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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尔诺     纵横商路txt下载     纵横商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11章 没有结果的谈话

    “好吧,暂且相信你一次是发自肺腑之言。”朱翊镠笑道,“那我就不觊觎你的钱了。”

    “多谢潞王爷!”胡逸仙当然高兴,连忙拜了一拜。

    朱翊镠问:“你刚才说有什么忠言要奉劝我呀?”

    “奉劝倒是不敢,通过此事,老朽只是觉得潞王爷可敬,并非外界传言的那样,所以老朽想对潞王爷说几句不中听的话,不知潞王爷是否愿意静心倾听?”

    “说吧!”

    “潞王爷,老朽是北京人,活了六十多岁,恕老朽直言,老朽在京城还没见过,也没听过像您这样张扬行事的王爷。您真的不为自己的前途感到担忧吗?”

    哎!又是这个问题……

    其实胡逸仙刚才一开口,朱翊镠便有一种预感。

    朱翊镠漫不经心地说道:“当然担忧啊,那依大仙儿之见,我应当如何呢?”

    “潞王爷应当低调。”

    “可我天生就是张扬、高调的性格,你说咋整吧?”

    “……”胡逸仙微微一滞,“听说潞王爷连朝廷的俸禄与各项奖赏、补给都不要,那潞王爷到了藩地之后如何生存呢?”

    朱翊镠摊开双手,笑了笑:“我有手有脚,大男人一个,生存难道还成问题吗?”

    “……”胡逸仙又是一滞,“潞王爷总不至于活成普通人吗?”

    朱翊镠反问:“潞王也是人,为什么就不能活成普通人?过惯了皇宫里的生活,去藩地做一个普通人难道不是很好的选择吗?”

    胡逸仙奇怪地望着朱翊镠,感觉很不可思议,问道:“潞王爷最近连续做了几件轰动的大事,莫非就是为了做一个普通人?”

    “多谢你的提醒!”朱翊镠道,“可话都会说,都知道告诉我低调,但如何低调如何活出风采,比如:我该去哪儿就藩合适,在我没有俸禄与各项补给的前提下,又不让参与政治经济活动,甚至都不让出藩地,那我去藩地该做什么,你能给出一些可行性的建议吗?”

    胡逸仙道:“潞王爷,本朝王爷去了藩地,因为不能从事生产,限制又多,所以都比赛生孩子,因为孩子越多,朝廷的俸禄与补给自然就越多,然而潞王爷全都不要,直接将这条路堵死了,老朽实在想不明白。可是,瞧潞王爷的面相、心智,恕老朽斗胆说一句,潞王爷绝非一个甘于平凡的人。”

    朱翊镠嘿嘿一声:“你从哪儿看出我不甘于平凡?”

    “感觉。”

    胡逸仙回道,继而又补充:“老朽的感觉一向很准。”

    “既然大仙儿对自己的判断如此自信,那你说我不甘于平凡,想干什么?以一个王爷的身份,又能干什么?你倒是说啊!”

    “……”胡逸仙再次滞了一滞,“潞王爷聪明,偏偏反其道而行之,这也正是老朽迷惑之处。”

    朱翊镠暗自一笑,嘿嘿,何止你胡大仙儿迷惑?连冯保那么牛叉的人都迷惑茫然不解呢。

    朱翊镠漫不经心地说道:“那大仙儿就继续迷惑吧!反正你也马上要进监狱了,帮不到我什么。”

    “潞王爷,老朽罪不至死,您不是说让刑部酌情减刑吗?”

    朱翊镠不客气地道:“那又怎么滴?你在京城,我去藩地。再说你这种人谎话连篇,谁敢信你?”

    “……”胡逸仙被呛了一下,丧气地道,“好吧,老朽多言!”

    “不过,能得到你这种人的好心提醒,也算很不容易。我由衷地感谢你!”

    胡逸仙鞠了一躬:“不必。要感谢的人是老朽。”

    朱翊镠悠悠言道:“你是该感谢我啊!我这次赔大了,偷鸡不成蚀把米,本想从你那儿弄点钱,结果反被你套住了。”

    胡逸仙不以为意,笑道:“潞王爷,您若是觉得亏,大可将老朽放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为感谢潞王爷,老朽还会奉送给你一万两银子,您看如何?”

    朱翊镠摇头而笑:“算了吧,你还是别祸害人,我收你的银子,放过你,被娘亲知道,又会责备。朝臣那一关更不好过。虽然我本性张扬惯了,但是非黑白、哪些能做哪些不能做,我还分得清。”

    “老朽也只是开玩笑说说,潞王爷不必当真。”

    “……”

    因为两个人身份不同,话题敏感,又来自于不同的世界,两个人注定聊不出什么。

    毕竟,朱翊镠心中有太多的秘密,与李太后、冯保、张居正都不能聊开,又岂会与胡逸仙这个谎话连篇的人讨论呢?如果不是因为眼前十个孩子,他对胡逸仙说的每句话都表示怀疑。

    胡逸仙当然也知道朱翊镠并不想与他多言,尽管朱翊镠感谢他的提醒,可似乎也并未放在心上。大家都是聪明人,点到为止。

    也就不再说了。

    两个人重新回到孩子堆里。

    孩子们叽叽喳喳地统一围到胡逸仙身边。

    那个最大孩子陈冉亮陈三代表问道:“仙爷爷,您要去远地,准备何时动身?”

    “马上,越快越好。”胡逸仙如是般回道,“跟随潞王爷进宫讨一张堪合就走。我再提醒你们一次:不要跟来,也不要向潞王爷打听我的去处,待爷爷办完事,自然第一时间赶回来见你们。”

    “明白。”陈三点头道。

    “还有,从今往后,你们要听潞王爷的话。但潞王爷很忙,可能无法分身照顾你们,无论他派谁来监管,你们都要听话,知道吗?”

    “知道。”十个孩子异口同声地答道。

    “你们缺什么,想要什么,可以写信告诉潞王爷,当然如果不着急的话,也可以写信与我诉说,但不可无理取闹,潞王爷给你们,你们就接着,不给你们,切不可纠缠。知道吗?”

    “知道。”又一次异口同声。

    “好了,爷爷要走了。”胡逸仙一摆手道,“将爷爷交给你们的座右铭说一遍给爷爷听。”

    “不许撒谎,做人要厚道。”出奇的一致,这绝对练过。

    只是刚一说完,便听见有孩子哽咽出声。

    “爷爷不要离开我们!”

    “爷爷……”

    “不许哭!”胡逸仙脸色一沉,像一位严父,“爷爷又不是不回来,你们哭什么?爷爷的话难道忘了?”

    “没有。爷爷说过,男儿可抛头颅洒热血,但有泪不轻弹。”

    “那你们还哭?”胡逸仙一本正经的样子。

    孩子们立马儿停止哽咽。

    “爷爷走了!保重!你们好好照顾自己。”胡逸仙拂袖转身而去,也不等朱翊镠。

    因为他实在等不及,就是他转身的那一瞬间,眼泪夺眶而出。他担心这是与孩子们永别。

    被送进刑部监狱,以他犯下的罪,真不敢说何时起是个头啊!

    ……

    。

第212章 管就得管到底(求订求票!)

    出了局儿胡同。

    胡逸仙请示道:“潞王爷,老朽想去看最后一眼故人,然后将他的家事交代一下。”

    “就是那个上有八十老母下有瘫痪儿子的曾经帮助过你的故人?”

    “对。”胡逸仙点头。

    “好!”朱翊镠答应。

    “潞王爷需要去看看吗?”胡逸仙问。

    朱翊镠想了想,“还是算了吧,我不去。”

    胡逸仙忙作出承诺:“潞王爷请放心,待看过故人之后,老朽便立即去刑部自首。”

    “嗯。”朱翊镠一摆手,放胡逸仙走了。又一次相信。

    然而,待胡逸仙走后,付大海疑虑地道:“潞王爷,这个胡大仙儿满嘴谎言,就这样放他走了?”

    朱翊镠不以为然,笑了笑:“难道他还敢跑不成?”

    胡逸仙的人品是值得怀疑,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胡逸仙对这十个孩子很好。他满嘴谎言,可孩子不会。孩子的判断直接明了,你对他好,他自然对你好。

    看得出来,十个孩子将胡逸仙当作亲爷爷、老神仙般,不是一个“好”字能形容得了的。

    付大海不禁又问:“潞王爷,胡大仙儿不是说有很多家底吗?”

    他跟了朱翊镠这么久,虽然尚未摸清这主子的脾性,但朱翊镠此番前来的目的可谓昭然若揭,不就是因为胡逸仙说有家底黄金千两白银万两吗?可是,看这架势……难道要空手而回?

    朱翊镠一本正经地嘱咐道:“不准提家底的事儿。”

    “……”付大海微微点头,很想问为什么,可此事因他而起,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也只好勾头,默不作声了。

    “哦,海子,对了……”朱翊镠忽然眉头一皱,“你请胡大仙儿想还阳的事儿我不追究,可胡大仙儿答应向刑部自首,余生恐怕就要在监狱里度过了。那十个孩子怎么办?将来由谁来照料?”

    付大海弱弱地道:“胡大仙儿不是请求潞王爷帮忙照顾吗?”

    “是啊!可帮忙照顾不是口头上说说就行吧?你看哈,十个孩子生活费需要钱吧?读书学艺也需要钱吧?若由我来照顾,他们依然住在在破庙里穿得破破烂烂像小乞丐似的,那我是不是很没面子?甚至被人说三道四虐待儿童?”

    “那依潞王爷之见……”

    “咱既然答应人家,那是不是就得尽量做好?需要给孩子们每人做两件新衣裳吧,还得需要给他们买几本像样儿的书籍,最好将那破庙改造一番改成新式学堂最好,这样说出去我的面子也好听一些,可这些需要一笔不小的开支。”

    付大海听了,脸色微微一变,他有种不妙的感觉……

    朱翊镠接着慢悠悠地道:“海子啊,这次若非我与小康子及时赶到,你八成会被胡大仙儿欺骗,那他的还阳丹要卖给你一万两银,加上还要吃脑髓,全套下来少说也需要三万两银子吧?”

    付大海眼睛躲闪,支支吾吾地道:“是的,潞王爷。”

    “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是不是会答应胡大仙儿按他的法子来?”

    付大海忙解释道:潞王爷,奴婢说过只会采用猴子的脑髓,断不会用婴儿的。”

    朱翊镠道:“婴儿的脑髓一年下来需要两万多,猴子虽然便宜,可要五六年时间,也需要一笔钱。你既然要答应胡大仙儿还阳,那说明你还有不少积蓄哈!”

    “……”付大海哭丧着脸,有点傻眼的感觉,他的预感完全正确,最担心的事还是会发生……

    付大海又忙说道:“潞王爷,奴婢很穷很穷的,没有多少积蓄,根本就是打肿脸充胖子啊!因为心急所以不要命胡搞……”

    “得得得,你也不用在我面前哭穷了。”朱翊镠有点不耐烦,一摆手道,“怎么说,这次也是我和小康子救了你,多了我也不要,你就捐出一万两银子给那十个孩子,以表示你的爱心吧!”

    “潞王爷,那……好吧!”付大海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想着既然朱翊镠都开了口,那根本不容他拒绝。

    再说了,朱翊镠这回没错。

    错的是他,是他异想天开要还阳,险些被胡逸仙骗惨了。那一万两就一万两吧,只当破财消灾。

    确实,朱翊镠也没有特别离谱要他十万八万的。

    瞅着付大海一副揪心的样儿,朱翊镠道:“一万两多吗?”

    “不多不多……”付大海心痛,但他也只得连连摇头。

    “那你就高兴点,来,笑一个。”

    “嘻嘻。”付大海努力挤出两分尴尬的笑容。

    朱翊镠翻了个大白眼,鄙夷地道:“笑比哭还难看!”

    ……

    刚一回到慈宁宫,正好被李太后撞个正着。

    李太后脸色一沉,责问道:“你们又去哪儿了?”

    “娘,孩儿救人去了。”朱翊镠认为自己这次是去“做好事”,所以底气十足地道,“而且,救的还是孩子,有十个呢。”

    继而将今天遇见胡逸仙的前前后后给李太后讲了一遍。

    只是省略一节:认识胡逸仙是因为付大海想还阳。

    付大海在旁边听着不知有多揪心,但听完庆幸、也感激朱翊镠为他在李太后面前隐瞒此情,不然以李太后见不得大内浑浊的脾气,付大海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李太后一心在十个孩子身上,倒也没有深究胡逸仙的来路,听听完只是疑虑地道:

    “镠儿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又如何照顾那十个孩子?”

    “娘,孩儿自有办法。”朱翊镠胸有成竹地道。

    “娘还是建议你将此事交给相关衙门,让他们负责。”

    可朱翊镠不同意,说道:“娘,孩儿已经答应胡大仙儿了,不能失信于人吧。”

    “可照顾十个孩子,不要精力不要银子吗?”

    朱翊镠带着几分娇气:“娘,这就是孩儿告诉你实情的缘故。相信以娘的聪明才智,应该知道孩儿想说什么吧?”

    “你是想让娘资助他们?”

    “对。”朱翊镠接着又将重修破庙、改造成学堂的决定说了。

    李太后想了想,说道:“资助可以,镠儿的要求娘也可以满足,但求你不要参与此事了。”

    “娘,这回真的不行。”朱翊镠非常果断地拒绝。

    他知道李太后担心什么。

    李太后当然也懂他在想什么,深深叹了一口气:“哎,镠儿为什么总不听娘亲的劝呢?”

    朱翊镠正想解释两句,见一名内侍谨小慎微地进来,禀报道:“娘娘,刑部尚书严大人,请潞王爷过去刑部一趟。”

    朱翊镠当即站起,“娘,那个胡逸仙来刑部自首了,孩儿需要过去调节一下。”

    说着,就往外冲。

    “站住!”李太后当即喝住,“你一个亲王过去调节什么?”

    朱翊镠理直气壮地道:“娘,管那不得管到底吗?”

    “……”

    。

第213章 探监(求订求票支持!)

    李太后跟着也站了起来,疾言厉色地斥道:“你凭什么管?啊?你有什么资格管?”

    哎!看,又来了,老生常谈!

    关于这个问题,朱翊镠实在不愿意再交流再讨论了,包括与李太后、冯保那样亲密的人。

    搞得好像全天下人都知道,只有他一个人不知道似的。

    谁不知道朱明一朝的王爷就该老老实实地当好一头猪?只管吃喝玩乐努力下崽儿就行了。

    可他许多次不断地问自己,还是做不到啊!

    所以朱翊镠凝望着李太后,摸着自己心门口,认真地说道:“娘,孩儿管,只为心。”

    “哎!去吧去吧。”李太后极其无奈地摆手。

    那一声深深的叹,在朱翊镠听来,何止无奈?

    但他还是固执,坚持已见,只是临走时安慰道:“娘,刑部尚书严清素以公正严明著称,既然他让孩儿去,自然不怕被人说闲话,有什么后果孩儿独自承担便是。”

    说完转身而去,但心想严清还真是“不懂事儿”哈……居然请他这个潞王爷去刑部,而不是他那个刑部尚书主动过来汇报……主仆都分不清吗?谁是王?谁是臣?还是说公正严明过了头?

    好在朱翊镠受过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和荣辱观的良好教育,人人平等,不挑剔那些理儿。

    付大海看着朱翊镠笃笃远去的背影,情不自禁地又扭头看了看李太后,也不知道该不该跟上去。

    正自掂量去还是不去,只听李太后说道:“付公公,你随我来,我有几句话想问问你。”

    “好的,娘娘。”如此一来,付大海又开始紧张了。

    不过,这也算是常态。

    自跟了朱翊镠后,付大海经常紧张兮兮的,真个害怕朱翊镠到处瞎折腾,最后整得无立足之地。

    ……

    朱翊镠直奔刑部衙门。

    严清是一个正直的人,反正只要敢邀请,朱翊镠就敢去。

    他可不怕被人议论、攻击,反而还有点求之不得,早就等着那些文臣吐槽呢。

    只可惜,好像离他的目标渐行渐远……以曾朝节为代表敢于弹劾他的臣子并不多。

    也不激烈。

    ……

    到了刑部尚书严清的值房。

    严清首先赔礼道歉,原来他知道自己“无礼”。

    严清诚挚地说道:“恕臣不知天高地厚,居然请潞王爷到刑部衙门叙话,而不是臣亲自跑一趟汇报请示潞王爷,实在臣之罪过!”

    朱翊镠倒也并不真的在意,说道:“一样一样滴,谁让严大人如此公正严明呢?有事说事就好,反正迟早是要来这里一趟的。严大人是不是为了胡逸仙投案自首一事?”

    “正是。”严清朗声回道。

    “他人现在哪儿?”朱翊镠问。

    “在刑部牢房。”

    “我能去看一眼吗?”朱翊镠又问。

    “潞王爷,当然可以,是要现在去吗?”

    “嗯。”

    “好,那让臣陪同,途中刚好可以就胡逸仙与潞王爷叙叙。”

    “我正有此意,走吧。”朱翊镠也不墨迹或见外啥的,实事求是地道。

    这样,两人一道去了。

    途中,严清问了好多关于胡逸仙的问题。只是,有许多问题朱翊镠也回答不了,毕竟他与胡逸仙才刚刚相识,彼此都还不了解。

    而且有些话,朱翊镠也不知道对严清该如何说。胡逸仙不是一个单向度的人,他一个人呈现出了两种不同的人性。

    到了刑部牢房大门口,严清小心翼翼地问道:“潞王爷,关于对胡逸仙的立案调查,是由刑部一手负责,并有刑部说了算吗?”

    “当然。”朱翊镠确定地道,“不然我让胡逸仙到刑部自首作甚?”

    “哦,”严清点了点头,稍作停顿,接着又问道,“那,潞王爷可否透透风声,对胡逸仙一案该作何判定和处置?是重一点好还是轻一点好?是藏一点好还是露一点好?”

    朱翊镠忽然驻足,诧异地望着严清,带着质问的口吻:“问我这些作甚?你不是号称以公正严明著称吗?按照法律程序走就成。”

    “……”严清被小小噎了一下,继而又问道,“那潞王爷的意思是,要秉公执法严惩不贷?”

    “这个……你自己看着办吧。”朱翊镠如是般道,“但我只有一个要求,请不要判胡逸仙死刑,依我看,他还罪不至死。”

    “臣明白。”严清回道,“但臣也有句话想说,如果不是看在潞王爷的份儿上,以胡逸仙的欺诈行为和骗钱的数目,虽然罪不至死,但估计终其一生也难出监狱之门。”

    对此,朱翊镠没有说话,表示赞同。胡逸仙犯下的罪确实不小,以《大明律》判他死刑也不为过。

    在典狱长的引领下,朱翊镠和严清一道进了衙门。

    监狱里的潮气特重,本来阴森森的气氛就让人感觉恐怖,越往里走越觉得死亡之气扑面而来,仿佛这就是走在鬼门关的道儿上。

    胡逸仙被关在一个单间。

    他没有说谎,真的来自首了。

    见到朱翊镠的那一刻,胡逸仙笑了笑,说:“潞王爷,这次老朽没有骗您吧?”

    继而,他猜度地道:“潞王爷旁边这位老先生一脸正气,老朽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就是刑部尚书严清严大人吧?”

    严清点了点头,道:“正是。你送给我投案自首的有关资料与文书,我已经收到并认真看完了。”

    胡逸仙欣慰地道:“好好好!收到就好!”

    严清接着又道:“可是,我有个问题想不明白,既然你自愿到刑部自首,为什么从你的资料与文书上看不到一丝忏悔之心呢?”

    胡逸仙微微一笑,笑中充满了不屑之意,“我为什么要忏悔?应该忏悔的是这个世道,是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官员。”

    “……”严清被怼得一愣。

    胡逸仙接着说道:“你们忝居高位,却将世道与人心引到一个好人变坏人,坏人变得更坏的恶性循环当中。如果世道与人心允许,谁愿意做坏事当恶人呢?所以应该忏悔的不是你们吗?即便我们忏悔,只能救助我们自己,对国家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呢?你们这样的人才是关键。”

    “……”

    。

第214章 请准岳父当老师

    胡逸仙这一番话将严清怼得哑口无言面红耳赤。

    关键他这话似是而非,说对也对,说错也错,如果反驳的话,还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切入点。

    世道不好人心不善,当然与为政者有关,可要说将责任全推到为政者头上似乎也不恰当。

    相信没有一个为政者乐意将此归咎于自己。

    看得出来,胡逸仙心中压抑着许多怨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让他感到矛盾而痛苦,甚至以“报复社会”极其放肆的方式发泄。

    严清保持沉默不说话了。

    不得不承认,如果不走心,想与此时状态下的胡逸仙找到共同话题将是一件很难的事儿。

    当然,有严清在,朱翊镠也不好与胡逸仙多说什么。

    该说的其实都已经说完了。

    所以,看过胡逸仙后,朱翊镠与严清便出了监狱。

    至于胡逸仙的案子,朱翊镠不担心,交给刑部处理就好了。他的重心放在照顾十个孩子上。

    ……

    第二天一大清早。

    朱翊镠带着付大海和阳康去了局儿胡同上的那个破庙。

    十个孩子见他们来了,叽叽喳喳地冲到跟前,纷纷问道:

    “潞王爷,仙爷爷已经动身去了外地吗?”

    “仙爷爷什么时候回来?”

    “我们现在就给仙爷爷写一封信好不好?”

    “……”

    七嘴八舌,十个孩子对胡逸仙的感情没得说。

    朱翊镠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扫视一圈儿后问:“孩子们,你们知道写信的格式吗?”

    其他九个孩子都沉默下来,只有陈三接道:“潞王爷,我知道,写信时需要将收信人,也就是仙爷爷的称呼写在纸的第一行,第二行空两格写问候语,接着才写正文,可以分为若干形式,祝颂语是书信的结尾,最后在祝颂语下方空一至二行的右侧,写上写信人的姓名以及与收信人的关系,最后一行写上日期。潞王爷,对吗?”

    朱翊镠点了点头:“对,你刚才所说的是信件的内容,那你知道写完信后如何寄给对方吗?”

    “潞王爷,需要对方的详细地址,这样才能让他收到信件,哎呀!”说到这儿,陈三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仙爷爷才刚出发,现在肯定还没有到达目的地,潞王爷知道仙爷爷的详细地址吗?”

    朱翊镠摇头笑了笑:“你们的仙爷爷对你们说过什么?”

    陈三心领神会,立即回之尴尬的一笑,说道:“潞王爷,我不是故意打听的。”

    朱翊镠平静地道:“过一阵子再给你们的仙爷爷写信吧,不过我今天来,也是让你们写信的。如今你们的仙爷爷将你们交给我了,或许你们暂时还不习惯,心里话不一定愿意对我说出来。所以我希望你们首先每人给我写一封信。”

    “潞王爷,写什么?”陈三问。

    “随便写什么都行,比如:你们有什么理想啊,或是对我有什么期待啊,对眼下的生活觉得还有什么需要改善的啊……反正畅所欲言,想写什么就写什么。这是你们今天的任务,明天将信交给我。只要你们能够提出建设性的意见,我会尽量满足你们。”

    “好的,知道了,潞王爷。”以陈三为首,孩子都点了点头。

    朱翊镠又嘱咐几句,便带着付大海和阳康去了李之怿家。

    李之怿虽然答应嫁,可朝廷还没有将朱翊镠的亲事提上议程,肯定要等到永宁公主出嫁之后。

    所以,李之怿现在还算不上是朱翊镠的未婚妻。

    但两人之间的感情……眉来眼去的现在是没得说。

    可朱翊镠今儿个来不是谈情说爱的,他是要请李得时当十个孩子的老师。

    本来胡逸仙给孩子们请了一位老师,可不是每天来授课。朱翊镠觉得,陈三毕竟也是孩子,要给他们找一位全日制老师才行。所以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李得时:一名府学生员(也就是大明朝的秀才),教十个孩子应该绰绰有余。

    刚好李得时平常也是靠帮人家写文刻字为生。

    李得时听了,自然欣然接受。

    一来朱翊镠这是在做好事,帮助十个孩子;二来他对朱翊镠的印象已大有改观。

    当然对朱翊镠印象的改观,全取决于女儿李之怿。

    他这个做父亲的,最终还是尊重女儿的决定。只要女儿喜欢,他没意见,对此一向开明。尽管朱翊镠尚未正式提亲,但他已经将朱翊镠当作准女婿看待了。

    准女婿也不是免费求他,承诺是要给他发工资的。

    李得时自然一口答应——当然也在朱翊镠的意料之中。

    这样,李得时就成为十个孩子的老师,但准确地说,其实是朱翊镠请来的监护人。

    朱翊镠明确要求,以后李得时必须每天给孩子们上课。

    就在做出这个决定的第二天,朱翊镠便带着李得时去与十个孩子见面,相互认识一下。

    同时,将十个孩子给他写的信收走。他准确回宫慢慢看。

    孩子们有了新老师当然高兴,一个个兴奋得手舞足蹈。

    可李得时有点儿后悔答应朱翊镠早了,因为这里的条件……实在太差,孩子们的底子又如此薄弱,再加上年纪不一从六岁到十三岁,需要分别对待授课。

    这老师可不好当啊!

    可已经答应了人家,李得时肯定也不能反悔,只能硬着头皮上。

    朱翊镠鉴貌辨色心知肚明,将李得时刚一带到破庙里,他就感觉到了李得时的失望眼神。

    所以朱翊镠又将他的破庙改造计划对李得时说了一遍。

    李得时这才感觉暖和一些,不然就这破庙……天天与孩子一起,大热天还好,大冬天怎么过?寒风不得呼呼地吹得脑壳儿疼?

    ……

    回到慈宁宫偏殿,朱翊镠迫不及待地想看十个孩子给他写的信。

    首先,他随手挑了一封,反正只有十封,都需要认真看一遍,也不论前后。

    展开先扫了一眼底部,署名叫小猪猪的。

    信的开头都会写,“潞王爷您好!”然而,第一个字就写错了,把“潞”写成了“路”。

    再往下看,朱翊镠哭笑不得,信的正文是这样写的:

    我叫小猪猪,很高兴大家都这样叫我,叫多了,习惯了,觉得小猪猪这名字真好!an(俺,因不会写,只能用拼音代替)感觉自己没有什么人生理想,如果真能做一头猪,哦,当然不能被宰了吃,那我倒是愿意做一头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的、无忧无虑的猪。不知路王爷愿意吗?

    “靠!这个小猪猪,你才愿意当猪呢,就知道吃吃了接着睡。”朱翊镠没好气地责斥道。他真想立即将小猪猪从局儿胡同拉来好好开导开导一番……

    ……

第215章 孩子们的信(求订求票支持!)

    果然人如其名!

    理想居然是当一头吃了睡睡了吃的猪……真是猪头一个!

    朱翊镠不由得暗自感慨,下次见了,看不抽他屁股,小样儿!

    朱翊镠接着抽出第二封信,展开后仍然先看底下的署名,原来这是小猴子写的。

    小猴子身体羸弱,所以他给朱翊镠的信是这样:

    “潞王爷您好!”(称呼写对了,“潞”字也写对了。)我叫小猴子,潞王爷要记得我哈!我瘦弱所以他们叫我小猴子,因为瘦弱,所以我想吃肉,要是每天有肉吃就好了,那我肯定不会那么瘦了。我的愿望就是,要长得像小虎子那样肉嘟嘟的,看起来敦实,也不知道这愿望能不能实现。不过,潞王爷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潞王爷,一定能帮小猴子实现吧!这也是我对潞王爷的期盼。”

    后面的落款与祝颂语、日期都写得工工整整。

    小猴子那封信的内容,其实就写了一件事:想吃肉长肉。

    想吃肉的愿望很容易达成,但想长肉……这还得看人。有人不吃肉照样胖,可有人吃了一辈子肉,死活就是胖不起来。

    第三封信,朱翊镠抽到的是陈三。陈三毕竟年纪最大,所以他写信的逻辑比前面两个清晰多了。

    陈三从自己的理想开始,写得可谓洋洋洒洒,好像一篇小学生流水作文似的。

    陈三写的信,让朱翊镠印象深刻的是,他居然建议不要对破庙的现状进行清理、维修。

    而且,他还指出了原因:仙爷爷正要是训练他们过苦日子,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若清理维修改造破庙,那不是违背了仙爷爷的初衷吗?

    陈三还特别提到,最好不要花钱在他们衣服上,给他们多买几本书倒是可以。

    年纪长几岁就是不一样,陈三字里行间明显透漏出比小猪猪、小猴子成熟、稳重。

    朱翊镠接着往下看,第四个抽出的是小野马写的信。

    小野马写得言简意赅,但很有想法,正文如下:

    “我喜欢风,喜欢自由自在,所以我想出去闯荡。潞王爷即将外地就藩,要是能带上我就好了。我不愿意一个人一辈子只待在一个地方直到老去死去,如果真是这样,那多没意思。”

    第五个抽出来的小水牛,他写得更言简意赅:

    “潞王爷,我要做你私人贴身保镖,记住,你要记住哈!如果你将来不请我,你一定会后悔的。潞王爷不信等着瞧。”

    靠!小水牛就写了这么一句男孩拉风的话,可谓神气十足。当然他的自信心不是盖的。

    一开口就要做他的保镖,还说如果不请他就会后悔……啧啧啧,就问从哪儿来的自信呢?

    童言无忌,胜在还是孩子,想说你什么就是什么。

    第六封信,抽到的是小狗子。

    第七封信,抽到的是小兔子。

    第八封信,抽到的是小懒蛇。

    第九封信,抽到的是小跳蚤。

    第十封信,抽到的是虎子。

    十个孩子,分别表达了各自的愿望,其中以陈三信写得最长,以小水牛信写得最短。

    每个孩子都由心而发地提出了自己美好的愿望。

    也有几个孩子“大言不惭”地希望朱翊镠如此如此。

    当然,也有“肉麻”的话,比如小狗子写的信,小小年纪就知道吹牛皮不上税,直将朱翊镠夸到天上去了。

    反正逐字逐句,朱翊镠都认真地看了一遍。无论孩子说什么,看着就是高兴。

    写信有写信的好处,有些话当面不容易说出口。

    朱翊镠看完了十封信,心情大悦,又一次前往刑部值房。

    他想把十个孩子写给他的信亲手交给胡逸仙看看。

    胡逸仙正坐监,十个孩子肯定是他的牵挂。

    这次探监,朱翊镠一个人,没有严清引路,可以畅所欲言了。

    他将十个孩子写给他的信,全部交给胡逸仙。

    胡逸仙看得很慢很慢,生怕看完了没有下文似的,他一边看,有时候还一边笑,有时候也一边默默流泪……总之,每个孩子给他带来的情绪大不一样。

    尽管看得很慢很慢,但胡逸仙没有停,中途也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情绪变化莫测。

    总共只有十封信,孩子们写得短暂又不长,本来看完十封信都不需要一刻钟时间,可胡逸仙整整看看了半个时辰。

    看完后一言不发还呆滞半晌,尚未缓过神来似的。

    朱翊镠鉴貌辨色,当然知道胡逸仙是因为激动、开心,所以他也没有打岔。

    又过了半晌,胡逸仙才歉意十足,喃喃地道:“原来老朽错了!老朽全错了……”

    朱翊镠愣了一愣,问道:“胡大仙儿何出此言?”

    胡逸仙回道:“看,原来他们有那么多的想法,而且与老朽的想法截然不同。原本以为他们真的是因为喜欢因为愿意,可现在看来,老朽错得离谱,都不过是老朽一厢情愿的想法。他们住在破庙里并不开心,他们也想穿新衣服,他们也要吃鱼吃肉,他们也想看看京城以外的世界……是老朽将他们的活动圈儿一缩再缩,还以为他们不介意,原来只是为了感谢老朽,所以勉为其难。”

    朱翊镠安慰道:“你也不要如此悲观嘛!很明显,你觉得孩子与你更亲近,还是与我更亲近呢?”

    胡逸仙沉吟不语,心想这个问题的确明显……还用问吗?

    朱翊镠接着说道:“再说了,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世上哪个人不希望自由,如果允许,世上又有哪个人不希望吃好的喝好的过上幸福的好日子?更何况他们只是孩子?平常没有在你面前表现出来,那是因为尊敬你!”

    “他们也尊重潞王爷。”胡逸仙连忙接道。

    “但你在孩子们心中的地位无可取代。”朱翊镠由衷地道。

    胡逸仙又不出声了,他暗自窃喜、欣慰,毕竟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孩子当然与他亲。

    胡逸仙将十封信依依不舍地递还给朱翊镠,问道:“潞王爷,孩子们的那些要求,你准备都满足吗?”

    朱翊镠反问道:“依你之见呢?”

    胡逸仙想了想,说:“老朽以为还是不要满足的好,他们过惯了眼下的生活,如果忽然满足他们,那会让他们迷失奋斗的方向,甚至不知所措。由俭入奢易,由由奢入俭难啊!”

    朱翊镠道:“可如果对孩子们的希望与请求完全置之不理,那让他们写这样一封信又有何意义?虽然我也并不会全部满足他们,但至少需要酌情考虑考虑吧?”

    “哎!”胡逸仙眉头紧锁,叹了口气,“潞王爷与老朽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啊!”

    ……

    。

第216章 募集善款 公主出嫁

    如果坚持胡逸仙的一贯方式教育孩子,朱翊镠显然做不到。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男孩儿穷养是没错,可孩子们衣衫褴褛一年四季住在那个不能挡风的破庙里,也实在是太可怜了!

    胡逸仙是个聪明人,叹气就是因为感觉到朱翊镠不会按照他的心意行事,毕竟处于两个世界的人。

    胡逸仙接着幽幽言道:“其实,老朽恳请潞王爷照料孩子时,就应该想到这一点,以潞王爷的身份地位,断不可能按照老朽的教育方式教育孩子。”

    朱翊镠不作声,表示承认。

    胡逸仙又叹了口气,讳莫如深地说道:“但潞王爷,老朽还是有句话想说,以您的身份地位,将精力放在十个孩子身上,对您好像,似乎,确实没什么太大帮助。”

    朱翊镠笑道:“你帮助孩子,莫非就是为了将来对你有所帮助,或者说能够为你带来好处?”

    这回轮到胡逸仙不作声了。

    两人心照不宣。

    出了刑部牢房,朱翊镠回到慈宁宫。为了让李太后出资,朱翊镠想了想,还是决定资助孩子的事儿改由李太后牵头,由付大海负责监督管理执行。

    付大海出资一万两银,他也高兴,毕竟还阳一节,朱翊镠替他隐瞒下来,既节省了一大笔钱,名声又没有受损。自此,他对朱翊镠更加衷心了。

    李太后素有善心喜欢做善事,她出资三万两。

    一万加三万,仅四万两……朱翊镠觉得不够。

    但既然李太后都出了钱,那朱翊镠就有办法。

    他接着去怂恿万历皇帝。

    万历皇帝这时候还很穷,私人金库真的没多少钱,因为内府供用库的一部分收入被张居正划到李太后的名下去了,而国库的钱他又不能随便调用。

    但在朱翊镠的游说下,硬是让万历皇帝拨了三万两。

    不过,这笔钱朱翊镠觉得万历老兄不用自掏腰包,可降口谕给临时代理首辅申时行让户部拨款,毕竟这是在拯救流浪孩子,本应就是国家政府的事。

    只要李太后不反对,申时行当然没意见。况且这事儿还是由李太后牵的头。

    得到万历皇帝的旨意,申时行当即传话给户部尚书张学颜,让他拨了三万两。

    这样,朱翊镠就有了七万两银的预支打算。

    可他觉得依然不够。

    培养教育孩子本来就是一件烧钱的事儿嘛。

    朱翊镠接着去怂恿冯保、张鲸、张宏等内宦。

    虽说是自愿,可朱翊镠一上去就说付大海捐了一万两,那几个大珰又怎么好意思少捐?

    一人一万。

    又募集到了三万。

    加起来就有十万两可供开支。

    朱翊镠觉得还可以更好一些,他知道大明的官员其实很富有的,无论内廷还是外廷,只要手中有权,都不穷。

    申时行开头,他捐了五千,其他官员以他为标准,陆陆续续也只能“慷慨解囊”了。

    这样,又募集到了差不多八万两银……嗯,朱翊镠觉得差不多了。

    近二十万两,足够。

    比他想象中的好,还是李太后的威望高。如果以他领头,即便有可能,也不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募集到二十万这个数目。

    有了钱,一切好办,全权交给付大海负责就行了。

    本来这事儿也不在他的计划之中,都是半路冒出来的。

    ……

    按照朝廷的礼仪,永宁公主要出嫁了。驸马就是那个摩羯座的严永凡。

    公主出嫁的大好日子,喜庆热闹自不必说。

    这是冯保第二次为永宁公主挑选的驸马,相信比较靠谱。

    况且被朱翊镠鉴别过,虽然没有进行长时间的观察,但在朱翊镠看来已经足够了。

    退一万步说,总比已故的痨病鬼梁邦瑞要强一百倍。

    永宁公主出嫁时,大明皇室的辣鸡规矩依然未变。

    大明,也包括大清,两朝的内廷对帝王家的私生活予以严密的管理,并为此制定出了一套荒诞的管理制度。

    公主下嫁后,必须派一位宫中老女官给她,全权管理公主的大小事务。而名义上已经出嫁的公主,实际上只是在公主府里度过大婚的那一夜,便要搬回后宫专设的殿宇居住,空荡荡的公主府里便只住着驸马一人。如果公主与驸马要见面谈情做,哦说爱的话,驸马必须赶进宫来与见公主。

    永宁公主与严永凡同样需要遵循这样的规矩。

    也就是说,永宁公主除了出嫁的当晚留宿公主府,第二天便要回宫里,只是不再住慈宁宫。

    皇宫里除了各大殿宇,还有许多阁,楼,轩,堂,斋,苑,万历皇帝赐予永宁公主永宁苑,地处慈宁宫的侧后方,由一座斋房改造而成。负责管理的老女官叫刘雯。

    第二日,也就是永宁公主出嫁的次日,由朱翊镠这个当弟弟的去接姐姐回来。

    这有点儿像后世许多地方依然保留下来的风俗:嫁出去的女儿三天需回娘家门一样。

    见永宁公主满面春风,脸色潮红,朱翊镠放心了:永宁公主再也不是历史上那个终生不识闺房事的永宁公主了。

    然而,就在朱翊镠与永宁公主开口说第一句话时,便被严永凡识破了,他诧异地望着朱翊镠。

    朱翊镠神思电转,当即想到什么,笑道:“不用这样看着我,二姐夫,你能娶到我姐,最应该感谢的人,就是我。”

    “我们是否已经见过面?”严永凡问。

    朱翊镠诡谲一笑:“那当然。”

    严永凡又问:“那次冯公公带我去的地方莫非是,是慈宁宫?”

    “是啊!”朱翊镠点头承认,这时候也不需要隐瞒什么,“而且还是我特意安排的。”

    严永凡也不会多说什么,反正已经美梦成真。

    他要娶公主的愿望实现了。

    而且他也知道朱翊镠这小舅子揭露梁邦瑞一事,否则驸马真没他什么事了。

    所以,严永凡诚挚地说道:“多谢小舅子!”

    朱翊镠一摆手:“不客气,对我姐好点就行。”

    严永凡信誓旦旦地回道:“请放心,这不用小舅子提醒。”

    将永宁公主接回宫里,便意味着永宁公主的婚事全部结束。

    朱翊镠算得又完成了一桩惦记已久的心事。

    此情此义,永宁公主自然铭记于心,包括驸马严永凡。

    严永凡虽然只当着朱翊镠的面说了一句“多谢小舅子”,但内心对朱翊镠的感激无以复加。

    虽然大明王朝许多子弟对娶公主一事视作畏途,但严永凡没有当官入仕的野心。

    驸马爷如同王爷一样,虽然没有实权,只领虚衔,也不能参政经商啥的,可地位在那儿摆着,朝廷的俸禄补给还是丰厚的。

    在严永凡看来,无忧无虑的驸马生活挺好。

    永宁公主婚事一结束,朱翊镠就要开始为自己的婚事打算了。

    ……

    。

第217章 乞骸归里(求票求订支持!)

    时光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四月。

    距离张居正动完手术有一段时间了,李太后有些着急。

    或许是因为心理的缘故,她总觉得申时行不对胃口似的:小事蹑手蹑脚,大事又做不得主。

    所以,李太后还是希望张居正尽快康复,还朝视事。

    这天,她特意跑来偏殿问小儿朱翊镠,开门见山地道:“镠儿,张先生现在身体状况如何?”

    朱翊镠口由心发:“娘,应该好些了吧。但即便好些,这时候也不能让张先生还朝视事。”

    “这是为何?”李太后诧异地道。

    朱翊镠回道:“张先生动完手术不久,这时候该让他好生休息。胡诚一直在张先生家,咱要相信他,他说张先生什么时候能出来就什么时候出来吧。”

    李太后点了点头,忽然敏觉地道:“镠儿,你说张先生会不会有退休的打算?”

    “如果是孩儿,这时候退休还真心不错。”

    李太后听了一愣,“为什么?”

    朱翊镠本想解释,尤其将万历皇帝此时的心态剖析一番,可想了想还是算了,只如是般回道:“功成身退不是最好的结局吗?何必让张先生学诸葛孔明,非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呢?”

    李太后深深叹了口气,喃喃地道:“可惜朝廷上下找不出一位像张先生那样能够力挽狂澜的奇才,朝廷缺不得张先生啊!”

    正说着,只见冯保色急匆匆地进来了,禀报道:“娘娘,张先生刚递交上来一份《乞骸归里疏》,望娘娘与陛下恩准。”

    李太后霍然站起,焦急地问道:“张先生的身体不是有所好转吗?为什么忽然要乞骸骨?”

    “娘娘,张先生的奏疏,奴婢带来了,请娘娘过目。”冯保将张居正的奏疏递给李太后。

    可李太后没接,如临大敌般吩咐道:“冯公公你来念。”

    冯保摊开奏疏,缓缓念道:“臣张居正自感身体羸疲,已无法履行首辅职责,伏望圣慈垂悯成全,谅臣素无矫饰,知臣情非得已,早赐骸骨,生还乡里。倘不即填沟壑,犹可效用于将来,臣不胜哀鸣恳切,战栗陨越之至。”

    张居正本来就写得悲凉,偏偏冯保又念得如此哀切,让李太后眼泪忍不住地往下流,可她头脑还是相当的清晰,“不行,现在还不能放张先生荣归故里。”

    冯保小心翼翼地道:“娘娘,那现在该怎么办?”

    李太后稍一沉吟,吩咐道:“冯公公拿笔来,我要替皇帝写一份手敕挽留张先生。”

    冯保生怕张居正致仕回乡,想着好不容易借助朱翊镠将张诚给扳倒了,将张鲸的气焰给压住了,如果张居正在这个时候致仕回籍,那他孤掌难鸣。

    此刻见李太后态度如此坚决誓要挽留张居正,冯保安心多了,连忙取来笔墨。

    李太后稍一沉吟,脑海里已组织好了语言,缓缓说道:“谕太师张太岳:朕自冲龄登基,全仰赖张先生启沃佐理,迄今已有十年,海晏河清天下太平。朕感念先生,然先生屡以抱恙辞,忍离朕耶?娘明确告知,未至三十,不可亲政,如今朝野皆知。朕知先生竭力国事,致此劳瘁,然不妨像眼下一样,在京在家调理,阁务且总大纲,着临时代理首辅、阁臣办理。先生专养精神,省思虑,自然不久能康复,庶慰朕朝夕拳拳之意。”

    冯保奋笔疾书。

    李太后稍顿了顿,接着又补充道:“钦赐张先生银元宝一百两,甜食两盒,点心两盒,烧割一分,珍珠一颗,钦此。”

    瞅这架势,李太后断不会放张居正致仕回籍,哪怕病得再厉害也要在京在家修养。

    朱翊镠暗自叹了口气,可让他又能怎么着?在这件事上,万历皇帝都没让他做主,给张居正的手敕都是李太后代写的呢。

    冯保写毕,交给李太后。

    李太后认真仔细地看了一遍,然后重新落到冯保手里。

    冯保弱弱地问道:“这口谕还用给万岁爷送去过目吗?”

    李太后摇头:“我看不必了。”

    “好!”这正合冯保的心意。他可不希望被万历皇帝看到。

    李太后道:“冯公公去准备,然后第一时间送到张先生家里。”

    “好,知道了,娘娘。”冯保点头,正准备转身离去,忽然又想到什么似的,停下来问,“娘娘,张先生写就的《乞骸归里疏》连同刚才的圣谕,需要一同在邸报上刊登告知天下官员吗?”

    李太后回道:“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刊登邸报也行。”

    “嗯。”冯保暗自高兴,这样,天下官员都知道李太后和万历皇帝挽留张居正的决心。

    待冯保带着圣敕离开,朱翊镠微微叹了一口气,问道:“娘,你为什么不给皇兄看看圣敕呢?皇兄毕竟才是一国之主啊!”

    “你是怪娘私作主张?”

    “不是,娘代皇兄秉笔国政已有十年,本来大事都是娘亲做主,何来私作主张一说?”

    “哎!镠儿是不是同意放张先生回归故里?”

    “娘,也不是。”朱翊镠回道。确实,这时候虽然不请张居正还朝视事,但也不能将他放回江陵。

    就在当天,邸报刊登了张居正的《乞骸归里疏》连同李太后代替万历皇帝写好的圣敕。

    这样一来,天下官员都知道张居正要请辞了,纷纷猜想莫非张居正的手术不成熟所以病情加重?不然为什么忽然要请辞呢?

    官场上的人最会见风使舵,见李太后和万历皇帝对张居正如此宠信,而张居正似乎又不见好。

    其实,早在为张居正动手术的前夕,京城里就有官员设道场为张居正祈福。

    那时还不觉得,只以为设道场的官员都是马屁精的虚套,简直就是纸糊灯笼当菩萨。

    现在看到万历皇帝这道敕谕,大家又觉得那些设道场地官员很有先见之明。

    一时间纷纷效仿,京城里大大小小的数百座寺庙宫观,尽数被各衙门的官员包下来了,替张居正祈福。

    有起坛会的,有做道场的,长白日不去衙门点卯上班,却脱下官袍换上青衣角带戴着瓦愣儿帽赶往各寺庙道观唱经诵偈,一个个忙得气喘吁吁。

    ……

    。

第218章 再乞骸归里

    李太后誓要挽留张居正不让致仕的决心(当然也包括万历皇帝,只是大家现在都心知肚明,其实关键是李太后,万历皇帝只是被李太后夹裹着),让京城里的官员,既有位高权重的二品堂官,也有拈不上筷子的典吏,都在发昏章里翻筋斗为张居正祈福。

    常言道福至心灵,祸来神昧。京城里混官面儿的人,到此时已不是探究祸福灾咎的事,他们要的是这种足以表现衷心的形式。

    很快,这股子祈福风吹到了留都南京。

    留都南京的官员虽然多是清流担任闲职,但也忌惮鸡蛋里挑骨头的言官,更怕一心想往上爬的小人打小报告。

    所以,留都的官员也都一窝蜂地照搬北京的模式,或独自出资或凑份子为张居正祈福禳灾。

    这样本来清净无为的街市,突然间变得躁动起来。

    点缀在钟山后湖乡间流水的那些个清凉寺、永庆寺、鸡鸣寺、金陵寺、报恩寺、天界寺、卢龙观等等,到处都起了法杖鼓吹,香灯咒语……朝朝暮暮之间,满街上跑的都是为张居正祈福的轿马。

    只不知到底有几个真心的。

    两京的官员如此,各个地方上的高官又岂肯落后?

    先是通邑大都,后来蔓延到边鄙小镇,无不建立道场。

    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一时间,秦、晋、楚、豫、浙、赣、滇、黔等,全国各地的奏表驰传进京,十有**都是向张居正问安的。

    然而,佛翕上的酒果之献虽然堆得满满的,却似乎并未能给张居正带来好福气。

    张居正依然感觉身体欠安,半月之后,又一道请辞奏疏《再恳生还疏》的正本和副本分别送到李太后和万历皇帝的手里。

    李太后那里是冯保送的。

    万历皇帝那里是张鲸送的。

    冯保送来时,李太后怕情难自控,依然不敢自己看,让冯保给她念。《再恳生还疏》比《乞骸归里疏》写得更加哀切。

    疏文是这样写的:

    臣昨奉圣旨:“朕久不见卿,朝夕殊念,方计日待出,如何遽有此奏?朕览之,心神不宁,仍准假在家调理。”缕缕之衷,未回天听;忧愁抑郁,病势不减,臣活于世全赖精神鼓舞,如今感觉精力衰竭,强留京师,不过行尸走肉而已,将焉用之?又有何意义?倘有如一日溘先朝露,将使臣有客死之痛,陛下亦亏保终之仁,此臣之所以哀鸣而不能已于言也。伏望娘娘、陛下怜臣十年尽瘁之苦,早赐骸骨,生还乡里,臣实恐客死他乡,如不即死,将来效用,尚有日也。

    李太后听完,沉默了良久,然后才问:“冯公公,这是张先生第几道乞休的奏本?”

    “第四道。”

    李太后若有所思,沉吟说道:“只不过半个多月的时间,他就写了四道奏本,而且一道比一道哀切心急。张先生在这道奏本里,说他害怕客死他乡,叫人听了,心里委实难过。”

    冯保琢磨李太后的心思,难过肯定难过,但此时更多的恐怕是惶恐,若张居正离开京师,李太后就失去了精神支柱。

    李太后接着又道:“天下文武百官,有多少人都在为他祈福,怎的就不能痊愈呢?而且镠儿不是也让胡太医给他动过手术吗?难道手术效果不明显?镠儿,你说。”

    朱翊镠正静心聆听,见李太后焦灼的目光忽然投向他,身子不由得一激灵,忙回道:“娘,或许这就叫人生一世,命由天定吧……”

    李太后抢道:“娘是问你,手术到底起到作用没有?”

    朱翊镠信誓旦旦地道:“手术作用肯定是有的,但孩儿只怕张先生经历病痛之后,无异于鬼门关前走过一遭,他不再对政治抱有之前那多激情,加上张先生思乡心切,害怕客死他乡,所以张先生此时最想回乡而非留京。”

    “那现在该怎么办呢?”李太后焦急地道。

    “待孩儿先代娘去张大学士府瞧瞧,与张先生叙叙,再做打算吧。”

    李太后稍一沉吟,原本是极力反对朱翊镠接近张居正的,但此时着急,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点点头回道:“这样也好,那镠儿去,尽量挽留张先生。”

    朱翊镠道:“娘,孩儿倒是觉得此时应该尊重张先生的想法,否则他心难安,对身体康复极为不利。”

    “哎,镠儿先去!”

    “好!”朱翊镠又冲冯保挤了挤眼,“伴伴,你随我一道吧。”

    冯保看了李太后一眼,见李太后不作声,也没什么反应,便跟着朱翊镠去了。

    刚一出慈宁宫,朱翊镠便急着对冯保说道:“伴伴,你赶紧去皇兄那儿一趟,让他暂时不要将张先生这道《再恳生还疏》刊登邸报。”

    冯保一愣,问道:“潞王爷,娘娘这回并没有指示万岁爷刊登啊。”

    “你照我的指示去做就是了,就说是,是娘不让他刊登的。”朱翊镠本想说他自己,可想了想,还是觉得借助李太后的威风好使。

    “知道了,潞王爷。”经历过几件大事后,冯保现在对朱翊镠多了几分由衷的佩服与信任。

    既然朱翊镠那么急促,那他也就不再追问,直奔乾清宫而去。

    朱翊镠则一个人去了张大学士府。

    李太后在慈宁宫心神不宁地等候他的消息。

    约莫过去一个时辰,朱翊镠回来了。

    “镠儿,张先生怎么样?”李太后火急火燎地问道。

    朱翊镠将已经想好的答案娓娓道来:“娘,正所谓越鸟南栖,千岁鹤归,狐死首丘,张先生经历一番病痛后,还是思念家乡,所以希望娘和皇兄放他回乡修养一阵子,待痊愈后再进京报效朝廷。”

    “那首辅的位子呢?”

    “娘,张先生说想退位让贤,但孩儿估计非娘亲所愿,所以接竭力劝止,最后张先生不得已说可以像眼下一样保留首辅的职位,仍由申时行担任临时代理首辅。”

    李太后陷入沉思,忽然抬眸说道:“那就像当年夺情一样,准许张先生三个月的假期回乡一趟。”

    朱翊镠摇头:“娘,三个月时间肯定不够,当年张先生身体好,可以路上来回颠簸,可现在张先生大病未愈,途中必须缓缓徐行,一来一回三个月时间哪够啊?”

    李太后紧蹙眉头,担忧地道:“可如果回乡时间太久,待张先生再回京,那他的影响力势必大大下降,朝局风云变幻,怕是另一番天地了呀!张先生难道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吗?还是说他已经打定了退休的主意,保留首辅的位子也只是为了缓和眼下的局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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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难以抉择(求订求票支持!)

    不得不说李太后非常敏锐。

    朱翊镠道:“娘,张先生此生情系政治,哪怕他病危之中,只要谈及政治,他都满怀激情,若非自感身体羸疲归乡心切,又如何愿意乞休以负娘亲所托?”

    “那他想回乡休息多久?”李太后担忧地问。

    朱翊镠道:“最少半年。”

    李太后沉吟不语,没有立即答应,想了想说:“还是先问问你皇兄和朝臣的意见吧。”

    朱翊镠也没多说什么,心想问朝臣意见尚可,可问万历老兄那就是多此一举了。此时此刻万历皇帝巴不得张居正回乡呢。

    见朱翊镠沉默,李太后敏觉地道:“怎么?镠儿认为不合适?”

    “不是不是,孩儿只是担心一来一去耽误时间。”

    “娘知道。”李太后点点头,当即让付大海去通知内阁,就张居正乞骸骨回乡的问题,尽快拿出一个具体的方案来。

    付大海当即去了。

    刚走,冯保就急匆匆地来了。

    “娘娘,潞王爷,万岁爷已经谕旨通政司,将张先生的《再恳生还疏》在邸报上刊登了。”

    “什么?”朱翊镠吃了一惊,“我不是让伴伴阻止吗?”

    “是的,可奴婢赶过去时,万岁爷已经谕旨通政司了。”

    李太后神情有点复杂,毕竟此事她没有发话下懿旨,所以疑虑地问道:“这是钧儿的意思?”

    “娘娘,奴婢打听过了,万岁爷是听从张鲸的建议。”

    “哎!”李太后叹了口气,“这邸报一登,若我执意不放张先生回归故里,那天下人不以为我与钧儿薄凉无情吗?”

    朱翊镠连忙道:“娘,孩儿以为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毕竟娘也是为了国家为了朝廷,并非为了一己之私。这邸报一登,以张先生情系政治的程度,那不等于是向天下人表明,张先生的身体已经每况愈下了吗?尤其是各地官员相继为张先生建立道场,好像张先生不久于人世一样,势必会影响朝局的稳定。如此一来,娘是放还是不放呢?放会影响朝局的稳定,不放影响张先生的心情。”

    冯保小心翼翼地道:“娘娘,潞王爷,张鲸怂恿万岁爷刊登邸报目的很明显,就是要告诉天下人张先生身体羸疲害怕客死他乡,所以放张先生恐怕成为必然的趋势。”

    稍顿了顿。

    冯保又谨慎地道:“娘娘,若张先生回乡,那朝局……”

    可一句话没说完,便被李太后抬手打断了:“若不放,张先生如此恳切,又让我如何心安?邸报既然已经刊登了,也无法更改,赶紧让内阁拿出一个主意吧。”

    李太后情绪有些烦躁,朱翊镠和冯保也就没有继续叨扰了。

    两人刚一出来,冯保就气咻咻地怒怼道:“这个死张鲸,就是想将张先生赶出京师。”

    朱翊镠一脸的严肃,觉得有些话需要向冯保交代一声:“伴伴随我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冯保不假思索:“好的,潞王爷。”

    ……

    与冯保交代嘱咐一番后,朱翊镠又立即去了张大学士府,分别与张居正和胡诚作了一番交涉。

    不过,这次的思想工作有点儿难做,就像上次逼迫胡诚给张居正开刀动手术一样。

    但最后还是没有令朱翊镠失望,两个人的思想工作都做通了。

    朱翊镠松了口气。

    ……

    内阁那边,申时行也很为难。

    关键,他没有摸清李太后的主意,也没有摸清张居正到底是不是真的身体羸疲、是不是真的想致仕回乡……张大学士府一直处于戒严当中,能见张居正的仅限那几个人。

    他是张居正的得意门生,又是临时代理首辅,都拿不定主意,那其他阁臣就更不用说了。

    对张居正,到底是留还是放?若放要放多久?

    没辙,他只好决定与李太后先通通气儿。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搞不好会引发朝局大动荡。

    然而申时行不知道的是,正因为李太后感到为难,才将这个任务交给内阁决定,现在他又反过来找李太后商量……这也难怪,李太后总感觉他不对胃口。

    但这件事,终究需要拿出一个可行的方案。

    毕竟张居正很急迫,一连上了多道奏疏乞骸骨归乡——至少给人的感觉很急迫。

    可偏偏李太后为难,内阁也为难,都拿不定主意。

    越着急,就越拿不定主意,越拿不定主意,就越感到为难。

    第四道奏疏都没来得及回应,紧接着张居正又上了第五道奏疏。依然陈词哀切,恳请回归故里。

    搞得李太后提心吊胆心乱如麻,一时更是抉择不下。

    申时行也是顾虑重重。

    朱翊镠同样如此,他的身份也不适合出面。张居正的去留与当初动手术治病肯定不一样。

    动手术说到底是个人问题,但张居正的去留可是一个严肃而重大的政治问题。

    朱翊镠不好掺和。

    尤其当他与冯保、张居正、胡诚一一会过面之后,他更是只想做一个冷静的“旁观者”。

    相信这时候容易做出判断的是万历皇帝,不然他不会听从张鲸的建议,只无奈他做不得主。

    张居正上了第五道奏疏后,接着又连续上了三道。

    一个月时间不到,他总共写了八道奏疏。给人的感觉是他真的等不及了,恨不得立即回乡。

    而就在为张居正的去留迟迟下不了决心拿不定主意时,另一件事发生了:泉州兵变。

    这是朱翊镠预警过的。

    泉州兵变可不比杭州兵变。

    杭州兵变,派张佳胤去,只花三天时间便镇压下来。

    而且杭州兵变本来也没有发生大型的流血牺牲事件。

    但泉州兵变不一样。

    那里兵种复杂,尤其兵营里有蒙古部落人。一旦发生兵变,必定伴随着流血牺牲。

    当泉州传来兵变的消息时,李太后惊呆错愕住了,申时行和梁梦龙两个也是惊讶无语,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然而朱翊镠同样感到惊讶,只是惊讶的方向不同。

    李太后、申时行和梁梦龙惊讶朱翊镠为何提前预感如此准确?

    而朱翊镠则惊讶不是提前打了预防针吗?明确指出泉州参将许汝继、土达杨文遇和马景三个人啊!难道许汝继没有准备?还是说将他这个潞王的话当作耳边风了?

    ……

    。

第220章 泉州兵变引发的思考

    泉州兵变事发,朱翊镠第一时间被李太后传去问话。

    这在他的预料之中。

    估计像上次杭州兵变一样,申时行和梁梦龙也会来问他。

    然而,被李太后叫去,李太后并没有急着追问泉州兵变的事,而是从张居正的问题着手。

    这也不难理解。

    从杭州兵变,到泉州兵变……在李太后眼里,这小儿子可是真的拥有超级预知能力啊!

    本来,李太后就感觉头疼,既然儿子什么都是对的,那张居正的去留问题当然要问。

    “镠儿,你认真地回答娘亲,是否要放张先生回归故里?”

    李太后目不转睛,全神贯注地望着朱翊镠。

    “娘,那允许孩儿先问你一个问题。”朱翊镠想了想说。

    “好!”

    “孩儿说的话娘会全听吗?”

    李太后幽幽言道:“娘知道镠儿心存顾虑,而且之前有些问题娘亲确实也没有听你的。但这次只要镠儿言之有理,娘自然会听。”

    朱翊镠知道“泉州兵变”又在无形中帮了他一把,如同上次“杭州兵变”帮他一把一样。

    朱翊镠缓缓言道:“娘,以目前的形势来看,孩儿认为放张先生回归故里较为妥当。”

    “目前什么形势?”李太后警觉地追问,“镠儿为什么这样说?”

    此时只有母子两人。

    既然李太后诚心问,朱翊镠也没打算隐瞒。

    他说道:“娘,一来,张先生身体确实需要修养,他好不容易稍微安定下来,娘就不要再刻意激起他的政治执念了,自古以来,大忠臣没几个有好的下场。”

    李太后神情一紧,忙道:“镠儿何出此言?难道娘还会害张先生不成?什么叫没有好的下场?”

    “娘对张先生的好毋庸置疑,当然不会害张先生。”

    “那镠儿说这话是为何意?”李太后紧逼不舍,似乎没有放手的意思。

    “孩儿只是打个比方,娘也不要太当真啦。”有些话,朱翊镠觉得还是需要谨慎。

    “不行。”不料李太后不依,坚决地道,“杭州兵变,泉州兵变,包括为你二姐选驸马,娘感觉镠儿都没有什么依据,当时并未太放在心上,结果却都成真了。这次,你又说自古以来大忠臣没几个有好的下场,莫非又有什么玄机不成?镠儿在娘亲面前难道还成心隐瞒?你就如实道来吧。”

    李太后的目光诚挚而热切。

    朱翊镠于心不忍,问:“娘,皇兄刻意亲近张鲸,包括畏罪自杀的张诚,为了什么?”

    “牵制冯公公。”李太后不假思索地回道。

    “皇兄听从张鲸的建议,谕旨通政司刊登张先生的《再恳生还疏》用意何在?”

    “倾向于张先生乞休退位?”李太后这次没有用肯定,而是用疑问的语气。

    朱翊镠倒也没有立即表态,而是说道:“娘,皇兄十岁冲龄登基,可万事都在娘亲、张先生和伴伴三个人的意志下行使皇帝的权力。黄兄有亲政的渴望,想必娘亲也早就看出来了。而张先生与伴伴,当然也包括娘亲,对皇兄督导之严,随着皇兄心智日益成熟,当然希望摆脱你们的控制与羁绊,做一位真正意义上的一国之主。”

    李太后点了点头,喃喃地道:“这个娘知道,只是你皇兄还不够成熟,缺乏自主决事的魄力,娘岂敢将国事突然一下子交给他?”

    “可娘想过没有,万一皇兄没有耐心等到三十岁呢?”

    “……”李太后哑口无言。

    瞬间安静下来。

    彼此沉默半晌后,朱翊镠接着说道:“娘,有没有魄力先不说,但皇兄毕竟是一国之主,今年已经二十岁了,有他自己的想法,倘若万事都由娘、张先生和伴伴做主,那他会不会有想法呢?以现在的情形看,娘亲根本没给皇兄亲政的机会啊,连他犯错的机会都没给,又让他如何成熟吃一堑长一智呢?”

    “……”李太后继续保持沉默。

    “娘,若皇兄真的只是一个平庸的人,那也没有这个担心了。可皇兄有抱负,而且这也是娘和张先生希望的。张先生不退,娘亲就不会给机会皇兄,这是眼下不可改变的事实,加上娘亲又说过,皇兄不到三十岁休想亲政那样的话,此时此刻,皇兄当然希望娘亲放张先生回归故里啊。”

    “镠儿也倾向于此?”李太后再次盯着问道。

    “娘,本心而论,当然不希望。娘也亲口说过,放眼天下,还找不出一位像张先生那样有魄力有担当的人。可张先生的身体真的消耗不起了,加上皇兄又渴望亲政,若娘坚决不放张先生,还打算让皇兄压抑多久?终究有一天他会爆发,等到那时,娘亲是否能压得住,孩儿都不敢断定。”

    李太后沉吟不语。

    朱翊镠问道:“娘,你不会以为孩儿危言耸听吧?”

    李太后摇了摇头,“当然不会,你皇兄想什么娘难道不清楚?”

    朱翊镠听了暗自一笑,心想就这点,李太后还真是吹牛皮了,如果真的清楚万历皇帝想什么,就应该坚决防止杜绝他做白眼狼、被后世人诟病唾弃的事。

    朱翊镠说道:“既然娘清楚,那就放张先生暂时回归故里,但为了稳定朝局,保持改革的成果,一定要保留张先生首辅的职位,申时行依然只是临时代理首辅,所以对张先生,只能是放假修养,不能是乞休谢职。”

    “那镠儿认为需要多久呢?”

    “最少半年。”朱翊镠还是坚持己见,继而又补充道,“视张先生的身心情况而定吧,可也不能休假太久,否则容易节外生枝,令朝臣滋生不必要的负面情绪。”

    “哎!”李太后深深叹了口气,说道,“张先生回江陵,不在京城,娘真担心朝局从此人心涣散啊!”

    “即便如此,那也没办法,世上只有一个张先生。”朱翊镠道,“张先生呕心沥血为朝廷劳碌十年,真的够了!张先生一连上了八道奏疏,皇兄虽然没有表态,但行动已经表明,只有娘亲还坚持着,若再不放,天下人就真的以为娘亲只为咱朱家只为皇兄,而不顾张先生的死活了。”

    李太后又深深叹了口气,极其无奈地道:“那好吧,日后镠儿多陪陪娘亲便是。”

    朱翊镠拉着李太后的手,笑了笑说:“娘亲难道忘了?孩儿马上就要选定王妃,然后去外地就藩,今生今世恐怕再也不能回京师了。”

    一听这话,李太后泫然而泣,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流。

    正在这时,一名内侍禀道:“娘娘,申阁老与兵部尚书梁大人要见潞王爷。”

    刚想什么来着?两个人都来了吧。

    ……

    。

第221章 机缘巧合而已

    “镠儿,他们两个来是否因为泉州兵变?”李太后敏锐地问道。

    朱翊镠点了点头:“不用说,肯定是的。”

    “娘也想听听,不知可否?”本来李太后她同样是因为泉州兵变才找朱翊镠问话,只不过先谈张居正的事儿。

    “娘,这也什么不可以的?”朱翊镠一口答应。

    这样,李太后也不回避,请申时行和梁梦龙进来。

    他俩没想到李太后在。可既然在,那更好,免得担心朱翊镠不说实话。

    只不过,申时行进来一副愧疚的表情,感觉不是那么自在,毕竟张居正的去留问题他没有拿定主意,泉州兵变他又没有阻止,关键朱翊镠还刻意提醒过。

    所以,坐下来后申时行率先开口,自责地道:“娘娘,潞王爷,说来臣真是惭愧,疏忽大意,泉州兵变本来可以预防不让发生的。”

    说是说泉州兵变按照原有的历史剧本发生了,但现在具体什么情况,是否与历史剧本一致,朱翊镠尚不清楚。

    他还没来得及去了解,李太后、申时行和梁梦龙就先后找上门来询问。

    朱翊镠迫不及待地问道:“泉州那边情况如何?”

    申时行回道:“潞王爷不久前的预测非常之准,杨文遇与马景两个土达果然叛变,趁风高月黑的夜晚将泉州参将许汝继杀害了,从而引发泉州士兵哗变。”

    朱翊镠诧异地问道:“吴兑吴总督没有通知许汝继参将防范吗?当日我可是说得清清楚楚的呀,申阁老与梁尚书也在场的。”

    “具体什么情况,臣现在也不清楚。”申时行回道,“只有等平息叛乱,再去查探此次兵变发生的原因与过程,据泉州那边加急文书,现在只知道许汝继被杨文遇和马景两个杀害是事实。臣与梁尚书来,是为了向潞王爷求证一件事。”

    许汝继既已被杀害,而且两个叛乱头子也正是杨文遇与马景,那说明与真实历史相差无几。

    这也意味着,朱翊镠的提前警示似乎并未起到任何作用。

    当然,也有可能是中间的哪个环节出了什么岔子。

    毕竟从吴兑到许汝继,中间还有其他官员,谁知道是不是都一丝不苟地重视并防范呢?

    若提前防范,或许仍然不能阻止泉州兵变,因为那边太复杂(若不加阻止,未来还会发生更大的乱子,也即万历三大征之一的宁夏之役),但堂堂一名参将保住自己性命应该没问题啊,许汝继竟然还是挂了!

    朱翊镠真的怀疑是不是他这个潞王爷的话没有分量不足以引起吴兑等人的重视!

    朱翊镠问道:“申阁老想要求证什么?”

    申时行道:“潞王爷对千里之外的杭州、泉州判断如此之精准,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呢?莫非潞王爷真有预知未来的超级本领?”

    “没有,没有……”朱翊镠连连摆手,矢口不认,“不过机缘巧合,乱点鸳鸯谱似的居然言中了。”

    朱翊镠说“机缘巧合”,真的没什么毛病。穿越了灵魂附体,难道还不叫机缘巧合吗?

    然而申时行将信将疑地道:“该不会有那么巧吧。”

    朱翊镠笑了笑:“还别说哈,真有那么巧!”

    李太后默不作声地听着,没想到申时行居然推断出朱翊镠拥有预知未来的超级本领!

    关于这一点,永宁公主在她面前可信誓旦旦地提及过。

    李太后是个玲珑剔透的人,一眼即看出来了朱翊镠不想多说:在她面前说观音菩萨托梦,在永宁公主面前说有预知未来的本领,这会儿在申时行和梁梦龙面前又说是机缘巧合……在三类人面前给出了三个答案,那她这个做娘的还不知道儿子安的什么心思吗?

    对于“机缘巧合”四字解释,申时行和梁梦龙都不满意……根本就不是机缘巧合的事嘛!

    都已经将许汝继、杨文遇、马景三个人的名字说出来了,这让谁相信那只是机缘巧合?

    可不相信,又该如何解释朱翊镠这诡异的行为呢?

    申时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怔怔地望着朱翊镠。

    朱翊镠一副正儿八经的样,问道:“申阁老,梁尚书,求证这个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还是多想想泉州兵变如何善后、处理的吧?”

    申时行道:“臣已经代替陛下起草了一道文书,恳请娘娘与陛下调度蓟镇总兵官戚大帅去镇压。”

    李太后终于轻启丹唇,问:“真的需要如此兴师动众吗?”

    李太后这简单的一句话,至少透露出两个讯息:第一,泉州兵变真有那么严重吗?第二,用得着大材小用调度戚继光去支援吗?”

    未等申时行开口,朱翊镠便抢着回道:“娘,泉州那边问题多,情况复杂,派戚大帅过去镇压,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是该给泉州那边的士兵,尤其是蒙古鞑靼人一点颜色瞧瞧,不然他们以后还会作乱生事呢。”

    李太后微微点头,说道:“好!那请申阁老尽快做出决定,不要酿成更大的祸乱。”

    “明白。”申时行回道。

    “哦,对了,”李太后忽然相到什么似的,问,“镠儿,关于泉州兵变的事,你还与其他人说过吗?”

    “没有,就你们三个,娘亲为何如此一问?”

    “没什么,娘就随口一问,我们三个需要反省。”

    “是的,需要反省。”申时行和梁梦龙异口同声地回道。

    朱翊镠也没说什么,心想反省就不必了,毕竟他真有预知未来的本领,又岂能奢望每个人都信任他呢?至少要被活生生的事实“证明”几次吧!证明的次数越多,相信他的人自然就多。

    申时行和梁梦龙来,除了求证,其实还想问朱翊镠两个问题,不过,瞧眼前这形势,估计朱翊镠不会认真回答,况且李太后在也不方便,于是干脆作罢,两人遗憾地起身告辞。

    “申阁老,请留步。”刚走到门口,只听李太后喊了一声。

    “娘娘,有何吩咐?”申时行扭头问道。

    “关于张先生的去留问题,我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梁尚书不妨也坐下来听一听吧。”

    “多谢娘娘!”梁梦龙又跟随申时行重新落座。

    申时行乍一听张居正的去留问题李太后已经有了答案,他无比的期待,但又无比的担忧……

    期待,当然期待的是答案,李太后到底会作出什么样的选择;

    担忧,当然担忧的是张居正如此急切恳请回归故里,万一李太后答应了怎么办?毕竟不答应,需要承受莫大的压力,可如果真的答应了,他这个临时代理首辅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

    。

第222章 可以探望张居正

    申时行和梁梦龙两个都是亲张居正一派:一个是他的门生,一个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重臣。

    所以两个人的心态如出一辙。

    申时行既期待又担忧,梁梦龙亦是如此。

    然而,问题总需要解决,总得需要给出一个答案。

    拖着不是办法。

    张居正一连八道奏疏,乞骸骨着急回归故里,朝廷中哪个人不着急?从李太后到各部院堂官,再到主事、典吏……从上至下,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就没有不着急的。

    迫切期待答案,可当答案真的出来后,又是一阵莫名其妙的情绪涌上心头,一时无言以对。

    当李太后说出放张居正回归故里调养的答案时,申时行和梁梦龙当即陷入沉思都一言不发……那种复杂的情绪真个是难以描摹。

    他们两个人的沉默,像传染似的也令李太后沉默不语。

    朱翊镠亲王的身份,这个时候更不适合表态,他在李太后面前都有所保留,在申时行和梁梦龙面前更不会多说什么了。

    如此一来,四个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但全低着头,各自想着心事儿,谁也没有看谁。

    最后,还是李太后先开口:“申阁老,由你起草,拟票,然后交给皇帝朱批,诏告天下。”

    “好!”虽然纠结而矛盾,但既然李太后已经作出了决定,申时行也只能遵从。

    他的性子本就随和,说得好听点儿叫和事佬,说得不好听点儿就叫八面玲珑。

    好在李太后坚持张居正首辅的位子依然保留没有让出来,否则他这个门生还真的于心难安,好事者还以为是他撬的墙角呢。

    李太后的情绪依然低落,问道:“申阁老,你觉得有何不妥?或是需要什么补充的吗?”

    “臣觉得娘娘的安排甚妥。”申时行由衷地道,“臣没有补充的,怕是也只能如此了。”

    “那梁尚书呢?”李太后又转而问梁梦龙。

    梁梦龙稍顿了顿说:

    “娘娘,臣已经有几个月时间没有见到首辅大人了,好想问一句,首辅大人他真的已经做好了回归故里的准备吗?”

    或许因为长期领兵的缘故,梁梦龙身上明显比申时行多了几分悍然的劲儿,说话也是底气十足,不卑不亢的神情。

    李太后微微一滞,问道:“梁尚书何出此言?”

    梁梦龙道:“臣窃以为,只要首辅大人离京,无论是否保留首辅的位子,朝局都会引发一番动荡。如果首辅大人真想回归故里调养,那亦是没办法之事;但如果首辅大人还有那么一点眷念朝政之心,臣以为还是要尽力挽留为好。首辅大人离京,后果臣不敢想。”

    这下,朱翊镠不说话不行了。

    因为在场的四个人,只有他近期见过张居正。

    “梁尚书,本王可以,以人格担保,哦,再加人头吧,张先生是真的想回归故里调养,毕竟人人都有眷念故乡的心理。”

    梁梦龙慨然言道:“潞王爷当初坚持让胡太医给首辅大人动手术,胡太医不是信誓旦旦地说首辅大人能再活七八年吗?可到头来首辅大人为何依然要离京?”

    听得出来,梁梦龙这连续两问带着责备之情。

    准确地说,梁梦龙是在质问。

    朱翊镠思绪飞驰,感觉梁梦龙此时此刻想到了张四维。

    毕竟张四维就是被他暗中排挤出京的,而且与他这个潞王粘上关系的,似乎都没有什么好事儿:张四维,张鲸,张诚,包括冯保,还有宫外的两个梁家,哪个没有惨遭他的“毒手”?

    表面上看似乎确实如此,那祸水是不是也引到张居正头上?

    揣摩着梁梦龙那样想,所以朱翊镠如是般回道:“梁尚书,张先生的性格为人,你还不清楚吗?如果他不愿意,谁能强迫他?反过来如果他愿意,又有谁阻止他?一连八道奏疏是他的亲笔吧?”

    关于张居正动完手术后的“寿命”问题,朱翊镠有心回避。

    梁梦龙将目光投向李太后,诚挚地道:“娘娘,臣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娘娘与陛下允许咱这些老臣能去看望首辅一眼。”

    李太后没有立即作出回答,而是将目光投向朱翊镠,毕竟她也没见过,也不知道能不能见。

    朱翊镠道:“娘,梁尚书想见张先生一面,也是情中之义,这个当然没问题。但为了避免聒噪,待张先生离京前夕,由内阁几位阁臣带领朝中九大卿、九小卿一道去张大学士府见张先生一面吧。娘亲以为如何?”

    “好!”李太后没有犹豫,点头答应了。

    梁梦龙也不拖泥带水,立马儿表态回答道:“既然如此,那臣无话可说。”

    继而,李太后又幽幽言道:“申阁老,梁尚书,你们肯定也心知肚明,张先生到底留京还是离京,这于我、于你们、于朝廷,都是一个艰难的抉择,亦是一个极其无奈的抉择,可有什么办法?我巴不得张先生长命百岁呢,然而张先生为朝廷为国家操碎了心,他生病了是事实,眷念故乡也是人之常情,若不是难以抉择,也不会等到张先生连续陈上八道奏疏还没有达成一致的意见。”

    梁梦龙眉头一皱,忽然又想到什么似的,“娘娘,潞王爷,若九大卿九小卿一道去,恐怕不方便,能否允许咱这些老臣,单独与首辅大人一叙?”

    “可以。”朱翊镠回道,“想去探望张先生一眼,九大卿九小卿,还有几位阁臣,都可以在张先生离京前探望一次,但时间不要太久,就以半个时辰为准吧。”

    “多谢潞王爷!”

    朱翊镠道:“不必客气,你们都是大明朱家的忠臣。其实你们倒是随时可以去探望张先生的,娘亲与皇兄之所以不让人探望,本心也不是杜绝你们,而是杜绝那些好事之徒乱嚼舌根之辈,只不过为了一视同仁,所以采取`一刀切`的简单方法罢了,省得被人说区别对待瞧不起人似的。”

    “哦,原来如此!”梁梦龙感慨地道,“潞王爷这么一解释,臣豁然开朗,明白过来了。”

    李太后吩咐道:“申阁老,那你将这个消息通知几位阁老,和九大卿九小卿吧!”

    “臣知道。”

    李太后接着又叮嘱道:“此事紧迫,需要尽快定夺执行,不能再耽搁拖延了。眼看四月就要结束,天气逐渐转暖,再一耽搁拖延,途中就很燥热,张先生千里南下,得受一番苦了。”

    “娘娘有此仁念,真乃天下之福吾辈之幸啊,请娘娘放心,臣回去立即着手处理。”

    “好!你们去吧。”

    待申时行与梁梦龙一走,李太后便迫不及待地问朱翊镠:“镠儿,张先生现在身体到底如何?他真的能见诸位大臣吗?”

    要知道,她最后一次见张居正还是去年,那时张居正已经眼窝深陷,面色焦黑,往日那般伟岸的身躯瘦得不像样子了。

    反正看起来已是残灯之象。

    况且,当时太医院的郎中们都束手无策,很明显感觉张居正是无力回天了。

    难道动完手术,一切真的变得好起来了吗?

    李太后一方面怀疑,另一方面经过最近几件事,她又相信朱翊镠,感觉儿子说行就行。

    所以,刚才朱翊镠当着申时行和梁梦龙的面儿说可以去探望张居正时,她都没有犹豫便答应了。

    但得知真相的心一样迫切,她也想去探望张居正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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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放……(求订求票支持!)

    “娘,张先生为什么不能见诸位大臣?”朱翊镠拉着李太后的手问。

    “镠儿,你如实告诉娘亲,张先生果真如胡太医所说,还能再活十年八年吗?”李太后亮丽的眸子盯着朱翊镠一动不动。

    “娘,生死有命,这个孩儿可不敢保证,孩儿只敢保证动完手术后张先生肯定变得比以前健康,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坐着难受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李太后点了点头,大松一口气。

    朱翊镠揣度地问道:“娘是否也想去探望张先生一眼?”

    “是啊!”李太后也不刻意隐瞒自己的情绪,感慨地道,“有好一阵子没有见过张先生了。”

    朱翊镠道:“娘,如果你真想见张先生,还是可以像上次一样去见的啊!虽然朝廷这规矩那规矩,但规矩都是死的,可因人而异嘛。”

    李太后沉吟不语,忽然抬眸说道:“娘还是不去了。”

    “娘相信镠儿。”随即,她又补充了一句。

    有这句话,朱翊镠甚是欣慰,他要的就是这个。

    ……

    因为张居正要乞骸骨归乡,使得泉州兵变的影响力大大削弱。

    内阁、各大部院、各个衙门都在关注张居正的去留问题。

    申时行与梁梦龙从慈宁宫里出来,两人都是一半欢喜一半愁。

    欢喜的是,终于可以马上探望张居正了;愁的是,李太后已经答应放张居正回乡,那接下来没有张居正的日子他们的路该怎么走?

    眼下,虽然张居正看似没有理政事,但他人在京师,威望在那儿摆着,没有人敢胡来。

    可是,若他一旦离开京师,那很多问题就不好说。朝局向来风云变幻,张居正只要离开京师,那等他回来就不一定是他的天了。

    不过,李太后既然已经作出决定,其他人想再多也不顶用,张居正马上要回江陵了。

    ……

    西暖阁。

    万历皇帝正在张鲸的陪伴下阅览奏疏。

    忽然,万历皇帝抬头冷不丁地问道:“张公公,你有没有为张先生建个道场祈福?”

    “我?奴婢……”张鲸一抬眼,发觉万历皇帝投向他的目光竟有些异样,连忙身子一哈,小心翼翼地回道,“奴婢是万岁爷眼前的人,哪敢随便造次?”

    万历皇帝不以为然道:“天底下的文武百官,有多少人都在建道场为张先生祈福,你也建一个,怎么就造次了?”

    张鲸眼珠子轱辘一转,忙找了一个理由,躬身笑道:“若奴婢一建道场,就等于是向世人说明,张先生身体已经扛不住了,既违背了万岁爷您的旨意,又将潞王爷推到火坑里。”

    “与皇弟有何关系?”万历皇帝连忙问道。

    “当然有关系啊,万岁爷你想想,给张先生动手术是潞王爷一力促成的,这才动完手术不久,若张先生真的感觉身体羸疲吃不消,那不是表明潞王爷白折腾一场吗?难免会有多事份子攻击他。”

    “这倒是,还是张公公想得周到哈!”万历皇帝点点头,又道,“朕看张先生写的几道折子,似乎有了诀别的意味,也不知道娘亲到底是怎么想的。张公公你猜猜看,娘亲会答应放张先生走吗?”

    “奴婢觉得,觉得,会。”张鲸稍一犹豫,肯定地回道。

    “为什么?”

    “万岁爷,张先生一连递上来八道奏疏,一道比一道哀切,若娘娘依然不放,势必会被世人诟病,说娘娘薄幸无情。奴婢觉得,这个时候还是放了为好啊。”

    “娘亲就是太相信张先生了,好像朝中除了张先生,再无其他可用之人一样。”万历皇帝以极其微弱的责备口吻说道。

    这种话,张鲸可不敢接。

    对外事,他本也没有参与决策的权力。

    “张先生今年贵庚几何?”万历皇帝忽然又跳到这个问题。

    张鲸回道:“万岁爷,张先生是甲申年生人,今年五十八岁,他四十二岁入阁参赞机务,成为本朝最年轻的大学士。张先生四十八岁担任首辅,至今已经刚好十年了。”

    “十年啊,十年,都说十年光阴弹指一挥间,朕也已经长大了。”朱翊镠感慨地说道。

    然而,在张鲸看来,万历皇帝这又是话里有话。

    “万岁爷大婚已有四年,早就长大成人了,只是,只是……”张鲸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万历皇帝追问。

    张鲸犹豫是因为忽然想到李太后,所以话溜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此刻被万历皇帝追问,他只得如实回道:“万岁爷,只是娘娘、冯公公、张先生等人,都仍然将您视作孩子一般看待。”

    “这其实很不公平。”张鲸又补充了一句。

    “何以见得?”

    “万岁爷,几个掌权的都将您当作孩子一样看待,那什么大事万岁爷都做不得主。”

    万历皇帝脸色微微一红,好像击中了他的软肋一般。

    万历皇帝沉默不语。

    张鲸鉴貌辨色,又谨慎地煽风点火道:“万岁爷,就像这次,张先生恳请回归故里,朝中大臣似乎压根儿不在乎万岁爷的想法。内阁阁臣、各大部院堂官,居然没有一位来向万岁爷讨主意。”

    话音刚一落定,只听背后一声呵斥:“小鲸,你又在放屁呢。”

    正是朱翊镠大大咧咧地来了。

    他也没有让内侍提前通传的习惯,只要李太后不在,万历皇帝面前,他可以完全放飞自我。

    见朱翊镠像幽灵一般冒冒失失进来,吓得张鲸浑身一激灵。

    “潞王爷来了。”

    “皇弟,你怎么来了?”万历皇帝兴奋地问道。

    “皇兄,我奉娘亲之命,特意过来告诉你一声,娘亲与申阁老已经商量好了,决定暂时放张先生回籍调养一阵子。”

    张鲸偷偷得逞地笑了。

    万历皇帝眼睛里也闪现出一道光,不过瞬间即逝,代之以失落悲伤。他诧异地道:“皇弟,这是真的吗?”

    朱翊镠肯定地点头:“当然,内阁拟票应该马上会送到皇兄手里。”

    “张先生回籍调养一阵子,这一阵子是多长时间?”万历皇帝又问。

    “最少半年。”朱翊镠道,“具体需要多长时间,还得看张先生身体的恢复情况。”

    一听到“最少半年”,张鲸心里莫名的涌现出一阵激动。

    而万历皇帝将自己的情绪刻意隐藏起来,看似不悲不喜。

    ……

    。

第224章 是不是对女人不感兴趣?

    朱翊镠也没有刻意批评张鲸,只骂了他一句放屁。

    有万历皇帝撑腰,张鲸倒是不惧怕他这个不靠谱的师父,也仅仅是一激灵的事儿。

    通知完万历皇帝,朱翊镠便从西暖阁里出来了。

    本来,李太后也没有让他来通知,是他自己主动要来的。

    来这儿的目的很明确,就想看看万历皇帝得知消息时的情绪。

    毕竟放张居正回归故里,肯定是万历皇帝所希望的。

    然而,万历皇帝依然表现出了高超的演技,不悲不喜,好像看不出来多大的情绪变化,能看出来的只是诧异之情。

    ……

    就在当天晚上,冯保又偷偷出现在慈宁宫偏殿里。

    最近冯保来得少了。

    一来最近确实低调了许多,二来朱翊镠嘱咐过尽量少来。

    说是“偷偷”,也相信冯保的手段,但纸包不住火,人在做,天在看,总归不安全。

    更何况,朱翊镠隐隐还有一种预感,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李太后或许早就知道了。

    两人分宾主坐定。

    也无他人。

    朱翊镠开门见山地道:“伴伴有事吗?”

    “有。”冯保小心翼翼,说话的声音也很小,“第一件事,潞王爷的吩咐奴婢已经办妥了。胡诚一家已在东厂番役的严密监视下,断无出京的可能。”

    朱翊镠点点头,“伴伴,这件事咱是不是做得不太光明?”

    冯保不以为然:“潞王爷,奴婢可不这么认为,这是为他们好。再说了,哪有什么光明的政治?”

    “好吧。”朱翊镠也不纠结,“不要为难胡诚的家人,监视只是一方面,但也要保护他们。”

    “奴婢明白。潞王爷,还有一件事需要向您禀报……”冯保欲言又止的神情,凝望着朱翊镠。

    “说吧。”

    “郑淑嫔娘娘想见潞王爷。”冯保眼睛一眨不眨望着朱翊镠,一副迫切知道答案的样子。

    朱翊镠微微一滞,问道:“她想以什么身份见我?”

    冯保忙答道:“潞王爷,当然以郑妙谨。”

    “她现在不怕吗?”

    “这个问题,奴婢倒是代潞王爷问了,她说潞王爷和奴婢不怕,她怕什么?”

    “我与伴伴不一样,她只是一位普通女子。”

    朱翊镠这时候说郑妙谨普通也不为过,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郑贵妃还没有出现呢,现在确实只是一名普通的嫔妃。

    而且,万历皇帝至今还没有掀她的牌子。

    “可她说要见潞王爷,奴婢斗胆说一句,或许是因为思念吧,她的眼神着实让人生怜。”

    “现在她是淑嫔,又不是宫女,岂能轻易离开自己的宫殿?”

    “潞王爷的意思是不见?”

    “见肯定是要见,但不是现在,让她别着急。”

    “哦。”冯保点点头,“还有一句话,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为万岁爷精心挑选九位嫔妃,可据奴婢观察,似乎还没有一位得到万岁爷的青睐瞩目,万岁爷到底对什么样的女子感兴趣呢?”

    稍顿了顿。

    冯保又不无忌讳地道:“莫非万岁爷对女人不感兴趣?”

    “伴伴,不要胡说。”朱翊镠当即喝止,“我想皇兄只是因为成熟得早,所以不像平常男人对女人大多停留在**上,皇兄追求的是精神世界,心心相印的那种,这样的女人当然难寻,要知道这世界许多人一辈子都找不到呢。”

    “哦,这样一说,奴婢能明白过来。还有一件事,奴婢想向潞王爷求证一下。”

    朱翊镠敏锐地道:“是不是关于泉州兵变的事啊?”

    “是的。”

    “伴伴想求证什么?”

    “潞王爷真的提前预感到了?而且什么准确地告知申时行、梁梦龙和吴兑要提防?”

    “是啊!”

    “潞王爷是如何做到的呢?”

    “这个……”朱翊镠指着自己脑瓜儿,得意十足地道,“就像别人都被伴伴蒙在鼓里,而我却知道梁邦瑞是个命不久矣的痨病鬼一样。”

    “奴婢真是佩服!”冯保由衷地道,“潞王爷神机妙算啊!”

    朱翊镠笑而不语。

    冯保接着又谨慎地道:“莫非也是因为这个能力,潞王爷才劝动张先生回籍养病?”

    朱翊镠脸色一沉:“伴伴,你的话有点多。”

    冯保忙致歉道:“奴婢不该问,奴婢不该问。”

    朱翊镠轻“哼”一声,警惕地道:“伴伴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本王若不帮你,你将来的命运也好不到哪儿去。”

    “……”冯保骇然变色,当即不作声了,能改变他命运的还能有谁?

    “伴伴,你可不要以为我在危言耸听哦。”

    “奴婢当然不这么以为。”

    “所以,我一直奉劝伴伴需要谨慎,需要低调,虽然我不敢说我的预言全部正确,但总要比你们看得远很多。”

    冯保信服地点了点头,诚挚地说道:“奴婢相信潞王爷,但奴婢还是想提醒潞王爷一句,您也要小心行事啊!”

    “我知道。”一提及此事,朱翊镠不由得感慨地道,“距离我离京的日子,应该不远了呀。”

    冯保感觉有满肚子话要说,但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也只能深深地叹了口气。

    “伴伴。”

    “潞王爷。”

    朱翊镠这声喊得有点沉重,冯保答应得也有几分黯然。

    朱翊镠语重心长地道:“无论伴伴愿不愿意,张先生马上就要离开京城回江陵了,朝局或许会有一番动荡。伴伴坚定不移地站在我娘亲这边的同时,也要争取与申时行申阁老沟通,毕竟张先生不在京师的日子,申阁老是代理首辅。”

    冯保极不情愿地道:“只可惜申阁老与张先生相比相差太远,感觉申阁老就是一和稀泥的。”

    朱翊镠微微一笑,“伴伴,你难道到现在还没有明白过来吗?申阁老如果不是一个和事佬,当初我还不会暗中帮他呢。”

    冯保会心一笑,“哦,也是,也是……还是潞王爷想得周全。越来越发现您的脑子比我们好使。”

    朱翊镠悠悠然地道:“人与人的脑子其实差不了多少,我一说,伴伴也立即明白,差的只是眼光,或者叫远见。”

    “奴婢的眼光,确实不如潞王爷啊!”这句话冯保倒是发自肺腑,而且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伴伴,选王妃的事,还是由你负责吧?”朱翊镠忽然跳转。

    “不是听说潞王爷已经选好了吗?就是生员李得时的女儿吗?”

    “我是选好了,可并不代表朝臣同意啊!”

    冯保夷然不屑地道:“连两宫太后娘娘都同意了,朝臣还有什么意见?”

    朱翊镠摇了摇头,说道:“伴伴也不要太小看朝臣的力量。当初张先生夺情,母后、娘亲、皇兄不也坚决支持吗?可最后,还不是闹得腥风血雨?”

    ……

    。

第225章 诏告天下(求订求票!)

    万历皇帝尚未诏告天下,京城里的官员围绕张居正的去留问题,就已经议论开了。

    关键这个问题实在过于敏感。

    对于掌有实权的官员而言,肯定不愿意张居正离开。

    毕竟,他们基本上都是亲张居正一派,自然不希望自己的精神支柱就这样离开京师。

    没有掌实权,或是被张居正刻意打压的官员,自然赞同李太后和万历皇帝的决定。

    总之,有官员感到诧异,有官员觉得可惜,有官员悲伤,也有官员高兴……不一而足。

    因为敏感,所以消息传得很快,迅速从官员传至坊间。

    官员确切知道李太后放张居正离京的决定,可这消息传到坊间时居然还有许多人不信。

    “这是真的吗?首辅大人真的要离开京师吗?”

    “当然是真的啊!听说内阁拟票都已经递交给皇帝爷了,首辅大人离京就这几天的事儿。”

    “可张先生不是已经动完了手术吗?难道仍不见好转?”

    “谁知道呢?现在有几个人有机会见到首辅大人的真面目?”

    “依我看啦,首辅大人的病情肯定是恶化了,不然他父亲逝世时都没回家,这时候若非身体羸疲,又怎么可能急着回家呢?”

    “……”

    绝大多数人都认为张居正病情正在恶化,肯定支持不住了,所以才急着要回籍。

    张居正自己在八道乞骸骨奏疏中也是那么说的:身体羸疲,害怕客死他乡。

    然而,现实中到底怎样,也没几个人清楚。

    只是,经过一番议论后,都确定张居正马上要离京了。

    很快,也就是李太后决定的第三天,万历皇帝的圣旨便在邸报上刊登了,决定放张居正回籍。

    但不是答应他乞骸骨退休,而是准假半年(暂定)回籍调养——这两者之间的差别很大。

    首辅的位子依然是张居正。在张居正回籍调养期间,临时代理首辅依然是申时行。

    离京的日子定在五月一号。

    还有几天时间,那是为探望张居正留下来的间隙。

    伴随着张居正离京的圣谕,万历皇帝还口谕给阁臣、九大卿、九小卿,以他们为代表,从即日起可探望张居正。

    眼下有四位阁臣:申时行、许国、余有丁、潘晟。

    而所谓九大卿、九小卿,指的是十八大衙门的堂官。

    自永乐皇帝定都北京后,钦定百官依执掌权力划分,共分为九大衙门和九小衙门。

    九大衙门指的是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再加上都察院、通政司和大理寺;九小衙门指的是詹事府、太常寺、太仆寺、光禄寺、鸿胪寺、翰林院、国子监、尚宝司和苑马寺。九大衙门的掌印者,即一把手或叫堂官,习惯上称为大九卿;九小衙门的堂官,俗称小九卿。

    就是说,除了原来有资格探望张居正的那几个,又有二十几位大臣经万历皇帝的特许,可以探望张居正一次。

    这种机会难得,一个个当然都想去看一看张居正。

    毕竟有几个月的时间没见过张居正的面儿了。

    而且,谁都感到诧异:当初朱翊镠不是信誓旦旦地说只要动手术切掉痔疮,张居正的病就会好起来吗?可现在张居正为什么一连呈上八道奏疏担心自己身体羸疲会客死他乡呢?那手术到底是扭转了病情还是加剧了病情?

    但,万历皇帝依从李太后(其实是朱翊镠),对探望张居正的时间也进行了严格的规定。

    而且还特别强调,最好是提前商量好,三五成群地去,切记不要一个接着一个打扰人家清修。

    ……

    就在万历皇帝口谕传下来的第一时间,以申时行为代表,内阁几位阁臣首先去探望了。

    紧接着,第二天是九大卿,第三天是九小卿。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二十二位重臣,没有一个落下。

    有皇帝的旨意,探望张居正的时间都不长。

    具体谈了些什么,朱翊镠也不知道,但多多少少也能猜出一个大概,无非就是那几点:

    第一,看看张居正的身体到底怎样;第二,问问张居正是否真心乞骸骨归乡;第三,回乡后望张居正保重身体,尽早还朝视事……

    再深的问题,因为时间,因为人事,肯定也无暇谈及。

    ……

    在探望张居正这三天时间里,朱翊镠拒绝见客。

    就连冯保他都不见。

    每天的时间基本上都陪在李太后身边。一来为了避嫌,二来李太后的心情甚是失落:张居正要离开京师最少长达六个月,对将来的朝局她又不可预知。

    有朱翊镠在她身边陪伴着,她感觉踏实许多。

    这三天时间里,他们母子俩几乎无所不谈,难得有这样好的机会,想到什么聊什么。

    但聊得最多的依然还是牵动朝局的张居正。

    其次是朱翊镠的个人问题,待张居正离开京师,就要将选王妃的事提上日程了,王妃一定,就要成亲,随即议藩、就藩……

    因为选王妃只剩下程序,所以李太后特意问到就藩的问题,而就藩首当其冲的就是选定藩地。

    李太后关心朱翊镠想去哪儿。

    关于这个问题,朱翊镠自己当然也想过,还让冯保帮着想呢,肯定不会走原本历史上潞王的老路。

    所以,藩地的问题,朱翊镠确实还没有考虑清楚要去哪儿。

    他想等完婚后再考虑。

    关键,他还想着通过自己的事例,找到一个解决大明十分臃肿的藩王郡王制度的方法。

    发展到万历年间,各地藩王的问题若迟迟不能得到有效解决,大明就会像背负着一个不断滚动的大雪球一样越来越重,最终会不堪重负被活活累死。

    ……

    三天的最后一天。

    到了散衙的时间点儿,冯保心有灵犀一般地出现了。

    头两天,他像忽然消失了似的没有来过慈宁宫。

    冯保来,简单行礼后,第一句便是:“娘娘,潞王爷,张先生已经接待完了二十二位大臣。”

    “反应如何?”李太后迫不及待地问道。

    “娘娘,那些大臣好像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对万岁爷的圣谕也没表现出啥不满。”

    “是吗?”李太后诧异地道。

    “据奴婢所知,好像,确实是那样。”

    “那张先生坚持下来了吗?”朱翊镠接着问道。

    他想着,三天接见朝臣的时间里,张居正肯定受过苦。

    “没问题。”冯保道,“张先生当然支持下来了。”

    ……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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