咯咯。”张皇后禁不住掩嘴娇笑。几名中年宫女们顿时都附和着笑起来。

    朱厚照被叫到武英殿去问询,张皇后自然关注。笑完后,吩咐道:“继续去留意着那边的消息。”

    她对张昭有印象。倒是有些好奇外朝会给张昭什么样的处罚?

第九十九章 局势再变

    翰林侍讲学士王华看着殿中的张昭,心里摇头。

    他性情敦厚,但能考中状元,他的智商能差吗?

    张昭的策略他看的出来。但不得不说,这有点异想天开。没见本朝的勋贵成国公都在学文士吗?

    武勋们与国同休,子孙享受着荣华富贵,早不复祖宗的血勇。在政治上和文官集团争雄的想法早就熄灭。

    现如今,真正和士人们争锋的是宦官集团。真以为成化朝的大太监汪直在乱整文官吗?后面是天子的默许。

    儿子(王守仁)今天早上出门前还给他说张昭必有脱困之策。但现在看来:一念之差,满盘皆输。

    到底还是太年轻啊!

    …

    …

    李东阳留意到张昭的小动作。

    事实上,此时能站在武英殿中的都是人精,对张昭这“幼稚”的想法都能看穿,区别之在于时间的早晚。

    昨夜里,他族弟带来张昭的答复。

    他问:“宫中鼓声、足球,到底怎么回事?”

    张昭答:“足球是一种练兵之法。鼓声是宫中倾轧的缘故。”

    他大约明白是怎么回事。张昭大概想通过进献练兵之法在宫中自保。然而,朝中人人都看的天子有振作武备之意,为何无人在此事上投机?

    究其原因,国朝军队的战力下降不比开国之初,如今京营、边军的精锐打不过蒙古人。

    李东阳轻轻的叹口气。年轻人想法是好的,但是没经过官场的洗礼,太过于稚嫩啊。

    …

    …

    谢迁侧身瞪张昭一眼时就看到张昭的“小动作”,心里嗤笑一声,见李东阳有说话的意思,抢先道:“陛下,张昭诱导太子嬉游。臣请将其逐出东宫,夺职、仗责,以儆效尤!”

    李东阳看到弹劾张昭的奏章,就知道天子必定会召见太子当面问询。所以,他根本没有急匆匆的去通知张昭。而是稳当当的叫李教谕居中传话。

    李东阳看得出来,谢迁当然看的出来。他票拟的意见写的重,那只是个姿态。这会真处理的时候,自不会还要求将张昭下狱。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事情到这一步,那已是白刃相博。

    张昭深深的吸一口气,压住心底乱七八糟的想法,靠人不如靠自己,对御座上的弘治皇帝躬身行礼,朗声道:“陛下,臣愿以此法练兵。证明臣所言非虚。”

    踢足球能练出精兵是扯淡。但踢足球可以锻炼士兵的体力是真的。这算是练兵办法的一种。就像当年王翦伐楚,军中以掷石,跳远为戏。这是一种锻炼的方法。

    如何练兵,他有一套自己的办法。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你谢迁总不能颠倒黑白吧?营造大势不成,他也只有博一把!

    李东阳半步脚都迈出来了,这时脑子急转,顺势道:“陛下,既然张昭愿意去练兵证明自己,可令他不再随侍东宫。届时,若兵未练成,证实为虚言,两罪俱罚。”

    李东阳还是有回护张昭的心思。他这是在拖延时间。

    只要张昭出了东宫,谢余姚还好意思盯着他?至于,练兵验收的问题,总归是有办法。他相信张昭敢“献计”,足球应该是可以增加体能的。

    一直站着没说话的刘健走出来,断然的道:“臣以为可行。”谢迁的想法他知道:不能让东宫好武事。但他不想管。

    这并非是没有远见,而是一代皇帝有一代皇帝的喜好。譬如:宣宗喜欢斗蛐蛐。还不是明君?本朝天子独宠张皇后,一样是明君。这是细枝末节。

    而且,等太子继位,他那时早就致仕。自有后来者“约束”太子。英宗皇帝亲征的后果如何,史书上写的明明白白。

    …

    …

    弘治皇帝高居于御座之上,目光看向兵部尚书马文升,“马卿以为呢?”

    马文升说道:“臣以为试试也好。”

    弘治皇帝点点头,从谏如流,定夺道:“那便如此。”目光落在张昭身上。其实,太子转呈上来的练兵条陈,可不仅仅只是用足球练兵,而是一套练兵的办法。他期待张昭能帮他练出一只精兵来。

    谢迁余光瞥李东阳一眼。心里知道,他被“和稀泥”了。他只达到部分目标。他的本意是把张昭清出东宫,不再和太子产生交集。这样他才放心。

    别看他对张昭提防着,正是因为认可张昭在北虏上的看法、水平,他才会如此。

    张昭心里则是长长的松口气。

    他其实在赌弘治皇帝怂不怂。像嘉靖皇帝就是个怂鳖,他打河套不成,最后将罪过归到首辅夏言身上。这种皇帝,真是看得人想打他啊。嘉靖也确实把明朝搞的一团糟。徐阶在其遗诏里面,写的和罪己诏没两样。那泄愤的!

    而李东阳真的是神队友啊,配合的非常好。他完全搞错。其实,不应该寄希望于武勋集团,而应该直接去和李大佬商量。

    这是经验、教训。

    …

    …

    弘治皇帝把事情定下来,接着讨论张昭练兵的事,毕竟回头是要验收的。

    马文升说道:“既然要练兵,京营中跟着保国公去大同又回来的精锐肯定不算。而三大营和团营剩下的都疲弱不堪,用来练兵也起不到效果。”

    明朝京城的卫戍部队,在明成祖时主要组成部分有两部:京营(三大营)、在京卫所(七十二卫)。每年还有临近京师各地的兵士六十万人来京操练。

    而土木堡后,明朝中枢的军事力量损失殆尽。只剩下老弱。于谦选精兵立十团营,保卫京师。这之后,京中的军事力量多有变动,现在的格局是:京营、十二团营。

    京营除开负责宫中防御的禁卫,基本都只剩下老弱病残,负责当差与打杂。十二团营目前还有精锐力量,保国公朱晖带去大同的就是这部分精锐。约三四万人。

    在京的卫所早就糜-烂掉,军事功能退化,徒有空架子。像李东阳的籍贯就是金吾左卫。

    保国公朱晖忽而插话道:“马尚书,张昭曾提出预备役,不如让他在九边重镇中组织预备役,顺带着练兵。”

    被弘治皇帝信任的驸马都尉崔元心里笑一笑。

    他知道原因。据说张昭和太子讨论北虏局势时,认为保国公打不了胜仗。原话肯定很委婉,但就是这么个意思。这位保国公心里不计一笔才怪。

    崔元出列道:“陛下,臣以为保国公所言甚是。”

    他为什么附和保国公?张昭的白酒“二锅头”行销北直隶,日进斗金,而对他这个顶头上司,却是丝毫不表示表示。真以为靠着长宁伯就行?

    张昭一口气还没舒完,局势再变。

    保国公和崔驸马的意思,是要将张昭踢到边境去“练兵”。这形同流放,且安全没有保障。

    形势对张昭而言,在瞬间又变得恶劣起来。他应对了谢迁的“弹劾”,但不想武勋集团在这时捅他一刀。

第一百章 反打脸

    如此紧张的形势,张昭也不去纠结这两位武勋为何突然“翻脸”,脑子高速运转,再次向弘治皇帝躬身行礼道:“陛下,臣申请留在京中练兵。否则,练兵效果如何,陛下何以得知?

    臣绝不做欺君之辈!愿立军令状,一年之内练出一支精兵。并向谢阁老证明足球可以为军中戏,可以增加士卒们的体力,是一种练兵之法。”

    武英殿中的群臣瞬间目光落在张昭身上。

    这里的重臣都是“老狐狸”,就算吃惊也不可能发出声音。全都审视的看着张昭。以一介书生之身去操持武事,在一年的时间内练出精兵?

    这谁会信他能成功?

    “张昭!”朱厚照扭头去看着身侧的青年,感受着他的决心,心中震撼。这并非是对张昭以文人练兵的震撼。他才十来岁,且对张昭的能力颇为认可,没有这种情绪。

    而是,明摆着保国公、崔驸马两人在打压,张昭选择了决然的反抗,在天子面前立军令状!这不屈服的斗志,置诸死地而后生的勇气令他震撼。

    李东阳颇有些无奈。

    立军令状!这是随便立的吗?他都帮张昭把局面缓和,回头糊弄糊弄就好。但他能怪张昭吗?不能。若非如此,就要被保国公和崔驸马联手踢到边疆去了。

    保国公朱晖和崔驸马就是“随口”打压下张昭。见张昭愿意立军令状便不再继续,免得引起皇帝的反感。当然,届时若兵练的不好,他们可不会客气。

    马文升无声的笑一笑,此人勇气可嘉。对张昭的看法倒是略有变化,奏道:“陛下,张昭所言可行。兵部上个月调天-津卫所兵进京补充团营。可调一千人给张昭训练。”

    弘治皇帝看向三名阁臣和英国公,“诸卿以为呢?”

    四人都无异议。张昭都敢立军令状那还能说什么?首辅刘健作为代表出列道:“君前无戏言。张昭愿意立军令状,那就留在京中练兵。可令其暂时署理该千户所有事宜。”

    弘治皇帝点点头,目光落在张昭脸上,温和的道:“张昭,以一年为期,朕等着看你练兵的结果。若有成效,朕不吝封赏。”

    至此,尘埃落定。

    …

    …

    张昭的结果还是不错的。他身上还挂着八品的勋卫散骑舍人,只是不再随侍东宫。只要,他能在京中把兵练出来,军令状就不是问题。这可是在谢阁老的“攻击”下取得的结果。

    但是…

    张昭要的不仅仅是顺利“脱身”。从他的角度来看,脱离东宫就意味着失败!

    废话,一个生员走仕途,走文官路线,那等着沉沦下僚吧!一辈子就干八品、九品的杂职官。而走武将路线,张昭没有武艺、家世,能混出来?

    张昭朗声道:“臣谢陛下隆恩。臣请陛下恩准,以太子为这只新军的首领。臣只专注于练兵。”

    马一哥虽然发话,兵部会调拨士卒给他。但是,练兵不仅仅是要兵源,还要军需、军饷、驻地。这些都需要去沟通,扯皮,索要。而看情况,五军都督府会为难他。

    他需要一个旗帜挡在前面,应付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张昭说得明白,弘治皇帝当了十三年的皇帝心里也清楚,但略微踌躇。他儿子的性格他还不知道?挂这个名,只怕会天天往练兵场跑,荒废学业。

    朱厚照见弘治皇帝金口玉言确定对张昭的“处罚”,心里正轻松。这时听张昭这么说,顿时心里乐开花。这就是张卿给他说的帮他捞点好处?正合他意!当即,抢着道:“父皇,儿臣愿意。”

    英国公张懋禁不住微笑。太子确实贪玩。保国公朱晖、驸马都尉崔元亦是含笑。

    谢迁看着这一幕,心里的怒火陡然起来。这不是他最担心的局面吗?走出来,高声道:“陛下,臣以为不妥。太子这个年纪,正当读书之时,岂可分心军务…”

    谢公尤侃侃。

    就在谢迁正要引经据典说服弘治皇帝时,张昭忽而出声,厉声道:“谢阁老这说的什么话?太子提前接触军权有何不好?当年宣宗皇帝为太孙时亦有幼军旧例。

    莫非,军权握在你手里便是好吗?这天下是朱家之天下,还是你谢迁之天下?”

    许你谢迁“攻讦”我,还不许劳资做十五,扣你的帽子?没那好的事!

    说着,张昭再对弘治皇帝慷慨激昂的道:“微臣不才,得陛下恩准练兵。当每日在军中宣扬‘忠君爱国’的思想。这样的军队才有灵魂、信仰。

    陛下国事繁重,臣不敢劳陛下视军。则此重任非太子不可当。”

    张昭这番话,显然是在把大帽子往谢迁头上扣。但确实戳破一层窗户纸:这天下究竟是朱皇帝的天下,还是文官集团的天下?

    明朝到弘治年间,文官集团的力量很强大。弘治皇帝执政十三年,若没点体会,那是不可能的!

    御座上的弘治皇帝没有出声。他御极十三四年,当然知道现在不到表态的时候。

    谢迁则是气的七窍生烟,手指着张昭,咬牙切齿的就要反驳。

    刘健微微皱眉。阁臣一体。他作为首辅,不能任由谢余姚给张昭喷。而翰林院的王鏊、王华亦是微微皱眉。

    英国公、保国公、崔驸马三人则是继续开启“观战”模式。这小子胆子挺大的!

    马文升、戴珊两人沉默着。这是张昭和谢迁的个人恩怨。那御史是谁的人,大家心知肚明。

    这时,李东阳出声呵斥道:“放肆!御前也是你咆哮的地方吗?还不认错?”

    傻子都看出来李东阳在回护张昭。没错,张昭骂谢迁在法理上是没错的。废话,御史们骂阁臣的多了去。但是,在皇帝面前大声音说话,这叫御前失仪!

    这个罪名,皇帝砍你的头都算正常的处罚。

    张昭领悟到,抢在谢迁说话之前,向弘治皇帝道:“臣情绪过激,请陛下治罪。”

    弘治皇帝微微颔首,对谢迁道:“朕知谢先生忠贞爱国,为皇儿的学业殚精竭虑。这支新军以幼军的旧例,挂在东宫名下。操练归张昭负责。这样可好?”

    皇帝又是表扬,又是商量的态度,给足面子,谢迁能如何?躬身道:“臣遵旨。”军权这东西确实有点敏-感。

    弘治皇帝安抚好谢迁,不理苦着脸的朱厚照,对张昭道:“朕同意了。你好生练兵。”说着,带着大太监陈宽、萧敬离开武英殿。

    陈宽临走前看张昭一眼。好小子!

    …

    …

    武英殿中议事结束。消息瞬间传遍整个京城。

第一百零一章 一战成名

    临近中午时分,一队太监走在护城河边,冬日和熙的阳光照在河水中。

    这群太监们边走边交谈着。一个小时前发生在武英殿中的一幕已经迅速的传开。

    “谢阁老这脸可丢的够大。虽然皇爷安抚了他,但这不能改变他被一个毛头小子当面呛声的事实啊!张昭一战成名啊!京中现在不知道多少人在研究他!”

    “嘿,谢阁老往日瞧不起爷们。这回可是被人当面打脸!”

    “这话又是怎么说的?”

    “你们想想看,谢阁老最初是打算怎么处置张昭?论罪,剥夺官职,踢出东宫。现在呢?张昭身上的勋卫散骑舍人并没有剥夺,而且练的新军仿照幼军的旧例挂在东宫属下。谢阁老一个目的都没达成,这不是当面打脸么!”

    “哈哈。”

    司礼太监萧敬听着身边太监们的分析,笑笑,制止道:“好了。那终究是阁老,要存几分体面。你们不要再多说。”

    其实,这帮小家伙只看到“快意恩仇”,却没想到更深层次的东西。

    帝王心术啊!

    张昭虽说是在扣帽子,皇爷心里没触动吗?那可真未必!小爷手里有只直辖的军队有什么错?省的将来听那帮外臣摆布。

    而且,小爷转呈上来的“练兵条陈”,他可是看过。皇爷心里确实有练兵之意。

    …

    …

    消息不仅仅在内廷中迅速传开,还如龙卷风般席卷棋盘街后的六部各衙门。

    没办法,今日的武英殿议事各衙门都很感兴趣。毕竟,年前就只有这一个“瓜”可以吃。结果实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本来“正确”的结果应该是:张昭被夺职,赶出东宫的。

    随后,各种议论在衙门中,在棋盘街的各酒楼包厢中响起。

    “谢阁老这次真是丢了个大脸。被一个官场小年轻给逃出手掌心。”

    “话也不能这么说,总归是李阁老在帮张昭啊。否则,哪有这么容易?”

    “依我看,不久官场上就会有怪话传出来。”

    这是肤浅党的看法。只看到最浅的层次、表面的交锋。

    “依在下的看法,此事还有应该有更层次的原因。谢阁老为何要弹劾张昭?还不是因为张昭在蛊惑东宫对武事感兴趣。而张昭为何能顺利脱身?

    首先,这绝非是李阁老的功能。而是其人敢于立军令状练兵。参照其在北虏上的表现,他说不定真有把握练出精兵。最少他手里应该有练兵的人才。

    其次,张昭当面和谢阁老争论,天子竟然未惩罚他。由此可以得知,天子内心深处还是想练兵的。今年以来,小王子、火筛诸部寇边的太凶。

    保国公朱晖、驸马都尉崔元最后都没有帮腔,放弃打压张昭,只怕是洞察到天子的心思。而崔驸马预计不会没收张昭的出入宫禁的腰牌。”

    这是合理党的看法。

    而在这两种看法之外,还有一种看法在京中流传。

    “张昭为何进献足球游戏给太子?他肯定是计划好的。等着别人来否定他,然后他好装逼,在天子面前表现。只是,他没有料到事情失控,引出来的是谢阁老。

    而他在府学的先生李教谕是李阁老的族弟。在武英殿上的一幕,根本是他和李阁老在唱双簧!

    那么,在下极度怀疑,张昭通过太子传书给天子。否则,天子为何表现的对他如此容忍?只怕天子心中亦想要太子接触军事。张昭只是天子手中的棋子。”

    这是阴谋党。

    不管京中的议论如何纷扰,张昭这里总算是松口气,跟着太子往奉先殿中的小殿而去。

    刘瑾、谷大用等人看张昭的神情都有些不对劲。这他娘的都能脱身?那可是阁老啊!

    看着兴致勃勃如同打了胜仗般的太子和张昭说话,刘瑾落后两步,眼睛眯着,眼光闪烁。

    不管原因是什么,结果摆在这里。张昭都从这个死局中脱身。而且,跳出东宫这个笼子,到外面去练兵。虽然只有一千人,但若真的练成呢?

    他不愿意去想这个画面。

    朱厚照兴奋的道:“张昭,你这个练兵的主意好。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开口。这可是我麾下的第一支军队。哦,你觉得练兵的第一步从哪里开始?”

    朱厚照有种和张昭共同闯关成功的成就感,直呼张昭的名字,更显亲近之意。

    张昭苦笑一声,说道:“殿下,我现在的脑子就像浆糊一样。容我回去休息再来讨论吧。”

    朱厚照笑着挠头,让张昭回去,约定明天再详谈。他则是去踢球运动一番。当然,用军鼓助兴这种傻事就不再有了。

    张昭告辞离开,东宫中的太监们看着那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宫中的建筑群中。正午的阳光落在他身上,仿佛带着某种光彩。

    如他们所愿,张昭不再随侍东宫。但,张昭这到底算被逐出东宫,还是算更得太子信任呢?

    他们又当如何处理和他的关系呢?

    …

    …

    张昭离开小殿,走在宽敞的宫墙下,脚步缓缓的。

    他有点虚脱。

    刚才在武英殿中,他是拼命的榨压自己的脑力才算勉强过关。而最终的根源,还是他立下军令状去练兵不被人看好。否则那会如此轻易的过关?

    真当谢迁的辩论水平是摆设吗?谢迁应该是给弘治皇帝面子。没道理武勋们看出来的事,他智商顶级的阁臣看不出来。

    但不管怎么说,他并没有“翻船”。他和东宫的联系还在。谢迁的目的没有达成。

    而去练兵,又将是一番新局面!

    张昭心中充满着度过难关的舒爽,还有对未来的期待。当然,还有“打脸”谢迁一丝丝的快意!因为,从被余冠、刘大户“诬告”起,他一直被谢迁针对啊!

    张昭出宫的路线要经过文渊阁,走过清宁宫每一会,张昭就看到李东阳正等在路中。流经皇城的河水波光粼粼。李东阳的衣袍被寒风吹起。

    “学生见过李阁老。”张昭走过来,躬身行礼,“谢阁老援手之情。”

    李东阳五十多岁的年纪,身量中等,容貌丑陋,难得的没看玩笑,看着张昭数秒,感慨的道:“子尚,你进东宫我是默许的,总不能看着你被论罪。”

    李东阳看向金水河,道:“子尚,君前无戏言。练兵之事,你好自为之。以我之见,日后你还是要好好读书,博一个正途出身!今天还是太弄险。”

    张昭心里苦笑,接受李东阳的好意,恭敬的道:“学生谨记前辈教诲。”

    …

    …

    “张公方入东宫,内侍排挤,阁臣见疑。值(张)公欲献练兵策于上,假托以足球练东宫禁卫,不意御史闻之,上书弹劾。上乃召群臣于武英殿中。

    张公与群臣辩,慷慨激昂,细数古今,群臣由是咸服。独李文正公为公长辈,曰:‘何以御前失仪?’张公谢之,请罪于陛前。上甚喜,乃命公摄千户事。”

    ——杨慎,《丹铅录》,卷八。

第一百零一章 心事

    寒冬之际,青砖、篱笆砌成的院墙都冻的发白。

    后院的正房中,方小娘子穿着五成新的缕金百蝶穿花红锻袄坐在的椅中翻书,心神不宁。

    昨日下午张相公回来,她看出他心里有事,告辞出来。婉儿拉着她一起“审问”张相公的长随,那聪明、滑头的小黑胖子,得知张相公面临的处境:

    有御史弹劾他诱导太子嬉游,荒废学业。皇上口谕今日在武英殿中问询此事。

    不知道此刻结果如何?

    在李东阳、谢迁这种大佬眼中,给御史弹劾是家常便饭。但在方小娘子看来,却不吝于地动山摇啊!她父亲就是给御史一本参下去,家道中衰。

    层次、地位不同,感受便不同。

    谭大娘在炭盆边坐着,手上带着指环正在纳鞋底,安慰道:“小姐,张少爷吉人天相,菩萨会保佑他这样的好人的。”

    此刻,她心里也担忧,只是感受和小姐不同。

    夫人死后,方家能卖的东西都卖光,就剩下她和小姐两人,吃饭都成问题。在小安镇时,幸亏张少爷和张小姐两人仁善,她做一份工,得米面不说,还给她木炭。

    她和小姐才能勉强把这冬日挨过去。而听说张少爷要搬到城里来时,她当时心里不知道多担心。这关系到能不能活下去!幸而张少爷邀请小姐陪伴张小姐。

    住在城里都快一个月的时间,吃穿用度不缺。她还有工钱。只是小姐的定位有些尴尬。

    没听说未婚的女子住在非亲属家里的。长久这么住下去,街坊邻居知道是肯定要传闲话的。小姐日后还怎么嫁人?

    她现在是担心,张少爷若是被下狱,这平静、安稳的生活又将打破,化为乌有。她和小姐又将如这尘世漂浮无根的萍,不知道日后的路在哪里。

    方小娘子哪里知道自己的仆妇这么多内心戏,应道:“嗯。”终究又因心里烦躁,将手里的书本合起来,站起来到门边看着院落的寒风、阳光。

    心里的思绪乱如麻。

    婉儿正在正房院落里因担忧而偷偷的哭泣。她没好在那里陪着。而是回到自己的住处。

    是啊,谭大娘担心的是她们主仆的前途。若张相公被下狱,目前的生活就毁掉,她们再无依靠。而她内心里更担心张相公日后的命运会如何。官场很残酷的啊!

    方小娘子摸摸发髻上的步摇。

    这是婉儿转送给她的。是张相公赔罪的歉意,外加送她的生日礼物。其实,当日被他“围观”的心里的怨气早消失的。当日母亲的葬礼,若非他出银子帮衬,又吩咐长随去打点镇中的里长、老人,这葬礼哪里能办的那么稳当、顺利?

    这份恩德,她深深的记在心中。

    …

    …

    方小娘子想一想,往前穿过回廊,到正房大院中。见婉儿正独自一人在熏笼边小声哭泣着,两眼红肿。见她看来,勉强的一笑,走过去挨着她坐下,握着她的手给她些许的温暖,“婉儿,还没有皇城中的消息吗?”

    婉儿抽泣着道:“没有。方姐姐,我…我真担心…担心二哥…回不来。我真..后悔早上的时候没和他多说几句话。”她早上强自镇定,不想给张昭添麻烦。

    方小娘子搂着婉儿的肩膀,柔声道:“张相公不会有事的。”

    婉儿用力的点头,仿佛找到认同般,流泪道:“嗯。”

    正要说话时,忽而听的前院里的动静,还有小霞高兴的欢呼声。婉儿和方小娘子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站起来,走到正房的门口,看着前面。

    只见张昭穿着一袭青衫,做文士装扮从前院里走进来,那种紧张到极致的情绪骤然的放松下来。婉儿再一次的哭起来,宣泄着。她再怎么聪慧、精明能干,终究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担惊受怕之下,情绪爆发。

    方小娘子则是扶着门框,她头有点晕。情不自禁的泪盈满眶。这是高兴的。

    张昭刚进正房大院里,就看到等候在正房门口的两人,都带着泪痕。他的心情,有着“胜利”后的轻快、轻松,还有着被打压反击后的快意。而此时,心中酝酿的是温馨、怜惜、感动的情绪。

    张昭走上前,安抚道:“婉儿,我又让你担心了。不哭,不哭。”

    婉儿破涕为笑,娇嗔道:“二哥,你安慰我就会这一句。”话说如此说,心中高兴的难以言喻。

    张昭对同样流泪的方小娘子和善的点点头,温声道:“连累方姑娘跟着担忧。现在没事了。”

    方小娘子略有些不好意思,目光躲闪,“嗯。”趁着张昭和婉儿说话,悄然的抹掉眼泪,俏脸上微微发烫。

    三人到烧着熏笼温暖的屋里说话。韩娘子、谭大娘送茶水、点心进来,脸上带着笑。给张昭见礼,问安,陪着说话。家里此前压抑的气氛,仿佛都活过来。

    韩娘子笑着请示道:“少爷,到中午了,可要吃点东西?”她和张昭接触的多,拘束都去掉。

    张昭笑着道:“我早上出门时不时吩咐你做红烧肉吗?我在武英殿上站这么久早累的不行,那可是体力活儿。把红烧肉端上来,再配两个小炒。温一壶黄酒。”

    周大娘回南口村处理家务。韩娘子负责他这里的伙食。菜谱、做法他自然是都教给韩娘子。

    韩娘子笑着高声应道“好的,少爷。”

    随着韩娘子的酒菜送进来,房间里飘着诱-人的香味。张昭招呼着婉儿、方小娘子开吃。

    吃一口红烧肉,肉松软入味,油而不腻,如同豆腐般嫩。再喝一口清甜的鱼汤,浑身暖洋洋的。

    张昭喝着酒,给两人讲着事情经过,“婉儿,武英殿里的经过大致是这样。二哥以后跳出这个是非地,到外面去练兵。害我的那些人,现在没办法,以后再拉清单。”

    婉儿点点头。

    方小娘子坐姿很娴静,举止很有大家闺秀的范儿,娇滴滴的大美人,容颜明秀,娇柔的细声道:“张少爷,宦海艰险,你要小心呢。别说婉儿担心,我们看着,心里也…”

    话未说完,将后半句咽下去。不禁低下头,俏脸绯红。自有说不出娇柔、羞涩的小女儿神态。

    张昭心中感动。他又不是钢铁直男。这种话,在现代社会里异性朋友间说都略显亲密,更何况这是明朝时?笑一笑,岔开话题。

    窗外的天色又阴沉下来。而屋内温暖如春。三人喝点黄酒,谈着日渐琐碎的小事,时间徐徐的流走。

第一百零二章 李幽的分析

    冬日正午的阳光照落在砖墙上。院子里还能遥遥的听到半里外大街中喧闹的声音。照明坊就在皇城边,出坊门就是京中闻名的集市灯市口。

    午饭时,张泰平在厨房里和小霞吹的唾沫横飞,“我是进不去皇城里,可是里面有消息不断的传出来啊。少爷是什么人?那是简在帝心!几个御史算什么?”

    小霞连连点头,“嗯。少爷厉害!”

    张泰平十一岁的年纪,身量未张开,小黑胖子,笑起来很憨厚的模样,吹嘘道:“小霞,我也很厉害!”

    韩娘子除了皮肤略黑外很漂亮。她的女儿、六七岁的小霞是个美人胚子。他很乐意在小姑娘面前表现。

    刘二狗粗手粗脚,平日里就在看家护院,练习力气,拿着大碗吃肥肉,插话道:“你厉害个屁!”

    张泰平郁闷的翻个白眼,“我懒的和你一个粗人计较。”放下碗筷,起身往厨房外走去。

    小霞咯咯娇笑。她年龄小,却知道少爷回来后,二狗叔脸上都带笑,肯搭理人了。

    …

    …

    武英殿中君臣“商议”的结果,同样很快就传到深宫中去。

    张皇后先听过一遍,继而在中午吃饭时,再听太子朱厚照眉飞色舞的说一遍,“母后,张昭的反应速度真是快,谢先生还没来的急说话就被他抢先…”

    张皇后三十岁的年纪,肌肤雪白如玉,宛若二十五六岁的丽人。坐在精美的暖阁中,一身水绿色的宫装令她有着端庄、雍容的气质。身段曼妙。她能独宠于弘治皇帝,自然是有原因。

    此时,她含笑的看着儿子,“厚照,喝口这羊肉汤。照你说,那他倒有几分水平。”又轻笑着给同桌的永嘉公主夹菜。

    朱厚照眉眼细长,容貌有几分张皇后的遗传,得意洋洋的道:“那当然。母后,这可是我点名要父皇调到我东宫里的人才。”

    永嘉公主粉雕玉琢,扎着小辫,“谢母后。”喝着汤,眼神灵动的看着朱厚照,听着他继续说张昭的故事。她对那个能把她画出来的人很好奇。

    她其实想请他帮忙给她的朋友画几幅画。

    …

    …

    皇后的坤宁宫中吃饭时,皇城里的一处廊房中,内官监太监徐智正受邀和司礼太监萧敬一起小酌两杯。

    冬季干燥。腊八节将近,空气里似乎飘着各种食材的香味:糯米、桂圆、桂花露等等。

    两位大佬摆出深谈的架势,跟着的小太监们纷纷到廊房外面候着。宫中的事,听的越多死的越快。

    阳光从窗栏里透进来,光线依旧略显幽暗。萧敬慢慢的喝着五粮液,驱散着身体里的寒冷,“徐公公,咱家有几句肺腑之言,不知道你想不想听?”

    徐智尴尬的笑着。

    他这个内官监太监看着清要,并无实权。和司礼监秉笔太监的权势差远了。更别提萧公公历经数朝不倒,且深得当今天子信任。他有拒绝的权力吗?

    萧敬咂咂嘴,回味着这白酒的香味,道:“宫里斗来斗去,这谁都管不了。如今张昭奉旨外出练兵,你是不是要收敛些?莫要坏了皇爷的大事。”

    徐智后背上的汗毛猛的竖起来,冷汗嗖嗖。这说明他暗中搞的鬼,皇爷知道啊!半响后,勉强的笑道:“萧公公说的是。”

    萧敬看徐智片刻,这才点点头,笑笑,道:“这酒不错。你慢慢喝。咱家还有事就不陪你了。”

    徐智站起来送萧敬离开,见他带着人消失在皇城的屋舍、大道中,抹着额头上的冷汗。这是一次警告!皇帝未必知道,但肯定默许。

    换言之,他若是手再伸到宫外去找张昭的麻烦,那后果不堪设想。看来,宫中的流言有些谱:皇帝想要练精兵。

    但这让他心中颇有些不甘。他的手脚被束缚住!人人都说太监记仇,但是太监不记仇,回头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张昭得势,焉能不报复他?

    阳光中,徐智的脸色略有些发白。

    …

    …

    四海居。

    李幽自考中秀才后,还是时常来这家小酒馆厮混、喝酒,享受着和旧友们吹牛逼的酣畅,享受着童生们崇敬的目光。而他的同年如曹朗等人基本不会再来这里。这是身份的界限。

    李幽看着窗外淡淡的夜色,举杯独酌。心里有着淡淡的感伤。武英殿中的消息如同狂风席卷京城,他在京中交游广阔,自然听到消息。他准备离开京师。

    而此间的景,还有穿着白裙的方小娘子都将在他的生活中一去不复返。

    “走吧!”李幽意态狷狂的灌下最后一口二锅头,火辣辣的酒刺激着他的喉咙,跟着旁边等候的老仆,到老师李教谕家中吃晚饭。同时亦是为老师剖析今日的消息。

    李教谕早早的等在花厅中,上酒菜后,和自己的弟子边吃边聊,“子远,当今天子和诸公这是何意?我实在看不明白。竟然同意子尚以一介书生去练兵。”

    李幽刚喝过二锅头,再喝着这温软的黄酒,思路通畅,解释道:“老师,张昭必定通过太子给天子上了什么条陈。否则以天子之圣明,怎么会如此做派?”

    李教谕恍然大悟,“哦…”随即反应过来,李幽直呼张昭的名字,疑惑的看着他。在古代,直呼其名非常的不礼貌。

    李幽道:“老师,张昭之前被人构陷时,我在酒馆里说了些幸灾乐祸的话,和他的关系已经有裂痕。”

    见李教谕要说话,李幽苦笑道:“老师,这无可弥补的。当然,张昭能脱困,我还是为他高兴的。张昭目前的处境,跳出宫中,无须担心内侍。

    而文官哪里有李阁老为他挡着,问题不大。他练兵能否成功取决于两个因素。第一,他是否真的有练兵的能力。第二,他能否抗住武勋集团的打压。”

    李教谕感慨的叹口气,“子远,我还没问,你就都说出答案。足见你的能力。你和子尚两个都是我门下弟子,何至于此?我还想着日后你们相互扶持,为国出力。”

    李幽不答,喝口酒,笑笑,道:“老师,张昭的经义水平要中举人,那基本不可能。我虽然比他强点,但同样中不了举人。我打算去九边游历。”

    他自诩才智之士。治国理政的能力他只是一般。而搞阴谋诡计最佳的地方还是战场。国朝当前的战场就在对北虏。

    李教谕劝了劝,见劝不动,只能封了五十两银子给李幽,目送他消失在夜色中。

    似乎张昭从东宫中“脱身”后,局势就起了变化。而他的两个学生的命运又将如何呢?

    他深深的担忧却又无力。他只是个教书匠!

第一百零三章 招揽

    第二天一早李幽便辞别亲友,带着一名老仆前往九边。

    李幽父母双亡,只有一个舅舅在京中。天寒地冻,道路难行。且年关将近,李幽的舅舅苦劝未果。只得让他北行。

    出安定门,可以看到城北的军营。清晨时,军营中正在出操,鼓声、人声震动。

    李幽骑在驴上,流露出向往的神色。当今的世道,尊文抑武,而他的志向,不在于如何去探讨儒家的经典,别出机杼。而是想要为国平定边患!

    李幽回头看一眼巍峨的京师城墙,悠然的长叹一口气,“节使三河募年少,诏书五道出将军。商伯,走吧!”

    休学的事情,老师会为他办理。他为何拒绝舅舅的挽留?因为他曾经的朋友已经闯出一片天地,即将握着千户实权。他从不怀疑张昭能否练出精兵。这是必然的!

    他才二十二岁,心怀大志,又岂甘于人后?

    …

    …

    张昭在第二天,先去皇宫中见朱厚照,和他“探讨”练兵的纪要。说是探讨,张昭心里已有腹稿。军训啊,网文啊,关于怎么练兵,他还真知道些东西。

    要他练特种兵,练的有战狼那么猛,他肯定不行。但是走队列,练出精锐的火枪兵,这个他确实会。

    下午时张昭径直返回家中。年前他就要接手被暂时命名为“新军千户所”的一千人。但他倒不急着立即到兵部去要人、履职。马文升的口碑还是很好的。既然在弘治皇帝面前答应他,肯定没问题。而他也要做做履职前的准备工作。

    婉儿和方小娘子两人给刘二狗护送着回南口村中。张昭要婉儿会去查查帐,盘点下他的家底:卖酒有数月,累积了多少资产?他需要用银子。

    另外,要叫庞大郎带些靠得住的“护卫队”(家丁)过来。

    一个好汉三个帮!张昭可不认为他单骑入营,凭借着一个千户的名头就能让那帮卫所兵心服口服,乖乖的听他的命令玩命操练。那怎么可能?

    这就和明末时,文臣任督师要带督标营一样,没有自己的武力就没有话语权。

    至于为何要方小娘子跟着婉儿一起。昨晚和婉儿耳鬓厮磨说悄悄话时,张昭道:“别把二哥当成渣男啊。你都回家里去,她留在这里算什么?”

    婉儿取笑道:“二哥,你口不对心哦。方姐姐不漂亮吗?她可是官宦人家的小姐,甘愿给你当小妾呢。”又娇羞的小声道:“二哥,你不是老说我年龄小吗?方姐姐只比你小几个月呢。”

    “你想哪里去了!再说,官宦小姐有什么了不起?二哥回头弄个公主回来当小妾。叫她天天喊你姐姐。过瘾不?”

    婉儿噗嗤娇笑,漂亮的杏眼妩媚无端,娇嗔着拍张昭,心中情绪莫名的轻快。

    张昭现在想着婉儿昨晚那愉快的表情还觉得想笑。李小婉哦!摆摆头,在书桌边写了两封拜帖。一封给曹朗,感谢他前日的提醒,约好过几日一起吃酒。

    一封给县衙里的林典史,约定晚上来家里吃酒,商议事情。

    张泰平打马出去送信。韩娘子和谭大娘准备着晚餐。夜幕降临后,张泰平带回曹朗的回信。此时,林典史已经到来。腊月时节,县衙里都封印。他正清闲着。

    若是在边远小县,一县之典史,那也是握有一地的刑侦大权,这个时候请他吃酒的人少不了。但是宛平县的典史在京城中那就是不入流的小官。

    林典史本命林文宁,四十二岁的年纪,皮肤给太阳晒的有点黑。一张马脸非常不符合此时的官场审美。他穿着青衫,头戴儒巾,和张昭在书房里喝茶。

    林典史和张昭算是不打不相识。他的内弟方差役现在还在南口村中避祸。连带着他的小妾都不敢出县衙门。他坏了寿龄候的“大计”,有官身没事,这姐弟俩可容易被杀!

    寿龄候行事极其的肆无忌惮。杀个把平民对他来说只是件小事。

    林典史微笑着道:“张舍人此举借练兵为由跳出东宫这是非地可谓一招妙棋啊!既能躲避各方的算计,又可保持对东宫的影响力。我当日还替张舍人操心,现在来看,实在是惭愧。”

    握草。这才是说话的高手啊!

    张昭自己都不知道他下了一手“妙棋”。他当时只想练兵,让弘治皇帝帮他遮挡一二。还没有“升华”到这个战略高度。但此时他能否认么?

    当然不能!

    书房里挂着字画。字画下是一套桌椅。张昭坐在楠木椅中,笑着道:“能不能过关事先谁知道?好在是闯过来。我请恒简来是有一事相商。”

    张昭时年十七岁,但是直接称呼林典史的表字:恒简。这并非倨傲,恰恰相反,而是一种亲近。张昭身上挂的勋卫散骑舍人是八品,千户更是正五品。

    当然,武将的品级不值钱。二品的总兵在挂侍郎衔的巡抚、总督面前那都是下属,跪拜是常态。但林文宁的典史职位是从九品之下的职位:不入流。

    张昭当他的上官,绰绰有余。

    林文宁拍马归拍马,却是个非常聪明的人,否则何以敢在形势不明时就在张昭身上下重注:令内弟方差役反水。当即起身,躬身行礼道:“张舍人但有驱使,下官敢不从命?”

    这个举动略显急迫。但是能不急吗?他今年四十二岁,仕途蹉跎数十年。若他没本事还好,典史掌管缉捕、稽查、狱囚、治安等。他哪一样做的不好?

    但只因他是吏员出身,只能沉沦下僚。至今都还为有机遇,能混上个品级。

    张昭正色道:“我欲请恒简为新军千户所的镇抚(从六品),帮我主管军法、后勤。不知你是否愿意?”他请李教谕帮忙问过林典史的上官徐县令,此人堪称能吏。

    而且,他这个招揽,也有“酬功”的意思在里面。他刚进东宫,怎么提携林文宁?但此刻相当于“外放”,自然要把他调来当助手。而且还是核心的班底。

    林文宁不假思索的道:“下官愿意。”说着,再次躬身行礼,“见过千户大人。”

    张昭忍不住笑起来,招呼林文宁到正厅中落座,喝酒,谈新军千户所的事。

    这林文宁除了马脸特别外,这官场吹捧套路当真是娴熟无比。可以和“舔”派高手钱宁相比。不过他心中高兴,绝非是招揽个舔派高手,而是招揽人才的兴奋。

    …

    …

    夜色茫茫。南城的宣北坊中,灯火通明。

    这里通常是勋贵们的居住地。军中将校多居住在宣北坊、正南坊、正西坊三处。此刻又是近年关,南城这里亦无宵禁,那还不可劲的热闹。

    保国公府上,朱晖招待着驸马都尉崔元在一处精美的小厅中喝酒,说着私下里的话。

    崔驸马笑呵呵的道:“保国公,我听说张昭和太子讨论了不少关于练兵的东西。你要不要看?”

    他娶的弘治皇帝的妹妹永康公主,算得上是皇亲。深得弘治皇帝信任。是以,东宫里的消息他能知道些。当然,刘瑾他们这些大太监是不会透漏消息给他的。

    朱晖轻蔑的一笑,“这看什么?我随我父征战时,这小子还不知道在哪里呢。他能练什么兵?笑话!真正的精兵,那都是战场上淘汰出来的。

    崔驸马,咱们不必理会他。免得天子知道了,认为你我是小鸡肚肠,格局太小。嘿嘿,自然会有人为难他。”

    崔元微微一笑,点点头,举起酒杯,痛快的喝一杯。他虽然领着皇城中的禁卫,但是不懂军事。既然保国公如说,他便深信不疑。

    而他当然知道保国公说的是什么人会“刁难”张昭。

第一百零四章 明星般的青年

    冬日的阳光驱散着浅淡的薄雾。张昭一早出门,就见到门口等着的东宫禁卫魏把总。

    当日,张昭乔迁新居,魏把总、刘瑾等人都来这里喝过酒。他们都认得路。

    张昭奉旨练兵,再无须按时到皇城点卯,此时约是早上七点半。这个点见到魏把总令张昭颇感奇怪,“魏把总,你怎么在这里?”

    魏把总三十多岁的年纪,有着一把威猛的大胡子,看似粗犷实则不然。他穿着对襟长衫,笑呵呵的作揖道:“恭喜张舍人高升。下官等候在这里,是来给张千户送张帖子。”

    张昭不动声色,笑笑,接过魏把总递来的名帖,是成国公次子朱凤的帖子。

    魏把总赔笑道:“张千户,小公爷正在府中相候…”

    张昭微微一笑,将名帖还给魏把总,道:“我还有点事。平安,我们走。”

    他怎么会忘掉王公公的提醒?魏把总就是成国公府的人。而此人趁着他不在东宫时将军鼓抬去给朱厚照踢球助兴,致使路过的阁臣听到。

    这个是阴险之人。

    他没兴趣去和成国公府的人虚与委蛇。怎么,给人打了一闷棍,还要接受对方的糖?

    魏把总给张昭晾在门口,叹口气,回去复命。

    …

    …

    魏把总返回到位于宣北坊的成国公府中,和朱二少爷见面。

    朱凤眉清目秀,二十多岁的年纪。在精美的小花厅中接见魏把总。他穿着月白色的文士衫,手里拿着乌檀木折扇,沉吟着道:“这么说,他不愿意为我所用?”

    魏把总低头道:“是的,小公爷。”

    朱凤脸色阴沉,将折扇拍在桌几上,“不识抬举!没有我们勋贵的帮助,我倒要看看他一介书生如何练出精兵来?”

    他从小勤练武艺,打熬筋骨。骑得烈马,开得硬功。且熟读兵书,为的就是将来能在战场上建功立业。这文士装束只是装装样子而已。

    张昭在东宫太子身边站住位置,那么置他这样有志于恢复祖宗武功的勋贵子弟于何处?所以,他配合内官监太监徐智将张昭“赶出”东宫。

    太子身边的“军师”、“知兵的大将”只能是他!舍我其谁?

    张昭在北虏上的一些观点确实非常有见地。他是识货的。若张昭能为他所用,成为成国公府派系的武将,这是最好的。但张昭竟然拒绝和他招揽。

    他派出魏把总送去名帖,就是尽一尽人事。既然如此,那就别怪他不客气。

    “他还没有去兵部确定拿那个千户所练兵?”

    “是的。”

    朱凤冷声道:“给我盯着他。”

    …

    …

    腊月初四,京城的大街上全是吆喝声。年节气氛浓厚。

    张昭带着张泰平往城南而去。

    见张昭出崇文门而没去棋盘街,张泰平不解的道:“少爷,你上午不去兵部吗?别去的晚了,兵部那里就剩下老弱病残的卫所兵。”

    张昭微微一笑,这也太小看兵部尚书马文升。说道:“这事不着急,我们先把准备工作做好。”他此行是去城南金吾卫的驻地见王公公的侄儿王武。

    练兵这件事,首先要组建自己的核心班底。

    林典史可以掌军法。王公公说他侄儿练得一身好武艺。这正是他所急需的人才。

    主仆俩步行到城南十里军营外的小集市中,叫了个人到军营中送信。两人则是在一家小酒馆中等候着。

    明朝京师中现在仍旧有战力的只剩下三大营、团营中的精锐。明成祖朱棣设置的拱卫京师的七十二卫所早就糜-烂掉,军事功能退化,徒有空架子。

    但是,再怎么空架子总得有部分士卒充当门面。这个军营中平日里约有三五百人在应卯。

    腊月初四,军营里一帮士卒围拢在一起,摔跤为戏。中间是一名七尺男儿,十八岁的年纪,络腮短须,眼睛很大。连续十几人都被他摔倒在地。

    “小二,再给我们露一手你家传的拳法。”

    一帮士卒鼓噪着。整个金吾卫中当以此人的武艺第一。只是他看不上给指挥使当家丁,在卫里领一份钱粮生活。为人宽厚、仗义。谁要有个困难,他必定会帮忙。

    叫“小二”的青年笑着对四周抱拳致意,“那我打一套拳,大家让开些。”

    正说着话,一名士卒从外面进来,寻过来说道:“小二哥,外头有个姓张的书生找你。叫你出去到林寡妇的酒馆见他。他说你叔叔给他打过招呼。”

    叫“小二”的青年刚拉开架势蹲了个马步。闻言脸色陡然变得欢喜,团团作揖道:“各位,我有事情先去一趟。”说着,搭上短褂,快步往军营外走去,抵达小酒馆中。

    张昭穿着青色的直裰,头戴四方平定巾。他这个装束在以军营士卒为消费主力的小集市上颇为显眼。更兼之他风姿出众,温秀俊逸,引人瞩目。

    而王小二身材高大,穿着对襟短衫,刚进酒馆,便是一堆人和他打招呼,“小二哥你来了。坐我这里?”柜台里卖酒颇有几分姿色的女掌柜还抛个媚眼过来。仿佛此地的明星般!

    张泰平则是暗自咋舌。如果这青年长的有少爷这般英俊、气度,在这里如此受欢迎那也罢了,关键是他长相只是一般,他靠的是什么呢?

    王小二径直走过来,礼貌的抱拳道:“可是张相公当面?”他叔叔已给他提过这事。而他自家乡来京投奔叔叔,等一个“机会”已快一年。

    张昭坐在酒桌边,微笑着点头,说道:“我就是。你叫王武是吧?可愿意跟我走?”

    王武痛快的道:“在下愿意。”对酒馆里的一名青年嘱托道:“逍遥,帮我请半个月的假。”说着,再看向张昭,示意他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走。

    张泰平不明情况的眨眨眼。所以,这明星般的青年这么简单就成了少爷的手下?

    张昭哪里管自己长随的内心戏?宫里的事,小黑胖子哪里知道。他有点喜欢王武这爽利劲儿,站起来道:“那走吧。我们现在去兵部确定兵源。”

征集龙套并征求新军千户所的正式名。

    如题。

    故事写到现在,需要一些龙套。而起名字对作者而言好痛苦。

    欢迎诸位书友在这章节后面评论,留言。我会认真看的。

    龙套需求:姓名,昵称,表字,籍贯,技能。不用写全,写个名字也行。

    另外,关于新军千户所的正式名,诸位书友有何好的建议吗?

第一百零五章 张相公

    酒馆中的众人,看着金吾卫中身手最好的男儿就这样跟着一个年轻的书生离开,纷纷猜测起来。

    “这位张相公是谁啊?听都没听过。你们有谁听小二哥提起过这人吗?”

    “读书人的事情,我们这些丘八哪里知道?这小白脸装模作样的。唉,真搞不懂小二哥连卫指挥使的家丁都不愿意当,怎会愿意给他当手下?”

    “就是啊。太屈才了。这文人相公能有什么事?无非是看家护院!小二哥这身手若是能去九边,至少能挣一个游击将军回来。”

    众人纷纷附和,惋惜之意溢于言表。

    柜台里的林寡妇娇笑两声,吸引众人的注意力,曼妙的身姿斜倚着,笑吟吟的道:“要说这姓张的相公,京城里不知道有多少。但最近要去兵部点兵的,那我倒是知道一个。”

    酒馆里喝酒的众人多半都是军士或者他们的兄弟、朋友。这些人对士林的消息可能一无所知,但是世代为军户,对军中的消息却是非常灵通。有些人若有所思。

    挨着柜台的小木桌处有人起哄:“林娘子,别是你看人家长的俊,所以猜出他的名字吧?”

    “哈哈。”酒馆充满着快活的气氛。

    这时,有人恍然的拍着桌子道:“他粮的,我还真听到一些消息。前段时间兵部调天-津卫五千卫所兵入京补充京营。听说要选一个千户所成立‘新军’,仿照当年宣德爷的幼军旧制。”

    “这就是了。我也听说过这事。负责新军的是一个姓张的秀才。莫非是此人?”

    “八-九不离十啊!看他刚才那气度:沉静、稳重。虽然看着年轻,只怕是深受东宫信任。”

    “哎呀,这可是当面错过真佛啊。早知道这样,刚才叫小二哥提一嘴,把我们都带进新军多好。你们想,东宫太子的直属卫所,待遇能低吗?”

    小酒馆中的气氛就此转变。

    林娘子晒然一笑,这帮货色!刚才还贬低呢!她可是只听几句就确定张相公的身份。

    …

    …

    走在城南的官道上,寒风凛冽。明代的京城可不像后世繁华的帝都。在数十年后嘉靖年间修建的南城范围外的地界,基本上和乡村中没任何区别。

    冬季空旷的田野中寂寥、枯黄,尽头有只剩下树干的树林。稠密的村落如同珍珠般点缀在这幅画卷中。

    当然,南向的官道上依旧是人流密集、车马来往。从通州过来的货物源源不断的向京师汇聚。

    张昭带着王武、张泰平回到南城时将近中午,在崇文门外找家酒楼吃午饭。

    明朝时一日吃两顿饭,张昭可受不了。而对于美食他向来有追求。店小二招呼三人在二楼的雅间里落座。先上一壶五粮液。再切两斤炖得烂熟入味的羊肉。

    青瓷盘中层叠着一大盘羊肉,切着小块,撒着孜然,热气腾腾。吃到嘴里质嫩滑软,油润肉酥。再配两个精致的小菜,大碗的刀片面热汤滚滚。

    张昭和张泰平早上出门,来回二十多里路,这会儿早就饿了,吃的过瘾。而王武在金吾卫中当差手中没几个银子,美酒、羊肉在前,亦是大快朵颐。

    张昭边吃边和王武聊着。

    “可曾有表字?父母可在?家里几口人?现如今住在哪里?”

    “我在家行二。张相公叫我小二就好。我父母都在老家庐江府中。我去年来京中投奔大伯,在金吾卫中外的小集市中住着。”

    “嗯。这几日你先住在我家中吧。我打算年前就要将新军千户所的训练抓起来。”

    “好的。张相公,我在卫中听说调来京师的卫所兵早被三大营和团营分光。你这会去兵部要人,只怕都是被人挑剩的歪瓜裂枣。可得留意。”

    张昭笑着点头,道:“小二,你还不了解情况。第一呢,我在天子面前立下军令状,他们是不会给我闹的机会。但同样的也不会给我好兵。兵源的素质必定是平均水平。

    第二,马兵部是海内名臣。他既然承诺,就不会在这上面玩花样。调兵是兵部的事,这点掌控力他肯定有的。

    第三,一事不烦二主。我需要把你们这些帮手都找齐,才好去兵部点兵,顺便帮你们办理调动的事。”

    王武不好意思的笑一笑,心里升起佩服之意。他在练武上颇有天分,且性格仁厚、仗义。但哪里想的到这里面有这么多的说道?

    他所担心的事情,张相公已经想在前面。

    张泰平嘿嘿一笑,在桌边喝酒、吃肉。少爷的本事你小子见过几分?

    一问一答间,酒足饭饱。张昭和王武相互慢慢熟悉起来。

    …

    …

    中午时分,三人由正阳门进京城。穿过繁华的棋盘街,便是六部衙门所在。

    明朝的军事制度,五军都督府有统兵权而无调兵权。兵部有调兵权而无统兵权。按照明太祖的设计,兵部是用来牵制五军都督府的将领们的。

    兵部的职责包括:后勤供给,装备制造,军官升职等。

    但是,随着土木堡之变武勋将领损失殆尽,兵部的职权开始扩大,逐渐的占据主导地位。而五军都督府反而是从属者,并逐渐丧失在中枢参政、议政的地位。

    所以,张昭到兵部时。即便将近年关兵部大堂前院中是人头涌动,如同闹市。各级将校、各种人物怀着各种目的汇聚在此。呃,大约类似于找工作的人才市场。

    吏部管着文官们的选官工作。兵部这里一样如此。按照制度叫铨选。文官经由吏部,武官经由兵部。

    一般而言,部选的职位是:京官五品以下,地方官四品以下。中级官员需要尚书和侍郎商议,谓之“部推”。高级官员则是廷推或者皇帝指定。

    张昭的千户是正五品的武职,由兵部决定。他没管正在排队的队伍,将敕牒拿出来递给一名小吏。小吏看过后,将敕牒交给案几后的吏员,领着张昭往兵部武选司郎中伍庸的公房中而去。

    正在案几千排队等着登记的武将们顿时鼓噪起来,“这小子是谁?凭怎么不用排队?”

    有个老成的吏员道:“你若是能在天子面前立军令状,自然也不用排队。”

    金吾卫那帮士卒都听到的消息,这里都是将校岂能没有听到?人群中一片哗然。

    “原来是他!当日马老大人亲口应诺的,难怪不用排队。”

    “新军千户所的张昭!唉,瞧瞧,人比人气死人。人家这年纪就是千户。劳资在战场上九死一生才混个百户。”

    “嘿,气焰嚣张啊!练兵可不是用嘴说的。”

    …

    …

    喧闹的大堂声音,随着张昭走进兵部衙门的深处逐渐消失。在小吏的带领下,步入伍庸的公房中。

第一百零六章 新的难题

    伍庸伍朗中正在公房中悠闲的喝茶。别看外面大堂里如同闹市,吏员们忙碌个不停。但是真正需要他这个武选司郎中处理的事务其实并不多。

    张昭跟在小吏身后进来,悄然的打量这位青袍官员,躬身行礼,一板一眼的道:“学生见过伍郎中。”

    大堂前院里的议论声,张昭听不到,但是他心里有数。京师中数百万人中真正有几人看好他能练兵成功呢?所以,他已经做好被伍郎中“刁难”的准备。

    按照网文中的装逼打脸套路,伍郎中此时嘲讽他几句都稀松平常。

    伍庸笑着从书案后站起来,招呼张昭落座,热情的道:“哈哈,张老弟,你怎么今日才来?大司马早吩咐下来,调拨给你的千户所早定好。”

    说着话,翻翻书桌上的文件,将张昭的敕牒递给他,“大司马担心你掌握不住这支兵马,将原千户抽调走。现只留两个副千户在军中。军中的职务你可以任意调整,兵部这里绝无问题。”

    这就是全力支持了。

    张昭倒是给搞的一愣,心里暗赞一声马文升做事地道,接过小吏端上来的茶,起身谢道:“多谢伍郎中。”

    伍庸笑呵呵的道:“这谢什么?这是我本分之事。这新军千户所算是交到你手里。驻地就在城北十里的军营中。在籍册上是1120人。实额800百人左右。张老弟还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

    张昭知道伍郎中说的是明军中吃空饷的现象。心里默默一算,大约七成左右。看样子明中期的局势还崩坏到要灭亡的程度。当然,伍郎中这话点的有点透。

    张昭哪里知道伍郎中的想法?他是打定主意:上面的“游戏”,他一个兵部郎中犯不着搀和。照着本部尚书吩咐的办事就行。

    张昭道:“学生有两个心腹之人想要调进新军千户所中。这是二人的姓名、籍贯。”

    伍庸接过来,见一个是宛平县不入流品的典史,一个是金吾卫中的士卒,痛快的应下来,“此事包在我身上。年前定然能将调动手续办好。”

    张昭没想到此行如此顺利,和伍郎中道谢几句,拿着敕牒告辞离开。

    …

    …

    兵部大堂的前院中,一帮正在苦逼等候的将校见张昭进去没片刻就出来,而且手中还拿着新的敕牒,顿时议论纷纷。

    想想自己每日来兵部里等候,等着一个月一次的部选,人家直接进去,出来就是千户。这找谁说理去?

    满堂的目光都集中在张昭身上。

    一名身材高大的将官忍不住出言问道:“敢问张大人是实职千户还是署理?”

    张昭心情甚好,对这浓眉大、相貌俊美年纪约二十七八岁的军官拱拱手,笑着出门。

    一名老吏接话道:“朝廷有练兵的旨意,咱们大司马当然是全力支持,给的是实职千户。”

    那军官仰天长叹一口气,“唉…”他仕途蹉跎,至今还是个百户。

    大堂中一阵唏嘘声。

    刚才张昭来的时候,众人怪话很多!羡慕嫉妒恨啊!十七岁的年纪,从正八品的勋卫散骑舍人直接跳到正五品的千户。谁心里舒服啊?他们的官职是轻易到手的?

    然而,张昭这明摆着是要被朝廷重用:实职千户。很明显,新军练的好还会提升。这反而令众人没有多少负面情绪。差距太大啊!指不定张昭什么时候就成他们的上官了。

    “唉!要说这张相公也是有本事的!被谢阁老盯上还能脱身。在武英殿上抓住机会立下军令状,得以执掌实权。一般人可没这胆魄,智商。”

    “这是羡慕不来的。咱们去武英殿上面圣,腿不打哆嗦就算好的。还要玩脑子怎么应付的过来。张昭以文人之身去练兵,也是个带把的。”

    “关键是他这军令状哦。一年为期,兵练不成就要两罪并罚。不管他练兵结果如何,确实个有血性的人!”

    在议论声中,那百户看到张昭已走出兵部的前院。

    …

    …

    搞定林典史和王武的调动问题,张昭心情不错的返回家中。

    韩娘子、张泰平安排着王武的住处。住刘二狗、张泰平的隔壁客房中。韩娘子再去拿棉被来。这些都是为客房里准备着的。

    张泰平照例逮着小霞吹牛,“小霞,你是没看到少爷进兵部时,那帮家伙说话酸溜溜的语气。好了,等少爷出来,千户职位到手。那满大堂里就只剩下羡慕的份。”

    小霞六岁的年纪,肌肤晶莹,咯咯的笑着。她知道小黑胖子在吹牛,但喜欢听他吹嘘。

    王武坐在桌椅边,听着张泰平吹牛,只是笑笑,心里琢磨着“练兵”的事情。

    不提刚才回来的路上张相公给他说的确定调职,便是他答应跟着张相公做事,那他和张相公就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他喜欢把事情想在前头。

    看张相公的意思,要在年前就进到军营中开始练兵。虽然原千户被兵部调离,但是仅靠他们几个人根本没法掌握一个千户所。张相公还得去弄点心腹下属来才行。

    张昭回到家中,便开始写信催促庞大郎带人来京中和他汇合。练兵的时间紧急,只争朝夕。他这个年都是不打算在家中过的。而是打算直接去军营。

    刚提笔写了几百字,就听到外头有喧闹声。片刻后,就见长随陈康进来,躬身行礼道:“少爷。”

    张昭放下毛笔,好奇的道:“伯宁,你怎么来了?”陈康是他看好的人才放在知行商行中锻炼。他这次练兵倒没想把陈康算上。

    陈康直起身,笑呵呵的道:“少爷,将近年关,商行那里都没什么事。我回到村里听小姐说你在京中要练兵,所以来听候差遣。这是小姐的信。”

    张昭笑着摇头,“你啊…,自己坐吧。要喝水自己倒。”用小刀裁开婉儿写来的信。看着信,稍后微微抿抿嘴。“伯宁,庞大郎那边是什么情况?”

    按照他的计划,需要抽调五十人的“家丁”来京,作为他的直属卫队,控制住整个千户所。

    张昭很清楚,想要练出精兵,就得按照他的办法来。而按照他制定的新训练计划,这个时代是“三日一操”的训练节奏,那帮士卒能同意才怪。

    陈康将茶杯放下,陈述道:“少爷,庞大郎那边最多只能抽调出十人的队伍。随着咱们二锅头卖的越来越好。很多人打这白酒配方的主意。”

    张昭微微皱眉。

第一百零七章 第一次聚餐

    张昭立下军令状练兵,第一步绝对不是制定什么完备的训练计划,这是书生之言,纸上谈兵。第一步是什么?第一步应该是掌握这支军队!

    所以,张昭在赴任前要“收罗”人才,组建自己的“督标营”。要能在新军千户所发出自己的“声音”。

    好么,现在还没去上任,问题便来了。他的护卫队长庞大郎只能抽调出十名家丁。

    如果他是武将世家出身,家里的家丁都是武艺高强的战兵,可以直接充当中低级军官使用。那十人也足够。但问题是,他只是个小地主出身。

    这十名家丁在几个月前还是种地的庄稼汉。根本不知道军阵的事。

    “罢了。伯宁,你去把小二叫来,我要将千户所的兵额募满。”张昭将手里的书信放下。

    没有亲兵卫队当督标营,那他只能改变方法。新军千户所还有300余人的缺额,他想把这部分人数以募兵的方式逐渐补齐。当然,这会考验他的“钱包”。

    陈康应声出去。

    …

    …

    蒋太监府中。

    银作局太监蒋清神情略显疲倦的回到府中,他又在宫中当值近十天。蒋府的二管家在小书房中服侍着自己老爷。

    书房陈设雅致,名家字画、文物古玩因有尽有。炭盘里的火驱散着冬日的寒意。

    “老爷…”二管家将一碟入味的糟肉端上来,一碗白米饭,一杯五粮液。

    蒋太监坐在铺着坐褥的木椅中,小口抿着甘甜醇厚的白酒,再吃着家乡风味的糟肉,神情慢慢的舒缓。

    他是阉人,对歌舞、美色没什么追去。到他这个年纪,闲暇之余能享受一点口腹之玉,极其的惬意,放松。

    二管家服侍着蒋太监用餐,道:“老爷,我有个想法可以试探下张昭的态度。他年后就要和他的童养媳成婚,我听丁管事说南口村那边已经在准备。消息十里八乡都传遍。不若送一份重礼给他,看看他的反应。”

    蒋太监略一思索,端着酒杯,在蜡烛下看着自己的管家,点头道:“可行。你有什么想法?”

    他一个太监,到他这个年纪所爱的无非是权势、银子。他亦不例外。只不过他习惯于与人为善,为日后多留一条后路。不久前他的同乡刘瑾和张昭“冲突”,他最终选择保持着沉默。

    这让他一直以来和张昭维系的关系出现裂痕。而张昭眼看着很得东宫太子的信任啊!

    二管家给蒋太监斟酒,道:“老爷,将南口村的庄子连同三百亩地都送给张昭。而且,事情得悄悄的做,莫让刘公公知道。”

    京城时下的地价,约每亩地八两银子。这就是两千多两,外加整个蒋家庄数百人口,算下来三千多两银子。这着实算一份厚礼。

    当日,内官监太监徐智给寿龄候的买命钱也不过两千两银子。

    蒋太监想一想,决断道:“好。你晚上去和他谈一谈。将我的苦衷说清楚。”

    这点魄力他还是有的。

    …

    …

    腊八时节,南口村中到处飘散着腊八粥的香味。下午时分,炊烟在清冷的寒风中袅袅升起。

    自张昭在村中开始酿酒、卖酒以来,整个南口村、东刘村的村民都受益。日子逐步变得殷实。往日里哪有这家家户户都在熬腊八粥的情景呢?

    南口村东,约三四亩的荒地上一栋栋的院落拔地而起。分为酒厂、生活区、张府。

    新落成的张府占地面积约1.5亩,坐北朝南。水泥砌成的院墙环绕。府中建筑是青砖黑瓦、飞檐翘角的明代北地风格。因时间仓促,院落中还有些空地并未建设,留待日后。

    正中的正房大院中,婉儿穿着新的水蓝色细锦长袄,身段修长。明眸皓齿,明丽而娇美的小娘子。她正和方小娘子坐在大案边一起查账。朱大娘在一旁候着。

    周大娘送两碗熬好的腊八粥进来。两人便稍作休息。

    喝两口甜糯的粥,婉儿看看两位大娘,将精致的官窑白瓷碗放下,合上手边的账本,说道:“剩下的帐目明天再查吧。支出上大致差不多,但是耗费未免太多。可见我不在家时,有些人做事偷懒。

    周大娘,朱大娘,你们和吴叔、外面的几个管事商量,报几个名字上来,杀一杀这个风气。今天过节,你们都去休息吧。我和方姐姐说说话。”

    张泰平的母亲朱大娘上前,带人抱着账本出去。心里暗自咋舌。小姐这算数的本事未免太厉害!两天就查的七七八八。有人要倒霉了。如今少爷在给东宫练兵,官拜正五品。在这样的人家做事,是哪里找得到的?

    周大娘作为内管家,家里的管理出现问题她有责任。应一声出去。

    方小娘子个头比婉儿还高,一米七的身高更显得她身段婀娜、苗条。十七岁的大美人穿着青色对襟褂子,明秀娇柔,细腰如柳,弧线高耸,娇柔的微笑道:“婉儿,真没看出来呢,你在家里这样被下人们敬重!我真是佩服你。”

    她出身于官宦世家,婉儿在家中的权威她住这几日哪里看不出来呢?很显然,婉儿有管家的能力。而她并没有,否则母亲病倒后,家里不会弄得一团糟。

    婉儿轻轻一笑,明丽动人,这时才像一个小姑娘,喝着粥,说道:“方姐姐,我不严一点可管不住人。家里的开销就会像流水一样控制不住。二哥将家里交给我,我总要尽力。”

    方小娘子微笑着抿粥,道:“那得有真本事才行。”

    婉儿岔开话题,“方姐姐,你真的不打算年后留下来多住几天吗?二哥前天回信给我,我们不用回京城去住,他要去忙练兵的事。”

    方小娘子眼睑低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日张昭回来,她因喝了点酒,把话说的急了。闹个满脸通红。但那层窗户纸算是捅破。而张昭却将她打发到南口村,其实不就是避免和她单独相处吗?这算不算拒绝呢?她不打算赖在这里。

    婉儿噗嗤一笑,“二哥不是渣男啊!”握着神情错愕的方小娘子的手,正要说话时,外头一名仆妇进来道:“小姐,庞大郎来辞行,他准备带人进京中和少爷汇合。”

    婉儿嚯的站起来,“好!叫他进来。”

    二哥前日来信。蒋家庄的人口、土地现在全都归张家。庞大郎在庄中共挑选青壮二十人,合计三十人准备前往京中。来村中避祸的方贯也同行。

    吴叔的小儿子吴臣也被从卢沟巡检司中叫回来,安排在同行的队伍中。

    …

    …

    腊月十一日,张昭位于照明坊的三进院落中热闹起来。

    庞大郎带着几名护卫队员在这里和张昭汇合。其中有他带着运河上打开二锅头销量的老伙计,还有他的儿子十三岁的庞泰。刘二狗、吴臣、方贯都在。

    王武受张昭所托,去金吾卫中招募不在籍册中的士卒,短短几天招募到二十人。他今天带来两人:一个是上次在酒馆里小名叫“逍遥”的小伙子,颇为机灵;另一人名叫许澴伟,二十一岁一手箭术,百步穿杨。

    其余的人手都在小安镇中落脚,等张昭的通知。

    宛平县典史林文宁亦接到张昭的通知前来“聚餐”。

    韩娘子、谭大娘、张泰平忙着往花厅里上酒菜。小霞在旁帮着忙。方贯在花厅中坐不住。他一个衙役,只是跟着庞大郎操练个把月,哪里敢安坐在此?而且,他姐夫在呢?忙起身去帮忙上菜。

    张昭看着汇聚在花厅中的两桌人,拿着酒碗站起来,说道:“我已派平安将我的帖子送到新军千户所,知会他们,我明日去赴任。明天你们随我一同入营!

    今天是你们很多人第一次见面,但是我希望,从此刻起,你们要戮力同心,同生共死。满饮此杯!”

    众人哗哗啦啦的赶紧站起来,纷纷饮酒。

    刘二狗将酒碗放下,瓮声瓮气的道:“少爷,你放心,哪个狗日的敢不听话,我就拍死他。”

    庞大郎一身古铜色的皮肤,沉稳的道:“我等听少爷吩咐。”

    庞泰站在父亲身边,火辣的二锅头下肚,刺激的他的热血翻腾,心里的豪气涌起来。大概此生都再忘不了这一幕!忠诚的种子埋在少年的心中。

    王武络腮短须,昂首表态道:“自今日起,我等唯相公之命是从!”

    陈康站在张昭身旁亦是一口喝尽半碗“二锅头”,心中激情澎湃。新军千户所那里会是什么样的情况呢?他们明日能不能掌握住这支军队?

    张昭这里正在和属下们交代事宜,联络感情时,一名小太监急匆匆的赶来,进门来连气都来不及喘,说道:“张舍人,小爷招你入宫询问军务。”

    “什么事情?”

    “边关急报。昨日火筛部攻进大同的边疆,直入百里。百姓被掠无数。”

    …

    …

    夜,茫茫的风雪呼啸不停。

    大同城南数十里的一处小村庄中,烈火在夜色中燃烧着。整个村庄都被点燃。

    一名满脸炭色的青年穿着破烂的棉袄,跪在雪地里失声痛哭,“爹、娘…”

    火筛部突然南下掠夺,明军的防守形同虚设。胡骑纵横百里没有丝毫的阻挡。

    而这不知名的小村被蒙古骑兵屠戮一空,女子财货被掠走。只有这十八岁的青年外出到山中伐木躲过一劫。

    那火,在风中跃腾,如同青年愤恨的情绪。那风,在夜里呼号,是鬼叫是人哭?

    茫茫的大火,阻拦着青年入村的念头。尔后,只余一片灰烬。

    青年拿起柴刀,走向边墙。

    男儿当杀人。

    …

    …

    “十二月初,火筛寇大同,南掠百余里。”

    ——《明史》

    (第二卷完)

第一百零八章 初入军营

    三大营和十二团营的驻地都在京城北面,离城十里处军营连绵。李幽当日离开京城前往九边时便眺望过军营。

    从天-津卫调来的五千卫所兵自十一月起便驻扎在城北的军营中。随后不断的补充进团营中。而预留给张昭练兵的千户所驻地改为军营最西端的位置。

    腊月十二日上午,新军千户所的门口,李、冯两个副千户带着十几名将官等候着。

    军营中旌旗在风中飘扬着。八百名士卒都得到通知,在营中等着出操、检阅。

    李副千户看着军营前的黄土大道,轻叹口气,低声道:“咱们这位新千户据说是深得东宫太子信任啊!老冯,你说咱们这样做合适吗?”

    冯千户眯着眼睛笑笑,“那又如何?在御前立下军令状的是他,又不是我们。”

    张昭的“故事”,京中军队系统内早就传遍。他们这个千户所的军官自然都打听得明白。

    两人正说着话间,就见黄土大道中约七八名骑士飞驰而来。骑士们在军营门口翻身下马。为首的是一名身材修长的青年。他穿着件白色直裰,容貌俊朗,风姿出众。

    李、冯两个副千户接过张昭长随陈康递来的敕牒,查验后,一齐躬身行礼,“卑职等见过张大人。”

    随着两位副千户的举动,身后的百户、镇抚们纷纷唱喏行礼。

    待张昭还礼后,李副千户寒暄几句,请张昭等人到军营中的议事厅落座。

    京营长期驻扎在京师北。这里军营并非军队野外露营时的军帐配置。而是建有营房、操场、食堂等设施。“议事厅”是原千户住处的大堂。

    按照大明朝的军中配置,一个千户所的军官配置是正千户一名,副千户两名,百户十人,镇抚二人。

    十四名军官外加张昭带来的陈康、王武、林文宁等七人汇聚在大堂中,依次坐下。

    李副千户笑呵呵的恭维道:“张大人,卑职和冯大人一同掌管着军中事务。每日是度日如年啊,就盼着大人您早日到来,我们好交卸掉这千斤重担。”

    张昭坐在主位中,安排陈康去接应随后就到的庞大郎等步行的护卫队员。微笑着道:“练兵的事情还要李、冯两位大人配合。还请李大人帮我介绍下诸位。”

    不管任何单位,总有一两个会搞交际的人。这种人在某些场合就是润滑剂。这李副千户显然就是这类人。他顺水推舟,让其帮忙熟悉下下属。

    听副千户李孟津介绍完千户所中的十几名军官,张昭心里大致有数,问道:“军中的训练是几日一练?”

    李孟津答道:“大人,原本大家伙在天津卫中十日一练,到京中后改规矩是三日一练。前日接到大人的通知,我和冯大人已经令大家伙儿在营中等着。大人要检阅吗?”

    张昭道:“行。你们去把队伍带出来,我看看队伍的情况。”

    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入营之后怎么掌控军权,张昭和王武几人商议过。第一次亮相很重要。他等会打算发表一篇简短的演讲,给士卒们讲一讲情况。

    …

    …

    张千户要点兵,十个百户纷纷将各自的队伍拉出来。约半个时辰后操场上八百人的队伍才算大致整齐。

    木制的高台上,张昭皱眉。这速度和他见过的天朝的军队差远了。要知道整队的速度,往往意味着若是突然被袭击后军队的反应速度。反应太慢,那就是渣渣。

    腊月时节,天空阴沉着。操场上冷风嗖嗖。李孟津吼了几句,将零碎的抱怨声压下去,高声道:“张大人今日履职,要见见大家伙儿的本事。勿要令张大人失望。现在,张大人要给大家伙儿说几句话。”

    按照明军正常的检阅流程,并没有向全军训话这个步骤。因为没有扩音器啊!主将想说也得全军听得见才是。张昭刚和李孟津打了招呼才有这安排。

    张昭走上前两步。看着操场中穿着“红胖袄”的士卒。800人大约和他读书那会儿一个高三年级的人数差不多。

    他正酝酿语句时,站在高台下正中的一名士卒忽而高声道:“我说来个什么人物?原来是个书生!这位张大人,不管你什么来路,想要兄弟们卖力气,把朝廷过年的犒赏发下来再说!”

    “就是。”

    “发银子过年!否则别想劳资们动动。玛德,别的千户所都发了新衣、饷银。唯独劳资们倒霉,编个什么破新军千户所。过年连块肉都吃不上。”

    “张大人,把兄弟们的饷银发下来。兄弟们保证卖命的训练。若是没有饷银,你还是早点回去读书吧。”

    八百人的操场在一个个士卒的抱怨声中如同开水般沸腾起来。开始那些百户、总旗还约束几句,后面就完全放任自流!

    张昭眼睛眯起来。他被人坑了!

    在点兵之前,他并不知道新军千户所的犒赏没有发下来。所有的计划在这一刻被打乱。他现在得尽快控制局面,避免局势失控。否则,将会威严尽失。

    “我第一天来军营中。还不了解情况。犒赏、饷银的事情,你们推选几个代表到前面来说。”

    张昭连着重复数遍,要王武、刘二狗、吴臣等亲卫帮着连续高喊、重复。闹腾一阵后,有几名士卒被推选出来,走到高台下面和张昭对话。

    操场中的局势慢慢安稳下来,剩余的士卒都聚拢过来,注目着这场对话。

    张昭认得为首的三十岁许的士卒,穿着的红胖袄破破烂烂,椭圆形的脸,约有一米七左右,消瘦而彪悍。刚才第一个叫的就是他。说道:“诸位敢上前来和本官理论,都是有血性的人。在谈话之前,敢不敢和本官的亲卫过几招?小二,称称他的斤两!”

    他是朝廷任命的正千户!堂堂正正!岂能被几个士卒拿捏住?在谈条件之前,他要先立威!

    王武七尺男儿,一米八的个头,就从两米高的高台上一跃而下。顿时引得一片叫好声。军中历来最敬重武勇的汉子。抱拳道:“在下庐江府王武,现为张相公亲卫,请赐教。”

    消瘦的士卒脸色凝重,抱拳道:“在下孙启栋,天-津左卫人。现为营中小旗。请!”话音一落,脚往前猛的踏出一步,疾如闪电的一拳轰出。空气里“啪”得一声脆响。

    王武踩八卦步左撤半步,左手以肘格挡,跟着右手握拳如铁锤一般砸向孙启栋的头。孙启栋变招架住这重若千斤的“铁砧”,跟着就感觉大腿上挨了一脚,拳架子散掉。

    王武飘然的后撤两步,“承认。”

    孙启栋从地上爬起来,灰头灰脸的抱拳道:“我输了。多谢王兄弟脚下留情。”换做真正的搏杀,刚才那一脚就是断子绝孙。刚才叫嚣的气焰被打掉。

    围观的士卒看得清清楚楚。叫好者有之,沉默者有之。

    还有数人不服,上来和王武过招。三招之内都被王武料理掉。

    王武昂首环视,收起比武时的风度,大声喝问道:“还有谁不服?”

    四周一片寂静!

    刚刚到场的庞大郎等四十多人齐声欢呼。

    …

    …

    “文侯初入营中,诸将不服,乃令(王)武与诸将较技。(王)武,当世虎臣也。当是时,连胜数人乃喝问曰:‘谁敢不服?’满营震慑,遂从文候。”

    ——《新明书》,列传二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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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帝国的崛起介绍:
弘治十三年夏末秋初,宅男理科生张昭穿越来到明朝。瑰丽的历史画卷徐徐展开。在这繁华,美好,欣欣向荣又潜藏着王朝危机的时代,张昭一路青云直上,手持权柄,上佐天子,外镇四夷,书写属于他的华彩乐章。五千年的治乱循环,明亡后华夏文明的沉沦,我来了,这一切都将改变!推荐九悟完本的老书,均订过万,《奋斗在红楼》九悟书友群:312484933.进群验粉丝值。只要订阅了九悟的书即可。明帝国的崛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帝国的崛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帝国的崛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