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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粉蔷薇     冷少燃情txt下载     冷少燃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一十六章 急与争

    丹丘生走在桃源里面,两边飘落的桃花,桃树间距之间颇大,相继路过丹丘生身边。视线扫过那些略显粗壮的桃树,上面有着密密麻麻的细纹。

    桃源当中的桃树存在几百年,早已被丹丘生打造成千年不烂不朽的神树。丹丘生之神通,早已超越世间存在的神奇力量,能让桃树经年累月不枯。

    桃花依旧飘零,在桃源的上空不断飘飞,不曾落下,不曾有半点撕裂。桃源所在的位置,距离学宫不算遥远,却是难以让寻常百姓找到。

    想到当年的往事,丹丘生醉意红润的脸上出现难掩的笑容,捏住酒壶摇了摇,听得酒水叮咚,约莫有半壶酒。

    认真地拍了拍酒壶,别在腰间,大踏步继续向前,快然自得。步履稳健且迅速,转眼之间,过了数里桃林,来到聂束君等人的面前。

    六人齐齐作揖行礼,尊敬地朝丹丘生行礼,共同喊了一声。

    “老师……”

    ……

    虽说在平时他们被带入桃源的老师不同,不过除开当年很早进入桃源的书青之外,自仝童之后的数位弟子,他们都是共同教授,没有严格区分师徒身份。

    因而自仝童他们开始,桃源当中的两位夫子,都是他们所有人的共同的老师。现在不谋而合喊老师,倒是没有什么值得诧异的。

    丹丘生扫过六位弟子身上,很是欣慰地捋了捋发白的胡须,对于这几位弟子,几年没有回来,倒没有出现走错路的情况,境界提升都在稳步前进。

    当视线落到端端正正,一脸骄傲而敬意十足的聂束君身上时,神情则是变得有些无奈,沉默半响,点了点头,没有说法。

    最后面的晓白观察到老师神情的细微变化,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以前就知道丹夫子对三师兄极其无奈,没想到无奈到这种程度,瞧见三师兄的模样,都能感到无可奈何。

    聂束君向前半步,走到丹丘生面漆,恭恭敬敬,不卑不亢道:“老师,大师兄传过来的信笺已经到了,到时候,我会跟着老师同去……”

    听到这话,刚回来便是气不顺,丹丘生吹胡子瞪眼,狠狠地刮了聂束君一眼,心里别提多气,愤愤道:“回来高兴的时辰,说这些气不顺的话,你是成心气死我?”

    聂束君伴着年,微微欠身,满含歉意地说道:“不是这样的意思,大师兄和夫子共同传了信笺,严格叮嘱,一定要提醒老师,万不可忘,因而在这样的时机提醒!”

    丹丘生无可奈何,摆了摆手,向着前面的草庐走去,脸上怒气冲冲,倒是没有让人跟随,更没有半点发怒的征兆。

    聂束君不走,这些师弟师妹们,自然不会走。晓白连忙走到三师兄跟前,小声道:“三师兄,夫子几年游历回来,没必要在现下招惹他的怒意。”

    旁边始终不言的白易同样处变不惊地开口道:“夫子,老师回来趟不容易,何须急于一时,在咸阳,夫子想要做事,还能瞒得住……”

    聂束君深思片刻,抬手示意向前回去,同时深以为然:“四师妹说得在理,是我着急莽撞了,过分想着大师兄和夫子的话,没思考其中道理,惹恼了老师欢愉的情绪。”

    晓白嘟囔了下嘴,碎碎念了半句,就是跟上师兄师姐们走进草庐,在后面始终沉默,全无半点丹丘生回来的高兴。

    喜欢喝酒的老师,可比大青牛难缠多了,要是想要喝酒,晓白就得去搬那些埋在地下的陈年老酒,简直比喂养大青牛费力得多。

    大青牛在桃林里面,莽莽叫了两声,想要吓退围着它打转的那条狗,却发现那条狗半点动静都没有,始终待在它身边打转。

    没办法,大青牛直接牛尾甩动,差点打在那条狗身上,这条狗身体壮硕,远比普通的犬类要大,不过比起大青牛来,还是要小的多。

    攻击无果,大青牛无可奈何,转身准备离开桃林,那条跟着白易出来的狗则是疯狂摇着尾巴,好像是在说不要离开桃林。

    大青牛两只硕大的牛眼,翻了翻大部分眼白,很是不屑地瞥了眼狗。心想自家主人可是桃源当中最高的那位夫子,你家主人不过是女子,还是四师妹,可小了。

    要我陪你玩,简直做梦。小孩子,怎么可能陪你玩,咱都长大了,百年来,连是两位夫子的弟子都要对我毕恭毕敬,你要我陪你玩,做梦……

    黄黑色的狗猛烈摇着尾巴,眼神里面露出凶光,往后面退了几步,又是迅速助跑。大青牛瞪大牛眼,还没反应过来,一道黑影落到它的身上。

    狗骑在大青牛脊背上,大青牛非常不满地疯狂甩动,强烈地谴责这条黄黑色小东西的讨厌行为,无果之后,疯狂跳动起来。

    地面发出巨大的响动,桃树瞬间被大青牛撞断一棵,倒在地上发出轰隆巨响。草庐里面走出两人,晓白和四师姐白易。

    瞧着桃林里面的场景,大青牛在不断腾腾,黄黑色的狗在牛背上紧紧趴着,很是自得意满,觉得降伏了桃源最厉害的动物,从今往后,它是桃源的老大。

    一个不慎,狗被摔下来,大青牛愤怒的扬起牛蹄,朝倒在地上的狗准备用力砸去。晓白赶紧喊了声,大青牛疑惑地停住脚,犹豫了会,才转身离开。

    黄黑色的狗趴着耳朵,摇着尾巴,迅速跑到四师姐白易身边,躺在地上,嗯嗯叫了两声,明显是在求饶卖萌。

    晓白很是不屑这条狗的行为,朝四师姐道:“师姐,这些年不见,桃源里面没别的动物,你是哪里去带回来它的?”

    四师姐白易笑了笑,永脚轻轻踢了地上的狗两下,笑道:“之前出去的时候带回来的,没想到这么不省心,一回来就找大青牛的麻烦!”

    晓白惊讶道:“它们以前见过?”

    白易点头:“当年闭关时,它跟着我,前些年都在外面自给自足,好像争执过一次,小黄差点被大青牛给直接踢飞。”

    晓白悻悻说道:“那您照顾这点……”

第一百一十七章 嘱意析其路

    丹丘生回来的极为低调,应该是没谁能够知道他回来的消息。不过在桃源里面,只要他出现,必然能引起轰动。

    作为桃源最高的存在,不论是辈分,还是境界,都比这些弟子要高点。说起来,同样因为他那道神奇的大神通。

    枯木逢春。

    虽说桃源当中的桃树没有枯萎,依旧茂盛不可挡,仅有零星的些桃花凋敝,那些树枝上仅仅挂着随风飘摇欲坠的桃花。

    但在丹丘生眼里,是他不愿意看见的,百年前,他和师兄各自为事,师兄选择那些不美观却异常实用的房屋建筑,而他则选择满桃源的桃树,使其名副其实,不至于让外人知晓嘲笑。

    诺大的桃源声威震天,到头来整座桃源当中,居然没有一棵桃树,岂不显得滑稽。何必取桃源这道名字,更是异常的讽刺,无法让人直视之。

    桃源的修行法来自千年前的赵家先祖,而近百年来的桃源修行法,则是分门别类,各有不同,任由桃源当中的弟子们选择。

    ……

    ……

    等到弟子散去,丹丘生单独留下聂束君,虽说不怎么喜欢这三弟子的神情,常年摆着副骄傲的模样,全然没有谦虚的表情。

    但那是没办法的,到底是他的弟子,要是连他自己都不喜欢,那还有谁能对这位弟子施以亲切。同时来说,对于处理桃源事务,丹丘生是非常认可聂束君的做法,把桃源打理的井井有条。

    而且刚刚进来的时候,瞥了眼那些弟子的修行境界,最弱的都是朝真境,有三位迈入天命,另外有两位,也就是晓白和南柯,距离天命境可谓临门一脚,毫厘之间。

    只要这段时间勤奋刻苦些,迈入天命的门槛指日可待,自从桃源有了弟子,特别是渐渐多起来之后。对诸多弟子的修行,他和师兄都不那么叮嘱严苛,任由他们自己的心性而来。

    书青倒是带过一段时间,当然都是前面的两位,也就是仝童和聂束君,其中最多的则是聂束君。毕竟仝童身负浩然道义,不需要什么明确的修行法,靠书中修浩然,没准确道路,连是学贯古今的书青面对浩然道义,半点办法都没有。

    丹丘生随意盘坐在垫子上面,靠着地上的椅子,面前摆着壶散发阵阵清冽酒香的老酒,朝聂束君道:“晓白和阿狸的境界,都差临门一脚,这段时间刻苦些,若是可以,闭关都成,早日入了天命,算是对自己有个交代。”

    聂束君跪在垫子上面,坐在双腿上,屋内草庐低矮,不适合摆放那些桌椅板凳,因而都是席地而坐的草席,上面摆放着软和温暖的毯子,以防寒意。

    聆听完丹丘生的叮嘱,聂束君点了点头,极为认可:“准备让他们在外面放松两三天,过几日,安排妥当,则让他们开始闭关,冲击悬而未破的天命。”

    “嗯!”对聂束君的安排,丹丘生算是比较满意。张口又要说些什么,忽地想到那位四弟子,作为桃源唯一的女子,已经站在天命的门槛上,且隐隐让他有些奇怪。

    说不上看不透,也说不上看的透,视线落到白易身上时,总是觉得有点暗淡的迷雾,遮蔽了他想要越深的查看。

    喝了口酒,深思了下,瞥了眼端端正正肃然方正的聂束君,犹豫了片刻,终是没有说出口:“书青给你传了信笺,上面写的东西,应该较为详实,你是如何打算的,或者说,你如何对皇帝说?”

    聂束君抬起头,放下手中的筷子,皱皱眉说道:“大师兄早先安排好,到时候,只需要去做便可以。不善说话,怕说不出几句好话,还是老师去说,在旁边看着即可。”

    听到聂束君的阐述,丹丘生硬生生把吞咽的酒差点吐出来,又是强行吞咽下去,笑着咳嗽了两声,指了指面前一板一眼的聂束君,笑不出来,哭不出来。

    沉默片刻,聂束君又是继续补充:“柳如逝调任南境,暂时担任坐镇南境的元帅,倒是没什么大问题,不过项信回咸阳,我怕会引起些不必要的争论非议!”

    丹丘生挑了挑眉,扬了扬手指,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得到老师的肯定,聂束君喝了口茶,蹙眉说出担忧:“项信坐镇帝国南境,可不是他无法调任军部,更不是他不想离开南军……”

    “近来这段时间,离偲回乡祭祖的时辰该结束,想来他会马不停蹄的回到咸阳,到时候,项信再是回到咸阳,坐在那道位置上,都不会安逸。”

    这番话,引起了丹丘生的沉思,虽说桃源不该插手朝政朝局,但他作为桃源两位夫子,是帝国潜在的守护者,了解帝国的情况,实在是寻常。

    当年项信为何坐镇南境,十几年不曾回到咸阳,连是平时述职,都不过一封军报递交咸阳军部,其中夹杂着些对皇帝的问候。

    实在是当年离偲和项信的争论,导致项信失败,离偲从此牢牢坐在丞相位置上。而项信虽然位比三公,却终究不是三公。

    两者的争论说不出对错,更是半点指责的不该。现在两人十几年不见,突然项信回到咸阳,离偲又是回乡祭祖归来,是否造成些没必要的猜想。

    都是要深思熟虑的。

    聂束君道:“柳如逝调任倒不算什么大事,只消得和皇帝细细说,找出其中的关键,说服皇帝,断不会出现些没必要的猜忌。”

    “但我担心,项信回来的目的,若是被皇帝知道,是否有所抵触?曾经他和云乾确实有极其深厚的关系,甚至为云乾掀起咸阳的那场风暴。”

    “最后到底是因死伤太过,朝局老臣力保,或是心疼他那位儿子,不得已而为之。当年毕竟是当年,现在那位皇帝如何想,谁都不知道,需三思而后行。”

    丹丘生满是随意道:“所谓皇帝抵触,都是些无足道哉的小事,连是这些都难以割舍,也没什么值得炫耀的。”

    “年富力强,又不是不能……”

第一百一十八章 由来怒焰

    耳听老师那些惊世骇俗的话语,聂束君面不改色,依旧保持着最初的神情,连是半点惊讶都没有,在他眼里,那些话都不重要。

    同时在他心中,对于这些话都是抱着极其认可的态度,他和大师兄书青对于帝国皇室认可不同。大师兄书青肯定帝国的传承,更加肯定现在的皇帝一脉。

    而在聂束君眼中,千年前没有现在帝国皇室一脉,千年前的赵家,仅有那位开国皇帝一脉,因而现在的帝国皇室,只要是真正的皇室,赵家血脉,在他看来,旁系嫡系都无关紧要。

    丹丘生性格开放,不拘泥那些繁文缛节,几百年入桃源,拜在赵家先祖门下的时候,便明白自己的责任,有些事情没必要过分苛刻,到头来得不偿失。

    现在的帝国皇帝赵元政,可不单单仅有那位太子殿下赵旭,还有好几位皇子。是否嫡子,在丹丘生眼里,同样没有太大的关系,或者说他完全不在乎。

    只要帝国依旧在,继承帝国皇帝之位的赵家人,来自赵元政的后代,即便不是来自赵元政的后代,他都认为没什么大不了。

    当然这些话,他不会轻易说出口,更不会在弟子们,在师兄面前说出来。师兄岑夫子跟赵家先祖在一起的时间很长,对于帝国的传承看得比他要严重。

    能让师兄岑夫子做出如此决定,实在是那位太子殿下逼迫太深,手段太狠,手臂又伸得极长,连是桃源都想要染指。

    岑夫子和丹丘生不恋栈权位,却生于高巅几百年,有着常人难以度量的心思,再高的山,都在帝国的土地上,而岑夫子和丹丘生这两位桃源夫子,世间莫说仙林,再是加上天宗,都不敢轻易招惹,凡夫俗子的赵家太子,胆敢做出越轨的事情,真是胆大包天。

    丹丘生活了几百年,还不曾见过这般胆大妄为之人,哪怕是自家保护的赵家皇室,是师傅离世时,千叮铃万嘱咐要守护的帝国。终是在固定的底线之内,若是赵家太子不守底线,刻意挑衅,丹丘生倒是不在意屠戮皇室之血。

    千年的发展,赵家的庞大早已超出想象,某些难以言喻的平凡人,或许往上面细数几代,都是出自赵家。对于这些,丹丘生敢怒而不敢轻易言说,若是说出来,那必然是赵家的悲哀。

    聂束君望了眼夫子悠然自得的神情,没有猜出老师现在的想法,但他知道,能让老师从游历世间走出来,心甘情愿拘束于桃源狭窄之地,可见那位赵家太子,确实惹恼了老师。

    丹丘生喝了口闷酒,酣畅淋漓:“赵家天子,赵家太子,在桃源眼里,不过是晚辈罢了。本不该,亦不屑对那些晚辈,可他们若是执意为之,别怪桃源不念赵家先祖,你们师祖的嘱托,做出些有损声誉形象的大事。”

    震聋发聩,聂束君低了低头,没有给出任何态度,同样他沉默的态度,代表了他认可老师的做法说法。

    他虽是世间难得的端正君子,难得的骄傲之人,更是不屑于做出些有损诺言的事情。若是赵家太子不念桃源,不感桃源,刻意挑衅,聂束君倒是不在意提剑向咸阳。

    世间最骄傲的人,必是世间最端正的君子。

    这种人非是不能做那些有损威明的事情,非是不愿做那些肮脏不耻的事情,实在是他们骄傲,不屑实用那些事情,来玷污自己的名声。

    是可忍孰不可忍,终有一日,忍无可忍,天穹落下磅礴大雨,雨水浇灌万物,能悟出其中真意,止于权谋者,必沉淀在泥土之中,摇摇欲坠却不轻易漂流。

    若执迷不悟,必死无疑……

    丹丘生说道:“项信的事情,是我和师兄定下来的,那位皇帝是同意,还是不同意,最后都必须同意……”

    “若是他赵家的那位丞相不同意,要做些阴谋诡计的打算,桃源倒是不惧,是该让朝堂之臣明白,这大秦帝国的天,到底在哪里。”

    “千年来,屹立世间几千年,千古不灭的仙林和天宗几度挑衅,若非我和师兄出手,怕是帝国早已不在……”

    “当年不曾觊觎,不曾防患于未然,现在太平天下,世间诸国皆震慑帝国雄威,承平盛世,要做些防微杜渐的事,莫说师兄答不答应,我肯定不答应!”

    一派气吞山河,威仪千重,聂束君震撼潇洒恣意的老师有此强悍的一面,本是随意几百年的丹丘生,突然展露出如此霸道,实在是难以让人接受。

    不过聂束君本身就是霸道的人,更是认可夫子所言之事,接受事务的速度自然极快,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平心静气,吐字清晰,铿锵有力:“五年前,云乾受防微杜渐之策所害,桃源能忍气吞声,往后学宫老祭酒,临死前见过甘罗一面,想必为那位赵家太子而去。”

    “学宫中立,皇帝和赵家太子都有意染指,实在是不将桃源放在眼里。幸而皇帝知晓轻重,最后罢手,若是不然,打断他的手。”

    “甘罗服于赵家太子,整肃朝堂各方实力,想必帝**队二入其手,若是单纯为此,桃源倒是不在意,都是赵家人,早晚都要走上那把位置,无关紧要。”

    “防微杜渐之策,实难让桃源平静,安宁数年,给予思考的余地,数年过去,仍旧不思悔改,桃源该做出些表示。”

    聂束君说完,极其气愤,不过师祖有规定,桃源不能亲自插手帝国朝政。当然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便是插手都没关系。

    但聂束君和桃源不愿意承担违背师祖定下的规则,桃源高悬在帝国头顶,是帝国最高却最孤独的那片律法。

    聂束君蹙眉询问:“夫子让项信回咸阳,项信作为帝国老牌元帅,南征北战,是否愿意暂时做我们手中的棍子?”

    丹丘生眉间微拱起,是道沉思的犹豫:“你们夫子带着书青南下南境,项信的问题,他们自能解决,我们只需要思量咸阳即可。”

第一百一十九章 崛起的历史

    承平盛世,总是心生神往。

    帝国传承千年,经历过数十次西方诸国联军的入侵,正是因这些经年累月的战争,使得帝国在沉默当中积蓄雄威。

    十几年前那场席卷世间诸国的战争,连是些羸弱不堪的小国都无法避免。帝国一展雄威,獠牙利爪锋利无比,直接撕裂诸国狐假虎威的面具,使得西方诸国联军仓皇狼狈。

    帝国雄威在此间得到极大的传言,两座不弱的国家,宋国和越国直接被帝国打倒,国都沦陷,百姓灭国,皇室被杀,或是被俘虏。

    连带着西方诸国当中南方的几座小国,都被帝国联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灭掉,差点进攻作为西方诸国南部屏障的南周。

    幸而南周和西方诸国同时宣布求和的诏书,明面上或许是免于百姓流离兵戈的诏书,其实谁都明白,那些诏书就是西方诸国的妥协,他们臣服在了帝国铁蹄之下。

    至于北境渝关之外的漠北王庭,由来牵制帝国北军,并未主动出击,大多时候都是骚扰,等到西方诸国联军兵败,漠北王庭倒是极其懂得变换,立即退兵,半点拖沓都没有,直接退到漫漫黄沙之外。

    而在这场战役当中,大秦帝国的声威震天,到达新的巅峰。一批崭新的名将元帅从此出世,帝**神李立青,是这场战役的指挥官,接连灭国的功绩,其中还有两座大国的宋越两国。

    使得李立青在帝国的声威到达巅峰,被称为帝**神,也是此战之后,李立青隐退,不愿意再在帝**队当中担任官职,选择回到陇西道李家。

    同样崛起的,还有当年的南郡太守柳如逝,指挥南郡的军队加入帝国三军,朝着南方迅速攻破,时人方能发现这位太守有着如此扎实的军事才能,用兵如神不为过。

    柳如逝崛起,战役结束之后,从南郡太守的位置,直接调任帝**队,在君军中担任的职务丝毫不弱于帝国南郡太守。

    后来又调任北军,本来以为能担任北军元帅,结果最后是副元帅,横空出世的云乾坐上了北军元帅的位置,好在最终认可了云乾的能力,没出现什么乱子。

    云乾在西疆兵败被杀,柳如逝作为北军副元帅,以他在帝**队的威望,想要接任当时受到重创的北军元帅一职,简直易如反掌。

    不曾想,又是忽地冒出来陈岩,直接抢在他前面坐上了北军元帅的位置。之前的事情可以忍让,柳如逝敬佩云乾,但陈岩他知道,完全不如他,又何资格坐在他头上。

    朝堂为安抚柳如逝,只得调任柳如逝坐镇咸阳军部,成为帝国尚书,拥有着不弱于三公的地位,名义上执掌帝国三军。

    但谁都是老油条,都明白其中的道道,军部尚书虽然拥有极高的地位,可手中的权力却是急剧下降,没有兵权在手的军部尚书,单纯的吉祥物而已。

    柳如逝无奈,却没办法,帝按照他的地位,本该是帝国三军元帅,眼下那些元帅位置都被坐着,不可能让别人给他腾位置,无奈只能接受军部尚书这道虚职。

    同样与柳如逝一道崛起的还有现任南军元帅项信,他可是帝**中的老将,当年在李立青帐下做过副元帅,不过经历的战役少,因而名声不显。

    十几年前的那场战役,项信是副元帅,坐镇帝国和越国边境,同时在帝国攻破宋国和越国都城,快要占领两国全境时。

    项信指挥帝国的军队,直接从帝国和越国的边境线出发,斜对面而出,翻过山岭,直线朝西方而去,直接袭击诸国撤退的联军,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同时趁着西方那些小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在越国和南周附近接壤的位置,直接挥师北上,打算攻占西方诸国的屏障南周。

    沿途灭了数座小国,最后打到南周边境之上,差点攻破那道边境,吓得南周国王直接向西齐天池求援,不得已,西齐天池宣布和帝国求和,两方共同休止兵戈。

    在退兵的时候,项信还是趁其不意,攻破了南周那道边境线,进城抢掠了一番。当然帝国信奉好生之德,倒是没有对平民百姓动手,而是直扑南周军队驻扎的位置,以及边境那些富商家中,只是掠夺,不伤人。

    项信在帝国的威望极高,除却隐退的军神李立青之外,项信可谓是明面上帝国三军第一人。他要是想要回到咸阳,倒是没谁能够阻拦,却总是能引起担忧。

    丹丘生和聂束君的想法极其简单,项信只要愿意回来,必然能对桃源服务,做些事情而已,想必项信应该是能权衡利弊。

    三军元帅向来不进咸阳,若是项信不仅要进入咸阳,且这段时间还要长久居住在咸阳,势必让那些文臣清流感到恐惧。

    柳如逝这种不掌兵的军部尚书,暂时坐镇南境,对帝国文臣清流而言,并不是绝佳的替代品,若是调任,必须断绝军与原军队的联系,否则长期勾连,势必出现大问题。

    聂束君双手放在膝盖上,自然垂落,跪坐在双腿上,跪坐在丹丘生面前,手指轻轻在膝盖上点动,沉默地想了想。

    丹丘生捏着酒壶,喝了口老酒,吧唧吧唧了嘴唇,说道:“项信的事情倒是好办,离偲的阻扰,更是好解决。但需要担心的是,离偲是否导向那位太子,如若有此危险,必须先了结离偲……”

    听着夫子的担忧,聂束君蹙眉思索,瞬间又是舒展眉头:“离偲的事情,想必他应该有所决断,在先帝离世前,离偲便是丞相,坐上这道位置,他知道谁最重要!”

    丹丘生同样认同自己这位弟子的话,手指挂着酒壶,说道:“过几日,离偲回咸阳之后,先瞧瞧他的反应。再去皇帝宫中看看,有些事情,拖沓不得。”

    聂束君认可老师的话,点点头:“大朝会之期不远,离偲定能赶在大朝会之日回来,必定参加,皇帝肯定说项信的事。”

    “到时定有分晓……”

第一百二十章 言起路几何

    两者师徒谈论良久,围绕着某道话题延伸,其中真意有些不相似之处,和岑夫子的理论想法有相径庭之差。

    不过二人明白眼前的处境,想要有些强力手段,摄服那些野心勃勃者,倒是理所当然,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丹丘生平静地看着眼前的弟子,发现从头到尾聂束君的话都不多,却总是能一语中的,说中其中最关键的要害。

    对于此,作为老师的丹丘生很是满意,至少证明聂束君不再是当年的聂束君,他的思维更加活跃,做事情远没有当年那样一板一眼,恪守方正的呆板。

    强硬的一面,暂时丹丘生没有看出来,不过他能够感应到,眼前的弟子,一如当年那般骄傲。凡是骄傲的,必然极其强硬,理所当然的推论,结果更加显而易见。

    聂束君没有注意老师的目光,站起来走到窗边,草庐不算高,却能轻易容纳他的身高,站在俯瞰山下的桃林,可见那条直通外面的通道。

    湖尽水源……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

    桃花鲜美,落英缤纷……

    桃花在风中尽情的纷飞,给予桃源最美丽的场景,聂束君喜欢刻苦修炼,同样喜欢在修炼之余,站在孤独而冷风的尽头,遥看桃源数里的桃树林。

    望着那些纷飞的桃花瓣,望着桃树棵棵粗壮,望着桃源能盛世长存,便觉得其心安慰,刻苦修行的苦闷郁结之气,都在瞬间消失殆尽。

    丹丘生瞥了眼聂束君的背影,没兴趣地继续喝着酒,虽说当年他种植了满桃源的数里桃树,但对于欣赏桃花瓣的美景,他倒是没什么兴趣,因而几年来,都不在桃源当中,选择游历世间,去看看外面的那些风景。

    半响过后,聂束君仍然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桃花景物,丹丘生扬了扬酒壶,说道:“若是你有想法,可以出去看看世间尘俗。桃源景致就这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终究有穷尽之时,看的有些烦闷是理所当然。”

    “书青在世间游历多年,桃源的事务你也主持了多年,何必拘束自己。且修行同样是修心,游历红尘,领会外物,倒是对修行有利无害,权衡之间,你可以想想。”

    “今日回来,想必这些年应该不会再离开桃源,年纪颇大,要享受享受安然自得,饭来张口的日子。桃源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有我在,自然会处理好一切。”

    “这段时间,等解决项信回咸阳的事,和皇帝谈好,你便可以出桃源,去世间游历一番。至于后面处理李家那道承诺的事,白易不是出来了,自然有她会帮衬!”

    聂束君没有任何神情激动,转过身,极其恭敬地朝着丹丘生行礼:“多谢老师成全,桃源二十年,是有些烦闷。该出去看看,始终看不到那道门槛,修行全无意义,不如外出散心。”

    听见聂束君的话,挥了挥手,又是说到那道门槛,眉头微蹙,肃声道:“那道虚无缥缈的门槛,是修行者做梦都想要迈入的。天堑鸿沟,难以逾越,你要放宽心态,莫要多想,否则得不偿失。”

    “能在你这样的年纪走到如今的境界,算是世间罕见的奇才,若是你都要因此苦恼,那世间修行者岂不要愤愤然羞愧自裁?”

    聂束君眉梢微扬,含着淡淡的笑意,始终憋着:“老师说的是,既然是出去游历,便不该抱着破境的想法。否则过犹不及,反而误了平日的心神,容易酿成大祸。”

    丹丘生很欣慰聂束君的领会和答案,点了点头:“正是这样的道理,若是七境内,倒是可以强求。那道越七境的门槛,随遇而安即可,那是极深的机缘。”

    “正如在外面遇到位年轻人讲过的,应宗能一日一夜观遍诸多异象接连,直至越七境。非是单纯他的悟性超绝,乃是机缘深厚,到了那一步,说起来,不过幸运罢了。”

    轻描淡写中有些刻意和浅薄,不过聂束君不是普通人,自然能明白话里面的精髓,不会去理会那些没必要的杂言,深思片刻,点了点头。

    正准备拿起酒壶喝酒,突然想到之前师兄交代的那些事情,放下酒壶,便对聂束君问道:“李家那道纸张传承,是件极重大的事情。想来你应该有所关注,那年轻人现在在何处?”

    聂束君回想起晓白当初说的,还有梁兴居在学宫传入的那些话,点头道:“在学宫当中,李立青给出那道纸张有半年,那青年现在才拿出来,实在是有些奇怪。”

    “最近事情较密,倒没有用心去调查青年的身份,是弟子的错!”

    瞧着聂束君恭谨道歉的神态,丹丘生笑了笑,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何须道歉,那青年的身份,书青已经告诉我……”

    聂束君道:“何处来人?”

    丹丘生眉骨微突,有紧索眉关的意味,沉声道:“来自河北道渝关,是帝国退役的军人。同时他还是云乾的兄弟,或无血亲关系,却是从小一起长大。”

    不出意外,处变不惊的聂束君脸上出现震惊的神情,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的紧握,手背上面的青筋几乎都要暴起,指甲被捏在手心当中,扎照这样的力度,迟早嵌入手心的软肉里面。

    丹丘生摆了摆手,示意不用紧张:“都是些陈年往事,他能得到李家的那道纸张,看来是李立青有意的承诺和弥补。”

    “能送到我们这里来,又能进入学宫,想来他的天资不弱,收入桃源倒是没什么关系,只是不知道他和晋阳,和学宫外那桩事,有无关系?”

    初听时,聂束君衣衫包裹的身体略显得僵硬,沉沉片刻:“想来没有关系,即便是有些关系,桃源要个人,难道帝国还能说些什么?”

    丹丘生喜欢聂束君此刻的霸道:“那倒是,桃源想要什么,他赵家皇室又能做什么?”

    “徒劳无功!”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一道想不通的题

    咸阳城。

    有条贯通的长街,这条长街被称为皇帝专属的天街。寓意其来自上天,临近宫城的天街,自然是没有什么百姓在这里摆摊。

    稀稀疏疏的百姓在天街之外的那条街道上来往,大朝会的时间昨日过去,这条街道再次恢复繁荣,不必担心朝臣们往来的安全,使得这条街道直接被关闭。

    一派平和的咸阳城,月前的那桩案子,早已被百姓们忘记,除了零星还能记得的,都不再关心那桩案子具体的结局。

    或许在那些百姓眼中,这桩案子其实早就应该结束了,他们相信坐镇咸阳府的咸阳令令狐,相信他有足够的能力,把这桩案子彻彻底底查出真相。

    事实证明,到了现在,依旧没能查出些具体的结果,却在明明白白当中,摸索出难以言喻的头绪。令狐坐在咸阳府的官署里,仰着头,摸着自己的肚皮,想着那些线索,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要是在之前能够知道这些,即便是免去他的职务,都不愿意再继续掺和这件事。在他看来,现在这桩案子就是明明白白的无底洞,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随时都能把他吞噬。

    皱眉思索半响,终是站起来,朝外面走去,孑然一身。方向不是天街末端的那座巍峨宫城,而是城外那座浩瀚尊崇的学宫。

    他想要去问问学宫中的那位祭酒该如何处置,若是事实当真是他料想的那般,这桩案情被揭开,将会给帝国带来难以言喻的重创,且他自己的官位都不保。

    当然这些在现在看来,没什么大不了,不过这桩案情背面的事,要是连串的纠缠,必然牵扯出不弱于几年前席卷咸阳的那般的一场风暴。

    即便令狐是咸阳府最高的官员,依旧不敢决断这样的事情。但他没有选择去皇宫,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去皇宫,这件事情就属于必然会爆发的边缘。

    侦缉案件十年,令狐有着绝对的自信,但他不自信的是,能不能把这件事爆出来,可不可以把这件事爆出来,而唯有学宫中的那位祭酒,或许能够给他答案,毕竟其中牵连的,是来自学宫当中的学生。

    ……

    ……

    咸阳的风很是平静。

    天空湛蓝清澈,总是透着抹让人心情愉悦的神秘。风平浪静对应的是暗潮涌动,谁都看不见咸阳深海下面的暗潮。

    即便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员,都瞧不见那些暗潮的汹涌,依旧安然自得的享受难得的快乐时光,享受那些从未享受过的腐朽。

    咸阳某座宅院之内。

    有道中年男子正在厅内踱步,来来回回,紧皱着眉头,好似在思考着什么东西,片刻都不曾停歇,连是桌案上的茶水都冷却。

    外面走出女子,端起热气腾腾的茶杯,放在桌案上,把那杯早已冷淡的茶水放在盘子里面准备端走,瞧着夫君如此神思,女子终是忍不住地问道。

    “夫君何事苦恼?”

    中年男子看了眼夫人,叹息着一口气,端起冷淡的茶,一饮而尽,丝毫不在意平时自己全然不喝冷茶的难缠和无奈。

    “夫人,项信要回咸阳……”

    女子诧异了下,转而高兴道:“项元帅要回咸阳,是好事情,项元帅坐镇南境十几年,他家中的儿孙怕都长成,还未见过,是该回咸阳好好看看。”

    中年男子听着夫人的话,拂袖微怒:“项信是帝国老臣,是三军中威望最高的元帅,虽说我和他有些恩怨,却仅限于朝局。”

    “他不管是调任军部尚书,还是做太尉,与我关系实在是不大。但柳如逝调任南境,暂时坐镇南境,项信回到咸阳,实在是心中难安。”

    听完夫君没说完的担忧,女子黛眉微皱,自言自语:“皇帝陛下,早些年不处理政务,没有两者相调的念头。”

    “能够同时趋势两位元帅调任,且南北相调,一人从位高权重落入吉祥物,一人从吉祥物掌握极高兵权,那背后趋势者,是谁?”

    中年男子咬了咬牙,说道:“我从东海郡回来,祭祖回归途中,倒是听到些传闻,听说有神迹现世,一老一少行走世间,速度快若幽灵……”

    “那哪里是幽灵,肯定是桃源中人。两位夫子比天还高,活在世上几百年,要说他们有野心,那我绝然不信,但现在的情况实在让我想不通,项信回咸阳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女子半响说不出话,沉沉忧思地望着自己的夫君,眼里有着极致的欣赏,同时又带着强烈的担忧。作为帝国二十年的丞相,她相信她的夫君不是以权泄私愤的官,他是真正担心帝国的未来。

    中年男子是帝国的丞相离偲,回乡祭祖归来,初次参与大朝会,则是听到皇帝允许项信回咸阳的诏书。

    朝臣们再是阻拦,都无力回天。能让皇帝有如此大的决心,连是朝臣喧闹震天的反对都无济于事,可见在皇帝后面支持的,到底拥有怎样的地位。

    离偲摆了摆手,温言细语:“夫人,你下去休息,让我单独想想,祭祖一趟,咸阳发生太多令我诧异的事情,需要好好思考思考。”

    女子没任何态度,朝离偲行了一礼,转身端着茶杯离开厅内。望着那道离去的倩影,离偲瘫软无力般坐在椅子上,瞳孔幽深如一道黑洞。

    手掌捏在椅子上,好似忍受着什么难以言喻的纠结,痛苦的神色浮现在脸上,片刻之后,手掌骤然松开,那缕紧张消失无踪。

    ……

    ……

    通过晓白,景云知道丹夫子回了桃源,正打算前去拜访,突然感应到梁兴居的寻找,好似特别急迫的样子。

    想着梁兴居到底是什么事情?

    站在东湖岸边,望着东湖彼岸,那群芳纷飞的桃花,时不时偶尔掉出桃源,都被景云给直接捏碎,学宫的秘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犹豫了下,终是没下定决心去桃源。想到梁兴居的召唤,忍住那种差距,转身朝假山那边的居所而去。

第一百二十二章 互识互不知

    屋内,梁兴居坐在椅子上,手指在桌案上不断点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响音。作为世间第一位凭借箫声入道成道的梁兴居来说,随便发出的声音,都该是极其符合音律的节奏。

    即便算不得悦耳动听,那也该是极其平常,不至于让人产生任何苦闷的情况。但现在梁兴居听着自己手指发出的声音,则是一异常的烦闷。

    旁边还坐着位肥胖的中年男子,听到梁兴居手中的响音,再是时刻注视着那根手指的点动,实在是难以排解心中的苦闷。阴沉着脸,异常难看,简直比黑夜天空当中的乌云还要黑暗。

    坐在学宫里面质问,实在是有些不智,何况对他而言,学宫照样是他心里崇敬的对象。在帝国当中,学宫拥有的地位和权势,远比他想象的要庞大,因而他一直以来谨小慎微地处置着关于学宫的事情。

    现在出现那桩事情,他本能想要摆脱那桩案情的束缚,但事实证明,一切都是没有半点根据,没有半点能够摆脱的痕迹。皇帝陛下和太常卿都有意盯着这件事,学宫位高权重,是帝国人人敬仰的存在,若是事情发生在学宫,势必牵连学宫的声誉。

    思前想后,不能让皇帝陛下难做,那就只能找学宫当中的梁祭酒讨论,面对皇帝陛下,本应该要说的话不可以说,对令狐的决断所起到的约束极高。

    而面对学宫梁兴居,他自然没有任何拘束,该说的话,自然可以说出来,那些不该说出来的话,旁敲侧击倒是隐晦地说出来。

    若是和黄帝陛下说那些话,如果皇帝心情不佳,直接扣上他欺君罔上的名头,怕是到头来,案情没有侦破,他倒是真的下了监牢。

    对着学宫梁兴居说那些不该说出来的话,任是梁兴居顶破天,不过是些不碍事的名声而已。坐镇咸阳府多年,令狐最不怕的便是那些虚无缥缈的名声。

    十年刑侦生涯,让他得罪的官员很多,若是被皇帝下了狱,可以想象他到后面可能会栽在那些人手里,令狐有着自己的骄傲,贪生怕死必须思考好。

    梁兴居沉脸,从现在的情况看过去,他显得处变不惊,没谁能看出他内心的想法。现在连是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做,在猜测旁边这位坐镇咸阳府多年的咸阳令,来到这里的目的。

    是有意放开?

    还是赶尽杀绝?

    作为帝国百年的学宫,拥有着极高的地位,乃是帝国最具影响力的读书人聚集地。莫说帝国内部,连是西方诸国,对于学宫的憧憬,都是显而易见的。

    一旦学宫出现问题,势必牵连整座帝国,对帝国的名声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梁兴居相信令狐在咸阳十年,肯定能明白学宫出事的意义。

    但他在犹豫,这些话该不该他说出来……

    景云向前走了几步,走到令狐对面的位置坐着,观察两人的神情,都透着特殊的意味。想到晓白给他传出的消息,再是看了眼肥胖中年人,摇了摇头。

    说实话,眼前的肥胖中年男子,他从来没有见过,但他可以肯定的是,眼前的男子断然不是学宫当中的人。

    瞥了眼上座面无表情的梁兴居,想不明白,梁兴居找自己说话,为何找来这个不是学宫,且自己并不认识的肥胖中年男子来。

    梁兴居抬了抬手,不再沉默:“咸阳府——令狐。”

    “景云……”

    这下,景云恍然大悟,之前主审学宫学生被杀那桩案子的便是咸阳府令狐。这位在咸阳颇具威明的咸阳令,景云自然听说过,只是之前从未见过。

    听到景云的名字,令狐显得有点吃惊,在咸阳多年,混迹官场,倒是处理过不少关于修行者的案件。自然听过帝国那位高高在上神秘非常的裁决先生,拥有着极高的修行实力,世间少有的强者,处置帝国违法乱纪的修行者。

    去年年关的时候,春雨末的事情,好像就有位徐家的天命境强者被杀,死在眼前这位裁决先生的手里。徐临浮站在天命境多年,是咸阳成名的强者,不过归隐了而已。

    居然死在裁决先生手中,但是这件事,徐家并没有半点想要出头的意思,偃旗息鼓地在咸阳府领回去徐临浮的尸体,直接运回老家安葬,并无半点吱声。

    能杀天命境轻而易举,看来眼前的裁决先生,必然站在天命上境,或者天命巅峰,才是如此年纪,实在是让令狐震惊不已。

    连忙站起来,朝景云行礼:“原来是出自桃源的裁决先生,下官失礼,还请先生莫要见怪……”

    伸手不打笑脸人,景云同样照着令狐的礼节还礼,“咸阳令过谦,不过是平民百姓,哪里容得下咸阳令如此抬举。”

    令狐是个知趣的人,不过分攀附,不过分桀骜,笑了笑,摆了摆手,眼里的意味非常明朗,没继续说话谦逊,同样没有做出任何让人心生厌恶的动作神情。

    在任何人看来,令狐和那些浸淫官场十几年的老油条没什么区别。如果硬要说有区别的话,那就是令狐抬举在合理范围之内,同样不过分贬低自己。

    要想别人看得起你,首先你自己就得看得起你自己。正是明白这样的道理,有时候令狐做事,特别没有底线,而有时候令狐做事,又特别具有底线,寸步不让。

    景云向上座的梁兴居看去,问道:“不知道你找我来干什么,正在东湖边欣赏景致,夏日开始的荷塘,怕是极美……”

    言尽于此,不可过分胡言乱语。虽然景云确实不知道梁兴居叫自己来是因为什么事,但咸阳府令狐能够出现在这里,那证明这件事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景云心里明白,十有**,是林亦的事情。他一直以来相信林亦是不会出事,咸阳府如何查询,都查不出半点苗头的。

    因而,此刻他非常放心。

    瞧着景云平静的模样,梁兴居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说话,之前,令狐已讲了些,事情实在不容乐观,朝令狐抬了抬手,示意他来讲。

弟一百二十三章 压言,论事

    见到梁兴居没任何避讳地叫自己说,完全不在意眼前的桃源裁决先生知晓这件事,令狐先是愣了愣,而后笑了两声,肃然道。

    “月前,学宫外面官道的树林里面,学宫的学生,河北道世家王家的嫡系王涛被杀。事关学宫的声誉,皇帝陛下下令,彻查这件事,协同太常寺共同处置。”

    令狐沉默片刻,又是说道:“当然河北道世家王家的嫡系身份,在咸阳看来,不过尔尔。其中重中之重,自然是学宫的名誉,谁胆敢挑衅学宫,杀害学宫的学生。”

    “帝国最不可忽视的学宫,绵延百年,当今朝局,不知道有多少官员出自学宫当中,若是这件事不查清楚,岂不让那些深以为傲的官员们感到寒心。”

    听了连串的废话,像极了开罪之前的预防针,明摆着后面的那些话对学宫会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景云习惯理直气壮的说法,习惯直来直往,挥手打断令狐的话。

    眼眸很是幽深地看向令狐,他知道令狐说这些,代表着极其不平常,但他仍旧是选择平静应对。毕竟那件事情,梁兴居比他更加清楚,即便现在梁兴居略显得忧思,却始终保持着处变不惊的模样,便能够看出来,这些事情,其实存在着必定的转机。

    既然拥有可能的转机,何必再听令狐说这些官腔,说这些明白没用的废话。敌人从不会因为你短暂的夸赞而放弃杀你,他们会选择听完再继续出手。

    景云面对这种局面的时候,他最先想要知道的是问题,然后寻找问题的答案,而不是选择在这里继续听令狐说那些彼此安慰的话,对他而言,全无意义。

    梁兴居笑了笑,朝令狐直白道:“景云出自桃源,不喜欢这些拐弯抹角的话,咸阳令想来是有事情详谈,那就没必要说没用的话,还是直白告诉他,该如何做好。”

    令狐一排笑面虎的模样,深以为然地点头,全然没有半点被景云打断的恼怒。坐到他这样的位置,能屈能伸是最基本的技能,何况眼前的人是位大修行者,轻而易举即可杀死他,且出自桃源,连是皇帝见到景云,说不定都要平等对待,何况他区区的咸阳令。

    径直朝景云拱了拱手,以示歉意,同时说道:“倒是唐突,把审讯当中面对犯人和官员的那套话搬出来,没有理清楚来此的目的,显得荒唐滑稽。”

    说罢,令狐继续说道:“学宫学生被杀的事情,引发的关注是绝无仅有的,百年来唯一。那些出自学宫的大儒朝臣,势必关注。”

    “不管查不查得出真相,咸阳府都逃不过去。现在真相查出来,倒是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如若把这道答案公布出去,或是呈递给皇帝陛下,怕是会出现大乱子。”

    “因而下官想着,暂时给梁祭酒通个气,看看问题该如何解决,毕竟两者事关学宫,且延伸到数年前的那桩案件,必须要谨慎对待,还请梁祭酒莫要怪罪。”

    听到令狐的话,景云毫无意外地愣了愣,瞬间清醒过来,要是此刻还不明白令狐话里的意思,那就显得特别愚蠢。

    舒缓的眉头,渐渐紧皱起来,眼帘有些低垂,在思考着接下来该如何说话。梁兴居瞥了眼令狐和低眉的景云,偏头看向令狐,直接说道。

    “看来是学宫出了事,还请咸阳令直接告诉我等,到底是谁拥有这样大的胆子,又是查出来那些事情,牵扯到数年前那桩案子,拥有着怎样不可告人的秘密。”

    令狐没想到梁兴居居然如此胆大,直接叫他现在就开始硕,本来他想着隐晦的提点几句,到时候再背面,再是给他递张含着名字的信笺,一下子,梁兴居如此问,倒是让他思考起来,现在该不该讲。

    何况梁兴居要的不单单是个名字,还有那桩数年前的案子,要那道答案的目的。数年前咸阳那场风暴仍旧历历在目,若是学宫因此掺和,是否会造成比数年前更加惨烈的局面。

    一时间想到这些,令狐登时觉得自己无比昏聩,怎么想到这种做法。学宫的地位太高,位高权重,若是掺和其中,想必造成的影响,绝然不弱于几年前。

    毕竟在几年前,学宫属于安然度过,直接封闭了学宫,并没有掺和那件事。而现在供出来,学宫要秉公办理,谁能不心惊胆颤。

    梁兴居以为是令狐怕事情泄露出去,手一挥,直接那道屋门关闭,周遭散发着缘启波动,确定四没有任何人。

    朝着令狐坦言道:“咸阳令放心,今日你找梁某相商,自然不会让旁人听去,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景云知。世间除你我三人之外,再无其他人能够知道这件事,还请咸阳令坦言……”

    这下,令狐直接骑虎难下,阴沉着脸,犹犹豫豫,最终咬着牙点头:“既然话都说到这里,要是再藏着掖着,倒显得没什么意思,反而使得令狐憋屈,于我本来性格不合,那今日便直言告诉祭酒。”

    景云抬起头,目光始终落在令狐身上,全无半点侵略性和注视意味,不经意间或是不能察觉。令狐不在意这道目光,不是因为害怕景云裁决先生的名头,那般强横的修为,而是这种目光早已习惯。

    梁兴居拍了拍桌案,发出细微的响音,示意景云万不可莽撞,目光直愣愣在别人身上,终究是不礼貌的事情。

    收回两道目光,景云的神情变化极快,想到晓白最后告诉自己的消息,想着晓白可能告诉丹夫子的身份,他便没有什么负担。

    不管在帝国任何角落,桃源弟子的身份都是绝佳的保护,只要林亦进了桃源,或者自己向令狐透露出一点关于这方面的信息。

    想必他就会重新考虑所有的事情,几年前是桃源弟子的事,现在又是桃源弟子的事。

    坐镇咸阳府的令狐,到底不是三公九卿,何况当年三公的御史大夫都殒身抄家,现在再是来桩这样的案子。

    令狐不敢接……

第一百二十四章 那些事能撼人心

    平静之中涌动着暗潮,在安宁的帝国之下汹涌而澎湃,那种波澜壮阔让人瞧见感到震撼,谁都无法想到那些事情与今日有关联,更加无法猜测出,那些隐藏在迷雾当中的故事,有朝一日会重见天日。

    令狐平静的述说,带给梁兴居和景云异常恐怖的震撼,早先就知道一切事情的真相,按照道理来说,如今再是听到,都不该有眼前的这般震惊。

    他们震惊于故事,同样震惊于咸阳府这位咸阳令的聪明智慧,连是几年前本以封闭的故事,都能靠着那些蛛丝马迹而挖掘出来,真是在意料之外。

    帝国最年轻的侯爷,北军元帅在西疆兵败的故事,想来该是帝国有史以来最为轰动的故事,帝国的百姓们,想必都清楚地知道这道故事当中的脉络。

    连是那些其中的关键,在百姓眼中都是如景致般清晰,感到非常惋惜的同时,又带着极致的惧意,毕竟是桩天大的事情,哪里敢轻易谈及,祸从口出。

    何况几年前咸阳那场风暴仍旧历历在目,往事依旧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若是此时仍旧谈及,势必想起那些忌讳的故事,以及那些隐秘于关键处的恐怖,百姓终究是百姓,是帝国最底层的人,他们不需要主持正义,他们期盼希冀的是长久的安宁。

    正义不应该迟到……

    几年前那场风暴在咸阳造成的可怕影响,导致数十位咸阳朝堂的官员被抄家流放,连是几位隐退的大儒,御史大夫以及几位九卿在内的高级官员,都无意外地涉及到了那桩案子,而无法被赦免,直接抄家流放,有的甚至直接被灭族。

    想起这些事情,不管是令狐这位曾主持过咸阳府当年事务的咸阳令,,还是景云和梁兴居,都不愿意再谈及当年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可怕。

    在梁兴居和景云眼中,拥有着毫无意外的震惊,这道故事在咸阳令眼中,他们是从来没有听过的,所以他们应该拥有特殊的震撼。

    同样他们震惊于眼前这位咸阳令的能力,月余时间,能从蛛丝马迹当中挖掘出如此重要的讯息,更是直接指到林亦的身上,半点错误都没有。

    不愧是能稳坐咸阳府多年,且牢牢占据,连是那些朝臣九卿,面对令狐都有些胆颤。能做到高高在上的位置,总是做了些出格的事情,惹恼了查案如神的咸阳令,稍微查出点什么,则是万劫不复的结果。

    能做到如今的位置,谁都不是傻子,都知道谁可以招惹,谁不可以招惹,别看那些官阶高低,真是做起事情来,谁输谁赢还是说不准。

    在官场,令狐这种人最是可怕,最是受人尊重,同样也是最受人讨厌的,现在他稳如泰山,若是出现变故,痛打落水狗的场景,怕是屡见不鲜,且想要按下令狐的官员,怕是能从咸阳城门直接排到天街皇宫前。

    现在令狐对他们说出这些至关重要的事情,且涉及到了学宫的学生,能够预见令狐到底是怎样的态度,明显是想要把这件事情彻底暗下来。

    再不济,应该找出合理的解决办法,事情涉及学宫,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案子,再是和几年前那位年轻侯爷,北军元帅的事情相关,给令狐天大的胆子,都不敢擅作主张。

    几年前那位年轻侯爷的案子,可是太常寺和军神李立青共同主审,黑冰台从旁协助,在办案的配置上面来看,已经到了帝国最高层次。

    黑冰台作为帝国最神秘的间谍组织,专门供皇帝陛下驱使,拥有着极高的权力,丝毫不弱于九卿。再是黑冰台拥有对帝国修行者监察的权力,其内密使的实力,都绝非简简单单。

    太常寺作为九卿之首,专门处理皇室事务,而且太常寺卿乃是帝国官场拥有极高名声的巅峰世家仝致远担任。以单单仝致远的声望,连是两位丞相都无法企及,再是担任太常寺卿,看似职级在九卿,其实地位早已超越九卿。

    皇室当中的某些王爷皇子,见到太常寺卿仝致远,都必须恭恭敬敬行礼,当今皇帝陛下见到仝致远,从辈分来说,都要矮一辈,毕竟仝致远的儿子仝童是皇帝同胞姐姐的丈夫。

    拥有仝致远的太常寺,可谓直接把地位提起来,远不是曾经那般的地位。间接有着三公之一御史台的地位,不过在级别上差了点,在世人眼中却是不差。

    而军神李立青,更是无可忽视,陇西道世家之首,帝国名望最高的军神,在军队绝无仅有的第一人,如今帝国的三位元帅,都可以说是他的晚辈。

    这样的阵容处理当年那位年轻侯爷的案子,现在令狐发现那桩案子隐秘的真相,让他如何不心惊胆颤,若是再起几年前,那般强烈暴躁的风暴,岂不是直接把自己给推向悬崖。

    任是他在风暴当中如何安稳,如何功绩出众,等到风暴停歇的时候,恐怕他都无可避免的会轮如算账的阶段。

    那些官员不在乎他是否主持正义,只在乎他是不是罪魁祸首。风暴起,那些官员的利益自然受到影响,打压排挤,是可以预见的。

    说罢,抬头瞥了眼神情带着久久震撼的梁兴居和景云,眼前的两位都是手眼通天的人物,在帝国拥有极高的地位。

    面对这种事情,有着震惊的神情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让他无法理解的是,在两位的表情当中,他总是模糊的感到有些奇怪。

    因而不经意的瞥了几眼,以图观察两位人物的神情,抓住那些细微的表情变化。

    事实证明,没能看出来。

    景云和梁兴居都是站在天命境之上的存在,处变不惊,不怒不威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要想要掩盖,对他们而言,绝对不是什么难以做到的麻烦。

    两人在令狐的目光当中收敛震惊,渐渐趋于平缓安静,再是互相偏头,相视一眼,眼里皆是有着笑意和郑重。

    笑令狐的懵逼。

    郑重林亦的事。

第一百二十五章 狡猾如狐

    能说的事情,令狐基本上全部告知,半点隐瞒都没有,既然是他自己找上门来,那自然没必要隐瞒。

    若是隐瞒,那是对自己的不尊敬,且之前何必开口,完全没有必要。因而,令狐直接坦坦荡荡将全部结果都告知给梁兴居和景云,想要听听他们的意见。

    “能调查出来的结果,大概就是这些。林亦和王涛都是学宫学生,不论几年前云侯爷的事,那也是对学宫声誉有着极大影响的,告知梁祭酒,是看看有没有办法完美解决问题。”

    “虽说林亦杀人,或许是因为当年云侯爷的事情,可到底是杀了人,且杀的还是学宫的学生,从这点来看,都是不可容忍的。他是学宫当中的学生,咸阳府没资格审理,没资格处置,因而告知梁祭酒给个解决办法。”

    令狐说罢,直愣愣地盯着梁兴居,想要看出梁兴居脸上的神情变化,察觉出那些细微的情绪波动,从而推测出他心底的真实想法。

    作为咸阳府有史以来最成功的咸阳令,令狐拥有着极高的眼术,能观察那些细致入微的变化,推测出某些事情的发展趋势。到底来说,旧时细致入微,心细如尘,能够看到前代咸阳令看不出来的东西,因而他能稳稳当当坐在咸阳令位置上。

    不过现在的梁兴居不是以前那些普通人,更不是那些本来有着犯罪虚心的嫌疑人,梁兴居是天命境的修行者,是帝国拥有极高声望的学宫祭酒,是帝国有着无双权位的掌权者。

    哪怕学宫祭酒热衷功名,清心淡泊的心态却是能练出来,要想做好学宫祭酒,必须拥有高人处事的神态去,安然自若的神情,处变不惊的坚毅。

    梁兴居虽说坐在学宫祭酒的位置上不过两三月而已,但在很早之前,关于这些清心淡泊寡欲的姿态,早就已经养成。

    此时,令狐想要从梁兴居脸上看出些蛛丝马迹,实在是难如登天。景云笑了笑,自然察觉到令狐带着目的的眼神,他没有开口说话,而是隐晦一笑,没有理会这些无意义的观察。

    梁兴居点了点头,赞同说道:“事情牵连太深,几年前那场风暴,莫说是咸阳的官员们,连是那些百姓们,恐怕都不愿意再看见。”

    “对于咸阳令处理隐瞒的做法,梁某表示赞同。学宫存在帝国百余年,培养出不知道多少声名显赫的大儒朝臣,连是当今两位丞相都是出自学宫。”

    “若是学宫学生互相残杀的事情泄露出去,受到损伤的不只是学宫,还有帝国传承千年的威明,自相残杀,更是让那些位居朝堂高位的官员们感到羞耻,到时候,学宫势必成风口浪尖,稍有不慎则是万劫不复的结果。”

    “咸阳令的提醒,梁某由衷地表示感谢。”

    说罢,梁兴居端端正正,正经姿态站起来,朝令狐作揖行礼,乃是极其崇高的礼节。令狐肥胖的身体显得颤栗,有些受宠若惊的站起来,朝梁兴居直接回礼。

    “梁祭酒过虑,下官是咸阳府的咸阳令,主理的正是咸阳府诸般事情。学宫划分在咸阳府区域,理论来讲,出自学宫的事情,都是下官的事情。”

    “要是治理不好,皇帝陛下怪罪下来,下官肯定是担当不起。能够把事情会造成的影响降到最低,那自然是下官最愿意看见的结局,同时学宫安稳,声威并重,更是帝国千百年之幸事。”

    这番话说的极其美妙,让梁兴居和景云都找不出半点纰漏,不由高看眼前肥胖的咸阳令一眼。做事八面玲珑,有进有退,说话密不透风,不管从那些方面来看,都是官场老油条。

    当然没必要指责,在官场当中若是如令狐这般的多些,恐怕帝国的强盛会继续延续几百年。在任用官员的时候,有德有才,先是德在其上,而后才是才华。

    在梁兴居和景云眼中,处理帝国政务,若是能治理帝国那些难以解决的问题,先考虑才能,再是思量德行。若是能为百姓做事,有些不痛不痒的作风问题,自然可以放在一边,以教化改善为主。

    说了半天的话,梁兴居口都有些干,喝了口水,手指在茶杯边沿慢慢滑动,始终没有再继续说话,而是看着茶杯当中浮沉的茶叶,不知道脑子里面想的什么。

    景云瞥了眼安然自若的梁兴居,虽然不完全明白他的意思,却能猜测出七八分。两人毕竟是十几年的拉朋友,虽然多不联系,有些固定的手势意味倒是没有改变。

    端正视线,目光落到对面的心宽体胖的咸阳令令狐身上,笑着说道:“学宫中的事情自然是大事,不过几年前北军元帅的事情,更是至关重要的……”

    “不知道现在令狐大人知道事情的始末,知道当年存在些漏网之鱼没有被抓捕,若是不顾及学宫当中的学生,或是暂时不理会学生自相残杀的事,令狐大人,打算如何处理北军元帅的旧事。”

    霎时间,令狐舒缓的脸,骤然变得沉重起来,极其僵硬地笑了笑,没想到景云一下子问到关键之处,无奈地叹息着一口气。

    低着头,沉默半响,才是开口说道:“云侯爷的事情,整个咸阳知道的人极多,若是传出去,势必造成极大的轰动。”

    “本来按照下官之前的意思,沉冤昭雪是必然,云侯爷为帝国立下赫赫战功,就这样被暗害而死,说起来,下官心中顿生惧意。”

    “现在仔细思量,一旦捅出,造成的轰动太高,又是一场不弱于几年前的风暴,到时候死伤无数,下官心中更是不忍,因而始终在摇摆当中。打算等学宫学生的事情处理完毕,再是思考云侯爷的那桩案子,若是可行,那便继续,若是不可行,则快然止住。”

    完全挑不出毛病的答案,景云都想要忍不住夸赞令狐。既把他想要主持公道的正义说出来,又把他不想要捅出的无奈说出来。

    怎样来说,他都没错。

第一百二十六章 推动的晦球

    神情庄重而显得滑稽,当听清楚咸阳令所说的话的时候,景云一直憋着笑,微微摇着脑袋,眼神意味深长地瞥了眼令狐。

    按照他本来的意思,是想要问令狐打算如何处理云乾那桩案子,毕竟案件涉及几年前那桩大案,且几年前在咸阳引起剧烈的风暴,必须要慎重对待。

    同时景云也是有意想要看看令狐如何解决云乾的那桩案件,而选择性暂时忽略林亦的事情。等令狐把所有的事情交代清楚,自然他们就知道林亦的事情该如何解决。

    没想到令狐直接依样画葫芦,按照景云自己的话里面的意思,原模原样地说了一遍,明显是不打算先处理那位年轻侯爷的问题,打算先把林亦和学宫学生自相残杀的问题解决,等到完毕之后,再思考当年年轻侯爷的案子。

    而且话里面的意思更加明显而深奥,想要解决年轻侯爷的案子,想要还当年那些人的公道,给年轻侯爷伸张正义,又担忧几年前那场风暴再次卷土而来,甚至更加猛烈暴躁。

    又是说,如果不伸张正义公道,他内心不安,始终都无法排解那种犯罪的心,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作为,因而来到雪学宫,想要问问梁祭酒,看是不是可以给他些办法,好完好解决这件问题。

    对于令狐的话,景云和梁兴居都异常清楚,笑而不语,没有选择点破,同样没有选择顺着令狐的那些话说下去,倒是直接沉默起来。

    至于令狐,他知道梁兴居和景云知道他话里面的意思,再是瞧着两位的态度,他同样选择傻傻的笑而不语,抚摸着自己肥胖的肚皮,轻轻拍了拍,处变不惊,淡然到了极点。

    好像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他时常办公的咸阳府,而不是在帝国拥有极高权位的学宫,面对的两人,不是学宫祭酒,不是出自桃源的裁决先生。

    三人保持着最和谐的态度相处,令狐全然没有理会两道落到他身上的视线,百无聊奈的看着周遭的环境,倒是极为不错的房屋摆设,非常符合那些读书人的房间。

    瞧见令狐处于一种耍赖的态度,景云和梁兴居再是相视一眼,唇角皆是散发出淡笑,两人都没有说话,却都明白彼此的意思。

    令狐虽说困顿于云乾的事,却并不真正困顿于那件事,总是有着办法可以解决,只是他不知道该不该解决。

    其实之前令狐说得有些话没有错,担心云乾这些事被拉扯出来,会掀起更加可怕恐怖的风暴,直接超越几年前那场席卷咸阳的风暴。

    几年前,并没有真正查出真相,为何戛然而止,无非是那场风暴席卷而来太过可怕,倒是某些官员心惊胆颤,整座咸阳的官员都处于人人自危当中,几位老臣九卿的抄家,更是让这种恐惧直接蔓延到了百姓中间。

    半年之后,一直主张审理调查北军元帅兵败泄密的皇帝陛下,终是忍受不住朝野惶恐,帝国震动带来的恐怖后果,直接选择终止这场调查,选择平缓的偃旗息鼓,给世人简简单单的交代即可。

    基于此,陇西道世家极其不满,当初向皇帝劝谏的那些进咸阳的陇西道世家之主,都失望地离开咸阳,选择拔出世家在咸阳的宅院,并且某些世家之主直言,来日再不入咸阳。

    陇西道世家在帝国拥有着极高的地位,毕竟陇西道是赵家皇室,是帝国起义的地方。那些世家都是当初帝国建立的开国世家,可谓与帝国同起。

    且几百年前,他们主动削去爵位,选择离开咸阳,甘愿放弃那些明面上的权力,只要那些可以绵延子孙后代的富贵荣华,都是对帝国对赵家皇室极其深厚的贡献。

    陇西道世家的举措,倒是让赵家皇室不知道如何面对,好在皇帝陛下是几百年来最有功绩的雄伟帝王,单凭皇帝宣扬世间的伟岸,即可压服那些宵小之辈的谣言,使得几年前陇西道世家而起的事情,没有发生更加焦头烂额的结局。

    当然陇西道世家之所以选择褪去,同样是看见咸阳死伤太过,连是三公都被拿下,他们实在是想不出更加高位的存在,理所当然存在疑惑地认为后面应该没人了,认为事件该是终结。

    若是现在令狐查出来,发现在地方世家当中还有插手当年事情的世家存在,且依旧保持着世家的权威,这些消息,对陇西道世家而言,必定是极其震撼的刺激。

    到时候,他们直接再入咸阳,想要掀起如当年那般办案查清楚的想法,造成的影响肯定超越几年前,后果可就不堪设想。

    怀疑的种子一旦出现在心里,便是再如何强力祛除,都会留下道怀疑的痕迹,时间越长,这道痕迹的印记越深,直到最后无可抹去。

    作为学宫祭酒,作为桃源的裁决先生,维护赵家统治,维护帝国的安稳,是他们两人必须要做的之前,因而令狐口中的那些后果,都是他们需要避免的。

    因而,必不可免的出头给令狐解决这道问题,实在不行,则是压下令狐,接过可怕的责任,即是保护林亦,同样是维护帝国的安稳。

    景云撇了撇嘴,知道梁兴居的意思,没有答应,选择不开口,他作为桃源的裁决先生,说那些话终是显得有些越轨。

    桃源不能插手政事,明面或者暗里都不可以。令狐虽说放荡不羁,对于很多事情都不拘泥,但是对桃源插手政事,尤其是如此敏感的政事。

    再是心平气和,无所谓,都显得那般浅薄明面,心里面或多或少都有些不舒服。正是因为想到这点,景云直接拒绝了梁兴居的建议。

    他可以出面用理由解决林亦的事情,但令狐需要云乾的那桩案子的解决办法,他没办法插手,只能让梁兴居自己来。

    且即便是他说出来,令狐是否会听,都存在疑虑。

    而且若是他接过这担责任的消息传出去,想必又是场不弱当年的议论,万不可取。

第一百二十七章 衷由思,苦不堪言

    出自寒门的令狐,从未有过较为优秀的学识,能够走上朝堂,实在是场啼笑皆非的意外。不过说回来,令狐确实有着出色的才能,坐镇咸阳府多年,保境安民四个字,用来形容他倒是不为过。

    在他做咸阳令这段时间,和当初大理寺丞江文通坐镇咸阳府的那段时间形成极其鲜明的对比。没办法,两者任期实在是接近,且都在咸阳为官可谓抬头不见低头见。

    百姓们都是有着慧眼,自然能区分出两者的差距,何况这种差距实在是太过明显,明显到那些想要为江文通辩护的书生,都是无从下手,最后只得悻悻而归。

    江文通担任咸阳令的那几年,咸阳倒是处于平稳,基本上没有发生太重的事情。但是发生的那几件不是太重的事,江文通都没有半点办法把事情解决。

    结果这样的政绩,人人可见的问题,江文通居然趁着这样的空挡进入了九卿序列。令狐接任咸阳令,把江文通挤压的那些案子,短时间之内全部解决。

    随之而来,爆发了那场席卷咸阳的恐怖风暴,江文通依旧稳坐钓鱼台,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即便是他当时是风暴最中心的大理寺。

    大理寺负责帝国刑法案件,那场风暴爆发之后,大理寺每天都需要处理极多的人员,给他们直接安上罪证。

    本以为江文通熬不过那段时间,结果陇西道世家进咸阳,事情越发焦灼,皇帝陛下震怒,下令彻查北军元帅行军路线泄密一案。

    直接甩开大理寺,单独命令太常寺黑冰台,还有军神李立青联动办案,务必要把那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一下子,把江文通所所有责任全部推卸干净。

    令狐担任咸阳令,属于咸阳府最高级的官员,直接被太常寺和黑冰台共同驱使,在风暴当中,令狐充分发挥着他的能力,办理案子简直出奇的迅速,深受太常卿和黑冰台季知常的认可。

    反观江文通,从到咸阳任职开始,屡屡办事不利,却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化险为夷,稳步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完完全全的轻松。让百姓和那些读书人忍不住遐想,江文通到底是运气真如此好,还是背后有着什么高人相助。

    否则何意在北军元帅兵败的同时升任九卿,担任大理寺丞这样威名赫赫的位置。按照他在咸阳府的查案手段,完全可以看出和大理寺刑法无半点挂钩之处。

    猜想是猜想,到如今为止,大理寺江文通并没有明面参加任何一派,完全属于朝堂当中的中立者,安安稳稳过着他自己的小日子。

    反倒是令狐,拥有着无比出色的政绩,却是困顿于咸阳令多年,迟迟上不去九卿序列。九卿位置有好几个空悬多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人可以担任。

    而令狐这样拥有极高才能,又有着同等加身的政绩,简直是眼前的升任九卿序列的官员。但就是到现在为止,令狐出任九卿序列的的传闻半点都没有。

    好似那些风声都被湮灭,或是根本不存在的谣言那般,直接在某些智者眼中被熄灭。但可以看见的是,上面确实没有调任令狐的想法。

    不知道是他在咸阳令位置上时间太长,没办法往上面走,还是因为咸阳府需要有能力的官员坐镇,到目前为止又是找不到,只得暂时遏制令狐往上面走,长久担任咸阳令,处理维护咸阳的安稳。

    种种原因,自然不得而知。

    ……

    ……

    见到景云不同意,梁兴居没有半点不舒坦,是完全可以意料的。景云的身份是好处,同样是坏处,有着相同的弊端。

    之前,太常仝致远找他要些学生南下南境,梁兴居本想着自己去,若是出了事情,则是让景云代替学宫祭酒的位置,都是被太常仝致远直接给否决。

    桃源可以带给景云极高的地位,同样彻底把他束缚在那道地位上,永远没有办法触及真正的权力,只能围绕着权力,施展属于桃源的权力。

    梁兴居看向令狐,笑了笑,说道:“咸阳令的话,梁某明白。站在这样的位置不容易,若是行将踏错,则是万劫不复。”

    “云乾的事情也好,林亦的事情也罢,其中牵涉都异常深重,是需要极其缜密的慎重,咸阳令如此慎重,倒是能够理解。”

    “不过林亦的事情,梁某都实在难以解决,现在咸阳令直接把担子推给我,倒是让梁某有些难做,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听到梁兴居的话,令狐和景云都有些惊讶,他们完全没想到梁兴居说话如此直白,直接就是把那些话说出来,婉拒之意明显到分明就是直接拒绝。

    旁边听得清清楚楚的景云,忍不住想要给梁兴居一个笑脸。虽说他没必要针对令狐的态度,毕竟都是因为那些事情。但他终究是有些不爽,梁兴居的话,则是直接给了令狐当头棒喝。

    本以为书生或许讲些颜面,或是梁兴居坐在祭酒位置,应该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性,想来不会苛责他,没想到终是说出撕破脸的话,令狐有些苦恼,却不愿意撕破脸。

    同时他隐隐约约感到有些奇怪,当自己把全部事情吐露出来,按照梁兴居学宫祭酒的特质,应该是极力维护学宫的声誉,绝不可能因为一名学生而做出这样的回答。

    沉默地想了想,眼神深邃,望向梁兴居,问道:“学宫百年声誉,无法得到清洗,怕是老祭酒泉下有知都不会安宁。难道梁祭酒真不愿意给令狐个交代?”

    梁兴居摇了摇头:“学宫百年声誉是有,但王涛被杀,声誉受损必不可免,此时再是传出自相残杀的名头,怕是声誉更加荡然无存。”

    “且咸阳令想要的交代,实在是恕梁某难以做到,非是不愿意做,而是梁某做不到,还请咸阳令能够谅解梁某苦衷!”

    说出苦衷,一下子搞得令狐不知所措,皱着眉:“不知道何事,能让学宫祭酒有苦衷?”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不堪思千重

    “有什么苦衷?”

    梁兴居自言自语地笑了笑,模样极其洒脱,好似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问题。对面的令狐端正自己的身子,目光灼灼地注视着梁兴居,想要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坐镇咸阳府多年,面对各方前来的官员,各自携带着他不可招惹的权力。在某些时候,令狐照样不存在任何偏颇,应该是怎样的结果,那便是怎样的结果,任是谁来到咸阳府,都无法说服他。

    对于学宫这桩案子,若非是太常和黄帝陛下都有意查清楚,令狐本身是没什么兴趣的。学宫存在云来集百余年,和他的关系真不是很高。

    虽说心中确实憧憬学宫,却从未有过半点眷念之情,因为他知道自己和学宫本是不想交的两条线,这辈子该是没什么交集的地方。

    因而在处置很多问题的时候,面对学宫他都保持着最正常的态度来处理。林亦这桩案子,在他眼里其实本不存在任何维护学宫声誉的考虑,他只是思量那位北军元帅的案子罢了。

    不过他需要用林亦的事情,来探一探咸阳的风口,若是单单学宫的一桩小事,都能引起极其恐怖的风暴,那接下来,面对那位年轻侯爷的问题,他自然不能掉以轻心,必须想出更加稳妥的办法,否则必将万劫不复。

    现在梁兴居的这些话,实在是有些触碰到了他的底线,虽说梁兴居是学宫祭酒,是帝国读书人的领袖,在帝国拥有极其崇高的地位,连是三公九卿见到他,都应该手持弟子礼。

    但在令狐看来,他不是学宫的学生,曾经不是,现在不是,将来更加不可能是。且他不是读书人,只是个会查案的粗人而已,自然用不着畏惧学宫祭酒那虚无缥缈的崇高地位。

    至于旁边的景云,倒是让他有些苦恼,好在到现在为止,这位裁决先生都没怎么插手,倒是让他的心里舒坦许多,不至于腹背受敌。

    当然,若是这位裁决先生执意插手,他也没有想象当中的那般畏惧,裁决先生听起来倒是恐怖。但桃源出来的终是属于桃源,帝国的政事,任何时候,桃源都不可以插手,这是极其严重的忌讳。

    正是基于这些原因,才使得令狐思前想后,来到学宫当中,找到学宫祭酒梁兴居来商议这件事,毕竟两人都处于这道漩涡之中。

    瞧着令狐的那些动作,景云潇洒自由惯了,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奇怪,无非就是换了个动作,怎样舒服怎样来,没什么好值得注意的。

    倒是梁兴居正襟危坐,察觉道令狐的那些动作,作为在学宫里面当过多年教习,跟随老祭酒见过不知道多少的达官显贵。他明白这些动作的变换代表着什么,那些居于高位者,动作总是一尘不变的,若是有所变化,那自然是心境思维变化的外在体现。

    心里明白这些,同样梁兴居没有半点表示,眼前咸阳令的那些都无法影响到他,端起茶杯,慢慢悠悠品茗着茶水叮咚,很是怡然自得。

    坐在别人的位置上,自然就应该有着极强的耐心,令狐肥胖的脸上散发着略显诡谲的笑意,同样端起茶杯,想着该如何应付梁兴居,想着事情可能的结果会是如何。

    最直白的便是梁兴居直接拒绝他,刚刚的那句苦衷,则是直接把这种可能性掐断,让他暂时找不出任何可能造成苦衷的原因。

    身为学宫祭酒,虽说自己并不是特别畏惧这道位置,但学宫祭酒能够施展的可怕,倒是种极端的恐怖。世间能压得住学宫祭酒的,除了皇宫中那位皇帝陛下,还能有谁呢?。

    他想不出,喝着茶放空脑袋都想不出,沉沉的点了点头,看着茶叶在茶杯里面沉浮,几片茶叶包裹交织在一起,像极了云来集周遭那些初开的桃花。

    霎时间,脸色凝重起来。

    抬头瞥了眼安然自若的梁兴居,他心中想到了那道可能的答案,虽然那是种极其不可能的可能,却是唯一能让他想到压制学宫祭酒梁兴居的必然。

    想到那神秘而传奇的地方。

    令狐忍不住在夏日打了个寒战,肥胖的身体轻微的抖动都是极其醒目的动作,被这道动作吸引的梁兴居摇着脑袋,微微笑了笑,再是低下头喝着自己的茶水,半点回应令狐的想法都没有。

    现在,令狐背后的冷汗流淌湿润了汗巾……

    几年前,那位年轻侯爷的神秘来历,他作为咸阳令自然知道,那是写在卷宗当中的。让他感到意外的是,那个神秘的地方并没有做出任何表示,直接偃旗息鼓,好似在世间消失了般。

    即便经历了这场间接面对桃源的事情,令狐心中对于桃源的敬意仍旧比恐惧要强烈得多。帝国存在千年,因何而存在,若非是桃源永在帝国之上,帝国哪里能承受西方诸国修行者的攻击。

    正是因桃源的存在,方使得帝国长治久安。

    那位年轻侯爷出自桃源,乃是其中两位夫子的弟子,那些朝臣的勾结陷害,乃至泄露行军路线,直接被西方诸国联合绞杀,使得帝国从此失去位绝世强者,桃源当中都没有任何举动。

    令狐不相信桃源没有能力为那位年轻侯爷做主,更不相信桃源不愿意为那位年轻侯爷做主,桃源给他的恐惧比敬意要高得多。

    如果林亦牵扯到了桃源,或是这件事再次牵扯到了桃源,他很难想象出桃源的态度。几年前那位年轻侯爷的事情,桃源选择闭门不出,任由帝国处置。

    现在又是发生牵扯桃源的事情,那桃源还能否像之前那般闭门不出,任由帝国处置。如若不,桃源则是背弃不参与政事的承诺,想来咸阳将会更加困难。

    帝国不在意桃源是否参与政事,而是在意桃源因事参与帝国政务,至此开始,那道承诺的诺言该如何处理,是继续遵守,还是选择漠然视之。

    有一有二,破坏规则之后。

    那道规则即便在,又有谁相信……

第一百二十九章 厌其态,恶其冷

    别看令狐向来随性,但是面对桃源这等大问题上,是绝对不敢随意处置的,必须慎重又慎重,彻底思考全面,方能做出决定。

    盯着茶杯里面好似桃花的茶叶,令狐手指微微颤抖,在茶杯里面荡起层层涟漪,激荡的茶水都要四溅出来。

    放下茶杯,梁兴居温和地皮笑肉不笑地笑着,说道:“咸阳令何必如此,不过是些普通茶水,难道咸阳令还担心梁某在茶里面下毒。”

    “我们喝的都是铜壶里面出来的茶,要是您这茶杯里面有毒,那岂不是我们彼此茶杯里面都是有毒,您没喝,倒是我喝了许多,也没见着立刻倒下。”

    瞧着梁兴居这番噎人的功夫,旁边坐着的景云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明明知道别人在畏惧颤抖什么,他偏偏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偏偏要火上浇油,真是可恨。

    当然,能看见令狐如此模样,倒也是景云想要看见的,之前的咸阳令可是处变不惊,任是何种问题,他都能毫无缝隙的推出来,或是直接义正言辞的回答,但是面对桃源的问题,莫说是咸阳令,就算是九卿三公来此,都定然折戟沉沙。

    朝堂的事情,向来都是忌讳。

    而能引起桃源参与政事的问题,更是忌讳当中的禁忌,万万不可提及,没想到在不知不觉间,令狐居然自己找上门来,还打算往禁忌里面闯一闯。

    真是合了那句,不知者不畏。

    不过说起来,令狐倒是明白,知晓其中的厉害,因而现在一直处于沉默的状态,不敢轻易说话,怕就怕说出一句,便是万劫不复的把柄。

    半响之后,令狐被噎的说出擦边的话:“茶水倒是好,极好的春茶,不过在我看来,学宫周遭的景致最是学宫的骄傲,尤其是学宫当中的西园,以及那些学宫周围云来集的景致,更是好到极点。”

    “晨起来时,并未走官道,倒是沿途欣赏着云来集的景致,在路边看见漫山遍野的桃花盛开,好似经年累月都不掉,颇具声威,不知道是不是知道自己要喝如此好茶的缘故,因而望眼欲穿。”

    真是副好脑袋,梁兴居扫了眼变得自若讪笑的令狐,忍不住地微微笑:“如此说来,咸阳令真是好嗅觉,竟能预知未来,能知道梁某今日定然会邀请咸阳令喝茶,因而一路沿途赏花,把云来集仅有的桃花都看遍。”

    “倒是件极好的事情,赏花品茶,乃是完美到极致的配合,可惜两者不是相同时间,如若不然,怕是咸阳令不虚此行。不过话说回来,云来集的桃花终是有凋敝那日,想要时常寻到桃花,咸阳令怕是需要再寻觅好去处。”

    “我知晓一地,不知咸阳令是否有兴趣?”

    听闻此言,令狐心神皆惧,稳定心神,面色如常,尴尬地笑了笑:“下官虽是坐到咸阳府的位置,时常和朝堂那些雅士出入,该是学了些赏花品茶的本事。”

    “但到底骨子里面仍旧是没有学识的粗人,只知道钻研那些查案办案的本事,倒是对文人墨客,赏花品茶的手段没什么兴趣,梁祭酒有心相鉴,实乃是下官无力。”

    说罢,令狐极其随意的擦拭了下额头和脸颊,并没有任何汗迹,只是有些习惯性而已。刚刚的那些话,能够听出来梁兴居其实说得非常明白。

    他的猜测并没有半点错误,那道苦衷确实来自桃源。如若这些事情被捅出去,要是真的发生桃源处理政事的情况,恐怕百死莫赎。

    帝国绵延千年,除了桃源在背后守护之外,更多的是不允许桃源的修行者参与帝国的政事,要是此例一开,来日那些强大的修行者,都想要进入帝国朝堂,到时候的帝国朝堂岂不是危矣。

    桃源里面两位老夫子年事已高,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岁月,修为境界参天,那种凡尘之心,想必早已祛除,但是余下的那些弟子,修行境界不弱,现在年纪都年轻,要是有些歹念,后果不堪设想。

    令狐是普普通通的帝国官员,他的思维和想法,基本能够代表那些在咸阳为官的大多数朝臣。需要对桃源无比崇敬,给予其崇高的地位,同时又要有所警醒,万不可放任不管。

    看着令狐的举动,景云从心底有些不满他的作为,但是碍于身份,仍旧是没有说话,只是一直板着脸,最开始之后,再也没有说话。

    梁兴居心里想着,令狐知道了这些事,应该是有所决断。他知道包括令狐在内的咸阳朝臣的想法,表面上他们对于桃源有着亲切尊敬的态度,背地里面却是极其冷酷,对桃源含着极深的警醒和忌惮。

    千年以来,哪怕桃源始终安然无恙,他们都不能放下这种忌惮,反而随着时代变化,朝臣变化不知道几何,这种警醒和忌惮在不知不觉间增长到极高的层次。

    对于这点,梁兴居拥有和景云一般无二的态度,他不喜欢这种态度。哪怕他是学宫祭酒,按照道理来说,本不该和桃源有什么详细的关联。

    但是现在桃源的境况,让他很容易联想到未来学宫的状态。现在的学宫,或许是千年前的桃源。等到学宫如桃源般强大,或是拥有着无数自学宫出去的学生,主政帝国十大道州,或控制帝国咸阳中枢时。

    不被理解的忌惮警醒,将会毫无意外出现在学宫上面,而那些忌惮警醒的官员,或许会是出入学宫的那批学生。

    令狐把汗巾收起来,放在袖兜里面,撇了撇嘴,露出几点笑意,问道:“梁祭酒告知我全部,我告知梁祭酒全部,那是否意味着这件事,其实存在别的解决办法?”

    梁兴居看向仍旧在装傻,仍旧执着的令狐,冷冷哼道:“能存在什么别的解决办法,这两件事关联在一起且不说,谁能解决这两件事?”

    “谁能保证当你解决事情的时候,别的麻烦不会出现?有些东西本来没有,被写在书上,便有了,这话虽说有些愚蠢,可却是事实……”

第一百三十章 唬三言,说二语

    看见向来温和随性有礼的学宫祭酒梁兴居勃发怒意,令狐背后的冷汗顿时浸润了衣衫,额头上慢慢渗出些汗迹。

    好在这些汗迹异常细微,若是不接近仔细观察,是绝难发现那些细微的汗迹的。同时令狐从袖兜里面取出汗巾,开始在额头上慢慢擦拭着,动作极其轻微。

    倒不是单单因为眼前这位学宫祭酒的怒意而冷汗直流,虽说梁兴居是学宫祭酒,在帝国拥有着无可睥睨的威望,但细细想来,倒是和令狐的咸阳府没太大关系,甚至整个咸阳城的官员们,都不想要和这位咸阳府最大的官有些关系。

    梁兴居那些话却是有导致令狐冷汗直流的原因,但更多的是那些话里面的意思,直白地说了只要事情出现,本不该桃源承担的责任,都会莫名被加到桃源的身上。

    帝国的官员们,哪怕对桃源的忌惮警醒到了极点,或许是深深的畏惧,但眼睛里面依旧有着对桃源的尊敬,尊敬两位夫子维护帝国千年的统治和安静,尊敬桃源那些先生们阻击西方诸国强大修行者的出手。

    同时更加尊敬那位自桃源而出的年轻侯爷,修行到绝巅,依旧甘愿从军,在沙场征伐,保护帝国不被西齐天池的修行者打破,在他的手中,北军得到最全面的复苏,差点超越帝国三军最强的南军。

    令狐忌惮桃源插手,忌惮桃源拥有的不可控制的力量,同时心里却是有着对桃源极高的崇敬,心里是不愿意桃源来插手帝国事务的。

    不过眼前的情况,一旦这件事被爆出去,虽然他不知道林亦到底和桃源有着怎样的关系,但是他知道,学宫祭酒梁兴居和裁决先生景云是不会骗他,在这些事情上欺骗,那是毫无意义的。

    林亦的事情被捅出来,势必牵连到几年前那位年轻侯爷的案子,那些出售的世家仍旧在,几年前那场风暴到底是没有完整的结果。

    桃源能够容忍由帝国来解决第一次问题,任由几年前那场风暴纠察的发展,却是不允许有第二次。前一次没有出手,选择闭门不出,任由桃源弟子在世间身死道消。

    现在林亦和桃源有些关系,又是在他身上出现与当年相似的事情,更恐怖的是牵连到几年前那位年轻侯爷的案子。是可忍孰不可忍,桃源是否会依旧保持沉寂,令狐不敢那这件事来赌,同样不敢去赌。

    莫说是他,连是皇帝陛下,连是太常寺卿,连是那些三公九卿,朝堂大员,他们都不敢那这种事情去打赌,赢了对他们而言全无半点好处,可若是输了,则是万劫不复,谁都不敢。

    微风拂过窗台,自窗户的缝隙间吹进来,吹到令狐的后背,显得异常冷冽,他从未感受过如此寒冷异常的环境。向来肥胖的身体,在他身上很少出现感到寒冷的情况,这是这些年来第一次。

    景云瞧了眼被吓住的令狐,仍旧是想笑,又是瞬间憋住,淡淡地瞥了眼梁兴居,真是想要立即给梁兴居夸赞一番。

    虽说刚刚的那些话,梁兴居是说得有些过分严厉,在景云看来特别过分,完全没必要用那些话来吓唬。但是他又看不惯眼前这位胖子,因而倒是同意允许梁兴居说那些过分的话。

    身在咸阳,虽是时常在帝国道州行走,主持裁决事务。景云对于咸阳的事情倒是清楚,眼前咸阳府咸阳令,为人算不上卑鄙,确实有些卑劣的作为,可对帝国是忠心的,为百姓处理事务,为维护咸阳的安宁倒是做出过贡献。

    本想阻止梁兴居继续说那些过分话的,正当他准备出口的时候,梁兴居戛然而止,再是瞥了眼准备太瘦的他,笑了笑。

    两人都明白令狐的作用,刑侦查案是帝国官场绝无仅有的人才,若是在这些事情上将其吓坏了,岂不是他们二人的过错。

    梁兴居沉了沉脸,眼神锐利,灼灼地盯着低头擦汗的令狐,说道:“咸阳令身在咸阳多年,官场的结构如何,自然比梁某要清楚。”

    “桃源若是出事,不说那些西方诸国的间谍会出手,连是那些朝堂派别,怕是都不少人对桃源攻讦,到时候造成的影响将是难以估量。”

    “咸阳令要明白,帝国能长治久安,到底靠的是什么东西,是强横无双的军队,还是那些帝国柱石般的官员,亦或是那些隐居世外的桃源强者?”

    “世间道理千百万,咸阳令想要惩恶扬善,是件极好的事情。可不能盲目去做,否则到头来得不偿失,岂不悔之晚矣。”

    令狐连连点头,肥胖的身体抖擞个不停,不知道的还以为椅子上面有着钉子,坐不稳,或者坐得稳,却是难以承受痛苦。

    唯唯诺诺半响,令狐才是说道:“梁祭酒说的是,实在是下官思虑不周,做了咸阳令这些年,倒是吃饭的肚子见长,脑袋的思量,倒是越来越短……”

    “今日幸亏是梁兴居提醒,才使得下官能成功避免那道风口浪尖,如若不然,怕是下官吐出这些事情之日,就是下官再入牢狱之时。”

    景云撇了撇嘴,到现在令狐都能保持镇定,实在是非常人。瞥了眼旁边的梁兴居,低垂着眼帘,眼里似乎带着光芒,好像是在想着什么东西。

    没有开口对梁兴居说话,而是朝唯唯诺诺的令狐开口道:“咸阳令身居咸阳府多年,有些事情思虑不到自是常理。”

    “不过有些话,景某还是和咸阳令说说,即便我未在桃源多年,却是知道,几年前云乾的事情,到底伤了桃源两位夫子,和诸位先生的心。”

    “忍着痛苦,给帝国,给赵家皇室一道面子,并未插手俗世的政事,要是今后再起这样的事情,那可就未必了。”

    “桃源屹立世间之巅,两位夫子更是赵家先祖的嫡传,算得上帝国的老祖宗。连是西方诸国都要毕恭毕敬,咸阳若是过分,到头来得不偿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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