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弄一个罪名
“姑娘,如何?”阿生心忧屋中状况。
“阿生,你进来吧!”
屋中荣安正冷笑不已。
如她所猜,爹躺在了床上。
睡梦沉沉,却叫不醒。
然而这不是重点。
关键是荣安一进里屋就嗅到了一丝淡淡的甜香。
虽明显已散过了气,可荣安这一天闻了太多次这气味,几乎第一反应就判断出,是秘香。
这一刻的她,既庆幸又伤感。
庆幸的是,爹应该没有大碍,只是嗅多了秘香晕过去了。
而难过的是,如此看来,她先前的所有猜测怕都是真的。
三颗秘香,对上了。
昨晚费嬷嬷下在她和荣嫣屋里一颗,她从老太太房间床头找到一颗,廖文慈这里一颗,正好是三颗。刚好印证上了皇后上月支走的三颗。
皇后转手将秘香给了颜家人,最终却到了廖文慈手上。关键皇后瞒下了这事,里边的猫腻已是越发清晰了。
而里屋那一桌子饱含情意,全是爹喜欢的菜肴,更是显露了廖文慈那过分热情的反常。
床边衣架上,挂着爹的外衣。
荣安又是一冷笑。
果然自己还是对的。
廖文慈将爹放倒,就是为了做出两人睡了一场的假象!
她看不上爹,那睡不睡,有什么重要的?更何况还得劳师动众,连宫中秘物都弄了来?
哎,这三颗秘香应该一早就是用来对付爹的。爹和廖文慈久不同房,让某些人着急了,怕某些秘密藏不下去了,所以必须想法子瞒天过海。
究竟是否掩人耳目,等会儿一试便知……
于是,荣安喊了阿生进来……
荣安走近床边,将爹身上的薄毯稍稍往下拉了一点,略微缓了口气。
还好不是光的。
嗯,时间在这儿,廖文慈应该刚放倒了爹不久,还来不及进行她无耻的那一步。只是……她嗅到了爹身上有浓重的酒味。
薄毯再往下拉了一点,荣安便瞧见爹中衣前襟是湿的。
她伸手上去一错,放到鼻下一嗅,是酒。
爹不是傻子,喝酒还能喝到衣裳上?还湿了这么大片?
扭头又见桌上酒壶壶盖只是半覆,歪在了一边,荣安顿时明了,难怪廖文慈刚这半天才出去,想来她是在担心露馅,为防万一所以给已经晕倒的爹灌下了整壶的酒。
呵,无意识之人吞咽不便,这才叫酒给洒了出来……
荣安推了推爹,随后突觉人影一晃。
也不知一丫鬟是从哪儿冒了出来,这会儿正端着一盆子水轻手蹑脚往外走。
“站住!”
“二……二小姐,奴婢只是屋中伺候水的。这……这便出去!”丫鬟结巴着。
荣安挡住了她。
“你刚在哪儿的?”荣安进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四下检查下。她连净房和床下都瞧了,分明是无人的。
“奴……奴婢在净房啊!”
荣安一怒,伸手将丫头手臂就是整个一拧。竟然这般当着她面扯谎,果然有其主必有其仆!
铜盆砰的落地,丫鬟吃痛,连连求饶。
可荣安在离近了后,却是嗅到了这丫头身上带了浓重甜香。总之比屋中香味要强了不少。
正好阿生提剑进来:“怎么?”
长剑扬起,带着重重威势,吓得那丫头通的一下跪了地。
丫头动作大了点,似还掀起了不少灰。
“没事,这丫头猖狂了些。”
“将军如何?”
“应该只是晕过去了。”
“可有他人在?”
“我没看见,你再找找?”
“是!”
阿生吹了个口哨,又有一个侍卫进了来。两人开始四处搜寻起来,连横梁都未放过。
而这丫头却被荣安一把拖起给拉去了角落。
荣安扯开了她衣襟,她挣扎间,越是越来越多的灰给扑腾起来。
荣安冷笑,这丫头身上的香味,就是来自这些灰了!
所以,这是香灰!夹杂了秘香灰的香灰!
难怪自己没找到香炉。
屋外被围,屋中东西想要毁尸灭迹太难,于是连香灰都是藏在了身上。若不是荣安对这香味记忆犹新,压根就发现不了!
“我爹怎会不省人事?”荣安似笑非笑,暗暗施压。
“醉……醉了……”
“我爹在哪儿喝的酒?”
丫头手指桌面。
“那儿。”
“为何他衣上被酒弄湿了?”
“许不小心将酒翻到了身上。”丫头有一个明显的迟疑。
“那为何翻在了中衣,可他的外裳却是干的?”
“可能将军觉得热所以脱……”丫头低头却瞧见了桌边冰盆,这谎分明不成立,随即又道:“奴婢当时没在,并不清楚。”
“我爹喝了多少?”
“不少。”
“不少是多少?”
“好几壶。”
“那屋里怎么就桌上一只壶?”
“是……是从酒缸倒出来喝的,所以只有酒壶。”
“你知道的不少,但你不是说当时没在吗?”
“……”丫头额头早已冒汗不止。
另一边,四处查看的阿生听着对话先从高柜找到了一只空香炉,又翻出了一小缸酒。他拿过桌上酒壶嗅了嗅,确认就是同种酒。酒缸封口湿润,显然桌上酒正是从这缸中倒出。
丫鬟在撒谎,因为酒缸里的酒基本是满的。充其量也就倒走了两壶。而这么点酒,又怎能让虞博鸿喝醉?
“将军面色和体表如常,呼吸和脉搏平稳,不似喝醉……”
另一侍卫正细查虞博鸿,随后却“呀”了声。
原来,他在虞博鸿头顶处发现了一个高高鼓起的包。
“怎么回事?”
阿生手中剑直指丫头厉声质问:“是你们对将军做了什么?还是你们在包庇什么人?有人对将军欲行谋害是不是?老实说来,或许还能保你一命!”
阿生模样很是吓人。荣安知道,阿生是被自己带着想歪了,以为爹是被黑衣人敲晕,而这满屋都是帮凶。
丫头傻眼:“奴婢不知。会否是老爷醉酒后撞到了?”
“我劝你一句。”荣安冷道。“你刚已撒了不少谎。我爹还是会醒来的,届时你所言都将被证实,你此刻谎言越多,届时面临的下场也越严重。谋害之罪,廖文慈可保不住你!”
丫头顿时砰砰地接连叩头。
“奴婢并不是一直在屋中的。奴婢真的不清楚。求二小姐明鉴。奴婢压根不知老爷头上怎会有包啊!”丫鬟哭了起来。
“那谁是一直在屋中的?”
“夫人!夫人一直在屋中。”
丫鬟说这句时,荣安与阿生有一个对视。荣安对丫头的一番质问,等的就是这一句。她就是要廖文慈怎样都逃不开今日罪责!
廖文慈与颜家某位都是她猜测,没有真凭实据如何攻击?
所以她便得要想法弄其一个“通贼”的罪名来!
……
第289章 反击和追击(二合一章节)
丫头吓惨了。
既因“谋害”的罪名,还因阿生手里的剑已经戳在了她脖子上。
那凉丝丝的体感叫她软瘫于地,几乎不敢动弹。
“奴婢进屋时,老爷已趴在桌边了。老爷怎么醉的,怎么喝过去的,奴婢全都不知,更别提那个包是怎么来的。奴婢只是帮着夫人把老爷抬到了床上,之后就出了内间。真的什么都不知啊!”
“所以,一直在屋中的只有夫人?”
“是。李嬷嬷今日累到了,所以就叫了奴婢来伺候。但夫人与老爷进屋就关门说话了,当时屋中一人未留。所以二小姐有什么疑惑,还是问夫人才是。奴婢真是一无所知!”
“那刚刚你那几个谎……”
“是夫人,是夫人听到院中喧哗后,教奴婢这么回的!”
丫头不明,荣安却想明白了老爹头上这个包的来路。
廖文慈要瞒天过海算计爹,光放倒可没用。
爹第二日醒来脑子清楚后捋捋难免会有疑心。但若爹头上还有个包,爹又想不起来何时撞上,那么“喝醉了酒”所以丧失了部分记忆也就成立了。如此,廖文慈只需一口咬定昨晚两人还睡了一觉也就顺其自然。
所以,这包用途大着呢!
呵!
阿生追问丫头有关黑衣人的种种,荣安走去了外间。
那边侍卫也正在排查院中痕迹。
此时,大夫到了。
大夫来得很快,因为小荷去请阿生时便告知院中奴才好几个受了伤,求着去找大夫,所以大夫早就到了荣安院中,此刻刚好能用上。
由于府医还在静安居,所以这大夫是去前街医馆请来的。
大夫进屋一番查看后,很快就确认虞博鸿不是醉酒,应该是昏睡。说将军头上包无大碍,但无法肯定是否因那个包而导致的昏迷……
大夫开始给虞博鸿催醒,药物和针灸都用上了。
而荣安则行至了院中,吹了吹风,看着不远处正在照看李嬷嬷,并与之窃窃私语的廖文慈,不由深思一二。
哎!太可惜了!
自己知道的再多,也没法按着所知去追查!
她不能抖出秘香之事。一旦抖出,她自己就穿帮了。那么今日宫中所为不但前功尽弃,她设计了太子,她也彻底玩完,帝后都将饶不了她。
所以秘香之事只能吞进肚子里。这才是她分明知晓那香灰有问题却并未告知阿生之故。
因而,爹昏迷的缘故,她也只能当做不知了。
不过,既然有了“黑衣人”,她可以咬定廖文慈与黑衣人“私会”……爹要怎么处置她不管,但只要廖文慈被抓包,下场总不会好。毕竟若无意外,某人肚子里有一个大证据!
廖文慈有嘴说不清,私会外男和谋害丈夫也就板上钉钉。
而她还肯定不会抖出颜家人来,否则皇后和朱永昊就得头一个灭了她和廖家。所以,廖文慈越是没法交代,爹也越将不会罢休。
好有意思的感觉?
荣安这么想着,忍不住向着廖文慈一步步走近,并笑了起来。
她的笑容太过诡异和令人憎恶,直盯得廖文慈浑身发毛。
半晌后,荣安才突地开口:“刚刚唐突了,此刻已确认屋中无旁人,那便请夫人回屋吧!”
然廖文慈刚刚不想出,这会儿却是不敢入了。她下意识便觉有诈,加之屋中已被侍卫控制,相对还是院中更安全。
“里边皆是男子,我进去像话吗?虞荣安,你闹够了。既然我院中并无黑衣人,你还不赶紧带着这些人离开?”
“夫人莫急。总要等爹醒了,问问他可看见黑衣人才行。还有,你这满屋子的奴才也得问上一圈话。想来我爹快醒了,他应该挺想看见您的。我若有失礼,先给您赔个罪!另外,为了弥补我的冲撞,我与里边的大夫说好了,让他给您把个脉,您若是伤到哪儿了,医药费全算我的!”
廖文慈到底是廖家全力培养的,这种时候,面部都未有任何异常。只可惜,她身后的李嬷嬷表现却不怎么样了,竟是有一个明显抓了主子,并手部一收紧的动作。
荣安看在眼里,心中把握更大了几分,毫不犹豫冲着廖文慈就伸出了手。
“拉拉扯扯!你的规矩呢?”廖文慈一掌拍开了荣安。“我说了,此刻不想进去。”
“那我把大夫给您叫出来?”
廖文慈冷哼,这会儿的脸色才显出了一丝白。
“我堂堂二品诰命,身子一向都是御医看的,你们随意弄来的赤脚大夫也配给我把脉?”廖文慈迅速镇定下来。“届时,你说我绝症不治我岂不是就死路一条了?”
“夫人这就冤枉我了。大夫可不是我去请的,如何逼死您?你放心,府医已从静安居过来了。他可是先前府医被赶走后,您亲自招来的新人,您该放心了吧?就让两位大夫一道给您把个脉,也好让咱们放个心。”
廖文慈盯住了荣安,眼里的恨意隐隐流转。她不知道哪里出了错,但荣安这么死咬住她,先前又莫名其妙拿拳头挥向她肚子,分明是对她有所怀疑!
眼下虞荣安这样子,明显是在试探。
廖文慈努力让自己冷静,定定对上荣安,冷笑了一声:“我原本便有话要与老爷说的,那便等老爷醒来,让他当面瞧着大夫来给我把脉吧!”说罢,她的笑还更舒展了几分。
这次,倒是荣安一愣。
这底气又是何来?
她最想知道的,是爹最近时日究竟有没有睡过这女人?若是睡过,这岂不是糊涂账一笔?
而此时屋中阿生正唤起了荣安,说是虞博鸿醒了。
“那咱们很快就能拭目以待了。夫人先好好喘口气!”荣安又是笑了笑。她努力在寻找廖文慈面上的破绽。很遗憾,依旧没找到。这人,确实厉害!
进了屋中一瞧,爹还未清醒,只是有了转醒迹象。
秘香没有持续点着,嗅入时间也不长,加上爹底子好,药性解得倒是快。
荣安去净房拿了水瓢舀上,还从冰盆里加了把碎冰扔水里,搅了搅后,冲着她爹就是一瓢泼了去。
她等不下去了。
等让他赶紧醒一醒。
效果不错,才几息功夫,她爹迷茫的眼便清明了起来。
“出什么事了?”虞博鸿迅速打量四周:他在廖文慈床上?还被这么多人围着?
“您喝醉了?”荣安问。
“我一杯酒都没喝!”他听说婉娘今日在荣安院中守了整日,急着赶去,哪里会喝酒?
“可您晕倒了。应该是被人打晕。”荣安直接给盖棺定论。
虞博鸿摸了摸正发疼的脑袋,顿时咆哮起来:“谁干的?”
“还不好说,等您亲自审问呢!”
荣安退了两步。“具体的,您问阿生吧。您穿好衣裳再说。”
荣安背身,犹豫是该先下手为强来告状?还是先出去将廖文慈弄进来?
然而,却是突闻似乎东北边有喧哗起。
出事了。
她立马往屋中后窗方向冲去,这才听清,正有人在惊呼,说是走水了。
走水?
府中?
哪里?
这个时候?
她怎么就不信呢?
不过,深嗅一口后,空气里却果然有股焦味,同时,东北方向有浓烟正在升起。
那个方向是……
婆子的嘶喊传来——少爷的院子。
奴才们咋咋呼呼惊呼中,火光已起,那被风吹来的烟味也愈加呛人。
“不好!”阿生一声低喊传来,“定是那黑衣人纵火!”
荣安来不及阻挡,便见阿生一阵风似的吹过,瞬间从窗口跳了出去,又闻其点了两人留守后,便带了剩余人手追着往荣英院中去了,眨眼间没了踪影。
荣安蹙眉。
没有黑衣人,哪来的纵火?荣英院子距离此处只不到五十丈,那么……
恰好是荣英院子?那么巧?
荣安心下顿时不安。这是敌人的反击?还是……廖文慈!
“你脱力的话先歇着!”
顾不上爹的询问,她几乎是箭步往外冲去。
行至门口,她便与俩婆子撞作了一团。
俩婆子都是原本这院的,先前受了腿伤被扔去了一边,此刻却如疯了一般不顾伤口,一前一后,同时出手抱住了荣安。
荣安怒极,手脚并用,既是打又是踹。
此刻的她,更确认了原本猜测。
死不撒手的俩婆子韧劲十足,被她掀倒在地,却依旧拉着她裙摆和鞋子。
荣安用了足足十息时间,才将不怕死的两人给踹晕解脱出来。
出门一看,原本蜷缩在花坛处,与李嬷嬷抱作一团的廖文慈果然已不见人影。
“廖文慈!”她一边叫唤侍卫,一边寻人。
可哪里还有人影?
果然是调虎离山!
别说是廖文慈,就是李嬷嬷都不见了人影。
快速一圈查找后,她更是确认廖文慈已经逃脱。
荣安赶紧往院门跑去,再一推门,果不其然,院门在外边落了闩!
这次被锁的,成了她!
而且显然,廖文慈是堂而皇之在侍卫被调开后从大门离开的。
荣安难免生出了自责。
到底还是掉以轻心了。
廖文慈控制后院这么些年,她的爪牙遍布全家,眼下这慈心院明显出了大事,她的人怎会没有半点行动?怎会任由宰割?悄摸摸的,不说前来营救,就是来帮忙的人手也绝不会少。
荣安暗恨。
想到廖文慈刚底气十足表态敢看大夫,当时她大概便想好要离开了。只有如此,她的秘密才不会被抓个正着啊!荣安只巴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早点怎就没有谨慎些?因着这么多侍卫在,满院爪牙又都几乎被废,荣安的意识里压根就没想过廖文慈会逃走。
一把火?亏她想得出!
哎!
果然老姜!
自己利用了阿生的防务心打她个措手不及,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利用阿生他们的防务心奉还了来。
发现廖文慈消失,仅剩的俩侍卫皆是翻墙而出。
一个去报阿生,一个往二门方向去追人。
荣安回看了眼院中,为免再有人想着进进出出,没有去撞门,由着大门被锁,搬了工具来也是爬墙而出。
后园除了二门可以进出,还有东西两道侧门。也不知廖文慈是走的哪一边。
既然那侍卫走了二门,那她便走……西边门吧。
毕竟东北方向在救火,容易被阿生他们撞见……
荣安快速往西边去了。
果然没跑多远,前方便是好几个婆子拦住了路。
看来选对了路!
那么,便开始吧!
一番缠打,摆脱了几奴,时间又溜走了几十息。
荣安知晓廖文慈和李嬷嬷都跑不快,赶紧提速追去。
在竹林处,她瞧见有人影闪过,可她追去后却又寻不见人。如此,她在竹林又浪费了几十息,叫她气得直跺脚。连个人都追不上,她不由再下定决心明日开始定要好好练武。
她提气用了最快的速度赶到西门。
门房那里却是漆黑一片。
拍门不开,她一着急,只能暴力开门。
好不容易出了西门,那空荡荡的巷子也是空无一人。追到街面,也不见有任何车马或是人。
可不知是真睡还是假装的门房却是言之凿凿,说西门从日落便下了栓,一直未开过,到这会儿也没见一人。
荣安又是一番逼迫,渐渐确认门房并未撒谎……
荣安很沮丧。
她有种感觉,廖文慈已经跑了。
在她回到慈心院时,那边追去二门的侍卫也回来了。
不但同样的无功而返,还比她更沮丧。
原来,那侍卫飞速往东,很快便瞧见了前方李嬷嬷跛着脚,与一个上下都黑乎乎的人走在一块。
看那黑衣身形和虚弱劲儿,分明是廖文慈。她明显是担心被人瞧出身份,所以才不知从哪儿弄了黑布给披上了。
见他追去,李嬷嬷直喊“夫人快走”,自己张开了双臂去拦他。
李嬷嬷早就受了伤,哪里是侍卫对手,轻易就被撂倒。
侍卫也顾不及李嬷嬷,赶紧追去。
在数十息后,终于追上了柔弱女子。
站停人前,一把扯下黑布。
这才发现,这哪里是廖文慈,只是个一无所知奉命行事的丫鬟。
侍卫赶紧返回,思量抓住李嬷嬷进行逼问。
然而折返没几步,他远远瞧着高站太湖石的李嬷嬷冲他这边一笑,随后,“噗通”一声,竟然直直投了湖。
……
第290章 在逃脱之后
侍卫惊呆。
不仅仅是李嬷嬷果决的这一跳,还因下一瞬湖水里泛起的红。
侍卫毫不犹豫跳湖救人去了。
李嬷嬷身形不小,好不容易将人拖起来后发现,人已经断了气。
原因么,是李嬷嬷胸口插的那把刀。
自尽!
其决心之大,可见一斑。
荣安想要去看一眼尸体,被侍卫拦了,说死相太难看,眼珠子瞪得滚圆,看了会做噩梦……
荣安有瞬间的不敢相信。前世耀武扬威,到自己死时依旧风光的李嬷嬷,就这么没了?还死得这么突然?显然,李嬷嬷对廖文慈的身子是知情的。她心知主子不管逃跑成功与否,她这个慈心院的主管,主子的心腹,将被逼问的存在,总归是死路一条了。
自尽,已是最大的保全。
既对家人,也对主子。
护主而亡,主子欠她一份情,她的家人总会得到善待……
那边,虞博鸿体力已经恢复,大概听闻了黑衣人入府,妻子为包庇黑衣人打晕他,东窗事发后放火且逃走的种种后,不由冷笑连连。
他一连几道令都是要将廖文慈追回。他前院人手也被调动,府内外四散寻了起来。
在被问到李嬷嬷的安置时,虞博鸿却是发了狠。
“那婆子分明畏罪自尽!她想要死,就这么不顾府中颜面想插刀就插刀,想投湖就投湖,是否太随便?将军府的湖水都被污了,这样的人,怎配如此好死?我又怎会轻易便宜了她?”
虞博鸿心下已有打算。“尸身不许发还李家,也不许给她下葬。既然死相难看,那便多送她两张草席,先就停尸在这慈心院的门口,让这府里上上下下瞧一瞧,她们的女主人是何等值得她们追随!”
虞博鸿说着又来了气,当奴才们畏畏缩缩聚来,他索性当着众人之面,将慈心院的匾额一砍两段。
慈心?简直笑话!
亲自去东门追人的阿生很快也回来相报,一番排查和威逼后,大致确认廖文慈确实是从东门离开。
东门在夫人回府后只开过了一次:是两个丫鬟一刻多钟前拿了令牌出去请大夫了。
其中一个丫鬟一直低头跟在后边,所以门房也未见其长相。但从身段来看,应该就是廖文慈无疑了……
所以,廖文慈离开,走的是被侍卫和荣安都排除,看似最危险的路。谁能想到,她几乎是明晃晃从阿生他们眼皮子底下大大方方离开的?
东边虽危机多,可因着一把大火,最大程度将府中奴才都吸引了过去救火,相对离开的机遇也多。
混在乱糟糟忙着救火的众人里,又有谁能注意到?而从去往另两道门的准备来看,她们必定还有其他帮忙掩护的帮手。
更何况廖文慈还换上了丫鬟衣裳。
她保养得好,装个丫鬟压根就不会有违和感。
如此晚上,确实不易被发现……
一刻多钟的时间被浪费,想要追上廖文慈,已是绝无可能。
但虞博鸿还是命人跑了一趟廖家。
不用说,廖文慈肯定是回了廖家。往廖家追,总没错……
阿生垂头丧气,如霜打的茄子。眼下一切明了,着火的院落就是个幌子。是他判断有误,反中了计,才导致了这结果。
“不怪你!你全力护卫府中安全,你何罪之有?”荣安却已经想明白了。“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我姐在府中。我弟也是。廖文慈是他们的亲娘,也是廖家的希望,不管是从亲情上还是从利益上,她都早晚得回来。”
毕竟,那帮人目标远大。只要扣住了“太子妃”,那帮人怎么往上走?
荣安倒是渐渐定下了心。
既然廖文慈这么怂,显然她肚子是真见不得人了。
即便没能最后一步的“验明正身”,但这效果又有什么差别?
逃?哈!
为了不被抓个现行,她只能冒险离开。无路可走的她,应该只能在娘家人的庇护下,尽快处理掉肚子里那块肉。只要没有那个真凭实据,她还有机会卷土重来。
自己的所有猜测都是正确。拿捏皇后的便是这个肚子了。而孩子他爹,也只能是颜家人了。
所以,逃了也好,逃了,就无异于心虚。
等同于间接认下了她指使黑衣人行谋害,她与黑衣人“私会”,她宁可抛弃儿女也要保护黑衣人……
如此,效果也是一样。
那块肉留着才是真祸害。
不但会成为廖文慈联手颜家的筹码,还可能会为虞家招来祸患。万一爹追查到什么,冲动跑到皇上那里撕破了脸皮,反而结果要糟。
所以此刻这样暂时先不将颜家引到明面,暗地里查起来说不定要更有用……
很快,荣英那里的走水被查明,确实被人放火且为虚势,这会儿火被扑灭,正在排查放火的奴才。
虞博鸿也是第一次发觉自己家里防务如此不受控,难怪当日安儿回府前要与廖文慈开出一系列要求,这一刻,他几乎想将后院所有的奴才全都清洗一遍。
“先让前院侍卫接手后院事宜。”虞博鸿把他手下所有能用之人全都调动了一番。“后院上下所有奴才全都先控制起来。”
“那……大小姐那边的奴才呢?”毕竟是准太子妃。
“先控制在芙蓉院里。”儿女在手,焉惧那女人拆天?尤其还是被寄予全族希望,眼看一步登天的女儿?
侍卫来报,说是大小姐求见。
“不见!送回去!”
“可大小姐说您若不见她,她回去后就绝食。”
虞博鸿心头顿生腻歪。威胁套路?不上台面!她娘不要脸,她还有脸逼迫自己?
“绝食有什么意思?太浪费时间了!告诉她,她要死的话直接悬梁更快更干净些!”只要她舍得死!
侍卫一愣后,迅速退下。
这话传到耳里,虞荣华自然没法相信。
她不过是眯了一会儿的功夫,怎就天翻地覆了?下人口中所言她一个字都不信。
直到亲自赶到慈心院,直到看见一具直挺挺的尸首躺在院门,而尸体脚上的绣花鞋是她今早入宫前觉得李嬷嬷行头不好,亲自选了,亲眼看着,命其换上的新鞋……
娘抛下她,爹不理她?
还让她去死?她可是准皇后!
荣华眼皮一翻就厥了过去。
虞博鸿在窗口看得更是厌烦。这一套,他是看够了!
他将军府是世袭武爵,虞家姑娘应该与荣安一样坚韧才对,可如此娇弱,不管是真假都叫他厌恶!
“大小姐身子不好,便好好在芙蓉院强身健体吧!”虞博鸿一锤定音,禁足的同时还派了侍卫围守……
第291章 绿得不明显
侍卫来报,他们一直追到了廖家。
廖家几门均默认廖文慈已回府,但又纷纷以“夜深不便”为由拒绝开门。
门房那里也直接上了锁,连脸都没露一下。
虞博鸿让人再去一次,“告诉他们,我不管廖文慈回没回廖家,但廖家要是一个时辰内不把人送回来,明日就等着收休书吧!”
荒唐!太荒唐!
他的颜面,是丢尽了!
既憋屈,更生气。
他知她一直觉得自己低嫁,但没想到她已到了能对自己动手的地步。虽没有证据直指她与黑衣人私通,可那黑衣人能在她院中来去自如,就凭着她对那人的保护,显然那关系并不一般。
这口气,咽不下,太窝囊!……
正如早先荣安的算计,慈心院当真被掘地三尺了。
荣安心知廖文慈房中既然出现了秘香,指不定还有别的好东西。
所以她和侍卫找来尤其仔细。
廖文慈的梳妆台上,荣安注意到了一只西洋铜镜。她想起来,前世她也有过这么一只类似的。装饰花瓣被她一掰,果然是个机括,精致的镜身装饰一弹,里边还有个小空间。
不少瓶瓶罐罐。
找人一验,其中竟然有毒药,有迷,药,有增情加趣的药,甚至还有瓶保胎药丸。
荣安对老爹越来越黑的脸色视而不见,抓了保胎药直问大夫:
“这药年代久远吗?”
“不像。”大夫倒出了两颗黑漆漆的药丸到鼻下嗅了嗅:“绝对新鲜。药香浓郁,纯度很够,这提纯手法倒是高明,老夫都提不到这般浓醇。”
“确定是保胎药?”
“绝对确定。”他们坐诊医馆的大夫,每日看诊的病人近百,若连保胎药都分辨不出,医馆牌子早叫人砸了。
荣安暗嗤。自己又猜对了。
这大夫是附近有名的仁心堂请来的。他佩服的手法,大概也就是出自先前给廖文慈看诊的御医之手吧?
廖文慈不敢在府中熬保胎药,所以用了药丸。呵。爹啊,您可听见了,这药丸是新鲜的,最近配的,正在服的!
“夫人还真是有心。”荣安“后知后觉”冲爹直言:“原来夫人身怀有孕,难怪最近看着那般体虚。爹,这么大的喜事,怎么也不告诉咱们,倒是叫夫人处处操劳。要不,您亲自走一趟,赶紧去将夫人接回家吧。这大晚上的,夫人一人在外,万一……”
“女孩子家家,先出去!”虞博鸿眸色不明。
这堆瓶瓶罐罐又被扔去了府医跟前。廖文慈都跑了,府医自然老实,实话实说将瓶瓶罐罐全都指了一遍。
他的答案,与那位仁心堂的大夫是一样的。
虞博鸿原本还抱有一丝希望,廖文慈与黑衣人不是那种关系。
可这瓶保胎药,只剩一半了。
若不是她偷摸自己服用,又何必藏得这般隐蔽?
哈,天地良心,他有多久没碰过她了?他二人虽面上相敬如宾,但实际情分并不深厚。在荣英出世后,他二人便少有同房了。
总之最近三四个月,他是连她手都没碰过一下。
可她的肚子没显怀。
没显怀!
月份还小啊!
孩子,是谁的?
管他是谁的!
反正不是自己的!
她特么的,与黑衣人合谋打晕自己,天知道究竟是打算让自己做王八,还是准备害了自己好给他们让位!多亏了荣安警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拿着瓶瓶罐罐一个个看了又看,闻了又闻,这些东西,都是给自己准备的?
哈!他突然想起了一桩事。
是颜飞卿生辰那日吧?这女人在院中设宴,和今日一样,精心打扮,弄了一桌子他喜欢的酒菜。然而相谈不欢,他生气离开去葛家看婉娘。随后,他也不知怎么就动了情,他心知婉娘身子没全好,理当克制,可偏就没能把持住,当晚宿在了葛家……
他粗枝大叶惯了,从来不喜以恶意揣度人,当时并未多想。但此刻一思量,怕是廖文慈给的酒水就有问题!简直岂有此理!
不过……
虞博鸿心头一突。
会不会……
那女人,可给自己生了两个娃呢!
在内心一番苦苦的挣扎后,他还是亲自跑了荣华和荣英院中,他亲手去采了血。
滴血认亲。
好在,结果是好的。
都是他的孩儿。
他的头上,绿得还不是那么明显!……
很快阿生从廖家回来禀告说,廖家听闻将军或将休妻后还是没开门,说一切留待明日再说。
虞博鸿更怒了几分。
没放他在眼里?
以为他真不敢?
有本事的,永远别回!
荣华在手,她终会跪地求饶!
半个时辰后,虞博鸿终于出现了荣安院中。
往日英武的爹此刻带着浓浓的无力感,荣安欲言又止,将到了口边的打击又吞了回去。这个时候,她还是善解人意些吧。
虞博鸿先是恭喜了荣安今日好成绩,又开口道歉和安慰,尤其他对没保护好她和她娘,表示出了极大的愧疚。他显然被多方面的打击到了。
荣安不愿看他退让,倒是强硬表态自己很好,反过来鼓励了他两句。
虞博鸿看女儿的眼里多了两分欣赏,亲自看过了荣安后院后,示意会加大她院中的防务,确保她的安全。
“静安居那里,爹就不过去了。她们多次为难你,爹都听说了。此刻,爹把静安居的处置就交给你了。”虞博鸿让人去静安居传了话,并送去了一大堆的佛经。
“费嬷嬷那般顶撞你,便不留了。其他人,你看着办吧。”虞博鸿很疲累了。
“爹,那黑衣人除了对您不利,应该是想杀我的。”
“会是谁?”虞博鸿眼中有光一闪,同时想害他们父女吗?“最近有谁对你……”
“太子。”荣安毫不犹豫。她与太子已经结下大仇。他二人今日宫宴互相算计,朱永昊不会放过她。爹的势,她想借。“今日我拒了赐婚后,他是第一个跳出来要治我一个欺君之罪的!”
“竟有此事?”
“千真万确,爹一打听便知!”
虞博鸿双眼眯起。
早先荣安就跟他说过不喜太子,今日太子一开始还想要收荣安为妾,怎么?算盘打空就要杀人?
不过,他杀了荣安杀了自己,有什么好处?
虞博鸿开始想入非非。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太子只可能是惦记上了自己的兵权,那货大概是迫不及待想走最后一步了。
“若是这般,他还真就不配了。”虞博鸿冷嗤一声,他决定,明日去圣上身边探探口风先……
第292章 她清清白白
被荣安一引导,虞博鸿便被带歪了。
今日宫中那点事,他早有耳闻。然而最让他惊讶的,除了安儿得头巧,便是华儿得赐婚前,皇后跑出来说的那番话。
自己的女儿什么德行,自己还不知吗?
让荣华悲花悯月她或在行,可若说抗旱治水,那纯属扯淡。让荣华施粥捐银他信,可若说是偷行善举,那得等下辈子,她们娘俩派个米都恨不得满京城敲锣打鼓好吗?
让荣华掏出一百两甚至几百两他也信,可若说一口气成万两往外掏,那绝不可能。更别提让那丫头卖掉漂亮首饰!想要那事发生,估摸得等下辈子重新投胎养性!
所以虞博鸿想不明白,皇后怎会配合着说了一大堆听着就假的话来?皇后怎么就看上了荣华不肯撒手的感觉?
显然,他不知道的事太多了。他的女人,暗地里与太子皇后关系很好!这么一推,今晚出现的黑衣人,怕是太子那边的人了。
好!好得很!
自己要是一死,太子再得了兵权,廖文慈便不但权势在握,还能与那男人双宿双飞了?
朱永昊!
呵呵!
走着瞧!
虞博鸿这次彻底觉得,那货不够格!不该往上走!
……
虞博鸿交代了一番就往外走,但几步后又回头:“爹想把府里所有的内务都交到你手上。你看你能做吗?”
荣安一听就很麻烦,但她若不接下,早晚内权又会回到那帮人手上,为了全面夺回该属于虞家的一切,她应下了。
“那就好。爹的人今晚会将所有奴才审一遍。不能用的,今晚就会清理掉一批。剩下的,全由你看着办。你若不要的,不用向任何人禀告,直接处理或打发就行。名册契约库房钥匙和账本等,待会儿就送过来。你先辛苦些。
还有,后院的几个管事嬷嬷,不能再留了。你的人先顶上吧。安儿,爹此刻能相信的,只有你和你娘了。人手不够的话,爹的侍卫和前院的管事你看着调用。”
虞博鸿的背影悲凉,荣安看着略有些心酸。
“您去娘那儿看一眼吗?”
“太晚了。还是让你娘好好休息吧。”
“老爷……”虞博鸿说完那话,抬眼却瞧见了站在花架下等他的葛氏。“我给老爷炖了汤,喝一碗吧。”
“好。”
爹的声音有一个明显的颤动。
两人并肩而出,娘的手紧紧拉住了爹后,荣安感觉爹刚刚散发的悲凉也一散而空了。
她捏了捏拳。
是啊,即便自己不在意,也要让娘回到她原本该在的位置,再不用一辈子低头做小,受那份闲气!……
同一时间的廖文慈,半倚在廖家自己出阁前的闺房,泪流满面。
走到这一步,是她没想到的。
她的肚子不能暴露,因为她很久没与虞博鸿同房。
她的肚子还必须保住,因为这是拿捏皇后的利器。
若非虞博鸿对荣华的婚事不上心,若非虞博鸿将心思用去了葛氏母女身上,若非虞博鸿的心偏得没了谱,她又何必,何苦重拾十几年前的旧情?
都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那个十几年前就念想过她的男人,在面对有偷她的机会时,到底没能把持住。
她是个聪明人。只有蠢女人才肖想用身体留住男人。当情致退却,再去吸引人时,靠的便是意,是权,是利。
既然滚在了一起,有些话也能开诚布公了。
她给他勾画了一个宏伟的设想,一个拥有至尊权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大权的设想。
是男人,哪有不爱权势虚荣的?哪有不想争口气的?逮到机会哪有不想拼一把的?
何况他,前边有挡路石,若是不争,即便此刻是尊贵的皇亲,但皇后身故呢?不是家主的他,将什么都不是!
他缺了一把助力,刚好,她可以给予。
果然,她只用一次献身就让他动了心,准确说,是对前程动了心。
至此,他们的联手才是真正的稳固。
也是天意,才几次而已,她便有孕了。当然,这也得益于她对自己身子的熟悉,把控住了受孕的好时间。
如此,她的筹码一下加大。
而她,再不用担心虞博鸿不上心,也没有对可能妨碍荣华前程的一众对手提防和出手。她甚至还最大程度地容忍了虞荣安。因为她知道,只要控制住皇后,谁都不是她的敌手。
皇后自然会被她控制。
皇后要保颜家啊!这不仅仅是颜面,还是作风。这污点一旦出现,直接便波及到了皇后本人和太子。而虞博鸿被颜家人戴了绿帽,又会如何出手?皇帝该如何暴怒?届时,不但太子位要丢,连皇后都自身难保。
当时皇后想挣扎,但她将自己与虞博鸿已有几月未同房的讯息给告知了。皇后当时就软瘫在座,更差点就要喂她一碗药,可她却告诉皇后,她和那人的种种,都留了证据。
皇后果然不敢赌。加上今日众目睽睽,不是动手好时机,皇后不但没敢给她灌药,还不得不应了下来。
这才是皇后宁可顶撞了皇帝,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要求将虞荣华指为太子妃的原因……
此刻的廖文慈,却是失笑。
她没想到,本以为大功告成,却突然从云端直坠。
说实话,她到这会儿都没想明白,虞荣安究竟是如何盯上自己的肚子的?那个闯入的黑衣人又究竟是什么路数?
廖文慈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只能端起了面前那碗黑漆漆的汤水。
她抚着肚子。
这既是暴露自己的把柄,却又是控制皇后的宝物啊!荣华还没成婚,若这宝物没了,天知道会不会有变数……
然事已至此,却是不得不喝了。
廖文慈昂起脖子,一口干掉了整碗药。
再抬眼时,她眼里满满都是恨意。
虞荣安!今晚之事,不管她参与了多少,总之她脱不开干系。而她,显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秘密。那么对付这丫头,是怎么都不能手软了……
两刻钟后,廖文慈发作了。
一颗颗豆大的汗珠子从鬓边往下坠,她疼得只想打滚,可她依旧没躺下,只是死死撑住了桌面。忍了十几年,是她松懈了。这痛,是她活该要受的。
既然来了,就得承受住,如此才能牢记。
窗户被敲响,几息后,婆子来报:“妥了。”
“手段是什么?”
“醉酒掉进粪池。到明早,想来尸身都泡皱了。满身是污秽,对方想查也查不出。”
廖文慈又是深深吐了一气。
很好。
肉没了,证据没了。
御医死了,人证也就没了。
她,依旧清清白白!
……
第293章 先磕三个头
对很多人来说,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虞博鸿很忙,虞荣安也忙。
不但整个将军府巡守一下严密了起来,内外墙的墙头也都连夜开始加高加固,巡守次数和人手也都加了倍。
虞博鸿知道荣安昨晚撞破廖文慈好事后,或将面临更大危险,所以第一时间安排了人到荣安和葛氏的院子来重新改造。
好在她二人的后院偏僻,当日荣安跟廖文慈狮子大开口要了好大的地方,所以即便将两院的院墙往里收了五丈,地方还是绰绰有余。
如此,小后门和外院之间便空出了整片五丈宽的长方地,这处被虞博鸿要求建一排门房,待建成后,这处将住进他的亲卫。
这群人便专门用以保护她们母女,而荣安从后门出去也可以随意调用这些卫兵。如此,再不怕有人会翻墙头了。
守住外贼,还得严防内奸。
虞博鸿一晚上就将府中的丫头婆子直接给剔除了一半。按着活契死契和与昨晚事的相关程度,有的赶走,有的发卖,还有的直接给痛打一顿丢了出去,又或寻了由头准备扔去府衙。
天一亮,他便出门了。廖家那里,他还得去一趟……
荣英是嫡子,他身边都是廖文慈的心腹。昨晚“营救”廖文慈,其实主要便是靠了离得近的荣英院中人。于是他的院中,一个没留,全都被发落并赶走了。
取而代之伺候荣英的,是荣安给他精挑细选,原本在后厨干粗活的婆子。
而静安居那里,除了费嬷嬷,荣安将所有与自己干过架的奴才全都处置了,只给老太太留了个黄毛小丫头。
天还未亮时,荣安就亲自跑了一趟。
“祖母忍忍吧,等招到了人手,再给您这儿安排几个得用的。”
荣安对着“晕”了一晚上也没等到爹,反而赔了相伴几十年心腹嬷嬷的老夫人温和笑着。“好在您一向深居简出,少几个仆人,应该也无碍。对,您不是喜欢荣嫣吗?荣嫣定会好好照顾您的。荣嫣,以后静安居就你看顾了,祖母要什么缺什么,就你管着吧……”
“二姐姐。”荣嫣一脸巴结。“我……不想在静安居了。”
傻了才想在这儿!先前是夫人之命,此刻夫人都倒了,她自然要另谋出路。而且她也看明白了,强势如祖母,在虞荣安手上都是走一次败一次,更别提荣华荣英他们。而眼下,夫人跑了,后院都交到二小姐手上了,她还能看不清形势吗?这会儿不主动投诚,晚些时候就什么都捞不着了。
孙氏大怒,痛骂“白眼狼”的同时就去揪了荣嫣的发。
荣安本以为荣嫣会反抗,倒没想,她眼神虽利了利,但还是忍下了。
而且,她由着孙氏打骂的同时,还冲自己跪下了。
“二姐姐,我错了。那碗燕窝,是祖母逼我给你喝的。你我同气连枝,处境相似,我怎会害您?”荣嫣滚下了泪。“我于心不忍,昨日自责了整日,原本便打算待您回来后不论如何,都要道歉离开静安居的。以后,二姐姐只要有吩咐,我一定不说二话,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荣安抱胸看她,呵呵在心。她若真要道歉,昨日自己来静安居找茬时怎不见她出来,哪怕说上一句半句。
“那你记住你说的话。”
“二姐姐你真好。”荣嫣破涕为笑。“二姐姐,以后我可以跟着你吗?”正如前天荣安所言,她年纪不小,必须自谋出路了。娘是廖文慈的通房丫头,她若一条道走到黑,注定还是奴才命。就如此刻一样,只能跟在落魄主子身后端茶递水。可同为庶女的虞荣安,让她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不能!”荣安直言拒绝。自己是傻子吗?即便抛开荣嫣身份,前世这货也没少欺负自己。“我不喜与生人亲近!”
荣嫣却笑意未改:“我娘给您做了两双鞋,一会儿就给您送过去。”
“以后吧。我忙着呢。”
……
如此,整府后院留下的,除了荣安荣华和葛氏院中,也就不到二十个下人了。若不是荣安怕偌大的府里运转不开,她是想将所有人都给撤换了的。
既然内务到了她手上,那她不管是为了自己和娘,或是为了出气,总归是轻易不会再还出去的。她既接下来,便得做好了。
如此大好机会,若不将府中收拾个干净,也太对不起自己了。
荣安天一亮就着人去了葛家,将葛家老夫人早先为她准备,但此刻还在调教的五个丫头也全都领回了府中。如此,人手上总算勉强够了。
后院的东西两侧门全部关闭,进出都只留了二门。而二门的门房,她交到了牛嬷嬷手上。
她让菱角负责整个后院的总事务,彩云依旧跟在她身边处理事务打下手,府里的厨房和采办任务交给了娘身边的英姑,库房交到了曾嬷嬷手上……
“那我呢?”小荷巴巴看着她。大伙儿都领到好差事了呢!
“你……你便负责府里的巡视了。”
“是好差事吗?”
“反正挺威武!”
“那就好!”
小荷没想到,她也有横着走的一天。
三个月前的她,可还在葛家扫落叶呢。而此时此刻,她已摇身一变成了将军府后院,人人见之都要行礼的“荷管事”了。
这活儿好啊,谁见她都点头哈腰,个个都想给她一把糖。
她耀武扬威,背手行走于各院,在芙蓉院,静安居,两个姨娘庶女和荣英少爷院里来回巡视,听听热闹,说说笑话,看看他们的状况,问问他们的心情,查查他们的用度……顺便膈应他们。
舒坦!
而她最高兴的,还是听到那些院中传出的咒骂声,打砸声和闹腾声……敌人不高兴,她就开心了。
事实证明,小荷还挺适合干这事。
她先在荣英那儿挑起了一把火。
到底年纪小,火气旺,娇贵少爷一夜之间跌落尘埃,不但被逼问了一晚上,还满院遭殃,那一肚子的怨气本已快憋不住。此刻被个小丫头片子一顿挑,瞬间跳脚,要去找虞荣安算账。
然而,他压根连荣安的院子都没能进,在院门便被拦下了。
可恨虞荣安,竟然一早就把圣上赐的“兰心蕙质”四个字给高高挂在了院门上。
小荷抱胸笑。
“这可是皇上的墨宝!见字如见人!少爷见字,理当下跪!有什么话,先磕三个头再说!”
……
第294章 不中用姐弟
虞荣英气得嘴都歪了。
卑鄙!无耻!
让他府中唯一嫡子向个下贱庶女下跪?亏她们敢想!要脸吗?
“你们做梦!你……”
“非但如此,看见正屋门前了吗?”小荷手指过去,皇帝亲书五个字其一的“安”字,也被高高悬挂。“那也是皇上赐的字,少爷也得跪!也得磕三个头!”
所以人还没见,他就得先跪两次,还要磕六个头?
荣英只想骂脏话!
故意的!她们故意的!她们是在凌辱自己!
荣英哪里能忍。
“兰心蕙质?我呸……”
可他一个“呸”字未出,小荷的手已经拍向了他的嘴。
“少爷想进去就得磕头,若是不跪就赶紧离开。还敢污言秽语对皇上大不敬吗?”
小荷义正辞严这一下,看着像是堵嘴,可这迅猛的速度和用力的势道,分明就是打了他。
要求跪庶姐,被冠了个担不起的罪名,还被个奴才打,这三样都是虞荣英不能忍的,如此欺负他,胆敢!
虞荣英毫不犹豫就一巴掌拍了出去。
小荷有防,倒是只被揪到两丝头发。
小荷岂是善茬,边叫喊边怒喝:“少爷太过霸道,奴婢有一说一,哪句说错了?您欺负我一个奴才有什么用?还是那句,只要您头顶挂着这字,您若想见小姐,就是得跪!”除非你给扯了这字啊!
小荷叉腰,堵在了门前,一副要受他一拜的模样。
从来被捧在了天上的虞荣英到底将手抓向了那幅字。
见小荷大惊失色瞬间怂,荣英这才觉得痛快些。
“你信不信我撕了这字!”他一下阴笑:“我若撕了这字,想来你主子也未必敢告发我。她没保护好字,也有责任不是!我若大不敬,她也逃不了!”
他还真将那手伸了出去……
但他没撕成,反而伸出去的右手一阵麻痹,半丝力都再提不上。
他没了爪牙,压根不知荣安后院侍卫在忙着重搭围墙。
被小荷尖叫引来的侍卫见少爷企图去撕圣上御赐之物,一惊的同时纷纷出手。差不多同一时间,就有三颗石子打到了荣英的右手。
虞荣英被扣住了。
人证一大堆!
御赐之物,不跪还敢毁?这下,不是大不敬也成大不敬了。
荣安自然是故意的。
虞荣英气火重,她故意没禁着拘着,更刺激了他上门来闹事。
她就是要让爹瞧瞧,廖文慈和其儿女究竟有多大的胆,或将闯下多少祸!爹是重臣权臣忠臣,可家中嫡子却敢顶撞当今皇上,这要传出去,连爹都要倒霉……
所以虞荣英的这个跟头,栽得真就不冤。不看能力,就这样的人,小小年纪便没个敬畏,猖狂如斯,根本不配继承家业。
荣安这才走出,“先绑回去,禁足!今日不给饭了,等爹回来再发落吧!”
“虞荣安,我是府中唯一的嫡子。你敢!”
“你是嫡子才更得严于律己,我这个做姐姐的,在教你做人!”至于是不是唯一,那可不一定。娘那里,听英姑说,上月的癸水已经迟了二十天,到这会儿还没来。
“正好我这院子还没名字。既然皇上赐了名,就去做匾额挂上吧。就叫兰心院了!”
她倒要看看,以后谁敢轻易踏进她的院子找晦气!
说做就做,那“兰心蕙质”的四个字荣安索性让人去做框镶了起来,打算造成匾额在她正屋高高挂上。至于那一套五件的“福绿寿喜安”的字幅,则被送去了葛家,那是她赢来的,自然可以转赠,给葛家镇宅最好不过……
而这边事了,小荷则又跑荣华那里耀武扬威了一把。
昨晚荣华是真晕,被抬回院中后便沉沉睡了过去。虞博鸿还想着拿捏廖文慈,所以暂时没处理她院中人,但奴才们却都被拘锁在了屋中。
荣华做了整夜噩梦,等她尖叫转醒时,便瞧见了小人得志模样的小荷。
荣华大喊了几声锦绣和吉祥,无人应答,继而便瞧见小荷正在翻看她梳妆台上的物件,抓着一串珠子分明不怀好意。
荣华和荣英一样的心气,哪里能忍受来自奴才的挑衅,将呵斥喊成了歇斯底里。
小荷见她气急败坏,便将廖文慈或被休妻,虞荣英对皇上大不敬所以被禁足之事给告知了。
“所以奴婢觉得,大小姐是不是还不了解状况?夫人已经跑了,将军把所有内务权利都留给了我们姑娘,您此刻可得对我们兰心院上下都客气些!”
小荷说着,便抓了桌上点心咬了一口,觉得不好,还呸了下,又将那吃过的点心扔回了盘中……
荣华哪能忍受那种目中无人的猖狂劲儿,毫不犹豫就抓了床头机子上温着的药盅冲小荷砸了去。
小荷避开药盅,可衣裙和桌布却全被药汁染了色。
“滚!你给我滚!”荣华尤不解气,又抓了枕头砸去。小荷又是一避,桌上成套的几碟一壶全被甩到了地上。
“大小姐中气看着挺足啊?”
“你的耳朵聋了?滚!”
“奴婢是奉命给您送早膳来的。您吃了东西,奴婢就走。”
“你告诉虞荣安,我不吃她东西。”谁知道里边都放了什么。“她在哪儿?让她赶紧来见我!”
“大小姐误会了,奴婢是得了将军之命照顾您的三餐的。以后您和少爷的伙食,全都是奴婢来送。至于我们姑娘,为了料理夫人离开后留下的烂摊子,这一夜都还没合眼,哪有时间来这儿?”
“我爹,我爹在哪儿?我要见他!”
“您想见老爷,便得养好了身子。”小荷一个示意,奴才们便将早饭送了来。
红漆托盘里,一碗粥,一个白面馒头,还有一碟干巴巴的萝卜干。
虞荣华冷笑:“这就是虞荣安给我安排的早膳?”
“是。”
“你们把我当什么了?”猪食都还不如呢!
“有干的,有稀的,有搭的,您知足吧!少爷都没得吃呢!”
“贱人!”荣华又一次被撩拨了一肚子的火气。她自是毫不犹豫就将床边托盘给推去了地上。“滚!”
小荷才不管她,四处走动和查看:“说了,奴婢只是奉命行事。您不吃,奴婢不走。”当然,你吃了,我也未必走。
虞荣华一生气,一只迎枕又冲小荷飞了去。
小荷身子后仰一躲,迎枕便砸到了墙边梅瓶。
那漂亮的古董瓶,就这么砰地一下落了地。
荣华只觉心肝脾肺肾都一齐疼了起来。不仅是因为心疼她最爱的这瓶,更因小荷扬起的唇角。
……
第295章 套话的荣安
荣华要比荣英精上些。
她觉出小荷是在激怒自己,十有八九是在给自己下套。
荣英上当去找茬,结果被禁足。爹不在家,娘不见了,自己若再与她们强横,明显要吃亏。这事做不得!自己要再倒下,岂不更如了她们愿?
荣华深吸了两口,将自己掐了几把,努力让自己冷静。自己身带凤格,又已是准太子妃,爹再狠,也得顾及皇后太子。而且即便娘不回来救自己,廖家也不会放弃自己的。
所以在那之前,自己定要冷静,不能上当,还得想法子帮娘帮弟弟。
“我若吃完早饭,能否让我见你主子?”
“您吃完后,我会转达您的意思。”小荷暗笑,原本按计划,姑娘也要来的。
小荷一挥手,又是一托盘被端到了荣华跟前。
这次,连白粥都没了。就两个馒头一份咸菜。
“大小姐起身太晚了,刚刚最后一碗粥被您砸了,所以您便将就着些,吃馒头就咸菜吧!”
荣华冷笑一声,要了杯水。
“水还在炉子上烧着,谁叫大小姐刚刚砸了水壶呢?您再等等!”小荷说着,又在她屋中走了起来。
地面已是不少米汤药汁茶水和碎瓷,被小荷这么一走动,整个屋子地面便全都是脚印和污秽,荣华看在眼里简直要疯。但理智偏又告诉她,最好将人赶出去的办法,还是赶紧吃完。
干巴巴的馒头,齁死人的咸菜,让她入喉就反胃。吃三口咳两回呕一下,一刻钟后,终于吃一半吐一半叫盘子见了底,但她也是一身热汗,气喘吁吁。
小荷鼓鼓掌:“吃饱了咱们就出去晒太阳扎马步吧!”
“什么?”
“将军有言,大小姐身子太弱才会时不时晕过去,奴婢奉将军命,督促大小姐强身健体!”
“贱婢。速去将你主子找来!”
“所以,将军之命,大小姐是打算反抗吗?”
“还不快去!”
“既如此,奴婢明白。”小荷后退。“您不满伙食,顶撞将军,坚持反抗,这三条奴婢都记下了。将军回来会如实禀告。”
说罢,小荷转身就走,不顾身后荣华声声大骂。
一刻钟后,荣安来了。
荣华却摆出了笑脸:“安安,今日姐姐得奉皇后娘娘之命去一趟颜家。你让姐姐出去,姐姐不能被拘在家中。”
荣安也是笑起来:“拘了你的是爹,我怎么做主?我要是放了你出去,我岂不得被爹责罚。”
荣华还欲开口,荣安却又道:“去不去颜家这事待会儿再说,咱们先把其余事给捋顺了。”
说着,她拿出了账本。
“姐,府里的账都归我管了。可不管不知道,一管却是吓一跳。夫人,你,还有荣英那儿,每月的开支也太吓人了。这府里的开支,一年近两千两。仅仅燕窝这一项就三百到五百两,这像话吗?账本上年年都是亏损近千两,爹虽有些薄田,可产出不高,所以,夫人该不会……”
“怎么?你怀疑我娘贪墨府里银钱?”
“倒不是。但账目总要弄清的。我就是想不明白账面没银子,这府里还如何运转。”
荣华一声冷笑,腰板一下挺起。
“爹那俸银有几个?一年折合下来也就七百两左右,加各种贴补勉强千两。若没有我娘往里贴,这府里确实运转不起来。”
“怎么?你娘一年能贴补府里千两?我才不信。”
荣安敛了敛眸色。
这是她一直想不明白之处。这对母女,一直都有取之不尽的财富。事实廖家人都很阔绰,先祖荣光不在,又无高官厚禄,可个个都活得滋润。
她前世就没弄懂缘故。
“照你这么说,你娘嫁进来这些年,已经贴补府里数万两了?”
“只多不少!”要不她和她娘怎么看不上爹呢?空抓了一手的兵权和圣宠都不会用,简直窝囊废物!
荣安故意目露鄙夷:“一个后院妇人,怎么挣钱!”
荣华一想到昨晚娘与黑衣人私通的谣言,立马涨红脸驳了起来:“我娘和廖家做买卖挣的,凭本事挣来的银子!”
“这么说,你娘一年至少能从娘家得到几千两的利润?廖家开销也不小,还得养活这么多骄奢子,那廖家岂不一年至少几万两的盈利?天下哪有这样的买卖!你与其这么使劲跟我编,还不如老实交代,或许我还能帮你和你娘把账略微平一平!”
“说了,我娘没贪!”荣华有些急了。虞荣安一向得理不饶人,若被她咬住,娘的罪名便又多了。即便不是贪墨,也是骄奢之罪!她听说了,爹本就闹着要休妻,绝对不能出现这样的把柄。
“廖家就是有这样的买卖!”
“那你倒是说啊,什么买卖?放利钱?”荣安再露不齿。
“不是!就是倒腾的买卖。”
“倒腾也没有这么高利润的。”
“是真的!我虽说不上来,但千真万确,是廖家的阁老祖宗留下的产业。他知道廖家儿郎不中用,科举难成,所以留了条赚钱的路子。”
荣安心惊。果然,有秘密。
她刚故意说廖家每年几万两盈利,而荣华却没反驳,可见真正数额只多不少。廖文慈财大气粗的原因就在这儿呢!遮遮掩掩说不出口,还年利润动辄几万两的倒腾买卖,还能是明路上的吗?多半见不得人!
是啊!那位前阁老智慧心机谋算都是一等一的。他都算好了廖文慈这个孙女辈的前路,安排好了荣华这个重孙女的命数才咽气,那般深谋远虑的他又怎会忘了给没用的子子孙孙留一条别的路呢?当年的他,一人之下,想要做条后路轻而易举。
如此,有凤格在手,有财路开道,有廖文慈做先锋,有老夫人护航,倒是安全!前世的廖家,到底也是走到了权势的最高峰!
荣安又是故意瞪一眼荣华并嗤声。
“廖家连商队都没有。还倒腾,怎么倒啊!我是无知,却不好骗。”
“高级的倒腾你知道吗?要什么商队?只要有本事!”真真对牛弹琴,可急死荣华了。
“那你说你们家倒的是什么?”
“茶叶,瓷器,珠宝……”
“难道你们家在做海上……”
“你别胡说!”荣华更急了。“早几十年就禁海了。我们廖家可没做那等违禁买卖!除了海上,难道别处就不能倒腾了?”
“我哪知道!”荣安是故意往海上引的。海禁多年,廖家要是敢,就是死路一条。不把虞荣华逼急了,怎么多套些话出来?廖文慈不在,荣华心里慌张,今日不套出些东西来,以后就难了。
……
第296章 恶魔样庶妹
荣华也觉得她话多了。
“我能说的已经说了,我娘没有贪墨,你用不着盯着那些银子。还是那句话,这些银子是我们廖家凭本事挣来的!”
“你们廖家?”荣安冷笑。“你忘了你姓虞!”
荣安拿话刺她,心里却是冒出了个念头。
因廖家弄的是大宗买卖,所以荣安的第一反应才会是海上贸易。但荣华刚刚的交易品里没有提到矿石。如若走海,一定少不了利润颇高的矿石。而荣华被自己步步紧逼后那苦不堪言的表情完全不是撒谎。
那么除了往东往南走海路,大宗买卖里,荣安只想到了一个去处。
往北,往西,走丝绸路。
西北,谁的天下?
燕安地——三个字自动在脑中蹦出。
往西北路做商贸,倒物资,燕安地是不是必经之地?他们出手又怎么可能越过燕安地?
荣安觉得,她似乎想通了什么,看来她得找一趟朱承熠了。
……
荣华的声音将荣安从思考里拉了回来,她再次提出要去颜家之事。
“我话没说完呢!”荣安打断了她。“言归正传!此刻我手握掌家权,府里事宜由我安排。我没有你娘的财大气粗,所以不可能砸银子到用度之中。”
荣安露出一个很得体的淡笑。“因此,府里得开源节流,绝不可能如你娘在时那般胡吃海花了。”
荣华瞪着荣安,渐渐的,眼珠子越瞪越圆。
说什么?
以后一院只留一个大丫鬟两个小丫鬟?若她坚持两个大丫鬟,那便不配粗使下人了?
燕窝每月只配她一两?还得先把库房里陈年的礼品货吃完?每日伙食缩减到先前的四分之一,正餐只有一荤两素一汤?若要加菜加餐,都要付银子?滋补的药丸减半,脂粉黛粉减半,衣装饰物由一月两做改成一季一做?还不能超过标准?就连补药都有限额,超出就得自己掏银子?
“还有,府里的账面无银,这又碰上了奴婢大采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府中如此境遇,姐你还好意思领月例吗?反正,我和我娘都先捐了六个月的月例银子来帮着账面周转。姐,你看你这儿……”
荣华冷笑了几声,从床头柜中摸出了一张银票。“我每月从府里账上领走十两,这是一百两,就算六个月的,不用找了。”多的,就当打发叫花子。
“姐放心,我做的这账面,一定清清楚楚。不会贪您一个铜板。您捐了十个月的月例,我这就登记上。那荣英和夫人那里……要不,您也一块垫付了吧?”
荣华被堵得胸口又塞了,她一眼都不想看见这恶魔一般的妹妹。
但她一定得去趟颜家。她至少得要找到老祖宗说几句。这样一想,她磨了磨牙后,只能又点了两张百两银票出去。
“夫人的月例……也是十两?”荣安瞧了眼账面的支出数目,露出了不满意的表情。
恬不知耻!
荣华只得又丢了张银票出去。
“姐姐果然爽快。四百两银子痛痛快快就拿出来了。为府中排忧解难,爹回来后,我一定为你美言。这下我信了,夫人那买卖,当真是好买卖。”虾米钓大鱼,有意思。
“且慢!”
见荣华要将床头柜合上,荣安将她叫停。
“还有一笔账!”荣安眨眨眼,随后一挥手。
小荷上前:“奴婢来伺候用早膳时,大小姐砸了一只药盅,两套餐具,一套壶具,桌上三只点心盘,墙角一只瓶。还有那补身的汤药,里边下了百年芝,大小姐那一砸,就砸了几十两。”
荣安点点头:
“我刚瞧了眼,刚好,这些东西原本就都是府里的。夫人在的时候,没按规矩办事,账目不清楚,府里东西少了损了,睁一眼闭一眼就过去了。此刻这账到了我手上,我赔不起,也不想落个贪墨或无能的名声,所以姐,咱们就事论事,您把摔坏的东西,付一下银子吧!”
荣华已经不会回答了,更气得发抖!
厚颜无耻!
死皮赖脸!
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就从没见过这么面目可憎之人!
偏偏虞荣安那张嘴啊,还在巴拉巴拉个不停:
“餐具不贵,两套三十两,壶具是定制的,虽说没全碎,但套件损一便全无用了。本来应该要二百两的,但我跟核账单的嬷嬷商量了下,觉得就算您百两吧。那只瓶子说起来还是咱们祖父得的,那碎片拿去给祥瑞斋的老板瞧了,说是价值三百两。
药盅就算了。点心盘三只算十两,我看姐姐大病刚醒,就做主都给您抹了吧。但小头我能给想办法,剩下的五百两,您还是得赔偿的。”
“姑娘,您忘了,还有百年芝炖的补药没算进去。”
“罢了,那补药是我让熬的,算我头上吧。但是姐,您以后可不能这般暴殄天物了,爹的银子是血汗钱,人参灵芝什么的,您若再要从库房拿,得先来拿我的手令。”
虞荣华几乎惊呆。
瘟神!
五百两?
呵呵!
好个狮子大开口!
可刚刚是自己说了,说娘在外边有买卖,挣大钱。这会儿说没钱,虞荣安势必又要绕回去说娘贪墨。
然这一会儿功夫,她已付四百两。这会儿再砸五百两?她为了什么呢?平白无故的,她怎么甘愿?
不付,会被紧咬说娘做假账,说娘败光了爹的银钱,付了,是自己憋屈难忍……荣华这才惊觉,这样的左右为难骑虎难下并不是第一次了。昨日宫中常茹菲要卖她首饰时,可不也是这般?
太狠了!
胸口堵得慌,荣华觉得,再这么憋下去,自己用不着多久,大概便会吐血而亡。
“安安……姐姐这里……只有三百两了。”
“您再找找看。”荣安可不急,反而是端着茶碗喝了起来。荣华还在想着去颜家,再掏个几百两,肯定没问题。
果不其然,荣华一阵磨蹭后,在脂粉箱的夹层里,又给抓了一小摞银票出来。
荣安看了她一眼,不由又想笑了。如此,已经弄了九百两,府中账面上总算不用亏空着了,廖文慈既阔绰,自然得拿她的银子补窟窿……
接过五百两,荣安却按住了她的手。
“姐,还有件更重要的。”
“……”荣华见她笑,只觉得心头发毛。
“那谁,李嬷嬷,要不要给置办口棺材?”荣安阴阴一笑,吓得荣华双腿一软,差点坐了下去。
……
第297章 还去衙门吗
荣华后背一凉,一下想到昨晚半夜那被卷草席里直挺挺的尸体和露在外边的绣花鞋,忍不住就阵阵发颤。
荣安一本正经:
“李嬷嬷是夫人那里的管事,又是将你从小带大的,爹只给了她草席就没管,你看总不好就那么……”
“这事……不该府里办吗?”荣华双面脱色,有惊吓,却没见多少伤心。
“她是夫人带进府的,我昨晚一查才知,她的卖身契在夫人那儿,所以说起来,她还是廖家人。我自然得问问你的意思。你们情分深,她为了夫人自尽,给她操办后事,自然还是你们合适。否则她为了夫人身亡,却连口棺材都没,冤魂无处可去,夫人又不在府里,你不怕她半夜来寻你吗?”
荣华被吓到了。
“我……我这身子……怎么给操办?而且我……我也不懂。我不。”
“那我把她那尸身放到你院子里来?你给她诵个经或是烧点佛经?”
“不不不……”
荣华知道荣安不是玩笑,她是真做得出。
想吓死她吗?那可是自尽的!听说自尽的鬼最是凶煞,而且还是死在了半夜,想想都可怕。
荣华煞白着脸,赶紧扔了张银票过来。
“棺材钱我来出。安安你既然掌家,这事你便一应安排了吧。棺材买好的!我身子不便,你找人代劳吧。”
荣安冷笑。
真有良心!
李嬷嬷再坏,对她们母女也算是尽心了,可惜啊,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被荣安这一笑,荣华也有几分不自在,又是畏畏缩缩扔来两张银票。
“你找些人帮着诵经做场法事,这些银子应该够了。早点下葬,早点做完法事,早点给李嬷嬷超度了。”
“行,多退少补。要是有多,找零我给你送来。”
“不,不用。多的全买纸钱化了就好。”
“姐你真是一片善心,倒是不枉费李嬷嬷那般疼你。晚些我让人多给你买些纸钱,你今晚就烧给她。”
“别,别,你找人帮化了吧。求你。”
“好!”荣安正了正色,喊了小荷,在其耳边吩咐了几句。
小荷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噗笑出声,连连点头,快跑出去,一下不见人影。
荣华心下咯噔,总觉没好事,可又觉晦气不敢问……
而下一瞬,她又惊到了。
只见荣安正和先前的小荷一样,在翻看她的妆奁箱子。
可小荷还只敢在面上看,这荣安倒好,也不知怎么就知道她妆奁箱的机括怎么开,轻轻松松就给打开了。
七层珠宝,全到了面上。
五颜六色的宝石首饰,金光灿灿的各种饰物,质地不一的玉石配饰,简直晃瞎了眼。
“啧啧!”荣安笑。“这下我信了。夫人和长姐果然财大气粗。”
“……”荣华有些着急。“你放回去!”
然而,荣安压根没理她,反而跨步到桌边,将桌布一扯,在梳妆台铺开,随后抱起她的妆奁箱子,反过来一扣……
窸窸窣窣。
叮叮当当。
一盒子东西全被倒去了布上。
“你做什么!”荣华从床上扑腾下来。
抢劫吗?
这是要抢她?
荣华没想过荣安会这么做!
可荣安手脚何其之快,衣襟都没被虞荣华碰到,便已抓了桌布四角一拧,一个闪身避开了。
荣华更没想到的,是虞荣安没停没解释不说,转眼已到衣橱,开始了新的翻看。
“安安,把东西还我!”
荣华冲上前,可那病恹恹的身子虽已尽力,但在荣安眼里却连走路都比她快。
荣安拽了张椅子挡在了身后就将虞荣华给隔开了。
荣华左扑右扑,却不管往哪边,那被荣安勾住了脚的椅子都会刚刚好挡在她的跟前,又眼睁睁看着荣安在她衣橱里翻到了几个木盒,也被塞到了桌布兜子里。
等她好不容易摆脱了椅子,见虞荣安已爬到她床上要打开床头柜。
她一着急,脚下一滑。谁叫床边两尺处,她打翻的米粥还没收拾。
娇弱身子的这一跤,却是结结实实。
一阵头晕目眩,她只觉得要厥过去,扶着头待看清荣安时,人家已从她床上下来,正在打包袱。
荣华仔细一瞅,自己那床头暗格全被打开,里边好几盒整套头面也被搜刮了一空。
胆敢!胆敢!
“虞荣安,你这是要明抢吗?我的首饰全都有来历,你只要敢拿,你明日此刻就在衙门吃官司了。”
荣安却是噗笑出。
“别狗咬吕洞宾!我在救你!你该磕头谢我才是。”
荣安哼笑。“你莫不是忘了昨日当着皇上之面是如何表态变卖了九成的首饰?可这里呢?这一包袱我觉着至少有十斤。就算没个三万两,也有一两万首饰在里边吧?就按一万两算,你捐出去的银子也该有九万两吧?我耳朵不好吗?记得皇后娘娘言之凿凿你捐出去的是万两啊?”
荣华起不来身,气力全失,浑身发着抖,几乎只能抱着圆凳,傻乎乎张着口,却连话都说不出来。
“说什么变卖九成首饰?分明是你骗了皇后娘娘,又通过皇后娘娘骗了皇上,骗了太子,骗了昨晚所有宾客,最后骗到了一个太子妃之位。你说你该不该死!
这欺君大罪,可是实实在在。所以,我是不是救了你?我不要你的东西,但为了虞家,没办法,我必须拿走你这些首饰给藏起来!我既掌了家,总得要负起责任的,对不对?当然,你若不怕死,不怕丢了太子妃位,不怕雷霆之怒,我这个做妹妹的也愿意跟你去一趟衙门。”
荣安笑。
“要我说,你胆子可真是大,连皇上都敢骗!可偏脑子还跟不上胆子,这些东西你也给藏好呀!”
荣华暗呸。自己藏的不好吗?那妆奁箱子只第一层未锁。而其他东西藏在柜子最里边和床头暗柜中,还不够深吗?
这些首饰何止价值万两,她最爱的那套红宝石头面就价值三千两了。这些都是她的心头至宝,她怎能让拿走。
虎落平阳被犬欺。
憋屈的荣华想了半天,也只憋出一句:
“这些首饰便是我当掉捐助出去的那些,我昨晚从廖家借了银子,把它们从当铺了赎回来。”
“哦?哪个当铺?什么时候?单据呢?掌柜姓什么?这才什么时辰?谁家那么早开门?还是谁家昨晚半夜没打烊?不是我说,姐,你的脑子也该动动了。你身边奴才都被爹扣了,谁去帮你赎的?而且,廖家若一口气借给你万两,你信不信,皇上今日就该查廖家那个吓人的买卖了!”
“你……”
“所以,还去衙门吗?”
……
第298章 光明正大来
“你是要一口气吞了我这些首饰?”荣华没想到,自己心疼过的妹妹竟是这般厚颜无耻。
“我是那种人吗?”荣安笑了起来。“保管,帮你保管着。放心,这些首饰全都入府里库房,那样才最安全不是?”
“你……你……”你还要脸吗?“那些是我私人物品,入府库?”进去了还出得来吗?
“别急!”
荣安抖抖手上那沓银票。
“此刻府里账面上有银子。暂时不会用到你的首饰。不过说句实话,你养在府里,光燕窝都吃穷爹了。真要哪天府里周转不开,你支援一下不也是应该的吗?放心,你很快就出嫁了。到时候这些都还给你陪嫁!”还能给府里省下一笔嫁妆钱。
荣安笑容刺目。
“你记着哦,今日我可救了你一命。你少折腾,否则这欺君大罪压下来,我可顶不住!”荣安说完,头也不回就离开了。
荣华叹为观止!
人善被人欺!
虎落平阳,阿猫阿狗都来欺负!
一个人竟会不要脸和恶毒到这种地步!
委屈上来,荣华那眼泪吧嗒吧嗒往下坠。
自己和娘对她那么好呢!
她怎么半点良心都没啊!
枉费娘昨日为了保她,几次顶撞了贵人,她还有良心吗?就该让她嫁给朱承熠那样的烂人的!
荣华也再次从心底里惧怕上了荣安。
要说,自己和娘也没对她做什么啊,可她怎会这般狠毒?这样的人,真要与自己绑定一辈子吗?
不愿!
不要!
这恶鬼才几十天的功夫,就让她几度濒临崩溃了。若是一辈子的时间,她还不如早些一了百了。
娘什么时候回来啊!
荣华觉得,自己快撑不下去了……
她又闻外边荣安在吩咐下人:“我姐一直发抖,把冰盆去了吧。多开开窗透透自然风,更有益于身心。还有,大夫说了,姐的饮食要清淡,你们上些心。燕窝带腥,先停几日。”
贱人!贱人!荣华心下大骂。
“等等!等等!”荣华突然想起来,她还要去颜家呢。“安安,我还有话说。”她真的要疯了。怎么被气得连事都忘说了。“颜家,我若不去,皇后娘娘会怨怪的。到时候担待不起。”
“不用担心。”荣安探了头进来。“今日我也会去颜家的!届时,我去皇后娘娘跟前替你告个罪!”
“不,我自己去。”
“爹今日也去。”荣安笑起来。“你确定你也要去?”
荣安其实并无阻挡荣华之意。若荣华去了,事实更容易拿捏廖家人。只不过她还想去看颜飞卿,带着荣华太麻烦了。所以,随她吧。“但你要去了,爹一定不会允许你出他视野范围的。你若想找廖家人肯定不行。你想好了吗?”
荣华一愣。
是啊,爹和荣安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又怎会让自己见到外祖母?即便见到也不是什么好事,外祖母说不定还得被威胁!
“爹……爹去颜家做什么?”荣华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你猜?”荣安笑。
“……”
荣华想透了利害关系,到底没有再开口。
荣安行至院门,还能听到荣华的哭声……
她自然不是闲着无聊,才来为难这对姐弟。
廖文慈想要流掉孩子,为了不被查出踪迹来,这一两天之内必定不会回府。
纵然爹已经开始行动。
可没有证据啊。
显然那个常常来看诊的御医才是切入点,可对方既然敢用那人,便一定是能控住的。按着廖文慈的手段,怕昨晚回去的第一件事,不是流掉孩子,而是先灭口。
如此,没了人证物证,仅凭“黑衣人”三个字,就是“私通”也只能停留在怀疑层面。
所以,她总得要给廖家人上上斤两。虞荣华痛苦,才是让他们难熬之事。府中原本的下人还剩了三分之一,其中定还有廖文慈的人,因此这对姐弟受苦的消息肯定会很快传到廖家。
最好,是逼得他们自乱阵脚才好……
荣安刚从芙蓉院出来,迎面就有婆子来报。
有客到了。
“回姑娘话,是燕安王世子。”
荣安有一瞬的怔愣。
“谁?”
“燕安王世子。”
“……”荣安有些晕。他离开才三个多时辰吧?又来了?“他……走的……”前门?“他人在哪儿?说有什么事了吗?”
“在前院花厅。世子爷一开始是找夫人。后来报夫人不见客后,他又要见大小姐,徐管事推了,他又说想要见您。瞧世子模样,很不高兴,说是找夫人讨债来了,说什么昨日夫人答应赔偿他医药费,骗他昨晚会送去。可他等了一晚上也没等到来人……所以生气了。
世子正在前院闹事,说是不是夫人猖狂到连皇上都敢忽悠了。徐管事压不住,让奴婢来请您。说世子爷身份贵重,府里……只有您去见一见了。”
一刻钟后,前院花厅,荣安瞪眼朱承熠。
徐管事叫朱承熠为难了一刻多钟,早就恨不得退避三舍。这不,上了一杯茶,便乖乖退到了屋外。
倒是也怪,朱承熠使了个眼色,荣安便明了,光明正大以问询夫人“债务”事宜为由,将屋中伺候的下人给打发到了屋外。
由于大门敞开,从外边可以一眼看到屋中两人,大伙儿也都知昨日他二人一起闯关有些来往,还差点被圣上赐婚,所以倒也不用过于避嫌,都只在屋外关注着……
“这么快就见面了。惊喜吧?”他倒是一点不客气,端起茶碗便轻啜了两口。
“惊喜没有,全是惊吓。”
“那你以后做好时时受惊吓的准备。”
“我后院在重建了,你若再从那儿进我院,便是自投罗网。”
“你是在关心我吗?”那厮嬉笑。
“我是怕你坏我名声。”
“坏了也不怕,我可以负责的。”
“……”荣安头疼。
朱承熠见她面色不好,眼下黑眼圈都挂上了,知她大概一夜没睡。
“你后院是该好好加固加高加守卫。”
他收笑郑重几分,压低声音道:
“说实话,昨晚我之所以走一趟你院里,也有不放心,想要看看你那儿防务如何的意思。”当然,也是顺便踩个点。
“你昨日对朱永昊出了手,我怕他对你不利。不过你院中状况远好于我预估,我觉得还算可以,所以昨晚没提。此刻这样最好,你重设些机关陷阱,再有侍卫守着,朱永昊应该暂时也没法对你出手。如此,我也好放心些。”
他又嘿嘿笑起。
“你对我的关心我收到了,你也安心,我以后只走前门。光明正大来!”
……
第299章 我去去就来
以后?光明正大?
还来?
听他的言外之意,怎么还要常常来不成?
荣安一瞪眼:“没事少来。”
“你怎知没事?”没事可以找事嘛。“我昨晚说了,已经选好了路,所以以后会经常有事叨扰的。”
“我没空。”
“谁说我要找你?”朱承熠笑起来。擒贼先擒王,他就没打算找她。
荣安又是一愣。那他来找谁?
爹?
“我爹厌恶你。”
“那我更得常来了。”
“你不是我爹对手!”自家爹自家清楚,这厮要厚着脸皮,爹挥拳头的次数绝对不会少。
“你又关心我了。”他一口喝完了杯中茶。“我皮厚耐打。而且我相信,打出来的交情更结实。何况我真要被打坏,你爹也只能对我负责不是?”徐徐图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已有想法。
荣安哑然。
他倒是选好他的路了,可她怎么办?他这个意外横入她的人生,她的所有计划都要跟着改变了吧?
荣安突觉烦躁:“你今日究竟来干嘛?有话快说,我忙着呢!”反正要债之说肯定只是个借口。
“我就是听说,昨晚闯进你院中的黑衣人与廖文慈有私交?毕竟,那黑衣人我可能也认识,总要看看这被莫名其妙扣中的盆子有多臭吧?”
荣安没忍住,自己被口水一呛,咳了起来。
“你倒是消息灵通。”
“你家昨晚闹出的动静,叫人想忽视都不行。”朱承熠很坦白。“你家被赶走那么多人,再怎么禁口,总会有口风不紧的。你爹的人又去廖家闹出了几次动静,只要有心,多少能打听到一点。你嫡母她,真有私通之人?”
荣安猜到他来就是问这事,正犹豫着该不该跟他打个马虎眼,哪知他这般直白,倒叫荣安刚到嘴的一口茶差点给喷了出来。
“你别胡说。”
“你别抵赖。无风不起浪,否则那黑衣人做什么不行,偏是私通?”
好像他不知道黑衣人都做过什么一样!大半夜的,一大群侍卫在墙头翻找并采集他的脚印,排查那周围路段,哪能不惊动他?当时的他还吓一跳,以为他的夜闯被人发现而连累了她。他为防万一,昨晚连那双靴子和夜行衣都给处理了。后来才知,她完全无恙,反而拿他做了文章……
“你若不是有证据,怎会闹得鸡飞狗跳,你爹怎暴跳如雷,你嫡母怎会逃走?”
“……”
“能让你这么着急连夜出手的,莫不是与太子有关?”
荣安看着他,一时不会接话。这人,果然猴精猴精。
只是这事,要不要告诉他?
“你不说我也猜到了。我刚故意要见你姐,跟管事试探了两句,他们压根不知你姐要去颜家。你爹忠臣,再怎么禁足,再怎么对廖文慈有怒,也不可能禁了你姐去见皇后和太子。可见,嗯,事关重大。是不是与皇后太子有关?”
而她此刻这犹犹豫豫的样子,把他心头最后的那点不确定也给驱散了。
“……”荣安觉得他聪明起来会显得自己很笨,一下就不想回答了。
“不管如何,你都小心点。朱永昊在你手上吃了个大亏,一定会讨回来的。如若昨晚之事涉及到他的利益,你的处境便更危险了。我若是你,既然此刻府中安全,不如就做个缩头乌龟。”
“嗯。我也这么想。”
“你今日还去颜家?”
“你知道的太多了。”
“常茹菲若不来接你,我便让人暗中护你进出。”
“不用了。我爹会陪我一道去。”
“嗯。”
他先是自顾自倒了杯茶,又给荣安添了一杯。那举手投足间的随意和自然叫荣安都有几分叹为观止。这是把自己当主人了?脸真大啊!
虞博鸿也去颜家?朱承熠唇角有一个上扬的弧度。为了避嫌,一般的事,一般的人可没法请动虞博鸿亲自跑一趟。果然廖文慈真与谁私通了?
荣安也是思量到了爹身上。
“你是故意趁我爹没在来的吧?”这厮明显知道不少,既是冲着自己来,想来是摸准了爹不在。
“嗯。”他毫不避讳。“很英明吧?没叫任何人怀疑就与你说上话了。”
“我正好要找你。”荣安将廖家巨利买卖之事快速给朱承熠说了一遍。
朱承熠面上嬉笑逐渐隐去。
看那表情,显然他并不知晓。
“我明白了。待会儿就让人去查。”廖家的大买卖若从燕安地走,他怎会不知?要么,就没经过燕安地,要么,便不是打的廖家旗号。
能做大宗倒卖的,这天下可没多少。既是活财路,总会有迹可循的。
“但此等机密,你确定你姐掌握的是确实消息吗?”
“八九不离十。”
“一来一回要些时间。若要细查,可能要两个月。你得耐心等上一等。”
“不急。”荣安摩挲着杯身,“我一直想问你,朱永昊为何对你们穷追不舍,誓要拔除,你可知原因?”
朱承熠刚要开口,却是小荷提着裙子跑来了。
她到荣安耳边一阵嘀嘀咕咕……
这边小荷刚说完话,后院嬷嬷又来禀,说是静安居老太太要见荣安。
荣安让小荷先去应付,刚想追问刚刚的疑问,倒是不想朱承熠自己站了起来。
“我先告个辞。”
“嗯。”赶紧走。
“去去就回。”
“……”荣安一滞。“还回?”
“回,但等会儿就不找你了。”
“那你这会儿是去……”
朱承熠拂了下袖子,凑身近了一尺,压低声音到:
“去给我老丈人摇旗呐喊。”
荣安一愣。
老丈人?说的是……她爹?
也不顾上脸皮之事,她赶紧起身拦在他身前。
“你说清楚些。”
“我耳力好,小荷刚刚嘀咕的那些,我都听见了。这么好的机会,我怎能不去讨个欢心?”他可不管荣安拦在跟前,直直往她身前走。
行至两人间只半尺之距时,她还不是给他主动让了条路?
“放心。”他一回头。“我什么时候没让你满意了?”
“……”
两人一个往外院出,一个往内院进,花厅外的众人竖起了耳朵听了半天,偏就什么都没听清。
……
第300章 也该瞑目了
荣安刚对荣华所言纯属忽悠,李嬷嬷的尸身,早被带走。棺材,也一早就买下了。
廖家门前,此刻正是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
虞博鸿昨日值守一整天,所以今日休沐不用早朝也不去北营,于是他天一亮就上门了。
可无奈人家就是不开门。
重重家丁把守不说,还如缩头乌龟一般没个动静,并拿先帝爷出来说事镇宅了。
那阵仗,多年未见。
虞博鸿要入内,却被拦住了。要寻廖文慈,也被拒了。
要递休书,却无人来接。
隔着大门,那边管家直言,家中正在拜祭先祖,天大之事也不接待。若有人执意顶撞冒犯,他们不管来人身份,一定求请圣上主持公道。
休书送不出去,便等于状纸无官来接。廖家咬死不接,无疑废纸一张。
虞博鸿欲直闯,却被阿虎拦下。
“这么多家丁拦着,擅闯必定容易出事。说不定他们还等着将军闯进去呢。按着廖家人的手段,万一弄个暗算,反害反咬将军身上,到时候将军反而有理变无理,还得被拿捏。一旦失了立场,便不得不坐下与他们谈判了。”
阿虎这话实在。
事实上,昨晚他们便已夜探过廖家了。
可无奈,找了好几圈,竟然没找到廖文慈的人。对方显然早有准备。
所以除非逼迫对方主动交人,否则即便他们冒着风险闯进去,也未必就能将人找到。届时对方若拿“冲撞”说事,便得不偿失了。
不开门?那就别怪他不给颜面了。
于是两刻钟后,虞博鸿带着安置了李嬷嬷的棺材停在了廖家门前,口口声声要求廖家人出来收尸。
他还不信,门前一口棺后,还能不开门!不是做法事吗?正好把这李嬷嬷给收进去!
说来也是巧。
廖家出了个太子侧妃,可喜可贺。而太子妃也算是半个廖家人,更是喜上加喜。
双喜临门,不管真情假意,有些来往或考虑了将来的某些家族人精总要来贺上一贺的。于是今早,这带着厚礼排着队到廖家门前来恭贺的人家尤其之多。
一大早,廖家门前便是人头攒动。
而送礼之人中,还包括了昨日受刺激出尽了丑的朱永霖。
由于昨日与他扯上关系的两个女人全都对他避之不及,为了不嫁他,一个宁可坏了名声,一个不惜晕死过去。尤其是廖静,在晚宴之前他母妃赐了东西后,几乎满场都知她是他的媳妇了,可她胆敢众目睽睽,直接绿了他!
也是因为这廖静,害他成了笑话,连赐婚也半路黄了。这口气,直憋得他一夜难眠。
颜飞卿那里碍于皇后的关系,他不敢如何。但这廖静,他若还不给点颜色出口恶气,他岂不是要被人笑上一辈子?
廖文慈早先害他,廖家后来坑他,旧仇新恨,在听到虞博鸿送棺材上门后,朱永霖拍大腿叫好。他不敢正面找茬,但不妨碍他暗地里掀风搞雨。
朱永霖索性就写了“升官发财”四个大字,让人展开,一路敲锣打鼓,当成恭贺之礼给送去廖家……
就这一路,便引了大量百姓跟随围观。
升官?发财?这两样事实都与廖家无关。所以这送出的匾额明显另有所指。
那么也只能是两妃的缘故了。
卖女求荣?
这细细一品,其中的暗讽可不叫人嗅出了浓浓的八卦味?
一小会儿的功夫,廖家门前便人满为患,围聚了大量看热闹的家伙。
“升官发财”四个字,配上那副突兀的棺材,简直完美呼应。
这是明晃晃的咒骂吧?
哪还有人关注什么双喜临门的,所有人都开始了恶意揣度。廖家这大喜之日被人临头晦气着,却连声都不敢吱,怎么看都带有心虚啊!
有人早对廖家虞家昨晚半夜的反常有所耳闻,此刻议论纷纷,流言四传。还有两边邻里言之凿凿昨晚有将军府侍卫来拍门威胁要“休妻”,今日将军一早就疑似递了休书前来,再让众人哗然。
“廖家的奴才跑去我将军府自尽,弄脏了我家湖水。我总得来问问,廖家是什么意思吧?”尤其在虞博鸿这一句之后。
要说虞博鸿这人一向就是中正君子形象,民间声望很是不错。
他这么一说,自然无人质疑。
谁人能不疑惑?虞将军是廖家女婿,这么不给颜面被拦在门外,若是没鬼就怪了。
而虞将军的态度也是一大看点。
他竟然向众人直言不讳,说他要休妻。
再一次的,人群炸开了锅。
也是这个时候,小荷带人出现了。
她是奉了荣安之命前往的——带了足足三大板车的好东西。
她扯开了嗓子:“老爷!大小姐让我送东西来了!”
虞博鸿脸一黑,荣华?
“老爷,大小姐给了三百两银子,让全都买了这些东西,一齐送到廖家来。”小荷一个手势,三板车一齐被掀开。
众人定睛瞧了瞧,愣是没看清。
一阵风吹来,所有人才看明白。
瞬时间,满天都是纸钱飘飞。
三大车,满满当当,除了纸钱,还是纸钱。
晦气之物,众人连退。
虞家大小姐?准太子妃送了三车纸钱到廖家?
整个街头都快炸了。
既是死人,又是棺材,还有纸钱,廖家还在祭祖,所有人都莫名只觉阴气森森。尤其今日天气还阴沉,云厚风大,诡异不适莫名就出现在了众人心头。
一众家丁皆是慌了神,想要去阻又怕被虞博鸿钻了空子去强开门,再等下定决心时纸钱已是被风吹得四散飘飞,而板车也已被虞博鸿的人给围在了其中,他们想近都近不得了。
小荷还在叫唤:
“大小姐给了三百两,让给李嬷嬷买棺材和纸钱。奴婢听闻棺材已买好后,便按着大小姐的要求,将三百两全买纸钱等物了。大小姐说她身子不适没法处理,李嬷嬷是廖家人,所以这些东西便只能运来廖家。”
小荷挥了挥手,算是交代了门房:“东西我都送到了。还有,我去的香烛店只有三十两银的纸钱,店家已经去调了,剩下还有二百七十两银子的的东西会在半刻钟内送达。你们记得查收清点!毕竟这些都是大小姐的心意!若弄丢了,大小姐追究起来,可仔细你们的皮!”
小荷一脸可惜看了眼棺材,无奈叹气又感慨:“李嬷嬷毕竟是廖家的老人了,如此风光离世,还有大小姐这个准太子妃的心疼,她在天有灵,也该瞑目了。”
小荷说罢便转身:“如此,奴婢便告退去向大小姐复命了!”转眼,她已一溜儿地跑开了……
第301章 给小爷出来
虞博鸿如何不知,小荷的捣乱分明是荣安指使。
虽胡闹,但有人与自己同一战线,这种感觉令得他心头郁气舒缓不少……
又是一阵风吹过,纸钱再次被卷了个满天,四散纷飞。
数量太多了!
挡也不挡住,避也避不开,直令多少人头顶身上全都沾染了这玩意儿。
围观众人不由怨气生出,纷纷喊着让廖家赶紧开门将棺材和纸钱给收进去。尤其是附近的商街商户更是暴跳如雷,这满天的秽物,还让不让人做买卖了。
两边邻里也是恨急,这玩意儿飞到自家,何等晦气?
他们没法骂准太子妃,自然只能寻廖家来收拾。
如此一来,叫喊拍门的再不是虞博鸿,而成了越来越多埋怨忿忿的住户商户……
嗯,荣安欺负完荣华后,她也嫌那买棺材的三百两太过晦气,便与小荷耳语了教其如何花掉这笔银子。这还不简单吗?三百两,足够搬空一家中等规模的香烛店了。
来了大客户,店家自是言无不从。
别说将所有纸钱全都解开了一捆捆的束带,一摞摞给装车,就是那些板车也是店家去安排来的。
纸钱本就轻飘,要的就是那飞扬满天,带给所有人的不适和厌恶感。
荣安心里有数,老爹要休妻的过程将困难且漫长。先不提他们的婚事是御赐,就说荣华此刻太子妃的地位,皇帝也不可能让这将丢了皇室颜面之事轻易发生。
荣安不知最终能做到哪一步,但总要尽全力一试。廖家闭门,那她就闹大,至少要逼一下。
哪怕做不到,她也要膈应廖家人,最好就是弄得天怒人怨的,叫他们人憎鬼厌才好。
目的还真就达到了,叫骂之声不断,全是埋怨廖家作怪的。
尤其是……
所有人都瞧见,正由远及近而来,人群纷纷叫骂着让开了一条道的那些……晦气之物。
“双头马车一顶!”
“家丁十六!”
“八抬大轿一顶!”
“轿夫八人!”
“……”
所有人目定口呆。
一件件精美物件被抬来廖家门前并被一一卸下,全都是纸质给死人用的那些。
远远的,还有一座巨大的纸房正被送来。
上边亭台楼阁,鸡鸭猪狗,金银箱子全配上了,还给扎了两排的童男童女纸人。这一组全铺开,直接将廖家门前给摆了个满满当当。
随后又是好几车的元宝,花灯,香烛……
送货的巴拉巴拉报个不停,最后高声大喊:“虞大小姐订购的所有物件全部送到,请清点!”
留下一张长长的礼单后,送货人赶忙跑开了。
而此时此刻,廖家门前的空地已是连个转身的地儿都快没了。
一大堆的纸制物将一副棺材给围在了中间,偏偏还是正对家门。如此凌辱,这般打脸,别说虞博鸿,就是在家里听着回禀的朱永霖和虞荣安,都觉畅快。
原本该扬眉吐气的一天,却被如此当门“晦气”,再怎么荣光也不如这笑话叫人记忆犹新。纵是将来两妃都如愿以偿上了位,今日也终成个笑话。
然而,廖家偏还屁都不敢放一个。
谁叫,棺材里躺的是廖家人,而送纸钱等物的,是虞荣华这个廖家的希望?
虞博鸿听着朱永霖心腹在门口大呼小叫的挑衅,众人嫌晦气的叫骂,重重吐了口浊气。他丢脸,那么廖家也得陪着!
他倒要看看,廖家能撑多久。
然而,廖家的厚颜还是出乎他意料。
纵是这般怨声载道,那边却依旧稳如泰山。墙那边的管家还在泰然命所有人离开,直言棺材和纸钱皆可留下,廖家自会收取。
随后便有家丁跑进跑出,开始整理起了纸钱等物,准备将所有东西一一给抬去了门房。
总之,门是不开的,里边之人也是不会出的。
话已撂下——在祭祖,谁要不敬破门而入的,后果自负。
事实先前阿虎的猜想不错,廖家人确实一直在盯着虞博鸿,但凡他敢动,他们今日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虞博鸿面色虽有些沉,却在出了口气后舒坦不少。因为小荷临走向他行礼时,带了荣安的话,让他稍安勿躁,见好就收。
也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反正廖家人今日颜家是必去的。廖家几门都被他的人盯住了,哪怕是苍蝇进出都飞不出他的视线范围。
干站在这儿也丢人,不如先回去。哪怕待会儿直接去颜家守株待兔也一样能达成目的。
虞博鸿留了阿虎在这儿,刚准备离开,却闻一串的喧哗,使得见热闹将散,准备四散离开的众人纷纷停住了脚步。
廖家门前街道本就被挤了个人头攒动,可就是如此,偏还有好几人在骑马穿行而来。
怎么是他?
虞博鸿差点以为看错了。
他来做何?
他脑中过了一遍,却想不出朱承熠这小霸王与廖家有何关联。
如此,虞博鸿也不得不缓了缓步伐看其究竟所为何故。
虞博鸿心下是极为不喜朱承熠的。
但昨日他与荣安配合,两人得了头巧,那比试过程虞博鸿也听说了。不得不说,这朱承熠虽胡闹却不是无脑,虽无大能却有些小智慧。玉不琢不成器,说不定也是个可造之材。
加之他昨日几次维护了荣安,也未与自己那贪财的孩儿过分争抢宝物,也不算是太过难扶的烂泥……
这么一想后,今日虞博鸿看他的感觉,比当日城门已是好了太多……
朱承熠一如既往的胡闹。
他一脸怒气而来,一路冲着廖家大呼小叫:
“廖文慈!你给小爷出来!”朱承熠直呼其名,一脸惹是生非模样。
全场一静。
虞博鸿一愣。
又一个上门滋事的?虞博鸿往边上走了两步,他突然就想看热闹了。
而朱承熠在瞧见虞博鸿后,却是愤怒表情有一个明显的收敛,随后下马正色深一作揖,又赔了个不是。
虞博鸿面色未动,只淡淡“嗯”了一声,算是默许。
阿暮上前叩门,那边并未应答。
“廖文慈!开门!小爷知道你在廖家,你给小爷出来!”
……
第302章 该给个说法
朱承熠名号虽响亮,但到底入京才半个月。先是昼伏夜出,后又被禁足,所以京中认识他之人并不多。
门那边的管家虽在门洞看了眼,心道哪来的猖狂小子,听那叫嚣劲儿大概是虞博鸿手下,只想赶紧打发,于是便不客气喝到:
“大胆!何人叫嚣,还不赶紧速速离开!家中正在办事,暂不接待。谁再敢大呼小叫,当门撒野,惊扰了我家祭祖,便叫尔等好看!还不快滚!”
朱承熠太懂怎么闹事了,他之所以没有自报名号,可不就是在等着让攻击的理由更充分些吗?
这些大门大户的管事们什么嘴脸,他一清二楚。
“好啊好啊!长见识了!到底是前阁老家,果然猖狂!廖文慈言而无信,原来就是仰仗你们廖家的目中无人!”
朱承熠面色微红,转眼便借势从廖文慈引到了廖家身上,直令一边虞博鸿掀了掀眉。
“原本小爷还想着给你们廖家几分颜面,此刻看来你们非但口出狂言,连恐吓都摆出来了,区区守门的也敢跟爷叫嚣,那爷也不用客气了。
说我撒野?今日便让你们知晓,什么是撒野!我倒要看看,你们要怎么叫小爷好看!我更得瞧瞧,你们是如何仗了那位死了多年还能耀武扬威的阁老祖宗的势!”
朱承熠说着便一挥手示意了下去。
他带来的一众手下当即便拦下一车纸钱,先是几人抓着纸钱腾身起,将整摞纸钱往墙里飞。
几次之后,大概觉得太麻烦,几人便去除了板车前卡着作平衡的石块,一人一边抓了板车拉手,一起合力,又脚踩府门石狮借力,直接将车转了起来……
板车是最寻常的,本身不重,纸钱又都没多少分量,内劲一出,那车便带了旋儿给甩了起来……
眨眼间,天空便下起了纸钱雨。尤其墙的那边,数之不尽的纸钱开始如雪花般飘扬……
议论纷纷中有人噗笑而出。
就连虞博鸿的眉头也有一个略微的舒缓。
这事他也想做。此刻有人代劳,他心情好了不少……
“大胆!”里边一声喝,众家丁便抓了长棍上前,团团齐立于朱承熠跟前。
棍棒齐齐置于身前,他们原本只是威吓,却是不想,朱承熠直接就一拳头冲那领头的家丁挥了出去。
那领头的不防,叫这才用了三成力的一拳连退两步,鼻梁瞬间肿起一片。他如何能忍,抡起拳头就要反击。
朱承熠站那别说没躲,就连眼皮都没眨一下,那家丁的拳头便叫从后上来的阿暮单掌给包住了。
阿暮手掌一收,手腕猛地一转,那家丁的腕部似发出了“咔嚓”一声。
众人还没看清过程,便见刚刚还凶狠面相的家丁此刻已是面色发白,满头是汗跪在了地上,尖叫刚一出声便转成呻吟,最终成了苦苦求饶。
“你们廖家好大胆子!竟然敢对我家世子动手!”阿暮狠狠甩飞那人的同时,还瞬间撂倒了其他几个上前来的家丁。
谁?
世子?
哪个世子?
众人哗然。
在场没几个人认出朱承熠。
主要是今日朱承熠有所图,原本就打算上虞家谋取人心,所以刻意整个人打扮得朴素简单。虽相貌堂堂,霸气外露,引人瞩目,但却不足以叫人将他往皇亲贵族那边靠。
这会儿一细瞧这双与众不同的眼,嚣张闹事的性子,众人立马猜到,这是燕安王世子,大名鼎鼎的纨绔王无疑了。
这人,就是朱承熠?
散去的人群不知不觉再次聚拢,人还多了不少。
那边被打趴的几人瞬间怂,不仅仅是因为朱承熠的身份,更因知道这位小霸王无法无天惯了,不会给谁颜面。
这种人上门,惹不起啊。
里边管家这才知晓大事不好,一边让人通报主子,一边在门那边表抱歉。
“小爷再说最后一次,把廖文慈叫出来。”
“还请世子爷担待,实在是府上在按着祖训祭祀,多有不便……”
“看来,是廖文慈想赖账啊!”
赖账?
此言何意?
目目相交,却无人明白。
而此时的朱承熠也是冲虞博鸿一抱拳:“虞将军,在下虽不才,却一向善恶分明。廖夫人欠我债在先,打我脸在后,这事已不可忍。今日她借着廖家势,又猖狂至此,没给我颜面,连圣上的面子都未顾及,是以,在下今日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将军包涵。”
虞博鸿压根就没听懂,好在阿暮在一边已将廖文慈昨日在皇帝跟前如何表态会补偿受伤的世子,如何会亲自上门致谢致歉之事向周围人等说了一遍。
他道世子苦等廖文慈一晚才知是被涮了。世子心下难忍,但还是将昨日应下了虞大小姐的五十斤马奶酒给送到了将军府,一打听才知,虞夫人已回了娘家。而虞家大小姐避而不见,连马奶酒都不要了。而虞二小姐虽见了他,却对这笔赔偿一口回绝,直言说谁答应的找谁要,随后便下了逐客令……
如此这般,无疑是硬生生的直接打脸。尤其世子已将姿态放得如此之低,涉及了皇上威严,这笔债,这口气,哪怕不为自己,也得为君威考虑不是?
阿暮寥寥几语,朱承熠苦主形象已出,嗯,还是个忠君的苦主。
世子理由充分,这事涉及了皇威,他再错也是对!
就算拆了天,也没人敢说他错。这个马屁,皇帝也会喜欢!……
虞博鸿听罢也愕然。
原来还有这一连串事件在其中。
原来这厮已经去过虞家了。
听着不似撒谎,那回绝确实像是女儿口气。
这家伙手头紧,又欠了皇上一笔银子,想来急需这笔银子周转,这纨绔又看重面子,被耍自然不爽,寻上门来倒是可以理解……
虞博鸿并不觉被打脸,相反,朱承熠出现刚刚好,自己出手多有不便,由这货来闹事,对自己更有利。
而朱承熠,确实不负他所望。
大概是惹事多了习惯成自然,此刻的他开始了集声援。
“诸位,欠债还钱是否天经地义?”
“是!”第一个回答他的,是朱永霖的人。
“言而有信是否理所应当?”
“是!”朱永霖几个奴才一道应。
“仗势欺人是否需要个说法?”
“是!”这一次的声音明显比刚刚多了不少。
“闭门不开是否目中无人?”
“是!”声音从四面八方加入。
“当街威胁是否过分猖狂?”
“当街棍棒相迎是否挑衅?”
“廖家包庇是否恃宠而骄?”
“上门送礼是否该得善待?”
“那么廖文慈与廖家是否该给个说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