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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九悟     明帝国的崛起txt下载     明帝国的崛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八十四章 陛见(上)

    张昭腊月十五上午返京,十六日派长随往通政司递奏章求见弘治皇帝。同日,他被左副都御史刘宇(刘健的小弟)弹劾。消息随后传遍京师。

    十七日,报纸上报道此事。夜,李幽来访。

    十八日上午,在家休息数日的张昭没有再等奏章的回复,径直往宫中求见弘治皇帝。

    张昭刚进宫中,京中的消息立即传开。

    …

    …

    京城南城的正西坊历年来都是京中武勋们的居住地。正西坊的武安侯府中,在冬季上午的阳光中,下人们进进出出置办着年货、迎来送往,一派世族景象。

    自张昭任后军都督府左都督以来,五军都督府的权势逐渐增加。主要是有资格参与御前会议。

    武安侯郑英以五十多岁的年纪任右军都督府左都督,提督三千营。得天子看重,在军中、京中颇有人脉。

    府中西院的客舍中,阳州先生在一名美丽的侍女服侍下起床,言语调笑着她,“今晚红雨姑娘可愿留下来陪我吟诗作对?”真名士,自风流嘛。

    红雨姑娘忍耐着他手乱摸,低眉顺眼的道:“先生是京中名士,书法大家,奴家薄柳之姿如何入得先生眼中。”话是如此说,其实是看不上这个所谓的名士。

    阳州先生哈哈一笑,神情有些自矜。洗漱完毕后,在武安侯府仆人的带领下到前面的一处小轩中和世子郑宏见面。

    阳州先生的妹妹嫁给郑宏为妾,他大小算是武安侯府的“姻亲”。因为名士的身份向来颇受武安侯府中上下人等的敬重。

    武安侯府世子郑宏三十多岁的年纪,中等身量,身体健壮,在大冬天穿着单衣。他自幼习武打熬的一副好身体。手臂、胸前上的肌肉鼓鼓的。

    郑宏见阳州先生进来,见礼后,径直道:“大哥,张昭进宫了。天子还没有召见他,他自己就跑去。嘿嘿!我看他是兔子尾巴长不了。”

    阳州先生手里的折扇唰的一声打开,四十岁的中年老帅哥很骚包的摇着扇子,笑着道:“那我提前恭喜世子可以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啊!”

    郑宏想起那只金凤的美丽,心里头一片火热,挥手道:“哈哈!来人,上酒。”

    …

    …

    张昭往宫中求见弘治皇帝,随后便被小太监告知御驾在西苑。他沿着原路返回,再横穿奉天门前的广场,过武英殿、西华门,到西苑中求见。

    弘治皇帝在腊月之时都住在“万寿宫”中。地址位于太液池西岸。恢宏的殿宇楼阁坐落在一片青山绿水之中。张昭很快就被带到正殿东侧的房间中。

    房间中陈设典雅,雕梁画栋,龙形图案、瑞兽香炉彰显着此地主人的威严。

    弘治皇帝穿着天蓝色的文士长衫,一副休闲居家的装束,正在阳台中画画。湖光山色入眼而来。

    “臣张昭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卿,你近前来说话。”弘治皇帝头都没回,温和的招呼一声。然后将画笔搁在长案上,身旁候着的太监萧敬赶紧招呼小太监们端来热水。

    张昭起身,缓步上前。他心里很清楚,这是弘治皇帝在表达不满。以弘治皇帝宽仁的明君范儿,若非心中有成见,肯定不会如此“怠慢”他。

    一个为国开拓边疆三千里的大将回京陛见,那怕是“不请自来”都不应该是这个待遇。

    张昭待弘治皇帝洗手完毕看过来时,躬身请罪道:“臣返京后因思念妻妾擅自回府,请陛下恕罪。”

    按照明朝的惯例。外出公干的大员回京,首先是要等在会同馆中,向皇帝交完差事才能回家。以示先公后私。

    而张昭自然是故意犯错。否则,此刻弘治皇帝怎么开口“敲打”他?他是把“借口”送给弘治皇帝。

    张昭一路返京,固然是思念妻妾,但正事并没有忘记。他有多少敌人要应对他心里有数,而京中的政治气候他早就察觉。这是预留的一步棋。

    弘治皇帝性情仁厚,见张昭请罪,不为己甚,站在阳台中感慨的道:“子尚,你为大明征战辛苦得胜归来,按理说朕应该是要赏你的。可你不能持宠而娇。国家制度还是要遵守。罚俸两年吧!”

    这番话透漏出他为何要如此做派。张昭一听就知道,八成有人在弘治皇帝面前“吹风”了。“持宠而娇”这四个字是实实在在的敲打。

    话很轻,点一点,听不听的进去就看你自己。

    张昭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道:“臣遵旨。”

    弘治皇帝伸手虚点张昭。他登基十七年,张昭这点演技还瞒不过他。终归而言,张昭还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自己人”。弘治皇帝敲打完张昭,在他面前还是很随意的。

    “你们都下去吧。朕和子尚单独聊几句。”弘治皇帝挥手将萧敬并几个小太监打发到房间外,走回到房内铺着坐褥的软椅中,喝口茶,道:“子尚,按照你的战略,鞑靼人的东线既清,下一步呢?”

    张昭跟着弘治皇帝走回到温暖、富丽堂皇的房间中,不知道是否是错觉,他感觉到弘治皇帝看他的眼神似乎有点犀利。心里绷紧的神经再绷紧三分。

    …

    …

    老太监萧敬在房间外等候着,远远的看到天子和张昭问答。心里叹口气。

    可以说京师紧张的政治气氛,其焦点、压力现在全部都汇聚在这里。此时此刻看似清冷,就只是君臣二人对话,但实则一举一动都将影响大明的朝局。

    他不用问就知道,京师里够份量的人都已经得到张昭进宫的消息。而且,他们全部都在等着看天子究竟对张昭是赏还是罚。

    …

    …

    张昭回京之前和人在开平的林文宁有过一次长谈。李幽能看不出来真正的杀机在弘治皇帝对他的看法,张昭如何看不出来。

    那么,如何应对这次陛见?张昭早有推测,而昨晚李幽的一番分析给了他一些佐证。

    张昭低着头,答道:“陛下,臣以为应当继续东攻朝鲜、东瀛。”

    “哦?这是为何?”

    弘治皇帝明显很诧异,之前张昭给他说的战略是:在完成东线的肃清之后,接着要肃清西域,完成对漠北的包围,然后大军出塞。

    其实弘治皇帝并不怕张昭推行改革引发天下动荡。他如今怠政固然怠政,但终究是一代明君。什么对大明有利,什么对大明有害,他如何不知道?

    他内心中最大的担忧,还是担心他死后太子年幼,张昭鼓动太子北伐鞑靼,再搞出一个土木堡之变来,赔上大明的国运。

    此次陛见的关键点还是军事问题!

    李幽的猜测是错的。

第五百八十五章 陛见(下)

    上午的阳光静静的流淌在西苑万寿宫中偏厅的阳台上。厅内墙角半人高的青花瓷瓶被照出长长的影子,正好落在张昭的脚边。

    张昭心里深深的吸一口气,他虽然低着头没法看弘治皇帝的表情,但听到弘治皇帝语气惊诧,心里顿时了然。

    政治从来都是变幻莫测。

    他虽然得弘治皇帝看重,而且给弘治皇帝赚取大笔的银钱,但和弘治皇帝相处时,他心中始终紧绷着一个弦。伴君如伴虎这句话是至理名言。

    此时,他大致摸到弘治皇帝的脉。

    “陛下,臣的平北策是一个大的方针、战略。还需要根据实际情况来调整。臣在东北悉闻自年中以来两京、各布政司遭受各种灾害,百姓困顿。

    在此种情况之下,大明肯定是需要先积攒国力,再伺机推动平北策中的西线战略。”

    张昭说着,不待弘治皇帝提问,解释道:“陛下,战争是政治的延续。简单点说,就是有国家利益才会发起战争。否则就是采取外交战、贸易战、恐吓等等手段。

    战争固然能带来利益,但回报分为短期、长期。大明如果西征,攻占青海、西域,这肯定是千秋功业。但是短期之内却难有收益。这不像在辽东。

    朝廷可以直接发战争债券,可以将勘测出来的金、银矿的开采权卖出去。从而可以完全的覆盖战争成本,甚至还有剩余资金用来搞开发。西域距离中原太远,难有这样的便利。

    所以,臣不建议立即执行西线战略,而是建议继续向东作战,征服朝鲜、东瀛。

    主要目标是占据东瀛四岛。因为这上面有足够的白银矿。其一,可以覆盖战争成本。其二,可以对大明当前的中央财政进行极大的补充。

    而要攻占东瀛,则必须要先占据朝鲜半岛。”

    其实,张昭还有一条理由没有说。战争可以转移国内矛盾,刺激国内经济。这一条可以做,最好不要去说破。国虽大,好战必亡。当然,忘战必危。

    弘治皇帝赞同的点点头。张昭派商队和东瀛岛上的诸侯进行贸易的消息他知道,估计拿到东瀛岛上有大量白银矿产的消息。这不失为解决当前国内困境的一个办法!

    现在朝廷是想要大规模的赈灾却拿不出粮食和银钱,只能通过减免各地的赋税来赈灾。

    弘治皇帝吹着茶杯里的茶叶,碧绿的茶叶起起伏伏。他心中对张昭的疑虑还是没有完全消失,再询问道:“子尚,你觉得大明多久才可以积蓄足够的力量平定鞑靼?”

    弘治皇帝作为上位者,他询问张昭的意见没有必须要遮掩自己的意图。简简单单,把话的意思讲清楚就行。因为他有这样的资格!

    而张昭瞬间是感觉背后的汗毛都竖起来。这是一道“送命题”!

    谈话进行到现在,张昭要是还没明白弘治皇帝的心思,那他就白混了!

    要知道,他可是具备其他人不具备的优势。第一,他只要在京中,和弘治皇帝的接触还是比较多的。对这位“明君”的执政风格、性情还是有点把握。

    第二,他终究是个穿越客,知道历史走势:弘治皇帝命不久矣。

    在这样的情况下,老皇帝最关心的是什么?

    皇位传承?

    在别的朝代可能会是如此,在大明朝基本不存在这个问题。除朱老四这种牛人以外,整个明朝就没有非太子篡位的。当然,夺门之变不算。那是特殊情况。

    张昭回京之前在开平城和老林分析一堆面圣时的可能,外加李幽给的佐证。此时心里中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清楚。

    张昭躬身行礼,神情郑重的道:“陛下,非二三十年之功不可!”

    弘治皇帝看着张昭,哑然失笑,“呵呵。”他感觉张昭可能是猜到他的心思,所以给这么个非常规的答案。之前张昭给他讲、给其他人讲“平北策”时可不是这个时限。

    想也是,张昭能帅大军屡战屡胜,心思肯定灵敏,猜出他的想法有什么难的?

    “这是为何?”

    张昭一脸“惭愧”的道:“陛下,臣以前年轻气盛,未入仕途所见有限,以为只要大明占据军事优势,拿到形胜之地,平定鞑靼在旦夕之间。

    然而,臣如今接触朝政、民生,方才发现最容易的地方反而是最难的地方。后勤供给不足!

    鞑靼部带骑十万,可谓大国。想要覆灭这样的一个国家,一战成功彻底的平定漠北,臣初步估算需要火器军三至五万人,常备军十万人。其中最好有三万左右的骑兵。同时,要征调民夫二十万,骡马数十万转运马匹。

    这样的战争规模,以大明当前的国力和财富的积累速度,至少要二十年。十年改革,十年生息。

    臣用兵之能平平,在战事时求稳。之前在陛下面前妄语,还请陛下恕罪。”

    张昭这话看似很有道理,其实在扯淡。真正的火器军队要灭游牧民族需要十万大军?

    扯淡!

    只要看一看世界近代史,也就是西方横霸天下五百年,到处掠夺财富烧杀抢掠的历史,就会发现这是武器代差的降维打击,根本就是吊打。

    但是,他现在不得不夸大平定鞑靼的难度。他总不能和弘治皇帝说:最多五年,等国内的生产力上去后,各种物资储备充足,我率军出塞就能把鞑靼人给灭咯。

    弘治这个年号终于十八年,现在这个时间点已经相当于是弘治十七年。

    换言之,弘治皇帝也就一年多的寿命。相信这个时候,弘治皇帝已经感受到他的身体出现问题。没见弘治皇帝很喜欢打醮?这就是向鬼神祈福。

    他现在要是这样去刺激弘治皇帝,指不定弘治皇帝真能搞遗诏什么的。不一定要杀他,搞个“永不录用,流放琼州”还是很简单的。

    细思张昭的用兵过程,弘治皇帝得承认张昭说的有道理。张昭确实非常稳。根本就不像那个他“言辞激进”的风格。

    就算张昭猜出他的心思言辞有所夸大,打个对折也就是十年。届时他都三十岁,子嗣生息,应该会稳得住。

    弘治皇帝根本不信自己的儿子会忍得住不动兵,届时形势怕是由不得他。但只要张昭和王振有区别,土木堡之变就应该不会再发生。

    弘治皇帝心中垒块尽去,笑着道:“你现在也才二十岁而已。还是很年轻。行了,朕知道了。”说着,招招手,把门口的萧敬叫进来,“传旨,新秦伯张昭开拓疆域三千里,于国有功,晋为一等伯,食禄一千户。”

第五百八十六章 消息传开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昭念着这万年的开场、退场台词离开万寿宫这间偏厅中。心中长长的舒一口气。

    弘治皇帝坐着,看着张昭的身影消失在宫殿中,悠悠的叹一口气,“唉…”

    老太监萧敬躬身道:“皇爷…,可是新秦伯奏对有误?”此时旨意他已经写就,送往内阁中润色、签押、明发。

    弘治皇帝摇摇头,唏嘘的道:“希望朕将来在九泉之下不后悔今日的决定吧!”

    人的身体不好,意志就会消沉一些。

    这场君臣奏对,张昭洞悉弘治皇帝的想法,强调的是征讨鞑靼之难,必须要稳住。正所谓:十年改革,十年生息。先修内政,再御外敌。

    然而,张昭能“过关”,却是因为弘治皇帝从另一个角度去看他。弘治皇帝是想:张昭年及三十,肯定不会如二十岁这般鲁莽,会贸然发起国运之战。不考虑自己妻妾、儿孙的吗?

    但同时,弘治皇帝作为一个执政多年的帝王,政治上非常成熟。他总觉得张昭用“太年轻”这个理由把“平北策”变得太快。焉知日后张昭不会变?

    只是一时半会他也想不出“制衡”张昭日后变卦的思路。

    此时此刻,他也只能选择信任张昭。毕竟张昭的“奏对”还是符合他的胃口的。他总不能无缘无故的去自断臂膀吧?

    萧敬低着头,搞不清皇爷的烦恼在何处。坐在这个宝座上,皇爷也很难啊!

    …

    …

    张昭晋升为“一等伯,食禄一千户”的消息随着宫中的谕令到内阁中随即就传开。

    明代圣旨的流程是:皇帝下达指示,由近侍们书写。这个近侍可以是司礼监太监,也可以是随侍的翰林学士。然后,送到内阁去拟旨。圣旨的执笔者就是翰林学士。

    正式的圣旨文本写出来后,还要送到宫中,也就是皇帝面前去复核,用印。通常司礼监会帮助皇帝完成这个工作。圣旨再到内阁中,由阁臣们副署。再下发到六科。六科给事中不驳回的话,则归档、明发天下。

    从这一连串的流程中可以看出,只要关注宫中动静的人很容易就得到消息。

    正午时分,正西坊的武安侯府中。

    世子郑宏正招待着他的便宜大舅子阳州先生吃酒。两人推杯换盏,在美妾的服侍下谈兴正浓。

    大肌肉块头猛将形象的世子和中年文士形象的名士详谈甚欢。

    阳州先生道:“张昭进宫见天子。看似是向天子汇报奴儿干都司战役的结果。大将军回京嘛,总归是要面圣的。但他实际上是想利用圣眷保全自身。但是天子怎么可能再信任他?”

    郑宏道:“那是当然。张昭胆子不小啊。不仅仅手握新军营,还将辽东十万大军掌控在手中,听闻他还想将大宁都司的兵权彻底控制住。那个谁,叫什么来着?”

    阳州先生笑呵呵的道:“吴臣。张昭麾下的第一大将。原本是他管家的儿子被提拔起来。张昭任人唯亲,可见一斑。”

    郑宏拍着桌子道:“就是他。我听我爹说,张昭给朝廷上奏章推荐此人出任大宁军副将。呵呵,他倒是想得美。蓟镇军本就是全部是他的亲信,现在新组建的大宁军也要掌控在手中。那大宁总兵定西候蒋骥岂不是要被架空?想屁吃呢!”

    阳州先生吃着一筷子牛肉,慢悠悠的道:“世子,人心不足蛇吞象啊!张昭此子就是仰仗圣眷肆意妄为,堪称国贼。不过这个贼子今日要付出代价。”

    郑宏仰头大笑,“哈哈,哈哈!来,阳州先生你我共饮一杯。今晚去东楼鉴赏花魁,庆贺张昭倒台。”

    弘治皇帝的性格,即便是郑宏这种满脑子女人和肌肉的小青年都知道。张昭进宫不会丢掉性命。但丢掉权势却是肯定的!

    郑宏一杯酒喝完,扭头冲门外喝道:“宫中的消息还没有来吗?”

    外头候着的长随赶紧道:“世子,小的这就去外头看看。”拔腿就走,还没出院子的月门就被赶着来送消息的一名仆人拦回来,一起汇报最新情况。

    阳州先生一身月白色的文士长衫,笑吟吟的捻须,听着武安侯府下人的汇报。

    “世子…,内阁里的书手有消息传来。天子晋升张昭为一等伯,食禄增至一千户。”

    长随本来是弯着腰汇报,但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噗通”一下跪在地上。

    阳州先生脸上的表情顿时凝固住,“这…这怎么可能?”

    稍微有点政治常识的人都明白这道圣旨意味着什么?换言之,天子并不介意张昭执掌整个后军都督府辖区内的兵权。而这怎么可能?张昭的圣眷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吗?

    “啊…”郑宏心里头一股无名火涌起来,咆哮着就手将杯子砸在长随的头上。

    刚才他有多么的得意,现在脸就有多么的疼!

    长随额头上一缕鲜血流出来。

    阳州先生只是个搞书法的举人,郑宏更是不学无术有一把子力气的武勋子弟,他们两个对当前的局势懂什么?不客气的说:你们懂个屁!

    郑宏长随额头上的这缕鲜血只是个开始!

    …

    …

    张昭临近中午时才从西苑里出来返回家中。此时消息已经传开。

    午饭后,幕僚赵师爷、崔坤,亲卫首领王武径直到小安镇中来找张昭。

    张昭回京,幕僚们算是他私人开工资,赵师爷、崔坤等人都住在他隔壁的院落里帮忙招待来访的客人。张昭如今的门第,和李东阳李首辅比不了,但并不算冷清。时常有人来递帖子拜会,或者求举荐。当然,张昭是不会见的。

    其余人等如于参谋都是住在军营中。新军营的士兵虽然都在外驻守,但是城北的军营中还有后勤部门在。

    而王武跟着张昭在外辛苦大半年,张昭给他放假和妻子团聚。他身边的亲卫用的其他人。

    “大帅,恭喜啊!”张昭刚从花厅外进来,赵师爷就起身拱手一礼,喜气洋洋的说道。

    这位出身于前三边总督史琳幕府的师爷如今和张昭是荣辱与共。

    张昭就笑,摆摆手让王武和崔坤坐下,道:“正好你们都来了。咱们议一下接下来的行动。”

第五百八十七章 准备杀鸡

    王武一脸的络腮胡子,摩拳擦掌的道:“相公,你吩咐就是。我早就看京师里这帮鳖孙不爽。玛德,上跳下窜就为吸老百姓的血,还要点逼脸吗?”

    赵师爷无语的揉着额头。王小二这张嘴哟。但从大帅的角度而言,他们既然度过这一关,接下来难道不应该报复吗?

    张昭禁不住一笑。拿起长随丁赞送上来的清茶慢慢喝一口,道:“我自东北回来,京师这里放眼看去,满座皆敌。这个局必须要打破,否则我什么事都干不成。

    突破口我打算放在武勋集团这里。这也是我的优势所在。更具体的说,我要拿武安侯府祭旗。”

    其实,当前的局势,从政治角度而言,他面见完弘治皇帝之后的首要是什么?

    交权!而不是报复。

    他从东北返京,面圣完毕。这就意味着自去年六月份开始的征战真正的结束。

    他的征虏前将军大印早在九月份时就交还给朝廷。他身上的总兵官等职务稍后就要被朝廷行文解除。

    还有差遣:总督宣府、辽东、蓟州三镇军务,兼辖辽东都司。这部分权力朝廷也会同时收回。

    而与此同时,他在御前会议上的承诺:为朝廷新增二十万户在籍百姓也要开始移交给朝廷。

    这也是东北设四个布政司的工作之一。

    这些战时权力张昭都要交出去。身上最终只会保留一个爵位:新秦伯。官职是:后军都督府左都督,提督新军营。

    然而,这些权力交还给朝廷,其中是包含着巨大的利益的。张昭也要对追随他的人负责。所以,他需要和朝廷讨价还价。而这个“朝廷”,具体起来,就是指的首辅李东阳。再大一点,就是御前会议中的重臣们。再高一点,那就是弘治皇帝。

    张昭的圣眷自然是不用说的。但是按照流程,他还是要先和首辅李东阳谈。弘治皇帝最多只是定个大方向,或者在某些争论比较大的地方定调子。细节肯定是不会管的。

    这才是张昭接下来的首要任务。

    当然因为临近年关,朝廷各衙门的效率是比较低的。张昭回头会以后军都督府的名义上报给内阁。等内阁确认下来有可能都是年后。

    所以,他得做一点事情,增加自己讨价还价的筹码。

    否则的话,私交归私交,公事归公事,李老首辅有可能把他让出来的利益全部吃下去,一口都不会留给他。

    张昭说着自己的计划时,崔坤眼神微微一动。

    …

    …

    一直说到下午四点许,张昭把任务分配下去,王武干劲十足的调派人手去盯武安侯府世子郑宏的梢。

    赵师爷这边则是去写文书给内阁,准备约定时间商议交接的种种事宜。

    其实这种事张昭和李东阳私下里商议是最好的。但是李幽那天来说李东阳要将其外放,而张昭和李东阳要是敢私下里密会,商议的结果一出来估计会给人喷死。

    这是明代的政治传统:事无不可对人言。但实际上搞政治的都知道,基本都是私下里达成协议。

    张昭回到后院里,拍俏丫鬟宁瑶一一的把王小娘子、金凤给通知到:晚上举行家宴。

    家宴在张昭和婉儿住的正房客厅里,摆开三桌。

    张昭和婉儿、方晶、王絮雪、陈夕凤几人一桌,其余的美妾、俏丫鬟们自己在旁边开席。

    以张昭的习惯,他很难适应明代的那种习俗:主人家吃饭时丫鬟们在旁边看着。

    烛光之中,美人倩影绰约,一张张风情各异的俏脸在灯下更添三分美丽。

    张昭给王絮雪夹一筷子鲍鱼,环顾众女,笑着道:“我接下来一段时间准备在美食镇中的青楼里和武安侯府世子郑宏争风吃醋,先给各位娘子报备一下。”

    婉儿奇怪的看张昭一眼,娇俏的一笑,故意道:“二哥,那你小心着呢。要不要我给你银子用?”

    坐在张昭右手边的方晶夸张的直接以手扶额,笑吟吟的道:“呃…,相公才回京师就看中哪个花魁?莫非是我们姐妹姿色不堪入目?”她在张昭面前还是挺活泼的。

    不管他多么的位高权重,在她心中他永远是那个留她在京师的青年。她喜欢打趣张昭。

    王絮雪清艳绝伦,身段窈窕。明澈的眼眸看着张昭,托着香腮道:“夫君,这也有报备的?是不是有什么事呀?”她当然不会觉得她们的姿色比不过青楼女子,以至于自家夫君要去寻花问柳。明显是有缘故。而她对政治一样是极有兴趣的,遂开口问道。

    陈夕凤吃吃娇笑,一双丹凤眼顾盼之间令她妩媚入骨的风情流泄出来,娇声道:“老爷要给奴家出气吗?”

    这个妖精。张昭眼神看似漫不经心的从陈夕凤身上滑过。引得几女偷笑。近在咫尺,张昭的小动作哪里瞒得住人?

    张昭也没觉得不好意思,这方面他脸皮厚着,坐下来,握着婉儿的手,清清嗓子解释道:“郑宏纠缠金凤,我既然回京肯定要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不然以后这种事还会有。但是,我不能以这个由头把事情闹大。得换一个由头。昨晚听金凤说他很喜欢去青楼。这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另外,这事与我在朝局上的斗争也有些相关。”

    “夫君,怎么说?”王絮雪眼睛都亮起来,她最喜欢谈论政治话题,奈何家中这些姐妹们无一个爱好这个。她只能在真理报上和人笔战。

    张昭嘿嘿一笑,道:“我们晚上聊。”

    王絮雪忍不住白张昭一眼,含羞带嗔。晚上真的会聊这事吗?

    …

    …

    五天的时间转瞬即逝。

    随着张昭被弘治皇帝封赏的消息传出,京师中如同乌云压顶的舆论风暴在忽然间消散。不能说雨过天晴,至少是没有那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态势。

    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人还在分析、讲解给其他人听。

    腊月二十七日夜晚,张昭得到王武传来的消息:郑宏到了美食镇东楼。

    张昭给婉儿说了一声,坐马车出门。

第五百八十八章 花魁娘子

    踏踏。

    张昭的马车平稳的行驶在京城外的道路中。在这个天寒地冻的时间点,即便京师人口众多,马路上也基本不见行人。家里的热坑、饺子不香么?

    马车中,虎头虎脑的虎子穿着蓝布新衣裳,闷声道:“二哥,陈姐姐被纠缠、美食镇出事的时候英国公府、崔驸马、长宁伯府都没有帮忙。我们家怎么还要和这些人来往?”

    张昭刚刚派长随丁赞拿着他的拜帖去长宁伯府找周修出来去东楼喝花酒。目的当然是让他做个见证。

    张昭一身白色的轻裘,儒雅俊逸,微微一笑,给十二岁的弟弟倒一杯温热的黄酒,举杯示意,道:“虎子,人与人交往肯定是遵循你说的这个原则。

    但是这是政治。我不选择原谅他们难道把他们推到对立面去吗?大家族嘛,各有各的难处!当然,理解归理解,我心里肯定是很糟心的。这帮人不足为盟友。”

    他是用美食镇的经济利益“捆绑”这几家:英国公、长宁伯、崔驸马、镇远侯。

    但经济利益怎么抵得过政治利益啊?

    所以,京师这里对他一片声讨之时,在武安侯世子郑宏骚扰金凤,寿龄侯强夺美食镇商铺时,这几家都选择沉默。

    虎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张昭拍拍他的肩膀,看向单向玻璃窗外的京师夜景。

    …

    …

    “东楼”是教坊司设在美食镇的分楼。因在京师东城通常被叫做“东楼”。

    美食镇如今是京师知名的吃喝玩乐场所。勾栏瓦舍里的俚语小调、旧戏新书随你听,一天的时间转瞬就消磨过去。

    而美食镇东面一两里可容纳五万人的足球场历时一年多提前修建完成。

    足球场的落成除了引发京师足球联赛、足彩之外,还带火了美食镇最东面的一条酒吧街。

    所以,在美食镇中如此火爆的情况下,东楼里花魁的质量可想而知。据权威人士的消息:东楼这里花魁们的质量比教坊司中还要高出一大截。

    东楼里在今年冬季最红的花魁名叫“可儿”。容貌、身段不必细说。单说价格可见其红的程度。

    见一面喝杯茶,二十两银子。手谈一局,四十两银子。她目前还未出阁,想要当她的入幕之宾按照京师头牌花魁的行情大概最少是一百两银子起步。

    以弘治十六年冬季的物价,京师一石大米不过五钱五分银子。一份报纸三分钱。一大碗羊杂面三分钱,再加半斤的烙饼能把青壮劳力一顿给吃撑。

    寻常人家一家三口在京师一个月的用度也就是两三两银子。(数据来源于真理报)

    因而,可儿姑娘这是一个非常高的价格。京师里的普通人干一年的收入大概和她见面喝杯茶的资格都没有。

    东楼的夜里灯火通明,绣楼二楼精美的客厅中,一身姿色长裙绮颜玉貌的花魁招待着前来“手谈”的武安侯世子郑宏。她一颦一笑之间充满着难言的风情,将“猛将兄”迷的七晕八素。

    正是京师里的当红花魁“可儿”。

    所谓手谈,指的的下围棋。这也并非说可儿姑娘一定要陪客人下围棋。而是说“陪聊”的时间大约是一局围棋的事情。琴棋书画,她都擅长。

    精美的客厅中,陈设雅致。郑宏坐在八仙桌边痴迷的看着手拿团扇掩嘴轻笑的佳人,微微前倾身体,道:“可儿姑娘,小生愿为你赎身,不知道你可愿意?”

    可儿年纪约十六七岁的样子,容颜绝美,如花似玉。身段高挑,曲线曼妙至极。眼波流转,柔声婉拒道:“世子何必诓我?我这等身份哪里入得了侯府的大门。可儿心领。世子且容可儿稍退。”

    她对郑世子没有兴趣。

    且不说门第等问题,单说这位世子容貌很一般且言语粗鲁,那满身的肌肉大块头看得她心里发憷。

    “诶。你别走啊!我加钱。”郑宏心里如同猫抓了一般痒痒的,看着她娇俏曼妙的侧影,心里头一股股的火在熊熊燃烧着。想要将这绝顶的尤物办掉。否则,他那可能在腊月二十七还跑来见这花魁娘子?

    武安侯府在京中也算是高门、世族。临近年关各种事情多的令人头皮发麻。他这个世子不出面帮父亲(郑英)分担迎来送往的任务谁来?

    然而,他自十一月份跟着阳州先生参加一次名士聚会,讲过可儿之后便为之神魂颠倒。

    当然,他也为新秦伯府的“金凤”神魂颠倒。只是那金凤一时间急切不得他没法上手。可儿这里他却是可以时常来见一见,聊以解相思之苦啊!

    那花魁娘子婷婷袅袅的转个身,脸上的笑容变得有点寡淡,生硬的道:“可儿是贱籍里的人。但也有自己的规矩。一日陪一客手谈一局。世子莫要作践我。”

    郑宏二十出头的年纪,在府里跟个混世魔王似的。长这么大有几个人不给他面子?见花魁摆脸色给他看,当即就炸了,一手把八仙桌给掀翻,上面的茶水、点心“哐当”的洒落一地,“你他么敢走出这个房间试试!”

    可儿给吓的后退两步。一个人型肌肉猛男发飙,她这等娇弱的小娘子怎么不怕?

    等在暖阁里的小丫鬟听到动静,赶紧抢进来,“姑娘…”看着一地的狼藉目瞪口呆。

    就在这时二楼的走廊里响着一个娇媚的笑声,嚷嚷道:“哎哟喂,谁敢拦爷您啊。这不是可儿有客人吗?女儿,女儿…”她推开门,正好听到里头郑宏正在气势汹汹的骂人。

    骂的很难听。如同泼妇骂街一般。且声音很大。绣楼里已经有人打开窗户围观。

    而这妈妈的身后,正是张昭一行。

    不久前刚刮过胡子的王武就是一乐,这不是正好有借口出手吗?英雄救美的桥段。

    张昭手里拿着折扇,一身白色的貂皮大裘,腰悬美玉。身姿修长,富贵又不失风采。给弟弟、亲卫、长随簇拥着,一副世家公子出行的派头。

    张昭摇着折扇,淡淡的道:“小二,让他闭嘴。”

第五百八十九章 昭哥

    张昭给妻妾们报备之后,在今天之前来东楼数次,专程让花魁娘子可儿作陪。但他并没有暴露身份。

    所以,之前在沈阳城中因为一脸络腮胡子暴露身份的王武此刻早把络腮胡子给挂掉。

    《孝经》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但是男子的长发对于行军作战、日常劳动是非常大的阻碍。新军营中剪发的士卒大有人在。

    张昭因为要面圣、和朝廷重臣照面不能随便剪短发。因而也没在新军营中强制推行。但新军营中剪发的风气却是有的。王武对刮掉胡子并没有抵触。

    “你一个婊砸,三番五次的吊着本世子。真当自己是什么金枝玉叶吗?给你三分脸面,你他么还跟劳资装,提你那臭规矩。劳资是给你脸了!”

    二十出头的郑宏一身锦袍,为彰显武勇穿的比较单薄。中等身量,没有一丝的文雅气息。反倒是因为双手上的老茧,一巴掌掀翻桌子的举止,此刻的咆哮声,更像是一个冷兵器时代的“猛将”。

    “好勒。”王武应一声,两三步冲到花厅正中正不断的辱骂、逼近靠在廊柱上瑟瑟发抖的花魁娘子的郑宏身后,一脚踹过去。

    郑宏身为武安侯之子,这个年纪确实是辛辛苦苦练过武艺的。因而在小丫鬟发出尖叫、老包正欲上前、张昭带着亲随露面的这环境中快速的反应过来,扭身撤步。

    但他怎么可能是王武的对手?

    王武在遇到张昭之前,靠的就是身上的武艺在金吾卫中称雄。而进入新军营后便是新军营中公认的第一高手。现在更是张昭的亲卫首领负责他的安全,身上的武艺更是一日都不曾放下。他不能辜负大帅当日保他的一番美意,要做一个有用的人。而他身上的武艺就是安身立命之根基。

    “啪!”

    王武跟着变招,踏步冲拳,一拳打在郑宏的肚子上。再伸手一带,对着他裆下就是重重一膝盖,再顺势将疼的嗷嗷叫的郑宏由手剪到背后,按在地上。

    整个过程兔起鹘落,不过两三秒中。直到郑宏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啊…”,花厅里的其他人才算是回过神来。

    风韵犹存的童妈妈赶紧止步,手抚着胸口一副被吓到的模样。扭身对张昭挤出一副笑脸,哀求道:“张公子,这是武安侯府的世子。奴家得罪不起。还请您高抬贵手。”

    张昭笑一笑,手里拿着折扇往里面走,云淡风轻的道:“你得罪不起他,就得罪得起我吗?”

    童妈妈愣住。她这是一个青楼从业人员的正常反应:尽量把事情化解。闹出事情来她这里没法做生意。另外呢肯定是要优先压一下弱势的一方。冲突双方有一方愿意低头就好化解。

    在童妈妈心中,这位俊逸潇洒年轻的富贵公子自然算是弱势一方。这并非张昭世家公子的卖相不够出众,问题是现在挨打的是谁?右军都督府左都督府武安侯郑英的世子啊!

    朝廷统共就五个都督,外加一个南京守备。这算是军方最顶级的位置。正儿八经的读书人老爷还得身上有功名,家里有官位才能抗的住。这位张公子像有这样背景的吗?

    不像。

    张昭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来,吩咐停止尖叫的小丫鬟:“去找人进来收拾一下,再整治一座酒菜,我要和可儿姑娘小酌闲话。”再对依靠在柱子上娇怯柔弱刚刚缓过劲来的绝色花魁点一点头,“可儿姑娘先去缓缓,待会再出来说话。”

    这人是谁啊?打完人还这么淡定?小丫鬟茫然的用眼神请示过童妈妈后,连忙出去叫人来收拾。

    此时回字形结构的绣楼中,伴随着郑宏惨痛的叫声早就引得一群群人向这间花厅看过来。片刻之后,这帮“吃瓜”者就打听到这里是花魁可儿的地方。

    而郑宏的伴当听到大少爷的痛呼自然都是想要冲进来看看,但都给张昭的亲随给拦住。双方正在外头由言语冲突往武力冲突的方向演变。

    伴随着各种喝骂、口哨、叫好、起哄声场面一片混乱。

    花厅之中反倒清静些。郑宏这时总算从剧烈的疼痛中缓过一点来,双手给王武用绳子绑着,缩在地面上,模样狼狈的厉声道:“你特么的是谁?你给劳资等着。劳资一定要叫你家破人亡。啊…”

    最后一句却是因为给王武在他身上狠狠的踢了一脚。

    张昭坐在椅中,好整以暇的笑一笑,“怎么?郑世子连我都不认识?也是,本伯刚刚回京才几天。可儿姑娘那般绝色佳人,你真是能拉下脸来骂她啊?这让我心情很不好,你知道吗?”

    郑宏给捆着侧卧在地上,瞪圆眼睛看着张昭,暴怒的神情顿时稍微缓了一点。刚回京的伯爷除了新秦伯张昭还有谁?果然和传言中的一样。小白脸!张昭要揍他一顿,那肯定是白揍。他爹难道还能为他去天子面前告状或者去和张昭质对吗?

    但等张昭说“心情不好”时,郑宏心里呵呵一声冷笑,愤愤不平的往地上吐口唾沫,“屁!”

    他就算是个傻逼也明白张昭绝对不是因为东楼里的花魁要整他,肯定是因为那金凤的事。

    张昭被骂,也没有发怒,只是一笑,道:“小二,把他给阉了。”

    社会我二哥,人狠话不多。

    这话一出花厅里的童妈妈,重新带着几个见状仆妇来收拾酒菜的小丫鬟全部都愣住。

    童妈妈旋即反应过来,如此年轻且姓张的伯爷还能是哪个?就是那位名满天下、国朝第一名将、号称“东北王”的张大帅。当即满脸堆笑的哈腰,苦苦哀求道:“张伯爷,伯爷,奴家有眼不识泰山。罪该万死!”说着,自己抽了自己一耳光。

    至于说郑世子的死活,她现在哪里敢多说一句话。自己的命能不能保住还两说。她刚刚可以想要压着张伯爷息事宁人的。

    “嘿嘿!”王武笑的有点磕碜人,将腰间的短刀抽出来。明亮的烛光之中,寒光四溢。

    郑宏吓懵了,这会才反应过来,求饶道:“啊…,不要。张…张伯爷,张大帅,你不能阉我啊…”

    虎子给张昭、婉儿管的很严。这一两年都是在新军营初级学堂读书,而且还隐瞒了身份。看到这一幕他才是对二哥的权势有一点点的理解。

    二哥牛逼!

    再看一眼地上如死狗般哀嚎的郑宏,这狗日的敢骚扰陈姐姐那就有承担后果的准备!

    “且慢。”

第五百九十章 割以永治

    喊住王武的就是长宁伯府的长孙周修。

    周修满头大汗的带着两个随从从门口的人堆中挤进来。因为是连走带跑,心情急躁,搞得额头冒汗。

    外面吵闹的武安侯府的随从此时已经被张昭的亲卫拿下来。武安侯府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上过战场。这种府里的亲随,就算是保护世子的精锐又怎么可能是张昭这些上过战场的亲卫的对手呢?

    周修二十一岁的年纪,容貌俊朗,一身白色长衫,拱手行礼道:“子尚兄,我来晚了。”

    张昭的亲随拿他的帖子去长宁伯府请人,周修只要不是天大的事或者说的过去的理由,哪怕现在是腊月二十七的夜晚,他还真得出来陪张昭喝花酒。

    张昭不介意的摆手,品着茶,道:“德祖来的正好。坐吧。可儿姑娘去梳洗换衣裳等会出来。我先把眼前这局面料理一下。呵呵,我刚来时这位郑世子正对着可儿姑娘大骂。把美人给吓的!”

    周修嘴角泛起苦笑。现在这场面只要智商正常的人都知道,张昭绝对不是为青楼女子去为难郑宏的。郑宏可是武安侯府的世子啊!

    真要是争风吃醋,张昭把郑宏狠狠的打一顿丢出去就完,何必要用动刀子?甚至是把郑宏的腿打断,武安侯府都得忍着。你以为张大帅是好惹的?

    张昭明摆着是要报其美妾被郑宏骚扰之仇!

    而他现在还只能装着不知道。

    周修没有坐下,而是再行一礼,劝道:“子尚兄,何苦为一个小卒折损大将呢?真是不值得。他出事,府衙那边肯定要追究王将军的责任。你打他一顿就算了。”

    按照郑宏平常那德性,被周修说是“小卒”肯定是要炸毛。但此刻真的是感觉这话好听,眼泪鼻涕都吓来,连声道:“对对。张大帅,你打我一顿吧。”

    “噗嗤!”

    一直在厅中隶属于可儿的小丫鬟忍不住笑出声来。眼角还带着泪痕,却是很有几分娇俏的颜色。虎子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郑宏这威猛的青年此刻就像一条哈巴狗在乞求眼前的青年可怜他。这和小丫鬟之前的感受完全是两个极端,忍不住发笑。

    童妈妈却是给这一声笑吓的魂飞魄散,你这小丫头懂个屁啊,这个时候敢当这些大人物们的“捧哏”,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一把把小丫鬟拉到自己身侧,再赔笑着对着张昭。

    张昭哪里去管童妈妈,玩味的笑道:“德祖言之有理。但我这些天在东楼这里和可儿姑娘聊过数次,对她印象颇佳,有爱慕之心。德祖,看着自己喜欢的美人被骂婊砸,你能理解我的心情?”

    周修一阵无语。心里吐槽道:大哥,你当我傻吗?偏偏却没法说出来。要知道,张昭在京中却是有“好色”的名声。缘故就是他把金凤的表妹、堂妹都给纳入房中。

    周修身后一个白皙俊美的长随冷哼一声,道:“虚伪。”脸上带着不屑的神情。

    …

    …

    张昭搞了一个“剧本”,正常情况来说,郑宏、周修等人都得按照他的剧本走。因为他的实力远超这些人,足以掌控全局。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周修带来的人当中会有人跳出来“搅局”。

    这身“虚伪”声音不大却足以让花厅内的众人都听见。很破坏“气氛”的啊!

    众人都看向周修身后的长随。一眼之下就认出来,这是一名女子。对京中名人轶事略熟的人可能会立即猜到这是谁。不熟的人只顾看“颜值”了。

    漂亮的小娘子总是很难见到的不是?

    张昭瞥一眼周修身后的女子,脑子稍微一转就明白此女的身份,他当即是选择充耳不闻。正准备找几句扯过去时,门外他的一名亲卫高声道:“大帅,周公子这话有道理。在下烂命一条,愿为大帅出口气。”

    说着,这名亲卫神情肃然的走进来花厅,拿起王武的腰刀,往郑宏胯下一割。

    “啊…”

    郑宏发出凄厉的惨叫,声音仿佛要将花厅里众人的耳膜给刺破。疼,疼。

    郑宏已经疼的没有后悔的念头,只知道疼。而张昭亲卫那淡漠的神情要给他留下永生的记忆。正所谓,割以永治是也。

    刚刚还当面骂张昭“虚伪”的周家小娘子瞬间脸色变得卡白。再看张昭的眼神充满着敬畏、害怕。你以为“张大帅”这个三个字是什么份量?是你可以随便骂的吗?

    噗嗤娇笑的小丫鬟捂住嘴。青楼固然是残酷,但是哪有此刻的画面有冲击感?

    张昭眼皮子都没动一下。他在战场上见过比这更酷烈的场面,这只是个小儿科。随意的挥挥手。

    王武早知道今天要干什么,他前些天还专门去找门路练了练手艺。京师里有一帮子等着净身入宫的人。此刻,身上带着上好的金创药。会意的带着亲卫将郑宏拎出去治伤。

    至于慷慨出头帮他抗事的亲卫士卒许杰这一刀把郑宏割成什么样,那他就不管了。止住血,死不了就成。

    郑宏被带出去,还有他那些跟着的随从都被带走,等会要放走。

    花厅内一片寂静。

    张昭没有起身离开,做戏要做全套嘛!慢悠悠的喝一口茶水,再看向半老徐娘的童妈妈,“择日不如撞日。我对可儿姑娘颇有爱慕之意。想给她赎身。你去问问她愿不愿意?愿意的话,你报个价格出来。”

    教坊司这里的花魁当然是允许赎身的。只不过管理机构是官方的而已。当然,花魁娘子的赎身价格最少最少也得两三千两。

    童妈妈脸都苦下来,她好不容易带出一个花魁出来,还没开始给她赚银子呢就给这位爷看上,这叫她上哪里说理去?就算这位爷不给银子,她都让人给他带走。谁会嫌命长?

    “嗳哟,我的大老爷,这…这…”童妈妈习惯性的嘴里秃噜几句,但脚步还是不由自主的往花厅后面走去。这叫身不由己啊!

    虎子不知道何时站到小丫鬟身边,小声道:“别怕。我二哥很儒雅随和的。”

第五百九十一章 奴家愿意

    小丫鬟大概是年纪不大,天真浪漫,娇俏的对虎子翻个白眼:儒雅随和的张伯爷不是大魔头?你骗谁呢!

    就这一个翻白眼的功夫,童妈妈已经快步往花厅后的卧室走去。小丫鬟心里迫切的想知道结果,因为姑娘被赎身,她作为小丫鬟肯定也是要受影响的。但众目睽睽之下失去跟上童妈妈的机会,她没胆子再单独跑进去。

    周修就叹口气,找把椅子坐下来。花厅的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张昭这是铁了心要把事情搞成争风吃醋的模样,假戏真做。他就不信张昭有纳妾的心思。他妹妹这般姿容、家世,甘愿为小妾张昭都以“家里住不下”回绝了。

    他怎么可能一眼就看上这位花魁?

    而接下来的结果很明显,可儿姑娘和这位童妈妈肯定会拒绝张昭。这是刷名声、抬身价的绝佳机会啊!想想看,新秦伯都求而不得。京中的男人还不趋之若鹜?

    这么好的赚钱、赚名声的机会谁会拒绝?

    退一步说,可儿姑娘有从良之心,她和张昭见过几面?她不怕张昭“好色”的名声,她敢赌这一把?

    周修心里想时,身后的周小娘子心中委屈、愤然、悲凉等等感触涌起来。她人生中最宝贵的两年时间都是给张昭耽搁啊!

    两年前,她祖父想要将她嫁给张昭为妻,她还在屋后偷偷看过张昭。但被拒绝。想要她给张昭为妾,再被拒绝。而祖父叫停了家中所有给她相亲的活动。直到不久前她祖父才让家里给她物色婚事。而她已经十八岁。

    张昭现在是当着她的面“渔色”,想要赎买一个花魁回去做妾,她如何没有触动?她难道连一个花魁也不如吗?

    张昭喝着茶,没管周氏兄妹,也没个管绣楼里因消息传出去沸沸扬扬的议论声。安坐喝茶,等着里头的结果。

    …

    …

    花厅往里头走经过一个小厅就是花魁可儿的“卧室”。当然这是工作时的。她平日里的起居也不住在这座绣楼中。花魁有花魁的待遇,独门小院。

    身段高挑、曼妙的花魁娘子可儿一身紫色长裙坐在绣床之上。细细的腰肢,丰满柔软的身子微微斜着,手扶着拔步床的围栏,随便这么坐着便是风情万种。

    端庄白皙充满着胶原蛋白的俏脸上还带着些许的后怕和气恼。她是真给武安侯府世子郑宏吓到。毕竟出道时间还短,没有接触过这样不顾风度对她破口大骂的客人。

    童妈妈在拔步床前给这十七岁的小娘子说着“拒绝”张昭的好处,扳着手指数着,“女儿啊,你听妈妈的话。这位张大帅看似凶狠,但绝对会将规矩。

    妈妈我肯定是不能拒绝他的。我那是为利益。你就不同。你心思不在他身上嘛。牛不吃水强按头?再说,强扭的瓜不甜呐。

    想想看,今晚之后那些小报纸上会怎么写?新秦伯和武安侯世子为花魁可儿姑娘争风吃醋。届时你必定是身价百倍。妈妈再给你找一个体贴温柔的男子梳笼。”

    童妈妈肯定是不愿意可儿就这么给张昭赎身了。这可是她的摇钱树。更关键的是,这颗摇钱树还没给她摇下多少钱,她现在连成本都没有收回来。

    从童妈妈的角度来说,即便可儿拒绝张昭导致这位大明顶级权贵翻脸,那再同意就是。

    当然,赌一把的风险得可儿自己担着。如果新秦伯张昭发怒,要强纳可儿,对她而言后果很严重。想也知道日后的命运会如何,必定很凄惨。

    童妈妈是只要好处,不担风险的。这才是青楼老包的本色!

    可儿沉默的听着,如花似玉的俏脸在明亮的烛光中阴晴不定,她内心中也在反复的权衡。半响,打断童妈妈的絮絮叨叨,问道:“童妈妈,这位张老爷在京中风评如何啊?女儿怕他如郑世子那样翻脸。”

    童妈妈道:“嗳哟,我跟你说,张大帅在京中的风评都是给骂他的人败坏的。实际上并非恶人。他自得当今天子青眼调到东宫,这两年以来就没有任何他府上欺压下人的流言。所以妈妈我才敢让你拒绝呀。当然,他好色是真好色。他才二十岁,家里娇妻美妾六七人。也不怕…略略…”

    这老包发出一阵阵的“暧昧”笑声。

    可儿轻轻的点头,又仔细的询问张昭是个什么样的人,毕竟她要拒绝也是要担风险的。

    童妈妈一一的解说,宽慰可儿让她放心。这位张大帅有各种传闻,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等等。但他对他府上的下人是仁心宅厚,赏赐丰厚。有口皆碑。

    可儿还在犹豫着,这时小丫鬟红儿从外面进来,还未说话就知道外头在催促她做决定,心里咬咬牙,起身向童妈妈屈身行礼,道:“可儿自进教坊司以来一直都得童妈妈照顾,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童妈妈一愣,“不是,女儿呐…”

    这身段丰腴姿容绝色的花魁小娘子继续自顾的道:“奴家愿意跟张伯爷走。”

    “你…你…”童妈妈给这一句话搞的仿佛是五雷轰顶,浑身颤抖,拿手指着这美艳绝伦的花魁,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话小丫鬟红儿已经听到,再次脑子一片空白。可儿姐姐这就要走了吗?

    …

    …

    张昭并不打算在东楼里久坐。他只是来走过“剧情动画”而已。这大冬天的在家里和婉儿她们耳鬓厮磨、玩玩游戏不好么?

    然而,张昭的剧本再次出现变故。

    小丫鬟进去催了之后,花魁可儿片刻后就跟着出来,如美玉般滑腻的俏脸上带着一抹抹的娇羞还有决然,走到张昭面前,屈身行福礼,声音清脆的道:“奴家三生有幸能得到伯爷青睐,愿随侍在伯爷身边,万死不悔。奴家得罪郑世子,心中惶恐难安,恳请伯爷今晚就将奴家赎出去。”

    啥?刚刚处理完外头事情的王武进来就听到这番话,惊讶的张张嘴。

    小娘子,你不按照剧本来啊!我们大帅名声这么好,从无欺压百姓之事。你应该拒绝的啊!

    随即,心里又是一乐。哈哈,大帅今晚要是给这花魁娘子赎身,回府里怕是要惨咯。

    张昭用手按着额头。你妹!都这么秀的吗?

第五百九十二章 长兄

    马车在夜色中平稳的行驶着。车轱辘转动的声音在宁静的夜色中非常清晰。

    一身文士长衫拿布条缠住做男子装束的周雨瑶木然的看着车窗外的京师夜景,妩媚靓丽的小娘子此刻脑子里想的是“圆周率”。

    根据报纸上的介绍,马车想要跑的快、平稳,马车车轮要建造的尽可能的圆,使得阻力减小。而如何制造圆就是一个数学问题。真理报的第五版一直在介绍相关的内容。

    祖冲之的割圆术被推崇备至。圆周率是多少来着?3.141592…

    周雨瑶忽而惊醒过来,她怎么在想这个问题。

    周修一直在观察妹妹,这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啊,见她回过神来,提起精致的小炭炉上的铜制茶壶,给她面前的小白瓷茶杯倒一杯热茶,劝道“瑶瑶,你误会张子尚了。”

    周雨瑶漂亮的眼眸眨一眨,“大哥,你说什么?”

    周修就叹口气,“唉…。你是不是觉得张子尚宁可纳一个名妓为妾也不肯娶你,觉得很憋屈?他今晚是在演戏啊!”

    不久前在东楼里,花魁娘子可儿提出担心武安侯府报复她,要张昭连夜将她带离,张昭真的是当场将这绝色尤物带走,当着众人的面牵着她的手上马车离去。

    周雨瑶妩媚高雅的俏脸上露出动容的神情,随即变得凄切、哀婉,“大哥…”

    周修拍一拍妹妹的手臂表示理解,继续道:“张子尚今晚要整郑宏,和东楼里的花魁没有任何关系。你在闺中有些消息是不知道。张子尚纳平江伯陈锐的庶女为妾,这事你知道吧?”

    “嗯。”

    周修道:“他的这位陈姨娘在京中商人之中赫赫有名。人称陈掌柜。私下里都叫她‘金凤’代称。据说这绰号还是张子尚当初叫出来。陈掌柜在外面抛头露面做生意,你哥哥我也和她照过几次面,当真是千娇百媚,妩媚入骨的绝色佳人。张子尚这一年都在外征战…”

    周雨瑶坐在窗户边,扭头看着自己的哥哥,美眸清澈,不忿的道:“大哥,注意你提起陈掌柜时的表情,别让嫂子看到呢。”待周修苦笑一声,再猜测道:“所以,这位陈掌柜在外面行为不检点?”

    周修好笑的给自己倒茶,“你想什么呢?一个女子长的风情十足,不代表她就要浪荡。我对陈掌柜是很佩服的。她一个人管着美食镇啊!每年经手的银子几十万。这本事,我们这些男儿都不如的。她是一个奇女子。”

    周雨瑶撇嘴,“呵呵。”

    周修没管妹妹,接着道:“陈掌柜常在外面走动,不知怎么的给郑宏看到容貌。因而时常去美食镇纠缠她。年前的局势你大约也是听到一些风声,对张昭很不利。甚至有人说他要在东北自立为王。我、崔驸马、英国公府的张锐是谁都不敢给她出头。你说,张子尚回来他能不出这口恶气?”

    周雨瑶大略听明白了,眨眨眼睛等着哥哥的下文。

    周修道:“张子尚要报复,肯定不能明着说因为他美妾的事。那对陈掌柜的名声很不好,会惹来世人指指点点。东楼这位花魁娘子就是张子尚找得由头。争风吃醋嘛。我今天是给他拉来做见证人的。

    不过这位可儿姑娘确实是一个妙人啊。按照常理来说,她应该是要拒绝的。但她这敢赌一把,将终身的幸福、个人命运都寄托在张子尚身上。

    嘿,以张子尚那重情重义的性格。就算他事后不纳这花魁,一定也会给予她足够的补偿。这位可儿姑娘实则是今晚最大的赢家。”

    周雨瑶嘴硬的表示鄙夷:“呵,说来说去,今晚就是为女子搞出这么大的阵仗。”

    看妹妹那明显“原谅”张昭的表情,周修失笑的摇摇头,道:“或许还不止这些啊!”

    以张昭那种“诡谲”、“有仇必报”的行事风格,这件事很有可能只是朝争的一个开头。

    你以为张昭把郑宏阉掉就算完事?恐怕这并不足以平息他的怒气。养不教,父子过。

    周雨瑶讶然的挑起娥眉,“大哥,什么意思?”

    周修笑一笑,道:“剩下的事和咱们长宁伯府就无关。你还是专心研究你的数学吧。”

    说着,沉吟片刻,“瑶瑶,其实今晚的事对你的婚事而言是一个机会。如果你想嫁给张子尚为妾,张子尚纳花魁为妾这是送了一个话柄给我们府里。当然,现在爷爷不想让你嫁给他为妾。妾室哪有正妻好啊!”

    周雨瑶冷笑的接住话头,“但如果为我们府的荣华富贵,一个女儿的幸福还是可以舍得的!”

    周修无奈的揉揉脸,“唉…”瑶瑶的性格有点倔强。京师将起的政斗大局,和他、长宁伯府无关。只是,瑶瑶的婚事还不知道是怎么个了局。

    …

    …

    京师城外的夜色寂静,月光如水,落在城外的街镇、屋舍中。

    张昭的马车自东向北返回家中。

    精美的马车之中,香气袅绕。来源则是换成一身银白色刺绣长裙的花魁可儿姑娘。

    她正端庄淑雅的坐在榻上。张昭的马车是六匹骏马拉的,里面空间宽敞。设有一榻,座椅。幽暗的月光不时的从玻璃窗透进来,更显得她肤光如雪,曼妙娇柔,美艳绝伦。

    张昭打量着眼前的美人,禁不住摇摇头。但并没有将他的郁闷发泄在这才十七岁的小娘子身上,反而是宽慰道:“不必拘束。你住在我府中很安全。红儿跟着你。虎子想要照顾她。有什么缺的让虎子去办。我回头叮嘱他一声。”

    这花魁小娘子的说辞有几分道理。他把郑宏给阉割了,武安侯府是不敢找到他这里来,说不定会把火发在她身上。当然,这只是一个小概率事件。

    他制定计划怎么可能有如此明显的漏洞?关键是这小娘子一副我不是工具人,我真的被吓的神情,张昭不得不安慰她几句。毕竟是他把这小娘子卷进到这事中。

    可儿螓首低垂,娇俏可人一副任君安排的表情道:“嗯。”全无她在东楼里风情万种的做派。

    张昭也没管她,到家后给婉儿、方晶、王小娘子、金凤带着丫鬟们在正厅里迎着。

    刷刷的目光瞬间落到跟着张昭回来的陌生小娘子身上。一个个都带着惊讶、探究的目光。

    张昭讪笑一声,吩咐道:“雪儿,你带可儿姑娘去后面客房里安顿下来。”待慕容雪把可儿主仆带走,见虎子还一副恋恋不舍的看着俏丫鬟红儿的背影,当即转移话题,拿虎子说事,“好了。人都走了还看什么?二哥都将她赎买回来。婉儿,这小丫鬟将来要服侍虎子,你有空教下她。”

    “咦…”在一群美女姐姐的起哄声中,虎子满脸通红,窘迫的挠挠头。

    对不起了虎子,二哥只能先卖掉你了。

第五百九十三章 武安侯府

    小男生的初恋总归是很青涩的。花魁都给赎身,多赎买一个小丫鬟算什么?张昭倒不介意成全一下弟弟。当然,该管还是要管。少之时,戒之在色。

    吃过宵夜,虎子向二哥、姐姐们告辞,回他的住处去休息,消化他今晚的所见所闻。接下来京师的风暴,都将以此事为.asxs.。张昭在有意培养虎子。

    张昭则是带着妻妾们回正房小院里。年前也没什么事,把她们叫在一起夜里闲聊也不耽搁什么事。

    卧室里点起熏笼、炭盆,温暖如春。莺莺燕燕如女儿国,丫鬟们叽叽喳喳活泼有趣,满室生春。张昭和婉儿等人说起东楼里发生的事情,还有对可儿的安排。

    “让她先在府中住着吧。事后再安排她的去处。这个事后估计得一两年。”

    这话引的婉儿、方晶等人一起“噗嗤”娇笑。这话谁信谁傻呢。

    王小娘子非常喜欢政治,兴致勃勃的想和张昭讨论接下来事态的发展。张昭对郑宏动手,这件事很大的!

    陈夕凤则是心中感动。别看她在丫鬟们面前强硬,在张昭面前也不叫苦,但张昭为她出头,体贴的还找个“争风吃醋”的由头,她内心里柔情涌动。

    “大不了以后在榻上都由着他便是。”陈夕凤轻咬着嘴唇,美眸看着灯光下和姐妹们谈笑风生的张昭,心中暗道。

    夜色渐渐的深下来。

    …

    …

    张昭将武安侯府世子郑宏阉割掉的事迅速的往京中各处传扬。不久前东楼里那么多双眼睛看着的。

    晚上八时许,城南的武安侯府中鸡飞狗跳。被阉割后奄奄一息的郑宏被他那些长随们带回到府中。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砸在武安侯府中的众人身上,各自反应不一。

    不管郑宏在外面是不是混账,他在武安侯府中那确实算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这是很正常的,否则他那种混不吝的性格如何养成的?

    对武安侯府的老太君,也就是武安侯郑英的老娘而言。郑宏是她的乖孙子,未来侯府的继承人。对郑英的夫人而言,儿子是她下半辈子生活的保障。

    郑宏已经二十出头,在府里的东路居住。被下人们抬到住处,侯府里的女眷们已经全部赶过来。

    “呜呜…”

    屋中的女眷、丫鬟们看着床上郑宏不断叫疼脸色卡白的惨状,凄凄惨惨的哭着。

    郑府的老太君是一个瘦小的老太婆,手里拄着拐杖,坐在床前的软凳子上又急又气的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这姓张的小子竟然敢伤宏儿。去把你们老爷叫进来。叫他进来。”

    在来的路上,她已经被丫鬟们告知情况。京中这两年新近崛起的新贵新秦伯张昭因一个名妓和世子争风吃醋因而动手。

    郑夫人在一旁抹着眼泪道:“母亲息怒。老爷正在前面商议对策,定不会叫那小贼子好过。”

    老太君顿着拐杖,咚咚的作响发泄着她心中的愤怒,恨声道:“好,好!我们武安侯府自太宗皇帝起就封爵,传承百年,那姓张的小子算个什么东西!”

    …

    相比于后院里喊打喊杀的气氛,前面武安侯郑英的书房中气氛就要凝重的多。

    烛光驱散着夜色。郑英在书房中来回踱步。次子郑纲、和两名幕僚都在。跟着长子郑宏去青楼的长随头目正跪在书房中。

    郑英反复的询问之后,忍不住再一次的道:“你确定。张昭上来就动手?”

    长随头目用力的磕着头,抽泣的道:“奴才确定。千真万确啊,老爷。张昭连给世子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就让他的亲卫首领王武将世子拿下。那王武是军中高手,世子固然习武哪有反抗的实力?拿下后张昭就要阉…”

    中年幕僚摆摆手,制止长随把剩下不雅的话说出来。这个时候就没有必要往侯爷伤口上再撒把盐了。但他同样也没有出声,因为事情非常的棘手。

    “唉…”郑英喟然长叹,四十多岁的人在夜里烛光下看起来瞬间衰老了几岁,“张昭这是在报复啊!”

    他就算再怎么自欺欺人,心里还是明白,张昭根本就不是为一个花魁阉割掉他的长子。而是因为他儿子在今年冬季一直在骚扰张昭的侍妾。

    然而,这种官司打的御前都是没用的。且不说张昭的圣眷,这事明显算是张昭的反击,就算要处罚,事已至此,能把张昭如何?

    而他心里想的更深一层。

    他和张昭关系一向不佳。在朝政中颇多争执。他根本不认同张昭的军事改革。年前京中对张昭一片喊打喊杀之声,武安侯府在里面没起什么好作用。

    那么,张昭这是将矛头对准他了啊!

    中年幕僚拱手道:“侯爷…”他听得出来郑侯爷的压力。确实,张昭回京之后立即就取得天子的“谅解”,天子给出明确的信号,封赏他为一等伯。这样的圣眷,这样的兵权,张昭针对武安侯府,那他的东翁怎么可能没有压力呢?

    郑英摆摆手,情绪阴沉的道:“派人到顺天府警察局报案吧。我儿子被人阉割,这算得上大案的标准吧?不管怎么样,总要让张昭付出点代价。另外,帮我联络一下英国公、成国公府,把事情说一下,看看他们怎么说。”

    张昭带来的压力是很大。但他身为人父,退无可退。而且,他这般被羞辱心中又岂能不恨?

    很快,中年幕僚就安排下去。数名老仆分头消失在夜色中。

    …

    …

    腊月二十七日京中衙门早就封衙。但警察局中还是有人在值班。越是到春节越是案子多,事情杂。

    顺天府警察局的首任局长便是前东城警察局的李道立,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他是正七品的御史转为正五品的刑名官。看似耀升四级,但是按照大明朝的官场逻辑,完全不是这样。

    要知道都察院御史乃是言官,是清流。而顺天府下属的刑名官连第二等的六部官员都算不上,几乎可以称之为浊流。这最多只能算持平的调动。

    然而,在东城警察局的位置上干的不错,他现在已经升任正四品的顺天府警察局局长。仕途前景豁然开朗。

    李道立是首辅李东阳的门生,他在大半夜里接到下属送来的消息,想一想,吩咐道:“这案子请府尹决断。”

    随后把消息送往李东阳府中。

第五百九十四章 不知去向

    小时雍坊,李府。

    李东阳成为首辅之后比次辅时更加的繁忙,而他的身体也愈发的出现问题。

    在原本的历史中,李东阳在正德一朝堪称大佬中的大佬,刘瑾刘公公都被他弄死。他于正德七年致仕,死于正德十一年。但事实上李东阳在弘治十四年时就开始不断的上书请求乞骸骨,但弘治皇帝没有放他致仕。

    “咳咳…”李东阳轻微的咳嗽,用手捂着嘴,看向倒书房中打断他会客顺序的继子李兆蕃。

    “大人,李局长派人来传讯,今天晚上七点许新秦伯张昭在东楼里因一个花魁和武安侯府世子郑宏争风吃醋,他命人将郑宏给阉掉。武安侯府现在到府局中报案。他已经吩咐属吏明天将案卷送到胡府尹那里去。”

    李东阳一听到“张昭”两个字,眉头立即皱起来。这不怪他敏感。因为他确实有很多“事情”要和张昭协调。而张昭在面圣之后立即就搞事,这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了。”

    …

    …

    在李东阳接到消息的同时,英国公府、成国公府也接到武安侯郑英送去的消息。

    很明显,武安侯郑英想要给他的儿子讨一个公道。而年前曾经不同程度表达对张昭不满的英国公张懋,成国公朱辅在此时同样保持了沉默。

    张昭一石激起千层浪,但京中压抑的氛围并没有立即的在当晚爆发出来。而是消息不断的乱串。

    这很正常。

    武安侯府拿什么和张昭刚正面?

    按照大明朝武勋的待遇,基本上各府中都养着有家丁,从五十到几百不等。

    武安侯府确实可以纠集奴仆去找张昭的晦气,这叫走私下“协商”的渠道。但是打的赢吗?

    打不赢的!

    天明时分,顺天府府衙中,府尹胡溥接到警察局送来的案卷。钦天监测算的黄道吉日腊月十八日就封衙不办公。但是身为府尹,胡老大人哪里都去不了。他的家就在府衙中。

    所以,李道立属下的小吏过来送案卷肯定是能找得到人的。

    胡溥在后堂里看着案卷,旁边一名师爷侍立着。

    明朝的官场,官位卡的非常严,佐贰官很少。所以主官们通常要自己请几个幕僚,分别执掌刑名、钱粮、交际等事务。

    师爷道:“老大人,这案子很棘手啊。”

    胡溥点点头,喝着茶,动作缓慢。

    他弘治十三年就在当顺天府府尹,如今还在这个位置上干着。这是不符合常理的。主要是中间张昭搞各种改革,朝廷内外都希望有一个老成的大臣坐镇。胡老大人就是个“稳重人”。

    师爷道:“张子尚敢当众伤人势必是准备。什么争风吃醋,这骗得了谁?老大人处理此案需要小心,别卷进朝争之中。”

    胡溥“嗯”一声,琢磨一会,道:“案子还是查的。京师发生这样骇人听闻的案子,虽然归他们两府之间私下的矛盾,还是派人去问一声吧。”

    …

    …

    胡溥表态接下这个案子。李道立于第二日就带着麾下的警察到城北小安镇的新秦伯府查问情况。

    张昭到是很客气的将李道立李局长请到客厅中。吩咐随从上茶,沉静的道:“李大人来我府中有何贵干?”

    这话说的有点不那么客气。因为,长期以来张昭和李道立算是同一战线上的同志。之前李道立还询问李东阳要不要他来充当代表私下里沟通一二。

    但是,李道立今天摆明上门是公事。而且,张昭正处在和首辅李东阳隔空博弈的阶段,他不拒绝李道立来调查昨晚的案情,但不可能笑脸相迎。

    李道立三十岁许的年纪,一身正四品的绯袍,这算是国朝的中层官员,笑着道:“武安侯府到府局报案,府尹指示我们查一查这个案子。下官冒昧来访,还请伯爷见谅。敢问王将军和那名下手的亲卫可在,可否请出来一见。”

    张昭睁着眼睛说瞎话,“王武回新军营了。你们自己去找他。至于许杰,他自知罪过深重,昨晚连夜出府不知道去向。”

    人为他做事“抗雷”,他当然得知道其名字。

    李道立一愣。他是真没想到张昭的态度这么强硬,想一想,对随行的文书、警察们挥一挥手,再重新的和张昭见礼,拱拱手,迷惑的道:“子尚,你这是要闹那般啊?”

    他昨天晚上派人通知李府。但他的老师并没有给他新的指示。他只能自己去揣测张昭的用意。

    按照常规来说,张昭应该还是会把亲卫叫出来给他问一问案情。案情本来就有争议的吗?哪里一下子就定罪的?但张昭直接摆出一个不配合的态度。

    这透漏出来的就是强硬啊!

    试想,顺天府警察局的人员能进的去新军营?且不说能力的问题,就说能强闯进去,搞不好还会被新军营的驻守部队以“刺探国家机密”为由给毙咯。

    新军营里面的研究院研究的都是军国重器。在去年平定奴儿干都司的战役中火炮大显身手。无论多么坚固的堡、寨在火炮面前都是渣渣。这不是机密什么是?

    而“许杰”此人更是亡命天涯。换言之,这官司就是打到天子面前去张昭的意思还是保人。

    张昭笑笑,道:“李局长,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我稍后会给首辅老大人报备一声。”

    李道立苦笑一声,“好。”心知自己这是份量不够,想当年张昭的院试还要他当场回旋一二呢。

    待李道立告辞离开后,张昭派长随丁赞去叫李幽来他府里一趟。天寒地冻他就懒得出门。

    李幽于中饭后到来,进门见着张昭先是拱手一礼,解释道:“我不在府中,往城东的镇子里去了。来的有些迟,望子尚兄见谅。”又笑道:“子尚兄做的一个好局啊!”

    昨晚的事情,他这种在京中消息灵通的人士自然听说。

    张昭给李幽说的一笑,招呼他落座喝酒,道:“我想请子远给李阁老传一句话。就说:我建议你去国子监读书。”

    “就这?”李幽对前途还是很上心的。而他的前途需要张昭先给他一个准话他才好和李阁老去说。

    张昭微笑着点头,“你这么说,李阁老自然明白我是什么意思。”

    李幽想一想,不明所以,拍手痛快的道:“好。我这去说。”

第五百九十五章 调解失败

    李幽从张昭府中出来,从城北的安定门进城,在街边随意的找家陌生的酒楼吃午饭。

    一壶美酒,半斤炖得烂熟的酱牛肉。

    吃的很畅快。

    酒足饭饱后,他往小时雍坊的李府中求见李东阳。之所以要先吃饭,盖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得到李阁老的接见。肚子里有食物总归舒服一些。

    不过这一次李幽搞错了。他下午两点许到李府,约四点许就被安排着去见李阁老。

    虽然等了一个时辰,但这个速度相比于那些通常要等两三天的人还是非常快的。国朝的内阁首辅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见的?

    腊月二十八日的下午,李府之中依旧是宾客如云。时年五十七岁的李东阳带着轻微的咳嗽参加过一个文学聚会后,转而到一处静室中接见李幽。

    “子远,坐,坐。”李阁老走进静室里,笑呵呵的对起身相迎的李幽向下做个手势,坐到静室的主位中。

    随行的老仆带着小厮们送来两杯清茶。

    “子远决定去哪里任职?”李东阳性情诙谐,与人相处能让人如沐春风。

    李幽拱手道:“阁老,学生上午被张子尚叫到府中,他让我来和阁老传一句话:他建议我去国子监读书。”

    李东阳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收,“哦?他真这么说?”

    李幽点头,“是的。”

    他其实有点怀疑张昭还是想推国子监改革。也就是让国子监生们可以自由的出入国子监,为京师发展提供足够的读书人。同时,毕业后可以参加会试,或进入官场。

    之前张昭推行过国子监改革,但是最终失败。

    他当然知道张昭把武安侯世子郑宏给阉割掉是“示威”之举,非常精妙的布局。问题是,张昭推国子监的改革,和他目前的局面有什么联系?

    张昭现在的问题应该是要和李阁老谈“交权”的问题吧?

    李东阳沉吟了几秒,道:“我知道了。”他还是没有直接给回应。

    …

    …

    腊月二十九日,张昭把武安侯府世子郑宏给阉割的第三天,京中的豪门、权贵、重臣们基本都收到这个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的人反应各不相同。但毫无疑问,这件事给那些曾经围攻张昭的人们带来的冲击是非常大的。张昭意欲何为?

    临近春节的时间节点,仿佛喜气、平静的湖面上藏着逐渐变得凶险的暗流。

    英国公的第三子张铭在午后的阳光中乘坐着马车连夜绕行到城北小安镇的新秦伯府。

    马车行驶在小镇的水泥路上。

    镇中年节的气氛已是非常浓厚。空气中弥漫着鞭炮的味道。三两个小孩手里拿着风车、糖人嘻嘻哈哈追逐着从两车道的马路中横穿而过。

    张铭二十出头的年纪,坐在马车中透过单向玻璃看着这轻松、童真的一幕,却是悠悠的叹口气,心情沉重的走下马车。

    他来新秦伯府自然是昨天就拿拜帖通知过张昭,否则就恶客上门。本来以张昭和他的私交,他随时可以来。但是郑宏骚扰陈掌柜、张国舅霸占美食镇商铺的事情上,英国公府保持了沉默。这关系就疏远了。

    片刻之后,张铭就被仆人带到张昭的外书房中。

    张昭稍后就从回廊处走进来,客气的拱一拱手,见礼道:“张兄。”

    张铭年纪比张昭大,但是却不敢托大,赶紧回礼,寒暄两句,喝着茶苦笑道:“张伯爷,你这报复太吓人啊!武安侯前晚派人到我们府中通知我父亲,请他主持公道。据我所知,他还往成国公府派了人。”

    张昭道:“哦。所以张兄今天是来主持公道的?”

    “岂敢?”张铭听得出这话里的火气,起身肃容道:“张伯爷,之前没能阻拦郑宏、张鹤龄,这是我们府上的不对。我在此向你赔礼道歉。我愿意到皇家军事学院读书。”

    张昭点点头,拿起茶杯徐徐的喝茶,没吱声。

    张铭知道张昭这是不满意,叹口气,硬着头皮道:“张伯爷,我父亲让我私下里问一问,这事你打算做到什么程度?武安侯府自靖难时传下来的爵位,百年武勋总归有些人情、底蕴。狗急也会跳墙的。”

    这话是提醒的意思。

    张昭将茶杯放下,看着面前站立着的英国公第三子,道:“国朝边疆不靖,武安侯这等人才留在京中有些浪费。呵呵。我觉得他去南边吃几年土比较合适。”

    张铭无奈的摇摇头。武安侯在京中待得好好的,这花花世界啊,如何愿意去南边吃土?而且去南边还要被文官管着。现在的南京兵部尚书王轼,德高望中。

    但是他今天来只是问一问张昭的打算,而不是来“劝架”的。他父亲预估张昭不大可能卖英国公府面子。只看张昭下手之酷烈就知道他心中有何等的火气。

    当然,他今天来张昭府上就是一个姿态。任务就算完成。他到底有没有做调解劝张昭外界就不得而知。武安侯也不可能找张昭质对的。

    张铭和张昭闲聊几句,告辞离开。

    …

    …

    张铭于腊月二十九日拜访张昭的消息随后传出。英国公,大明军方第一人在此事上调解失败。

    谁都不知道事情接下来将走向何方。京中的气氛在某个层次上而言仿佛更凝重了一些。

    大年初一的清晨,群臣要前往皇极殿向天子朝贺“元旦”。

    张昭早早的在婉儿和俏丫鬟冯夕夕的服侍下穿好绯色的官服,乘坐马车进城参与正旦的大朝会。他人在京中,这样的大朝会肯定是免不了的。

    午门之外的两排房屋中,两千余名在京的文武百官汇聚。相互交谈除开新年的话题就是张昭和武安侯府的冲突,闹的沸沸扬扬啊!

    “新秦伯当真是爱美人的性子啊。不仅仅是悍然阉掉郑世子给爱妾出口恶气,还顺手把一个花魁娘子收入囊中。艳福不浅。”

    “哈哈!京中某些人当引以为戒,不要再重蹈覆辙。新秦伯府的美妾惹不得。”

    “听闻英国公亲自出面调解都失败。这些下武安侯要坐蜡了。府局那边也就是问问。那李局长是李阁老的门生,必然是不会卖力气的。李阁老将来还多有仰仗新秦伯之处。”

    “嘿嘿,那可说不准。李阁老最近可是要压一压新秦伯。”

    这样的议论不仅仅是在中低级的文官们中,同样存在于翰林们、御史们、武勋们之中。今日大朝会京中的武勋们都有机会来参拜天子。

    一帮人正议论时,午门城楼上的钟声响起,午门打开。

第五百九十六章 你恶心不恶心?

    正旦朝天子,满殿俱公卿。

    张昭在武臣的序列中,跟着辅臣们一起向弘治天子朝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呼万岁之后,便是由礼部尚书张升宣读贺表。

    接着有朝鲜、东瀛、安南、暹罗、哈密、土鲁番、撒马儿罕的使者入贡。

    煌煌上朝的氛围营造的十足。

    稍后大朝会结束,弘治皇帝离开奉天殿,回宫中参与各种皇家的庆祝新年的活动。

    文武百官则是各自退场。不少人的眼光都看向武臣序列。武臣之首自然是英国公张懋。他的年纪、资历、圣眷都是国朝第一。南京守备魏国公府也比不了。

    而英国公之下的便是成国公朱辅。再就是新秦伯张昭。张昭的旁边就是武安侯郑英。

    方才自午门进来,横穿奉天门前的广场,再过奉天门到奉天殿中参与大朝会一路上都有纠仪御史盯着。百官根本不存在交谈的可能。那现在都已经退朝,该发生点什么了吧?

    张昭在班列着等着前面的辅臣:李东阳、谢迁、焦芳先退走。心里略微有点感叹。他刚才发现弘治皇帝的气色不如他回京后腊月十八日陛见之时。

    这位“仁君”即将迎来生命的终点。

    平心而论,弘治皇帝对他还是非常不错的。至少他提出的一些建议弘治皇帝都按照他说的给予方便,而且为他抗住很多朝中的非议。所谓圣眷,不就是皇帝在面对别人议论他不好时选择信任吗?

    张昭其实在“工作”之外,和弘治皇帝接触的并不多。反倒是和朱厚照一起厮混过一段时间。他之前在东宫当差有时间,和朱厚照处的不错。

    正想着,耳边传来一个声音,压抑着愤怒,“新秦伯,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交代?”

    张昭看着身前一身绯袍阴沉着脸的武安侯郑英,淡淡的道:“武安侯要什么交代?本伯所爱慕的花魁给你儿子当众辱骂‘婊砸’,本伯仅仅只阉割了他已经算是手下留情。”

    仅仅只是…,武安侯郑英只感觉一股怒火径直冲到脑门上,右手忍不住握拳,但克制着没有挥上去。

    众所周知,张昭虽然是国朝第一名将,杀伐果断的统帅,但他本人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只是郑英也不是什么彪悍武勇的武勋。他的爵位是继承他老子来的,这么多年下来一身武艺早就荒废。大明的武勋流行的是儒学。他四十多岁,张昭年方二十。

    他这一口恶气上头,但一拳头就是下不去。怕打不赢反被揍啊!

    郑英拿手指着张昭,气急的道:“你…你如此流氓的做派,今后还有谁守朝廷的规矩?法律都是摆设吗?”

    张昭眼皮子都没翻一下,冷漠的道:“你儿子不是还没死吗?”

    搞政治暗杀,这是要受到庙堂上所有重臣排斥的。这是属于掀翻桌子的做法。,超出政治博弈规则之外。

    而这种做法带来的必定是同僚们集体的排斥,那他的政治生命也会行将结束。

    所以,张昭这话还是在堵郑英。

    郑英气的浑身发抖,“你…你…”半天说不出一句图囵话来。看起来很可伶。这被新贵张昭欺负的!

    张昭毫不留情的拆穿道:“武安侯,你演技不过关,别装做一个被欺负的弱者的样子!当做满朝文武的面,你恶心不恶心?你儿子平时在京中是什么模样你心里没谱?你武安侯府百年世族,作威作福的事情做的少了?”

    说着,甩袖离去。

    武安侯郑英愣在当地,满脸燥的通红。

    …

    …

    张昭和武安侯郑英在奉天殿中当众争执起来,当然是引得殿中文武百官围观。

    两千余名朝官自然不会都在奉天殿内,位置站不下。所以拥有围观资格的还是朝堂上那些有分量、名号的官员们。

    譬如翰林、御史老爷们、六部的主事们,还有武勋集团中在都督府里挂号的武勋、勋戚如长宁伯周彧、张鹤龄兄弟等人。

    站在班列远方的御史们旁观着两人争执,肆无忌惮的谈论着。

    “郑英这是束手无策啊,拿张昭没有办法。当面要一个说法都没结果。”

    “他还能怎么样?那位张大帅是好惹的?明着说是因为名妓争风吃醋搞出来的事。实际上怎么回事,你我都知道。嘿,他儿子色迷心窍竟然去纠缠张昭的妾室。”

    “武安侯世子简直是个败类。纠缠他人妾室这还了得?还要不要脸?养不教,父子过。”

    “本朝武勋不要脸的事多了去。他们在乎这一两件?而且,你们焉知这不是武安侯指使的?年前的风波你们都是知道的。”

    “哦…,难不成他父子二人也有如焦阁老父子一样的爱好。”

    传闻焦芳和他儿子曾共用一个歌姬。这简直是道德败坏的楷模啊!令人唾弃、鄙视。

    这面话题刚歪,武安侯郑英就开始他的“表演”,接着张昭就拆穿他。等张昭拂袖往殿外走时,御史们这里是哄然炸裂开,热闹的如同菜市场。

    “喔喔…”

    “你恶心不恶心”这话骂的真是酣畅淋漓。话说武安侯郑英的演技确实很尴尬!

    一名三十七八岁的老御史摇头晃脑的感慨道:“张子尚果然还是那个人。这话很犀利啊!可惜了,他竟然转去带兵。要是来干御史保管是业绩出众。”

    “老于,你这是瞎扯淡。张子尚如今的权位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御史吗?”

    …

    …

    奉天殿中喧闹的场景张昭没去管,心中略微舒畅少许。他内心里对金凤其实非常在乎的。这是他第一个主动约会的女子。

    当然,阉割武安侯世子的事并不单纯的只是为报复。可惜郑英等人没有明白这一点。

    奉天殿外的官员们正陆陆续续的散去。和熙的冬日阳光之下,寒风扑面而来。张昭还没有走下台阶,就给等候在殿前的首辅李东阳叫住,“子尚,且慢。老夫有事和你商量。”

    事情总是要有一个摊牌的时间节点。李东阳选择在奉天殿前当众和张昭开始“协商”交权的事。

第五百九十七章 协商(上)

    按照紫禁城的格局,群臣从奉天殿出来出宫的唯一线路是先穿过奉天门,再选择沿广场往东行出东华门,或者西出西华门。

    李东阳在奉天殿前把张昭喊住,两人慢慢的往前走去,边走边谈,“子尚,你腊月份回京,很多事情都因年节而没有交割。今日既然遇到,老夫和你谈一谈。”

    李东阳自称“老夫”,略显倚老卖老,但这还算一个比较亲近的称呼。若是自称本部、本官那就是公事公办。

    张昭微微落后半步,以示尊敬,道:“元辅请示下。”首辅可以称为“首揆”、“元辅”。

    李东阳微微一笑,道:“天子和朝廷自定下东线战略后,你率部先后扫平朵颜三卫、原奴儿干都司之地,于国有大功。只是去年国中多灾,朝廷财政紧张,对你的赏赐只是名爵。老夫今日可以在此承诺,指定大明皇家银行承销朝廷各部门的债券。”

    张昭给承诺都搞的愣了一下。

    他又不是什么金融精英,对银行、金融的事情一知半解,只知道一些个表面的东西。

    譬如,他用后军都督府的名义发行战争债券,抵押物是大宁都司、辽东境内的矿山,承销商就是大明皇家银行,公开的拍卖地点是大明证券交易所。

    而大明皇家银行作为承销商,在销售面值484万两白银证券中包销的费用是2%。

    也就是说大明皇家银行仅凭借着组织印刷、销售等等工作,就可以赚取9.68万两白银。将近十万两白银啊!人工、印刷成本能有多少?可谓是赚的盆满钵满。

    而现在内阁首辅李东阳想要以此方式“酬功”。李阁老当然不是对张昭妥协,给张昭这么大的好处。

    别看弘治皇帝出手很大方,给张昭随手赏赐就是一万盐引,价值近四万两白银。但明廷从来没有对哪个将领一次性赏赐十万两白银或者价值等同的绸缎、锦帛等物品。

    这里面有几个比较复杂的因素。

    第一,李阁老不把承销官方债券的权限给张昭,张昭就不能发吗?他之前不就是以后军都督府的名义去发行债券赚上这么一笔?

    第二,朝廷的大战不可能年年有。市面上也没有那么多钱借给张昭。这几百万两银子债券的大手笔不可能年年都有的。

    第三,朝廷其他部门发行债券,数量绝对没有弘治十五年的战争债券这么大。而且还存在发行失败的风险。交给大明皇家银行包销,算是各取所需。

    所以,总得加起来说李阁老承诺给张昭的“利益”并没有每年十万两这么夸张。

    但是,但是…

    张昭压着心底的欢喜,保持着脸色平静,拱手道:“谢元辅。”

    他一直想把大明皇家银行搞成大明的中央银行。然而,这个职能天然是归户部所有。

    不过稍微了解现代国家的财政制度就明白:财政部和央行是两个部门。所以,他还是有机会的。

    那么一家银行如何才能被称之为央行?

    它有三大典型的职能特征:第一,货币发行权。第二,国家的银行。第三,银行的银行。

    此时,大明皇家银行已经拥有货币发行权。和户部共同拥有铸造银元的权限。这是弘治皇帝给张昭的权限。但是张昭给的理由是:加快推广银元。

    第三条“银行的银行”,这就不必去说。此时明朝的银行、当铺、钱庄都是可以相互借贷的。大明皇家银行天然拥有借贷给其他“金融机构”的权限。

    只要占据的市场份额足够大,资金足够的雄厚,这一条就算是拿在手中。

    第二条“国家的银行”,就是李阁老现在给他的说的:代理国库、代理政府债券发行等。这条权限他基本拿到一半。

    如果户部以大明的税收做抵押,准备搞财政赤字进行经济扩展,让他帮忙发行债券,那他就是在履新央行的职能!

    …

    …

    李东阳根本没有意识到他送给张昭一张什么样的牌,其实甚至是张昭他都不懂成为“国家的银行”之后如何扩张大明皇家银行的“职权”,但没关系,有专业人士嘛!

    他只需要抓大的方向就行:大明皇家银行的股权要调整了。他和卢员外卢奉九一分成的股权比例现在不合适。

    李东阳笑呵呵的道:“这是你应得的奖赏。你的征虏前将军印早归还给朝廷,其余的职权老夫也准备在元宵之后下公文收回。东北已经设四个布政司和一个都司,与战时的情况不同了。”

    “其余职权”这是一个模糊的话,属于话术的一部分。张昭哪里肯给李阁老“糊弄”?一副忠臣大义凛然的神情,说道:“元辅所言是题中应有之义。

    下官曾在御前会议向朝廷承诺,要给国家新增二十万在籍百姓,如今可以交差。还请阁老督请户部派员接手。后军都督府的籍册、官吏、财务都有统计。下官也是了却一桩任务。

    不过,下官有几个小小的请求,还请元辅斟酌。”

    李东阳眼睛眯一下,站在奉天门前,回身笑着道:“你啊…,说吧!”

    张昭的话说非常客气。但是,所谓的“斟酌”就是在变相的提条件。因为张昭已经明确的展示出他有掀翻桌子的能力、意志:武安侯府世子被阉割,凶手不知所踪。

    这也是李东阳现在正和张昭当面“协商”的原因。换做单纯的一点武将,李首辅直接给你把利益全部吞下去。

    张昭道:“所有在籍百姓,下官当日为开垦荒地给予的是三年免税,日后三十税一,再无其他任何苛捐杂税的政策。下官恳请阁老延续此策。”

    明朝的事情有时候非常的操蛋。

    比如崇祯年间,李自成在京城里抄家抄出七千万两白银,江南更是富庶不可言,秦淮河上有八大名妓闻名遐迩,娱乐产业如此发达,江南会没钱?

    而崇祯皇帝却只知道按照文官的思路去找百姓加税。

    这扯淡不扯淡?人家末代皇帝都知道“卖官卖爵”来糊弄个十几年时间呢。

    大明朝只要财政有缺口,就找百姓加征税收,越加越重。所以崇祯皇帝死,士大夫有悲痛者、赴死者。但这真的是末代皇帝,有其过错的地方。

    从情感上来说,大明亡的实在太可惜,这辉煌的文明毁于一旦啊!从历史唯物主义的角度而言,你让人民活不下去,那真的就只能下台。

    正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李东阳微微皱眉。

第五百九十八章 协商(下)

    李首辅当然要皱眉。

    二十万在籍百姓,提供给朝廷的除了春秋两季的税收,还有做徭役的人力,以及其他的苛捐杂税。现在张昭一张口就只给朝廷“三十税一”的农业税,这还搞什么?

    张昭心里轻轻的叹口气。这倒不是他认为他自己道德高尚,而李东阳人品低劣。

    李东阳现在是首辅,当着大明的家,当然希望财政改善。而财政改善就是要增加“自耕农”。这是最直接的手段。位置不同,立场不同罢了。

    张昭要对他当时的承诺负责啊!这就是他的难处。不能拍拍屁股回到京城升官发财就算完事。他得对那些军户们负责。

    同时,张昭感叹的还有见识的问题。

    儒家士大夫似乎只有宋朝的文官们才懂得大量的征收商税来填补国库漏洞。大明朝作为一个农业国,还没有完成工业化,农业税当然是不能免的。但是,可以减轻百姓的负担,以商税弥补之。

    至于工业化所需要的资本,西方能满世界的抢,劳资抢不得?

    张昭劝道:“元辅,放水养鱼啊!百姓之苦相信元辅深知。当前先蓄养民力,发展工商业。下官保证东北四布政司的商税会让朝廷在未来收益良多。”

    李东阳沉吟数秒,直率的道:“子尚,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老夫也有难处。去岁以来数省受灾,多少百姓等着朝廷赈济,仅仅是免掉去年、今年的赋税是远远不够的。

    今年开春之后,受灾的各省必定会青黄不接。届时百姓流离失所,卖儿卖女。朝廷现在就要做好准备。

    老夫已经打算通过大明皇家银行发行一百万元的债券。寅吃卯粮,将来也要有还的。最终就要落在东北这二十万户的百姓赋税上。三年免税这可以的。但之后不能再免了。”

    李阁老将承销朝廷各衙门债券的“资质”给张昭,当然也是要他办事的。这里面的套路一环连着一环。

    张昭无奈的道:“元辅,下官建议将日后的税率调整为二十税一(5%)。但杂税、徭役等等还请朝廷一律免掉,只收农业税。”

    这个提议基本相当于日后太岳相公的“一条鞭”法。一条鞭法的诞生其实是有其历史背景的。在商品经济发达的明中后期,朝廷的各种征调、徭役,都是允许用银子来替代的。

    举个例子。譬如:明朝有征调全国工匠到京师服役两个月的条例。远在湖广的工匠们不愿意到京师去,千里迢迢,还有各种花销。在明中后期时是允许向官府缴纳一定数量的银子,就可以免除掉。这银子是作为朝廷在京中雇佣工匠的开支。

    成化年间,折银就已经是非常通行的做法。历史文献中有记载。

    李东阳心里微微一动。

    朝廷发行债券最终是要以银元来偿还的。所以赋税、徭役全部转化为银子他能接受。但是把徭役废除之后,地方官很多事都做不成。而且地方财政需要拨款。

    (注:明朝的县衙等处会征发民壮来效力。)

    一旦无法禁止地方上征发徭役、免费的人力,他加征春秋两税到5%,可能会成为恶政。

    “此事容后再议。老夫要查找数据,征询意见。你还有什么问题?”

    张昭道:“东北四布政司先期招募的官吏还请元辅同意维持原职并进入大明的官场体系之中。”

    张昭假后军都督府之名,在京师中搞考试招聘官吏,基本都是七品以下的绿袍杂职官,还有不入流品的小官,还有大批做事的吏员。这些人很多并不一定有读书人的背景。

    比如:童生、秀才之内的。搞不好还有账房、小吏、学徒出身的。

    张昭当时考试题目相当于是小学毕业考试的水平。考的是语文、数学、思想政治三门课。这和传统的考试主考经义、八股、策论完全不同。

    另外,张昭还任命了大量的土官。而且是在典史、主薄、县丞这样的位置。

    李东阳点点头,“为稳定计,理当如此。此事朝廷会充分尊重辽东巡抚的意见。”

    都是一些杂职官,小吏。并不影响士林的利益。流转起来最多也就到一个县令的位置。他犯不上卡着。

    张昭松口气,躬身道:“谢阁老。下官希望将幽州商行的利润逐步过渡给户部。当下,战争债券还需要偿还。还有各部的军费还在核算中。”

    李东阳见张昭一点点的提要求,他心里还是些意见的。毕竟他还是做了让步的。但最后这一个问题,却是让他心中舒畅。甚至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当做他的政绩。

    幽州商行隶属于后军都督府。深度的参与大宁都司、东北四布政司、奴儿干都司的商业贸易,一家独大。并且各矿山的收益都是划归在这家商行中。

    利润非常高。这可以从它缴纳的商税中可以大致的推算出来。

    幽州商行的主要职责就是张昭刚说的两个:军费、战争债券。

    张昭手里握着兵权,还有财权,这就就非常的恐怖啊!令京中有流言说他是“东北王”。

    李东阳其实根本没计划张昭会把这一块利益交出来,他还打算日后慢慢的侵蚀掉。毕竟朝廷占着大义的名分。

    没想到张昭直接提出要逐步交给户部。

    “子尚心中有国家啊!”李东阳的笑容越发的和熙,笑吟吟的道:“国子监改革的事情你先将你的意见上书给朝廷。”潜台词是他会支持。

    张昭和李首辅达成协议,心情也十分畅快,躬身道:“下官谢元辅支持。”

    …

    …

    张昭和李东阳在正月初一的上午阳光中在左顺门前道别。他站在文华殿前的广场,回首眺望着巍峨、庄严的三大殿,心中有些感慨。

    从年前京中的舆论态势来看,朝廷之中包括京师很多人都是将他看做成武勋集团的新旗手、军头。

    但其实,他一直都主张军队应该控制在朝廷手中。更准确的说,他认可五军都督府受大明内阁的领导。所以,幽州商行他是准备逐步移交给户部。

    他回京之前,把辽东军洗成清一色为增强自己的实力,来应对京中以及日后要面临险恶的局面。但他并不想一手操控兵权,一手操控财权,这是取死之道。

    他有两代帝王的信任,要改变大明朝并不需要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种极端路线。

    他有信心改变大明的结局、未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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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帝国的崛起介绍:
弘治十三年夏末秋初,宅男理科生张昭穿越来到明朝。瑰丽的历史画卷徐徐展开。在这繁华,美好,欣欣向荣又潜藏着王朝危机的时代,张昭一路青云直上,手持权柄,上佐天子,外镇四夷,书写属于他的华彩乐章。五千年的治乱循环,明亡后华夏文明的沉沦,我来了,这一切都将改变!推荐九悟完本的老书,均订过万,《奋斗在红楼》九悟书友群:312484933.进群验粉丝值。只要订阅了九悟的书即可。明帝国的崛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帝国的崛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帝国的崛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