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1章 轮船呼 (第一更，求订阅)
冬春之交，雨水有时候会变成冻雨，细碎的雨滴在低温中变成细碎的冰晶，砸在在身上哗哗响响。冰粒落在水里的时候，声音显得有些沉闷。泥泞的道路上远方一辆有轨马车驶了过来。车厢里面似乎没什么人，今天是星期天，又是这样的天气，很多人都窝在家里没出来，坐车的当然也不可能多了。
在清脆的铃声中，马车停在路沿边，一个年青人从车上下来，整个马车只下了他一人，他刚一车，随着一声鞭响，马车就再次开走了。
这一带空荡荡的，周围到处是农田，附近只有一家工厂耸立在江边，在这个前不靠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这座工厂显得有些突兀。
工厂很大，至少靠马路边的围墙很长，而在围墙外边，可以看到有一片工人村，大多数工厂附近都是如此，来自各地的工厂会在工厂附近安家，花上几两银子买一块地，再盖一处房子。像这样的房子，一眼望去看不到头。
不过年青人并没有去工人村，而是直接进了厂子，隔着墙都能听到“叮铛、叮铛”的打铁声从厂区内传来，这里就是安庆成记造船厂。
坐在办公室里，张滨眼睛盯着被手指拨动着的算盘，足足愣了好一会，在他的面前，还有一个帐本，耳朵听着外面叮当声，他的心情似乎还算不错。
他的心情确实不错，这个厂子是他父亲在乾圣元年时创建的，刚创建厂子只有不到一百个工匠，那个时候，也就是造些舢板啦、蜈蚣船之类的小船，造几百吨的大船，那可不是力不从心的事情，而是根本就造不出来。乾圣九年，父亲把船厂交给到了他的手里，接手时船厂，厂子里也就只是造过一百多吨的蜈蚣快船。而十三年后的现在，非但船厂已经扩大到拥有七百多个工人的大厂，而且还能造五六百吨的大海船，每天雇佣的临时工少说也有一百多人。
搁大明，这样的船厂或许不算大，可在安庆这种规模的工厂绝对属于大企业。
虽然作为一个内陆船厂，厂子里很少接到海船的定单，可是凭借着这些年长江等地的水运日益兴盛，倒也是接了不少内河船只的定单。船厂的生意倒也还不错。
不过，人总会不满足。就像现在张宾的心里又忍不住念叨起了海船。
“要是伯父他老人家能说一声，又怎么可能接不到定单？”
张宾口中的伯父，就是当朝次辅张秉文，不过也只是同宗的伯父而已，虽然其身居高位，可是从船厂成立以来，就从来没接过官方定单，官府很抠门的，他们只能看得上那些官办的大型造船厂，什么大连船厂、镇江造船厂（丹东），还有基隆、南京等地的官办船厂。
这个官办船厂有什么了不起的？
想起这，张滨就愤愤不平，官办船厂不过是凭借着靠近原料产品，所以制造成本才低一些——大明造船业木材不是来自辽东，就是来自台湾或者滨海，在国内根本就没有什么适合造船的大料。那怕是有一些木料，但是和那些地方的百年大料比起来根本就是垃圾！所以许多民办船厂的木料大都是从外地购进的，这样自然增加了一些成本，可即便是如此，民办船厂的成本也不比官办的差。
当然啦，这是因为民办船厂的工钱更低，干活的时间更长，如此一来，成本自然也就更低一些。但这并不在他张滨的考虑范围内。
“要不然，回头去南京那边活动活动。”
可到南京又活动什么呢？
海军？
他们有自己的船厂，又怎么可能把单子交给自己呢？
“得了，能把江船造好，几辈子就吃喝不愁了！”
听着外面叮当作响的声音，张滨不由得笑了出来。
其实，眼下这生意还是不错的嘛！
突然，外面有人在敲厚重的房门，收起笑容，张滨说道。
“进来。”
船厂管事李威，进屋说道：
“老板，外面有一位本家的年青人说要见您。”
“本家的年青人。”
张滨皱了下眉头，难道是过来找活的？对于用本家的人，他并不排斥，不过船厂这地方，没有真本事可真不一定能呆下来，于本能地想要把人家拒之门外。
“就说我不在……等一下！”
见管事要转身离开，张滨又吩咐道。
“还是把他带到我这来吧。”
过了一会儿，那个年青人就出现在张滨的公室门口。开始张滨只是觉得眼熟，仔细一想这才想起来站在自己面前的本宗张秉彝拙庵公的五公子，张秉彝那也是官拜兰州知府显宦，对了，他大哥就是次辅张秉文。桐城张家虽然起自于隆庆年间，可真正成为本地显族，就是凭着这层关系。
张滨也是张家人，不过也就是写在族谱上的张家人，在祭祖的时候，他都是站在后排。
“哟……这不是五公子嘛！”
认出面前这位，是五公子，张滨那还敢托大，连忙起身见礼。
“哎呀，三哥这么喊就见外了，都是自家人，喊我五弟就行。”
张英笑道。按辈份他们确实是兄弟，不过张滨的年岁比他大上二十岁。
“五弟说的是，说的是。”
张滨连连笑道。请其座下后，待上茶后，简单的客气几句话后，他才试探道。
“听说五弟一直在国子监读书，这次可是回来过年假？”
“倒也不全是，这次过来拜访三哥是有件事想请三哥帮忙。”
“哦！”
张滨不禁有些疑惑了。
这位五公子能有什么事情找他帮忙？
缺钱了？
不对啊，估且不说的张家本身就有田地将近三千亩，就是他爹的俸禄也足够他们一家人享尽富贵了啊，他爹可是知府，堂堂从四品的官老爷啊！一年的俸禄，除了实支米的12石之外，还有银52.36两，这瞧着是不多，可还有钞1584贯。要是搁在崇祯朝，这点俸禄真不够用，因为那个钞，就是纸而已……那玩意除了擦屁股，屁用没有。
可乾圣朝不一样，乾圣朝的钞确实能换一千文钱啊！
乾圣朝有银元券，可还有铜元钞，是“凭票发铜元足钱壹千文”，与铜钱相等的硬通货，可以兑换银元券的硬通货。
要是再加上皇帝老爷子给的冰赐、炭赐、寒衣的之类的赏赐，一年少说也得挣个两千两银子。
这还只是从四品的知府，要是做到一品官，一年的俸禄加上赏赐至少有上万两银子。
在乾圣朝当官……真的能发家致富啊！
想到这，瞧着面前的张英，张滨的心里暗自为他可惜起来，听说这小子到了国子监学的是什么机器，学机器能当官吗？
哎，不务正业啊！
尽管心里这么想着，可张滨嘴上却没说话，只是看着他试探道。
“都是一家人，何必客气，不知五弟有什么要哥哥帮忙的？”
难道他在南京把那个秦淮河上的胡姬肚子给搞大了？需要银子给人家赎身？这种事情在国子监那边，倒也再寻常不过，虽然现在大明禁止百姓自卖，青楼里的妓女不是倭婢，就是高丽婢或者海外胡姬，她们都是自幼当成“瘦马”养起来的，勾引男人那可是人家吃饭的买卖，勾结个国子监的监生或者赴考的士子，还是不信手拈来。不知多少士子栽在她们的肚皮上。
这个五公子啊！哎，花花世界谁不爱，秦淮河那地方，咱也想去啊！
“这件事说起来，只有三哥能帮我。”
说话的功夫，张英从纸筒盒里取出了一张纸，然后说道。
“三哥请看，这是小弟于国子监时设计的一种新式船！”
不是借银子？
诧异之余，张滨的目光投向摊开的图纸。。
“哦？新式船……这！”
盯着图纸，张滨诧异道。
“这，这是……车船？”
第1032章 蒸汽时代(第二更，求订阅)
车船！
作为船厂的东家，对车船，张滨当然不陌生，甚至他还曾想过建造这种在宋代时曾盛极一时车船。
车船最大的特点是什么？
当然就是舷外的轮桨了。桨用手力，而车船使用脚力，也正因如此，才有了“以轮激水，其行如飞”的说法。而在大明的船厂中，原本就“车轮舸”，但因为使用不广，早就于江南上消失了。
“不过这车船似乎只一对轮浆，按道理说应该轮浆共同才对，你这船……”
张滨抬起头说道。
“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三哥果然是行家。”
张英笑道。
“三哥是知道的，自崇祯十五年，今上把欧式多浆船引入长江，大江南北这种新式“蜈蚣船”就风行一时，相比于旧式“蜈蚣船”，它载货多，速度快，在江河中使用极其便利。”
所谓的“欧式多浆船”，其实就是威尼斯式桨帆船，它比旧式“蜈蚣船”更大，而且舱室宽敞，用于内河运输比“蜈蚣船”载货多，比慢浆帆船快，这种船同样也是成记船厂最重要的产品。
“不过，众所周知，桨帆船需要熟练划桨手，一艘船上至少需要数十名浆手，这也是桨帆船使用不广的原因。”
“所以，你想用车船代替桨帆船？”
张滨随口说道。
“这车轮舸过去不是没有人造过，它需要和桨手一起用才行，而且车轮容易损毁，实在不是什么好选择。”
“车轮容易损毁不假，可要是换成铁轮呢？”
“铁轮？”
张滨惊讶道。
“铁轮谁能踩得动？”
“为什么要用人踩？”
张英笑道。
“为什么不能用机器带动？”
“用机器？”
听着窗外传来的打铁声，张滨愕然道。
“你是说用蒸汽机？”
“没错，就是蒸汽机，既然蒸汽机可以装在车上，驱动火车，为何不能用它驱动车轮呢？”
为何不能用它驱动车轮！
张英的反问让张滨愣了好一会，为何不能用蒸汽机！
“把，把蒸汽机装在船上，万，万一要是锅炉走火烧毁了船怎么办？”
面对这样的问题，张英显得非常无奈，作为国子监的学生，他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说服这些人相信——蒸汽机可以装到船上，如果他是一个工程师的话，兴许能说服别人，可他只是一个监生。
这也是他来找张滨的原因，自家亲戚嘛，总是好说服的。
“船上也有火炉，也不见得就把船给烧毁了，只要做好防护，蒸汽机肯定能装在船上，三哥你看……”
翻开另一张图纸，张英认真的解释着他的构想，还有蒸汽机的安置。解释着“轮船”的机械结构时，他显得极为认真。
“……俗话说，一机可顶百工，凭借蒸汽机，蒸汽轮船的速度将远超过多浆船，日行千里虽有些夸张，可至少可以省去浆手工钱，算起来，它的成本可是用多浆船要便宜不少！”
抬头看着张滨，张英笑道。
“一但“蒸汽轮船”造出来，到那时，大江南北必定风行此船，而三哥的船厂也必定可以名扬大江南北！”
“这……”
盯着“蒸汽轮船”的图纸，张滨的心里闪动着各种念头。
什么名扬大江南北他不关心，他关心的是生意！
多浆船是好，可浆手的工钱高啊！
用机器替代浆手……道理上似乎能行得通。
盯着图纸上的蒸汽机，它传动的结构和火车的传动结构，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毕竟都是驱动“车轮”。
“这……一台蒸汽机要多少银子？”
要是换成其它人，或许张滨还不会这么干脆，但眼前的这位可是张五公子！不说其它，就是冲上这个身份，也值得他花上几千两银子结交一下。
况且，万一要是成了呢？
“蒸汽机，我来买，不过这船要在你这里造！”
瞧，大家公子的气魄就是不一样！
对些张滨那里会拒绝。
前后只用了不到十天的时间，一艘完工的“轮船”就出现在成记船厂的船台上，瞧着船舷像水车一样“铁轮”，张英显得颇为激动，他甚至特意用手拍了拍铁轮，以确定它是否像其想象的那么坚固。
“不错，不错！”
赞叹之余，张英又仔细查验了这艘船，船虽然是新船，不过并不是现造的，而是利用一艘接近完工的多浆船改造的，其实也就是船上加装了一台蒸汽机以及舷侧的“轮浆”。甚至就连同蒸汽机，也是二手的机器。也正因如此，船厂才会在十天内把这艘船给造了出来。
“五弟，这船真的能走起来？”
张滨有些担心的问道。
“肯定能！先前咱们不是已经试过车了吗？你没看那车叶转的，我敢说，到了江上，肯定比最快的多浆船要快！”
张英自信的说道。
“那……吉时到了，咱就下水吧！”
下水的过程谈不上热闹，可也不冷清，一切都是遵循传统的规矩来，在鞭炮声中，船被拖进了江上，在船身入水的同时，早就没有了耐心的张英，就匆匆上了船，在船工仔细检查船身没有渗漏后，他就匆匆的吩咐道。
“快，赶紧升炉点火吧！”
锅炉加热需要时间，在炉工往锅炉里铲着煤块时，张英不时的检查着蒸汽机，等到蒸汽压力达到时，他才强忍住激动的心情说道。
“启航！”
在发出号令的同时，机手扳动筏门杆，在蒸汽的推动下，传动杆动了起来，舷侧的两个巨大的铁制轮浆随之转动，随着它的转动，船动了。
“船动了，船动了！”
岸上的和船上的船员工匠无不是兴奋的叫喊着，他们的目光中尽是惊愕，这船没有人划，也没有风帆，居然自己动了起来！
转动的轮桨划动着江面，在江面上掀起一阵阵波涛，而船就这样直直的朝着江上驶去。
“真，真的不，不用人划啊……”
睁大眼睛，张滨的目中尽是不可思议，惊愕之余，他又问道。
“五，五弟，咱，咱们现在干什么？”
看着煤舱里的煤，张英笑道。
“当然是试航了！顺江直下，看看船能跑多快，能跑多远。”
第1033章 蒸汽船，流金之船(第一更，求订阅)
二月的江南大地依然还笼罩在一片冬日的严寒之中，春天至少还要再等上一阵子。不过虽是如此，可正午时太阳依然暖洋洋的，温暖的阳光笼罩着大江两岸，，瓦蓝的天空下碧绿江水滚滚朝东流去，几条小小的渔船正悠闲地在江上随波荡漾，船上渔夫不时将渔网撒向了水面。
对于江上的渔民来说，这是最后的捕渔季了，再过几天，就到“禁渔期”了，大明实施的春季禁渔制度，已经实施了十个年头。现在大明的百姓已经适应了这一制度，况且，官府对渔户还给予相应的补贴。补贴不多，每户粮三石，勉强能维持一家人的生计。
就在渔夫们洒网时，突然远处传来一声长鸣。
“呜……”
打渔的渔夫纷纷停止了动作，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在天水交界处，一缕黑烟冉冉升起。没多久，一个黑影从天水交界处方向朝这里开了过来。
“那是啥东西！”
有眼尖的渔夫叫了起来。
从上游驶来的船瞧着倒也不大，不过那船却和普通的船不太一样，船上没有高耸的桅杆，一个孤零零的烟囱耸立在甲板上，不停的向外喷吐着滚滚黑烟。
“难不成那船着火了！”
“快，快过去救人！”
热心的渔夫纷纷收起渔网，划着船朝“着火”的大船驶去，等到他们靠近了想要救人的时候，才发现船上的人似乎并不着急。
难道弄错了？
“烟好好像是从烟囱里冒出来的！”
在渔夫们的注视中，船继续一路南下。
黑色的烟柱！
就这样从烟囱里向外喷吐着。
“加煤！”
站在舰桥上，张英吩咐道。
此时的他，完全沉浸于机器美妙之中，耳边是蒸汽机的轰鸣声，身体感受着江风时，双腿同样感受到了来自船身的震颤。
这就是机器的力量吧！
“加快航速！”
随着张英的一声令下，船速再次加快。
船速越来越快，船上的人兴致也越来越高，尤其是江上的船只越来越多时，他们的兴致也更加高涨了。
甚至到了下午，在张滨询问是否返航时，张英笑道。
“为什么要返航，三哥，船上的煤足够咱们航行到南京的，你想想，当我们抵达南京时，会在南京引起什么样的轰动！”
轰动！
那还用去想吗？
闭上眼睛张滨都能猜到，当他们抵达南京时，这艘蒸汽船会在南京引起什么样的轰动！
到时候，恐怕会惊动全城吧！
这……当然是好事了。
想到接下来的几天中，全大明的报纸都是报道这个新闻的，张滨的心里是那个激动啊，指不定到时候海军也会主动的找上门来，给船厂下定单吧！
“煤够吗？”
“够！”
“那咱们去南京？”
“去南京！”
张英点点头。
“不但要去南京，而且还要进秦淮河！”
整整一夜，这艘蒸汽船一直顺江而下，沿江驶向了大明的京城——南京。
次日上午，随着距离南京越来越近，江面上的船只越来越多，船上的船夫水手们，无不是愕然的看着这艘没有桅杆的大船，看着它冒出的浓烟。
这艘船是怎么动的？
在众人的疑惑中，汽笛声再次响彻云霄！
随着蒸汽机的轰鸣，这艘被命名为“千里驹”的蒸汽船在众人的惊讶中把一艘艘帆船抛在后头。
“看到没有，三哥，从今以后，再也没有多浆船了，甚至就是帆船也会被它淘汰，早晚有一天！”
当这艘喷吐着黑色浓烟的“千里驹”号蒸汽轮船出现在南京下关的码头附近时，立即引起了轰动，不但船上的水手、船长们纷纷投去好奇的目光，就连同岸上的人也在它的汽笛声中，朝着江上看去。
“快看，那艘船居然没有帆！”
“不是没有帆，它有水轮！”
“那水轮怎么走的那么快！”
感受到人们投来的目光，张英的内心简直激动到了极点，此时的他，完全沉浸于
机器的力量之中，甚至就连同蒸汽机运行时，颤动的船体在他看来，都是机器应有的力量！
这种力量绝不是人力所能相比的，这是科学的力量！
当张英沉迷于机器之力时，他根本就不曾想到，在另一个世界上，他曾官致满清的文华殿大学士兼礼部尚书。现在在乾圣朝，出身官宦世家的他，完全走偏了。
其实，走偏的又何止他一个人。就连同他的儿子张廷瓒，也被那台轰鸣的蒸汽机所吸引，甚至从上船之后，他就坐在那里，两只眼睛直直的盯着它，就像是在欣赏一个玩具似的。
或许，男孩对于机器有着一种本能的喜爱，尤其是对于机器的力量更是有一种本能的向往。
“离岸上近一点，让大家看清楚一些！”
在船靠近江岸时，张英甚至又特意命人多拉了几次汽笛，随着汽笛声一次又一次的在江面上响起，岸上的人都被惊动了，长江的岸堤上挤满了人，人们翘着脚尖，注视着江上那艘快速航行的船。
“那艘船怎么那么快？”
“他没有桨？”
“用的是车轮，难道是车轮舸？”
“车轮舸怎么会冒烟？”
“难道是火轮船？”
“什么是火轮船？”
“就和火车一样，把蒸汽机装到了船上，可不就是火轮船吗！”
似乎还真有懂行的，倒也不怪，毕竟这里是南京啊，是大明的帝都，单就是国子监里就有将近两万学生，再加上其它的学校、书院，有见识的人海了去了。
不过有见识归有见识，过去还真没有人想过把蒸汽机装到船上，现在瞧着这艘在江上航行的蒸汽轮船，看着轮浆划开江面拆起的水浪，无论是懂或者不懂的人，在惊讶之余，更是不断的冲着江上欢呼着。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张英慢慢的平静下来了，而张滨却激动的不时搓着手自言自语道。
“这，这下子好了，咱们船厂的名声这下可打出去了，明天，不，今天，今天全南京的报纸肯定都是说咱们，千里驹，千里驹啊！这可真是水上的千里驹啊！”
其实，那里是什么千里驹啊！
分明就是……就是一艘金船啊，靠着这条船，他的船厂肯定能够接到数不尽的订单。那银子还不哗哗的像淌水一样流到自己的家里。
就在他赞叹时，突然有船匠过来，在他的耳边轻声禀报道。
“东家，出，出事了！”
第1034章 新时代的到来 (第二更，求订阅)
鸡蛋是异常珍贵的稀罕物！
究其原因为何？
是因为，纵贯整个满清时期，从康熙直到光绪，那些皇帝都相信鸡蛋是物稀价贵的奢侈品，寻常百姓是绝对吃不起的。不说道光、咸丰他们。就说乾隆吧，他曾事召见某大学士，见时间尚早，便邀他共进早膳。那大学士回答说：“老臣家中寒素，只是简单在家吃过四枚鸡蛋作晨餐，陛下慢用”！乾隆愕然道：“鸡蛋一枚要十余两银子，四个就是四十余两。朕广有四海，尚且不敢如此挥霍，卿怎敢如此饕餮纵欲？还敢骗朕说家里穷”？
那大学士心知自己说漏嘴了，慌忙拿话搪总算蒙混过关。等到了光绪那会，他就认为吃得起鸡蛋的人非富即贵，因为御膳房报上来的账目明细上清清楚楚写着：鸡蛋采购价是“每个三十四两银”。
那么，满清那会鸡蛋的市场价到底几许？资料记载，最贵时也就每个三、四文而已，不过是寻常百姓家常吃之物。鸡蛋进了宫怎么就身价暴涨？问题当然是出在负责内廷采购的内务府身上。
古往今来，皇帝身处深宫之中，往往最容易被蒙骗。
文官骗皇帝国泰民安，武官骗皇帝四海升平，就连太监等内官，也是雁过拔毛的骗着皇家的银子。
皇帝，这个职业，真不是人干的，周围都是“敌人”。
一不小心就让人带阴沟里去了。
不过，相比于历朝历代的皇帝，朱国强倒有一个“法宝”——报纸！
自从崇祯十四年，他授意钱谦益于南京办了《明报》之后，这么多年来，大明已经有上千个报社，仅在南京就有超过百家报社。报纸影响舆论早就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而每每有案件，大大小小的报纸整日就像苍蝇似的盯着案件，盯着提刑厅。这倒也让大明的冤假错案大为减少，官绅勾结往往也会暴光在报纸舆论之下。
不但高层官员通过报纸了解舆论时事，就是皇帝同样也是如此。而且，为了避免像袁世凯那样，被一张“假报纸”给哄得当了皇帝，除了正常定购的报纸之外，还有额外的几个渠道得到报纸。
总之，在报纸的帮助下，至少乾圣皇爷吃的鸡蛋一直都是一两文钱一枚。
和往日一样，在翻看着报纸时，朱国强顺眼看了一下头版的广告，这个时代的报纸，除非有天大的新闻，否则头版都是广告，今天，也不例外。
“好像没什么……”
翻到二版，朱国强愣住了。
“蒸汽轮船“千里驹号”试航成功！”
蒸汽轮船！
有那么一瞬间，朱国强差点站了起来，好几年了，他都没像现在这么激动了，其实，打从火车投入使用之后，他就寻思着——轮船什么时候发明出来，可出乎意料的是，居然没有人想过造蒸汽船。
这也太故步自封了吧！
眼见着铁路都修了上万里了，而河上还跑着多浆船、帆船，朱国强心急啊！
其实倒也不是故步自封，一个最根本的原因是——没有需求！
一直以来，大明的铁路都是在朱皇帝本人的推动下修建的，是皇帝推动、内务府主导，工部负责的。换句话来说，是凭借皇帝的个人意志推行。
至于蒸汽船。
有明一朝，长江流域就有极其发达的水运。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无论是自然的河流，还是人工运河，就像无数血管一般汇入长江这条主动脉之中。全国各地的货物，从各地装上一艘艘体积不同或小或大，他们灵巧地穿梭于那些细大小河道之中，将货物运达长江。同样的它们又将长江经海船运来的物资和货品运往全国各地。而大明正是由这些水路被串联在了一起。
从舢板到单桅帆船，从单桅帆船到浆帆船，再从浆帆船到远洋海船，各种各样的船只在密似珠丝的江河中发挥着各自的作用。相应的，市场对于蒸汽船似乎并没有什么需求。
可能是故步自封，也可能是市场没有需求。总之，大明的蒸汽船发明被严重滞后，毕竟，在另一个世界，是先有蒸汽船，后有蒸汽机车，轮到大明这……反了过来。
但是现在，看着这篇新闻，朱国强的心里是那个激动啊！
蒸汽船终于被造了出来。看着报纸上手绘的试航图样，朱国强不禁感叹着历史的巧合——大明的第一艘蒸汽船，用的也是明轮。
“蒸汽轮船……这个名字倒也合适！”
轻笑之余，朱国强便仔细看了看报纸上的内容，在看到发明者的名字时，他不禁愣住了。
“国子监十九级监生张英……难道是……六尺巷的那个张英？”
这个世界还有没有六尺巷？
在离开皇宫的时候，朱国强的心里并没有答案，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从今之后，大明的朝廷之中，恐怕不一定会有张英这个人了，至于六尺巷……恐怕也没有了。
那么张廷玉呢？
突然，朱国强笑了笑。
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江山代有人才出，而张英或许没能成为满清大学士，但是大明却多了一个机械工程师，一个发明家，这同样也是一件大好事。
注意到皇爷脸上的笑容，方以智怎么也想不出，张家的那个晚辈，为什么能惊动皇帝老爷子亲自过去。张家的那个愣小子，这下可真给张家涨脸了，要是次相知道这事，估计也会颇为欣慰吧！
其实，方以智同样也是这种心情，毕竟，张家人也是他的亲戚，张秉文既是他姑父也是他兄弟的岳父。和张英，那也是同辈亲戚。
这种关系，在大明并不什么秘密，而这也是陛下会喊他陪同前去的原因吧。
“老爷，前面就到船厂了。”
瞧见皇爷的神情似乎有些迫切，方以智便说道。
“老爷似乎很看重蒸汽轮船啊？”
“何止是看重啊！”
朱国强笑道。
“蒸汽轮船一出，就像火车一样，势必会改变世界格局的，现在不过只是开始而已，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不出一百年，它就会彻底淘汰帆船！所有的帆船，包括我们的快速帆船！”
“这怎么可能！”
方以智惊愕道。
“没有帆？船还能全靠蒸汽机驱动？煤可是不便宜啊！”
“所以才需要一百年啊！”
100年，100年的时间很长吗？
对于个人来说，100年很长，但是对于国家来说，100年不过只是一个时间段而已。
当然也不一定需要这么长时间。自己还可以从中间略微施加一点帮助，到时候，肯定可以在更短的时间内淘汰帆船，从而让这个世界进入一个真正的蒸汽时代，其实哪里是蒸汽时代啊，而是真正开启一个全新的时代。
说话间，马车已经停在了船厂外，在下马车时朱国强瞧了一眼船厂，问道。
“方以智，你猜，你那个表弟为何不返回安庆，而是留在了秦淮船厂？”
第1035章 铁船 (第一更，求订阅)
其实，不是张英不想回安庆！
而是他回不去了！
经过几十个小时的航行后，由于蒸汽机的不断冲击，“千里驹”号的船体开始出现裂缝。在船员禀报这种情况，张英连忙将船开到了岸边，算是完成了试航。与此同时张滨又急忙联络友人的工厂，将船拖进了船坞，对“千里驹”号进行检修维护。
“千里驹”号漏水了。
对此，外界当然是一无所知。
但是张英却不能视而不见，船漏水，不但无法使用，甚至还有可能会死人！
从“千里驹”号进坞之后，张英就吃住在船上，检查着那些缝隙的同时，同样也在那里反思着。
船体不够坚固。
船板薄、龙骨稀疏……
船体的诸多不足，被张英一一挑了出来。
“看样子，还是应该海船改造……不对，应该是重新建造新船！造一艘全新的船体，专门配合蒸汽机的。”
在张英自言自语着要建新船时，朱国强和方以智两人却被挡在了船厂门外。
“东家说了这几天船厂闲人免进。”
被门房挡在门外的方以智说道。
“麻烦你去和你们东家说一声，就说桐城故人前来拜访。”
秦淮船厂的东家虽然是安庆人，但算起来与方以智倒也算是同乡。
“桐城故人？我好象没什么桐城故人啊？告诉他我没空。”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然朋友的船在自己厂子里，而且不希望外界看到那艘蒸汽轮船，徐茂林自然有些警觉，这两天南京到处都在谈着蒸汽船，现在有人找上门来了，他本能地想要把人家拒之门外。
桐城故人？
会是谁？
就在门房想要回话时，徐茂林起身说道。
“等一下……！”
朝门口边走边说道：
“还是我亲自过去一趟吧。”
走到大门处，刚打开侧门，徐茂林先是一愣，然后惊声道。
“啊……小人见过阁老！”
虽然以徐茂林的身份结交方以智这样的阁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但并不妨碍他曾远远的见过这位爷，在匆忙见礼时，又小心道。
“阁老来小人这是？”
“张英可在厂里？”
方以智随口问道。
“在的，在的……”
阁老的话让徐茂林这才反应过来，人家是来访亲的，急忙命人把大门打开，又请道。
“啊，阁老请，请进。”
在请阁老进厂时，徐茂林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与方阁相一起过来的那位爷，虽然阁老没介绍那人的身份，但仍然能猜出来那人的身份不简单，要不然阁老又怎么可能会让那人走在身前。
那人会是谁？
难不成是那位国公？
徐茂林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皇帝会来他这家船坞。
不一会儿，他们就来到了船坞，看到张英就站在石坞内检查着船身，方以智笑道。
“敦复！”
听着身后的喊声，张英回头一看，开始觉得有些眼熟，然后才惊声道。
“啊，小弟见过的兄长！”
在张英匆匆走出石坞时的，徐茂林已经知趣的退下了。
“兄长怎么有时间来这里？”
见礼后，张英诧异道。
“随人一起过来看看。”
他们客气时，朱国强已经到了坞内，瞧着眼前这艘拥有铁制轮浆的蒸汽轮船，问道。
“这就是“千里驹号”。”
“是的，”
尽管好奇着对方的身份，但张英并没有开口询问。既然跟着方家表哥过来，那这人肯定也不是寻常身份。
“试航结束后，为什么没有返回安庆，而是进了船坞？”
听着这人的问话，张英扭头看了一眼表兄。
方以智轻声说道。
“敦复，只管如实答话就行。”
闻言，张英就如实答道。
“因为试航时发现船身有些漏水，可能是因为蒸汽机的震动导致船板灰缝裂开了，为了安全才进坞检修一下。”
唯恐被对方怀疑蒸汽机不能上船，张英又解释道。
“这并不是因为蒸汽机不能上船，而是因为“千里驹号”的船体是用内河船改造的，船板单薄只有一层洋不说，而且龙骨稀疏，这种船身不适合蒸汽机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这次我只是对蒸汽机作上船试验而已，等回到安庆后，我打算重新设计一艘船身更坚固的蒸汽轮船。”
和自己猜测的差不多，尽管和很多书上提到“富尔敦发明蒸汽船”不同，全世界第一艘蒸汽船是由一个名叫格拉德·法兰西斯·德赫特·德·齐弗瑞的法国贵族制成的，那艘船名叫“派罗斯卡夫号”早在1783年7月15日就下水试航了。不过在试航时由于蒸汽机的不断冲击，船体开裂。后来受法国大歌命影响和发明家的死去，蒸汽船没有进一步实用发展而已。
现在张英的蒸汽船也碰到了结构上的问题。或许这是冥冥中的天意吧！
“张英，想要造船，又何必回安庆，在南京同样也有船厂！”
朱国强对方以智说道。
“方以智，回头你和金陵船厂打个招呼，让他们给张英提供他所需要的一切，让他在那里研究蒸汽船。”
什么？
金陵船厂！
张英惊愕的看着这人，金陵船厂可是南京最大的船厂，自己可以到那里去研究蒸汽船？
这……惊喜间，张英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这人和表哥说话时，都是直接喊他的名字。
“行，回头我就和那边说一声。”
看着惊喜不已的张英，方以智心道。这傻小子有福了！
“对了，张英，仅仅只是考虑在船体上加固，还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你想过改进材料吗？”
“改进材料？”
张英疑惑道。
“用栎木？”
栎木是最好的造船木料，不过为了降低成本，很多船商都用台湾的桧木或者东北的松木，便宜啊！
“栎木……”
栎木就是橡木，大明的橡木要么来自辽东，要么来自滨海或者北美，这种造船硬木可不便宜啊！摇了摇头，朱国强说道。
“我说的不是木头。”
“不是木头？那是？”
“你既然在国子监读收，那是否研究过阿基米德原理？”
“阿基米德原理？当然学过的……”
不等张英说完，方以智就惊声说道。
“陛下是要用铁造船！”
方以智不仅是官员，他同样也是学者，甚至他早在崇祯初年就开始研究西学，对于阿基米德原理并不陌生，就是浮力原理，浮力！
经陛下一提醒，他立即意识到——铁完全可以造船的！
“铁当然可以造船，嗯……铜盘还有搪瓷盆都可以在水上飘浮起来，用铁造船，应该没什么问题！”
朱国强哈哈大笑道。
“首先你要敢想嘛，不去尝试一下，你又怎么知道可行不可行。”
第1036章 大力出奇迹 (第二更，求订阅)
轰！
伴随着一阵地动山摇，矿山猛然塌了一大片。
在硝烟弥漫中，数以千计的矿工在那里的忙活着。
这些穿着“力夫装”的矿工挥舞着铁铲将成吨的矿石铲运上矿车，有的矿石虽然块头很大，但是很快就会被送到选矿场由蒸汽碎石机进进行破碎。
这些破碎的矿石经过选矿后，含铁量高的矿石会投进炼铁高炉，至于那些含铁量低的，则会进一步破碎，然后用来铺路或者建房。
因为铁矿靠近南京，所以这里的矿石尾料从来不愁去处。
矿上的矿工来自南直隶以及湖广各地，这些工人多半都是不懂什么技术，但是在这里并不需要技术，只要认真干活就行，他们在矿场里每天都需要干上十三四个小时，虽然工时长，可是吃得却不差，一天管三顿饭不说，而且三顿都是干饭，而且两顿都带有肉，肉虽然是最便宜的鲸鱼肉，但却让他们有足够的力气干矿场上的重体力活。
矿工干的活重，干得时间长，虽然艰苦一些，但对于很多走出乡下的男人来说，这里却是最好的去处，毕竟，一个月上足25个班的话，就能拿四两多的工钱，对于这些乡民来说，在矿上务工的收入，远远超过在家种田，毕竟，种田的收入远远不如矿工的收入。
也正是得益于这份不菲的收入，才让这些背井离乡的人们，在这里重新安了家。和任何一个矿场、工厂一样，围绕着矿场与工厂不知从什么时候，就兴起了一座城市。
可这里却足足生活着将近三十万人。除了几万铁厂工人以及矿工之外，这里还有数百家规模不等的铁工厂，他们雇佣着上万名工人，他们的家人和云集于此的商贩，繁荣了这座城市。
说是城市，可它既没有城墙，也没有县令，甚至在建制上，他的人口规模远超过附近的太平府所在的当涂县。可即便是如此，这里仍然被称为“铁厂镇”，一座因铁而兴的“镇”。
几乎是在进入铁厂镇的瞬间，张英就感受到这里的不同，这里的人大都穿着“力夫装”，十几年前，很多人叫它“丘八衣”，字如其意，就是当兵的衣裳，这种用帆布做成衣裤，款式类似军装。因为帆布厚实耐磨耐洗，颇受搬运工、苦力的欢迎，很快就在底层百姓中流行起来，叫它什么的都有，但是最流行的叫法就是“丘八衣”，因为它模仿军装的款式。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人这么叫了，不仅仅是因为官府三令五申，还有就是这种衣裳，在大明的工厂里时兴起来，早就成了普通的工装。
而铁厂镇，男人大都穿着这样的工装，不少人的工装都洗的发白，可穿的人着实不少，因为……它不要钱，是厂矿发给工人的福利。算起来，这也是金陵铁厂最大的不同，毕竟，这座铁厂最大的股东是皇帝，乾圣皇爷怎么会亏待大伙呢？
蓝色的帆布上衣、翻毛皮鞋。
这是典型的铁厂工人的打扮，矿工……也是这副打扮。
进入铁厂之后，张英就发现这里很热闹，工人们个个看起来都很强壮，浑身好像有着发泄不完的精力，他们说话的声音也特别大。
铁厂很大，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炼焦臭鸡蛋味，远处的炼铁高炉喷吐着浓烟，从这里可以看出厂里有六座高炉，分成六个车间。不过张英今天要去的地方是锻铁车间。
用铁造船，肯定要用铁板，而铁板只有锻铁车间能够制造。在距离锻铁车间还有百米时，锻铁的声响就传入了耳中。
在震耳欲聋的锻铁声中，靠近车间的张英，甚至感觉到车间在震颤着，在进入车间时，他看到一台巨大的蒸汽锤，在烟雾飘扬中，那个巨大的钢制锤头不断的锻打着一块重达吨许的铁锭。
吊在铁链上的铁锭，就像是火红的面团似的，在钢制锤头的锻打下变了形状。
“这，这就是蒸汽锤吗？”
听着蒸汽锤运动时的声响，张英立即被这种机器的力量所折服了，尽管他见过蒸汽机，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蒸汽锤。
“对，没错！这台20吨蒸汽锤是全天下最大的蒸汽锤，专门用于锻造钢铁等……”
一个穿着淡灰色工装的青年走过来说道，他的语气显得颇为骄傲。
这确实是全天下最大的蒸汽锤！
即便是几十吨重的铁锭在它的面前也会像面团似的被锻造成各种形状。
传统上。铁匠依靠使用铁砧和锤子锻造铁器，后来又依靠水力锻锤。但是在蒸汽机的时代，随着蒸汽机的发展，水力锻锤渐渐不能满足蒸汽机的需要。于是蒸汽锤就应运而生了，它不仅可以更快地锻造金属，并以更高的力量锻造大型铁钢铁零件。
“这几年，大明六成以上的铁路桥铁梁，都是我们车间生产的，那些铁桥，没有蒸汽锤根本就不可能造不出来……”
作为工程师的张英当然知道这人说的是事实，现在全大明只有两个铁厂有蒸汽锤，一个是大连铁厂，一个就是金陵铁厂，一北一南两座铁厂供应着全大明的铁桥铁梁，虽然还有一些小厂用水力锤生产铁梁，可那些铁梁只能用于普通路桥。大形铁件的生产，还是要靠蒸汽锤。
而这也是张英来这的目的。
“还没问，先生来这里是？”
“是这样的，我是从金陵船厂过来的，有一个业务想向你们咨询一下。”
金陵船厂与铁厂一样，最大的股东都是皇家，算起来都是“皇产”，这也是张英直接进入厂房的原因，南京铁厂总部给他开了证明，让铁厂生产车间尽协助他制造其所需要的铁板。
“什么业务？”
“我想生产一种铁板。”
“铁板？那不是轧钢车间的产品吗？”
大明轧制铁板的时间很早，早在大连时朱国强就借鉴了后世的经验，设计出用于轧制熟铁板材的双辊轧机，那种水轮驱动的二辊式轧机，不仅可以生产薄铁板，也可以轧制棒材。也正得益于此，才让大明的胸甲变成了白菜价，甚至罐头的大规模生产也是得益于镀锌马口铁皮的大规模生产。
年青的工程师有些疑惑的看着面前的这人，他怎么到了这？生产铁板需要用到蒸汽锤吗？这岂不是大材小用？
如果这人不是总部那边介绍过来的话，他甚至会以为这个人是过来开玩笑的。用蒸汽谁造铁板？
不是玩笑，是什么？
“是这样的，我们那边的轧机制造的板材最厚才只有两分（3.7毫米），我希望得到的是至少半寸厚的铁板，这种铁板只有蒸汽锤才能生产。”
虽然大明的二辊式轧机已经实现了蒸汽化，但是轧机的轧制能力仍然非常有限，不能够加工厚板，这正是张英来这的原因。
“半寸厚的铁板？多长，多宽？”
“尽可能的长，尽可能的宽。所以我才到了你们这里，毕竟只有你们这里才有这么大的蒸汽锤。”
铁板必须要尽可能的藏，尽可能的宽，毕竟铆钉也是会占用重量的，节省一下重量，总是没有错的。姑且不说它的浮力是否足够，至少总可以节省一些成本吧。
“这个恐怕有些难办，你瞧见没有，那边的那位……”
工程师指着车间角落里站着的人说道。
“你看到没有，那位是金陵兵工厂过来的工程师孙幕然，已经在这里等两天了，就是为了等这台20吨蒸汽锤，你这边儿还要再往后等等……”
第1037章 世界的海，大明的海 (第一更，求订阅)
人字形的蒸汽锤，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钢铁巨人。
在这个钢铁巨大的面前，一辆行车吊运着炽热的铁锭送进去，在巨大的压力下，那个足足有数吨重的铁锭不断的变幻着形状，面对如此神奇的威力，即便是作为一名工程师，孙幕然同样感觉极为震撼。
这种震撼源自于对力量的崇拜，看着那块通红的铁锭在锤头的锻打下，变得越来越来致密，孙幕然的目光变得越来越狂热。
这正是他所需要的巨锤！
其实在金陵兵工厂同样有一台蒸汽锤，不过它的吨位只有10吨。而按照孙幕然的计算，10吨蒸汽锤并不能满足他的需要，所以他才会到金陵铁厂，这座目前大明规模最大的铁厂。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这台蒸汽锤的生产任务已经排到了半个月后，所以他只能等在这里。
这一等就是半个月，不过这半个月，他倒也没有闲着，除了忙活着把需要加工的部件毛坯从金陵兵工厂运到铁厂这边之外，他倒也认识了几个新朋友。像铁厂的王琦、船厂的张英，他们和他一样，都是工程师。而张英也是过来“争”那台大汽锤的。
“我设计的那门大炮，离不开这台蒸汽锤，过去，咱们的大炮都是铸造的，咱们有全天下最好的铸炮技术。”
对于孙幕然的话，张英并不怀疑，这是众所周知的时候，尽管大明的铸炮技术源于欧洲，但是大明现在却可以铸造全世界最好的大炮，当欧洲人的大炮还停留在24磅的时候，大明已经可以铸造发射百斤炮弹的重型火炮，甚至在大炮的兵工厂中，还有威力更为强大的大炮，那些大炮一炮就能把一座房子夷为平地。
“不过，我可以肯定的说一句，那种大炮已经落伍了。我设计的这种新型大炮，他的炮管和普通的大炮不同，他不是铸造出的，而是用蒸汽锤锻造出来的！”
“锻造？”
张英诧异的看着一旁堆成小山似的铁坯，那些铁坯都是孙幕然从金陵兵工厂带来的。
“锻造的炮管更致密，能承受更高的膛压，这未偿不是增加火炮威力的法子，不过，锻造的成本可比铸造高了不少。”
作为锻造车间工程师的王崎对钢铁锻造自然再了解不过，孙幕然话音一落，他就猜出了对方的想法。
“成本确实增加了不少，但相比于威力，增加一些成本，也是可以接受的！毕竟威力摆在那，它可以发射更重的炮弹，装更多的发射药，威力更大，射程更远，我敢说，他只要一问世，必定会淘汰所有的火炮！毕竟，火炮最重要的指数是什么？是威力，是射程。”
这个道理，即便是外行人也都明白，大明海军靠的是什么横行于大海，不就是靠着那些像酒瓶一样的“轰击炮”横行于大海吗？那些轰击炮轻则发射50斤炮弹，重则发射100斤，甚至150斤重的炮弹，那种炮弹的威力甚至可以达到一击必杀的地步。在诸侯国，轰击炮更是诸侯们守卫王城的杀手锏，甚至曾创造了一炮轰杀上百人的战例。再加上其远达十里以上的射程，轰击炮简直就是无敌的存在，更重要的是——外国人还没办法仿制，因为那种内模冷却铸炮法涉及到诸多极其复杂的学问，不是寻常一个工匠就能依法铸造的。
可即便是如此，大明的火炮专家们仍然没有停止自己的脚步，他们还在追求着威力更为强大的火炮。
“过去，我们的炮都是铸造，那怕是我们的铸炮法非常先进，但是铸铁强度比不上锻铁。我们的海防炮、重型臼炮，因为是线膛炮，所以一般由内管和炮尾的钢束炮套组成，这是为了避免炸膛……”
线膛炮！
对于大明而言并不是什么新鲜的技术，毕竟，早在辽东时，大明就已经制造出了前装线膛臼炮，因为其炸膛的危险比普通火炮高，即便是炮尾增加了铁制炮套也是如此，因为常常炸膛，这使得它在炮兵中并不怎么受欢迎。所以仅仅只是在少数海防要塞使用。
讲述着那些线膛炮的种种不足，孙幕然说道。
“既然我们可以在炮尾用炮套增加炮身，那为什么不能把内管也改成锻铁？其实，咱们也有锻铁炮，比如的九斤山地榴弹炮，就一直使用锻铁，当然了，它的成本增加了不少，不过锻铁炮的优点是非常明显的，它的重量轻，承受膛压高，虽然建奴、伪唐等都仿制过我们的九斤山地榴，他们都是使用铸造身管，射程减少了不下30%。是什么导致了他们之间的性能差距，就是因为它的身管用的是锻铁！”
看似不起眼的九斤山地榴，是比九斤野战榴弹炮更先进的存在，这种先进工业品的制造需要搅铁炉，加热炉，水锤等大型工业设备来制造材料和车床来切削零件。即便是以大明的工业技术水平，也只能在全大明设备最高最好的两家工厂里才能生产这样的火炮。除了大明其它的任何地方都没有这样的设备。而且这些设备都需要有设施完备的大型工厂和熟练的技师才能支撑。
而这也是为什么，锻铁身管没有进一步应用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其成本高，更重要的是技术，它对技术的要求更高！
“既然可以用锻铁造九斤山地榴的炮管，那为什么，不能造轰击炮的内管？当然，仅仅只是用普通的锻铁还不行，这几年我一直在研究新型原料，我设计了一种特种钢，它是用钢与熟铁混合熔化而成，先用它铸成圆柱形的炮坯，然后截去两头的浮渣，再将整个炮坯放在大汽锤上反复锤打成形，而金陵铁厂的大汽锤可是天下闻名的，这也是我来这里的原因。经过锤打工序后，内管成形后，后再磨光表面，然后再钻出炮膛，因为火炮发射时，药室内的发射药包剧烈燃姚，会产生较高的膛压，为保证火炮炮管的强度，在内管之外，再束缚上的一层层的炮套，火炮的口经越大，用的发射药就越大，外层的炮套也就越厚。而这种炮套的加工与炮管类似，不过更短一些，它的内径略小于内管的外径，安装时先用高温加热，热胀冷缩下，它就可以套在内管之上，等冷却后就自然牢牢束紧了，我设计的这门炮，就是层层锻造而成，采取多层复合炮身结构，整炮由大小双管组成复合多层炮身，其中内管内刻有膛线，发射100斤锥形炮弹，”
得意之余，孙幕然更是得意的说道。
“通过计算，它的射程应该超过20里，绝对是全世界射程最远的火炮。现在这只是开始，将来还能造出发射200斤，甚至300斤甚至500斤炮弹的重炮，射程将远远超过世人的想象，到那时，即便是最坚固的棱堡，也难挡其一击！”
500斤重的炮弹！
那样的炮弹有多大？
在张英与王崎惊愕中，孙幕然一本正经的说道。
“现在咱们正在土耳其打仗，上一次，土耳其人是用巨炮轰开了君士坦丁堡的城墙，这一次，咱们中国人同样可以用我们的巨炮轰开那座城墙，甚至……”
看着张英，孙幕然说道。
“如果把这样的巨炮装在你建造的铁船了，又将会是什么一番什么模样？”
必定是在大海上无敌的存在！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在这一瞬间，张英的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到那时，世界的海，必定是大明的海！
第1038章 学者官员 (第二更，求订阅)
巨炮！
铁甲！
对于朱国强来说，他当然不知道，自己的一个偶然之举会在乾圣二十二年创造出什么，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大明的时代早在几十年前，随着蒸汽机的发明，就掀开了序幕。
现在，铁甲也好，巨炮也罢，不过只是恰逢其会而已。
毕竟，在过去的二十年间，大明的学者们一直在努力的学习着、吸收着来自己另一个世界的知识，那些清末翻译的书籍或许没有改变满清的命运，但是却在大明掀起了一场工业革命。
在过去的二十年间，仅只是南北国子监就毕业了超过十五万人，尽管他们在来到国子监之前，除了儒家经典之外，对数学、博物等自然科学，只是打下了一个简单的基础。但是在国子监，他们无论是在各个学科，那怕就是儒科以及法政，也必须学习传自于西洋的自然科学以及社会科学著作。
尽管二十二年来，大明的科举依然进行，但是通过在乡村的社学以及县学、府学设立数学、博物等学科的渗透，加之乾圣后，每个县城都需要设立图书馆，图书馆内有“同文馆”翻译西洋的自然科学著作以及社会科学著作，让大明的读书人早就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形成了一个遍布大明各个阶层的“新学”群体。他们甚至早就取代了的传统士人。
其实，传统士人同样不排斥新学，就像身为辅臣的张秉文、方以智他们，都或多或少的研究过西学。尤其是方以智，不仅仅是内阁辅臣，他同样还是颇有名望的学者，在新学上的造诣，绝不逊于国子监里的教授，甚至他本身还是南京国子监的客座教授。
但凡有闲暇时间，方以智都会到国子监授课或者旁边，研究学问。
和往常一样，今天方以智特意抽时间去了国子监，原因无他，今天是“启明星号”的船长孙子壮等人举行讲作的日子。
乾圣二十二年三月里的大明，除了孙子壮、云山等人的环球航行外，这个月，大前并没有什么新鲜事。尽管他们环球航行没有在大明民间引起太大的轰动，但是却在学术界引起了轰动，作为大明第一个完成环球航行的人，他们的航行理所当然的引起了学者们的注意，而国子监则是大明的最高学府，云集着大明最优秀的学者。
他们在那里讲的是什么？
是《山海经》！
是先人踏遍世界的“证据”。
今天方以智的车上，不仅有他的儿子，还有他的女婿。
“老师，您真的相信华夏先民早在几千年前就已经发现世界了吗？”
朱胜武问道。
“你觉得呢？”
方以智笑问道。
“如果华夏先民就可以抵达美洲，发现亚马逊女人国，那为什么，先民的造船技术没有流传下来？”
朱盛武皱眉说道。
朱盛武是是阿德里安娜·奎娜夫人，也就是莫尼卡昭仪的母亲，他的父亲是谁？在大明这绝对是个秘密，名子就暴露了他的身份。
皇家秘事，谁人敢言？
作为混血儿，他有着明显的异族特征，虽然外型极为帅气，但受限于身份，难免受到些许歧视。这种歧视平时不显，谈婚论嫁却表现出来，大明的士宦勋臣家都不愿意把女儿嫁给朱盛武。那怕是奎娜夫人是身家过数百万的豪富。
但是，五年前，方以智却把小女儿嫁给了朱盛武，虽然是侍妾所出，可方以智对朱盛武却一直极为看重，他们不仅是翁婿，同样也是师生。
“这重要吗？”
方以智笑道。
“重要的是我们比欧洲人早到那里，如此也就足够了。”
“可……老师不是常说，做学问要实是求是吗？”
“做学问是要实是求是，可学问不是一成不变，“先民发现世界”的说法，几十年前没，现在也只是假设，做学问不就是要大胆的假设吗？今天的演讲，不过只是一场演讲，其实，为师对外面的世界倒是好奇的很，只可惜身不由已啊。”
方以智颇为无奈的叹道。
后世很多人只知道方以智是大明遗民，看到了他对大明的忠诚，但却大都忽视了的他的另一个身份——科学家的身份，相比他在文学上造诣，他在学术上的造诣更深，他著有百科性质的《物理小识》和《通雅》，涵盖天文、物理、哲学、医学、地理等各方面的知识。结合西方天文学，方以智研究过地心说、九重天说、星宿、岁差等天问问题，修正了传教士对太阳大小和日地距离的看法。曾根据金星的相位变化，提出水星、金星绕太阳运行的猜测。论述了光的反射、折射、色散，声音的传播，隔音消音，比重，磁效应等物理问题，提出了气光波动说，并以小孔成像加以检验。还从西方医学中引入了人体骨骼、肌肉方面的知识，对传统医学也多有研究。甚至还提出以字母来表示汉语的汉字拼音化提议。
其实这种对西方科学的求知欲，几乎是所有大明文人的“通病”，他们和清末那些排斥、畏惧西方科学的文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其实，这恰恰就是明朝文人身上的特点。
从正德朝后，经济的高度繁荣，使得大明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风俗……全都开始全面转变。
而社会经济的繁荣，也让读书人想要冲破八股禁锢。
按钱谦益等人的记载，甚至从正德朝开始，读书人竟把通晓五经视为迂腐。而到了万历朝，读书人居然甚至不好意思说自己喜欢读书。无非就是觉得八股无用，在思想上另谋出路，开始广泛追求知识的实用价值。
这场思想运动，其实就是大明的“文化启蒙”，像王阳明、李贽等人，都是其中的关键人物。
而明朝宽松的社会环境，也是允许离经判道的思想言论的存在，当然要有个度。
不过，越是离经判道的思想，越容易受到儒生追捧，其中还不乏名士，从王阳明的“心学”到晚明的“实学”的流行，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人们想冲破旧思想的牢笼。
只不过，他们中的不少人都跑偏了。
无数儒生因为看不起八股，经也不读了，书也不看了。只背几本应付科举的参考资料，说自己是经世致用之才，不屑与迂腐书生为伍，连司马迁是哪个朝代的都不知道。
当然了，这是也是西方传教士来华时，大明的学者们“发了狂”的原因，因为西洋的科学有很多是闻所未闻的新学问，也正因如此利玛窦在书中记述了中国人的强烈“好奇心”，大明的学者“好像发了狂”，来访者络绎不绝，就是想了解西方的事情。不能和他见面的人则通过书信来往，有的人他们完全不认识，但乐于在信中和他探讨天主教、科技等各方面的话题。
这种强烈的好奇心，促进了西方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在大明的传播，而这种好奇心在乾圣年间，同样也没有消退，甚至因为皇帝的鼓励而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
就像现在，他们之所以会到国子监，就是因为现在的国子监是大明的学术中心。
当然这个中心并不是说那里是儒学的中心。而是科学的中心，经过长达20年的变革，国子监已经发展成了一个拥有多门学科的大学。
而对于方以智来说，有时候相比于做官员，他更愿意从事学问的研究，只可惜。
在马车进入国子监时，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婿，又想到了身不由己的自己，忍不住叹息道。
“可惜了……”
第1039章 天下第一学府(第一更，求订阅)
稷下堂。
此“稷下”并不是齐国的那个“稷下学宫”，而是国子监的稷下堂，大体形式就是一个大厅堂，这里是大明的学者们讨论学术的场所。来自各地的学者师，在这里研讨学术，进行学术交流，或许看问题的角度不同，解决问题的方案有异，而会竞长论短，争论不已。但却最终促进学术上的百家争鸣再次于华夏大地上出现，从而使大明成为当时发展学术、繁荣学术的中心。
稷下堂四周的座位上，早早就坐满了国子监的学生。南京国子监学生近万人，但是稷下堂却只有千余人的座位，此时走廊里，过道中，都站满了人，甚至就连窗边也挤满了观看的人。
其中还有一些来自唐、桂、鲁等诸侯国甚至朝鲜、日本、硫球等藩属国，那些“向慕文教”的留学生，前者往往学文科、数学、格致科、农科、工科、商科、医科，而后者只能学经科（儒科）、法政科、医科。出则良相，入则良医，遵循的圣人教化之道啊。
而且能来大明留学的，个顶个的都是当地权贵子民，他们也乐意学那些治国的学问，不过乐意归乐意，他们对环球旅行，对“华夏先民发现世界”也好奇的很。
环游世界！
多稀罕啊！
多热闹啊！
一辈子都难遇上。
学生们挤得到处都是，而老师们多少总有一个座位，至于方以智和朱大公子，他们来的虽然晚，可是凭借着奎娜夫人是国子监资助者的身份，在稷下堂二楼有一间专门给朱大公子留的包间。
堂堂国子监接受资助？
国子监什么时候不接受资助？
“捐生”……什么时候断过？
只不过，过去的捐生的钱是交给朝廷的，而现在，直接交给国子监用于教学。
不过因为国子监的监生名额有限，这几年捐生的价码越推越高，从最初的二百两，一路涨到了1000两。
就这没有强力的推荐人，有钱也不一定能排得上号。
除了捐生之外，还有一种捐生比较特殊，就是直接向国子监捐赠，奎娜夫人前后向国子监捐出了十数万两银子。倒不是为了让儿子上国子监，而是为了名声，国子监里有栋夫人楼，就是她捐赠的。
至于便利嘛。
就是朱胜武能以外人的身份，在学校中进行各种试验。参与学术研究，其实，这种情况在大明的权贵阶层很普遍，那些接受现代科学教育的权贵子弟，或是出于好奇，或是出于爱好，纷纷投身于科学之中。
他们有时间、有精力研究科学。
当然，最重要的是有钱！
无论是科学研究、还是试验都需要大量的金钱作为支撑，普通人往往会迫于生计首先考虑就业，考虑衣食住行。但他们不同，在爱好的驱使下，他们能够十数年如一日的研究科学。
其实，这个时代的欧洲科学家，有很多人本身就是贵族，或者接受贵族的资助，科学研究，是要花钱的。
就像今天在前排坐着的，除了国子监的教授和知名的学者外，还有几位勋臣，他们资助学者的目标是为了科学也好，是为了扬名也罢，但是在他们的资助下，许多寒门子弟可以从事这方面的研究，对于大明来说这是一件好事。甚至现在，资助学者早就成了大明的某种风气。
“利川侯也来了。”
在二楼包厢里，看到楼下前排的人，方以智轻声说道。
“听说利川侯资助了一个探险队，在婆罗洲进行探险，他的志趣应该不是探险上。”
笑了笑，方以智只是看了眼利川侯，然后，就听着台上的演讲。
除了演讲之外，他感兴趣的还有“启明星号”带来的各种动植物标本，那引起动植物标本有很多，都是闻所未闻的。当然了，还有就是他们全世界插“界碑”的事，也是在南京引起了轰动。
恐怕这也是利川侯等勋臣会过来的原因，相比于内阁，五军都督府的那些勋臣，有几个不好战的，他们恨不得把全世界都变成大明的。
这一点，他们倒是和陛下的观点是一致的。
“……在这一点上，欧洲人和我们的观点是一致的，他们在当地遭到了土著人的袭击，而那些土人都是女人，使用弓箭，与传说中的亚马逊女战士相似，这也是他们将其命名为亚马逊河的原因，而通过我们的实地考验，那里更像是山海经中的“女子国”……”
听着讲台上的年青人的讲解，方以智只是微微点头，似乎是一副赞同的模样，其实，他和陛下的观点是一样的，华夏先民发现说，到底能不能证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会有成千上万的探险家和学者，会去通过探险证明这一切。
“那么你们是否他们有过近距离接触？”
“因为时间的关系，加上她们对我充满敌意，所以，我们并没有和她们进行直接接触……”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指不定其中就有人动了要去亚马孙探寻一番的念头，女子国是什么模样？女子国的女人又是什么性格？诸如此类的念头，难保会在有些年青人的心底浮现。在时机成熟的时候，他们会去寻求资助，在大明有数不清的勋臣、富商愿意资助那样的探险，为了名声，为了声誉！甚至就连皇帝本人，也是乐意资助海外探险，海外探险不仅可以带来声誉，同样也可以带来财富。
最终，在他人的资助下，那些勇敢的探险家们会踏上了他们的探险之途。他们会重新测量大地、测量山河，测量海洋，重新发现这个世界！
而在这样一代，又一代人的探险中。他们能不能证明“华夏先民发现世界”的观点，方以智并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最终他们会发现世界，大明会发现整个世界！
感叹时，方以智看到有一名军官行色匆匆的走到了前排，然后在利川侯的耳边轻声说了什么，原本还满面笑容的利川侯牟文授突然站起了身，然后匆匆离开了，甚至都没有和身边的人告辞。
怎么了？
“肯定是出事了！”
看着利川侯的背景，方以智的心里突然浮现这样的念头，而且肯定是出了大事，要不然他不会就这样离开这里。
难道是军方那边出事了？
第1040章 兵临耶路撒冷 (第二更，求订阅)
虽然是二月，可是位于地中海右岸的大马士革省已经有了点夏季的味道。
微风中就已经隐隐传来一丝暑气，在耶路撒冷的城下，一条条绵延的战壕将这座拥有着数千年历史的城市包围了。
这座城市到底是伽南人所建，还是犹太人所建已经无从考证了。
但是在历史的长河中，在希伯莱王国之后，亚述、巴比伦、波斯等外族都曾征服过这座城市和这片地区。公元前1世纪，罗马又成了这里的征服者，数百年后的，西元7世纪，这里又成为天方帝国的一部分。
到1099年，十字军攻陷耶路撒冷，又过了几十年，1187年9月2日，在萨拉丁的进攻下，耶路撒冷守军投降，萨拉丁选在登霄节这一天进入耶路撒冷，以纪念先知在耶路撒冷登霄。
随后，耶路撒冷就成为了基督世界的一块心病。
这里基督世界的圣地啊！
一百多年前，土耳其人从马木留克的手中占领了这座城市。
可惜的是，这与基督世界是无关的。
而这一次，却与基督徒有关。
虽然是清晨，在旷野上就传来了一阵祈祷声，在神父的率领下，上千西班牙人正在那里的祈祷着，他们的祈祷声很响亮，在旷野上传的很远。
“该死的。”
刚在梦中享受着土耳其舞娘摇晃纤细的腰身，正准备把她压于身下时，牟国喜却突然被一阵阵祈祷声拉回现实世界。
气恼不已经的他，随后摸起床边的一只空酒瓶就扔了出去。落在地上的酒瓶摔了个稀巴烂，让附近的弟兄都纷纷朝他看了过去。
“他么的，这群西班牙佬，能不能消停一天，弄的自己和天方人似的，天天念经拜佛的，要是佛祖保佑，他么的还用得上咱们帮我们打这鸟地方吗？”
土耳其舞娘是见不到了，睡觉也失去了意义，牟国喜嘟嘟囔囔的从行军床上爬了下来。他帐篷里一地的空酒瓶，那是他的部队里几个酒鬼昨晚留下的，每战必定喝上几瓶烈酒。打完之后，也是如此。
这一点，倒像他干爹开原侯黄得功。两人这方面的性格倒是像极了，开原侯每逢打仗都必须先喝一斗酒。
不过，人家是侯爷，他呢？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中尉而已，甚至他这个中尉还是刚刚晋升的。
从帐篷里走出来之后，他抬头看着远处的耶路撒冷城，或许它的城墙并不算高大，但是因为整个城市都建在山地上，居高临下的山城看起来倒是颇为壮观，巍峨的屹立于山巅上。
对于进攻部队而言，最大的障碍并不是那个十几米高的石质城墙，而是城墙下方的山坡，那些山坡从十几度到四五十度不等，可以肯定的一点进攻这样的山城并不容易，更何况，城内还有近两万守军。
坐在马扎上，尽管在吃着饭，可牟国喜的眼睛却还盯着山上的耶路撒冷城，盯着城下的山坡，几百米的坡地，严重制约了部队的进攻。
“队长，我听说守军动员了城里所有的男人，上到八十的老汉，下到十来岁的孩子，个个都要和咱们决一死战，说是不让咱们这些卡菲尔弄脏了圣地。”
“哼哼，那正好了，一下子收拾个干净！”
冷笑着，牟国喜看着碗里的肉，问道。
“今天的肉挺香的，什么肉？”
“猪肉，队长，国内送过来的都是猪肉罐头，太子爷说是在这地方想吃猪肉不容易，让国内尽量送猪肉罐头。”
“可不是，那些个牛啊，羊啊，老子吃的都快淡出个鸟了，不过这猪肉罐头不解馋啊，要我说，还是得和国内在一样，拳大的大肉，吃上两大块，那才叫过瘾啊！”
“对，还有大肠！”
“还有肚子……”
听着弟兄们的说着那些吃食，牟国喜笑了笑，对吃东西，明人压根就没有什么禁忌，但是这里的人却不一样。
不过话说回来，猪肉确实香啊！不说别人，就是他自己也馋啊！
“你们别着急，只要咱们肯出银子，这里的人肯定会给咱们养猪的，等到打下这地方之后，那些西班牙人肯定会在这里养猪，我说他们当年把摩尔人赶走的时候，也真够绝的，让那些人养猪，家家户户都必须要养，而且还要吃，甚至只能吃到猪肉……”
或许，现在的西班牙人并不知道，他们的无心插柳之举，让西班牙的伊比利亚猪肉成为与松露、鱼子酱、鹅肝并称为的美食，整根连蹄带骨的生火腿更是西班牙最美味的美食特产。
“那感情好，赶紧的让那些西班牙人养猪吧，他们打仗不行，估计也就是养养猪。”
“他们可不是自己养，估计还是让当地人养。”
“管他谁养呢，只要让老子吃了猪肉就行，这嘴都淡出鸟来了……”
就在他们边吃早餐，边聊天的时候，那边哨长的命令过来了——全哨进入前沿，没有任何迟疑，原本还在聊着天的众人几口扒完饭盒里的饭菜，然后就匆匆忙忙的提着步枪朝前沿战壕走去。
虽然耶路撒冷位于犹地亚山区之巅，不过城外的倒也有一些相对平整的地区，那里就是明军的出击阵地。在过去的几天中，明军在那里挖掘了一条条战壕，战壕一直绵延到耶路撒冷城墙前方不到百米的位置，才被一片山坡阻拦。
等到他们进入前沿后，牟国喜特意拿望远镜观察着城墙上的守军，正像之前得到的情报一样，城里应该是动员了每一个可以动员的力量。
“别说，可还是真是尽发城内男丁！”
瞧着城头上的娃娃和老人，牟国喜自言自语道，然后扭头问道。
“哨长，咱们什么时候攻城？”
“听说西班牙人那边还在那里纠结着城里的教堂什么的，说什么这地方是圣地，要咱们用炮兵一通狂轰，他们担心会毁掉了这破地方！”
哨长的话，让牟国喜咧嘴道。
“他们的破地方，关我们什么事？西宁侯还犹豫个什么，这么瞻前顾后的还打个屁啊！”
第1041章 犹太人的命运 (求支持，求订阅)
“……326年，罗马帝国皇帝君士坦丁一世的母亲希伦娜巡游圣地耶路撒冷时，维纳斯神庙的主教告诉她，耶稣殉难和复活的地方即在这一处所下面。希伦娜回去后将这一发现通告君士坦丁一世，君士坦丁一世随后下令将维纳斯神庙拆除，在此地修建了一长方形教堂，即圣墓大教堂。大教堂又称复活教堂，是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遇害并复活的地方建起的教堂，因此也是世界基督教徒心目中最神圣的参拜地……”
站在西宁侯和面前，小加斯帕尔又一次说道着耶路撒冷里的“圣迹”，这一路上，他可是不止一次的见识到中国人攻城的手段。
说白了就是凭借蛮力硬推！
他们的蛮力是什么？
是威力强大的攻城炮，是大炮发射的榴弹，是火箭弹，是燃烧弹，总之一句话，他们把城市炸个稀巴烂，然后再派兵攻城。
这样的打法确实是事半功倍。那些看似坚不可摧的城市在猛烈的炮火之下，根本就像是纸糊的一般不堪一击。
也正因如此。在他们的身后，诸如加沙之类的城市都变成了废墟，在明军欢庆胜利的时候，那些城市完全变成了废墟，不知多少人失去了家园。
对此，小加斯帕尔倒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明军能攻下城市，能打败那些奥斯曼人就行。
甚至在他看来，这正是他所渴望的打法，在城市变成废墟之后，那些无家可归的摩尔人就会陷入流离失所的境地，虽然看起来很可怜，但是这却是一件让人非常开心的事情。
对于任何一个西班牙人来说，他们永远都不会忘记摩尔人给西班牙带来的灾难。有什么比看着摩尔人持股受罪更让人觉得高兴的事情呢？
呃，如果非要说有的话，那也就是杀死摩尔人了。
可问题是……眼前的这座城市，却和其他地方不同。
这座城市是什么城市，它并不仅仅只是一座城市！
而是圣地！
是整个基督世界梦寐以求的圣地，在过去的几百年中，不知多少人做梦都想收复这座城市。
这也是他不惜放弃美洲的大片土地。来交换这一地区的原因。在人世间没有比这里更重要的地方了。
小加斯帕尔可不希望告诉马德里，告诉全世界——“我”夺下了耶路撒冷，只不过，城市变成了废墟。
一个变成废墟的耶路撒冷，还是圣地吗？
或许变成废墟的耶路撒冷仍然是圣地，但问题是，这样总不好像西班牙人像欧洲人交代吧。
难道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神圣的教堂都毁灭于炮火之中吗？
而眼前的这些中国人，似乎压根儿就不在乎这一切。
“伯爵，你必须要明白一点，相比于大明的士兵，所谓的圣地，根本就是一文不值！”
西宁侯的话，通过翻译传到在场的西班牙人耳中时，他们的表情无不是变得复杂起来，这些西班牙人都是虔诚的教徒，这样贬低他们的圣地，简直就是一种侮辱，可即便是如此，他们也只能把不满压抑在心底。
上帝可以作证，他们还需要这些人帮助他们收复圣地。
李定国直接了当的说道。
“我之前说过，给你五天的时间，如果你不能想办法解决，到时候，我们就按照我们的打法，现在，你们有办法解决问题了吗？”
之所以一直拖延到现在，就是为了照顾这些西班牙人的情绪。
“这……”
尽管对于那句“一文不值”，小加斯帕尔感觉非常不悦，可有求于人的他，只能压抑着内心的不满，有些无奈的说道。
“我，我们目前……”
“侯爵阁下，我有一个想法。”
突然有一个西班牙军官站出来说道。
“这是圣城不假，可并不仅仅只是我们的，如果我们避开我们的圣迹呢？”
“哦？说来听听？”
李定国看了这名军官一眼。
“如何避开他们？”
“在城外有一些从城内逃出来的犹太人，阁下，我想他们对城内的情况是极为了解的，他们应该可以帮助我们标出适合炮击的位置。”
“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办吧，你们去找到那些犹太人，让他们标出位置。”
在表示赞同时，谁都没有注意到李定国的唇角一闪而过的冷笑，等到那些西班牙人离开之后，一旁的翁之琪才问道。
“侯爷，咱们不是有耶路撒冷的地图吗？怎么还让他们找人？”
对于西宁侯的这种做法，他显然有些不太理解。这显然是多此一举的做法。
“为什么不让他们找人？”
李定国反问道。然后笑看着翁之琪说。
“元倩真以为这座城真的是一文不值啊！在我来这之前，陛下专门叮嘱过，耶路撒冷确实是不值一文，可同样，他还是一切！世间的一切！对于欧洲人来说，他们可以没有每周，但是他们不能没有耶路撒冷。不过，这只是对于他们！”
顺着李定国手指的方向看去，翁之琪的眉头微蹙，这位崇祯十三年庚辰科的武举状元，在历史上，黄得功自尽后，他亦随之投江殉国。不过现在，黄得功高居开原侯，而他也成了乾圣朝的靖江伯。
作为海军提督的他，在耶路撒冷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注视着这座城市，他很难理解为什么李定国要如此大费周折。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要把这里让给西班牙人？”
既然这里这么重要，那理所当然的应该属于大明才对呀。对，大明不值一文？但是对欧洲人重要，这也就足够了。
“我们为什么要趟这池子浑水呢？陛下来的时候就有了交待，我们可以夺城，不过呢，也就仅仅局限于此了，管他是基督徒，天方人，犹太人，与我们没有丝毫关系，我们会去攻城，但是我们的炮弹是在犹太人的指引下打向了耶路撒冷，至于会炸毁什么？那是犹太人的事情，我们是应西班牙人的邀请，帮助他们收复耶路撒冷的，嗯，总之将来，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所有的恩恩怨怨，都是他们几拨人的，与我们何干？将来，咱们只需要坐山观虎斗就行！”
冲着耶路撒冷城的方向看去，李定国笑道，
“元倩，这座城啊，搁谁手里都是麻烦，咱们何必自寻麻烦，就是这个什么大马士革省，什么“应许之地”。什么流着蜜与奶的地方，可实际上到处都是荒漠，到处都是荒山，这种不毛之地，也就是那些犹太人觉得稀罕！”
当李定国吐槽着这片不毛之地的时候，他很难理解对于没有国家，而且流浪了一千多年的犹太人来说，这片土地承载着他们所有的一切，是所有有关犹太民族最辉煌的记忆，甚至也是维系犹太民族的根基，在他们看来，这片土地是他们与上帝的契约，不知道多少犹太人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够重新回到这片土地上。
也正因如此，千百年来，即便是在绝大多数犹太人都在世界各地流浪，但是他们之中仍然有人坚守在这里，无论是罗马帝国，还是天方人，或是十字军，亦或是萨拉丁、马木留克以及奥斯曼，都不曾让他们从这里离去，当然，作为“幸存者”这些犹太人有着自己的生存法则。
犹太人的生存法则是什么呢？
就是向胜利者臣服！
对此，雅各布·哈斯蒙尼非常清楚，哈斯蒙尼家族已在这片土地上生存了一千多年，他的祖先早在公元前两世纪就是统治这片土地的犹太祭司，尽管他的家族早在罗马人入侵之前就已经衰落，但是他们作为旁枝，却一直生存在这片土地上，无论它的主人变成任何人，他们都生活在这里。
对于犹太人来说，他们从来都是与胜利者为伍，失败者……注定是失败者！
这也是他们在战争爆发之后，第一时间离开城市的原因，他们将会等待胜利者获得胜利，然后再身胜利者臣服。
但是现在，眼前的这位伯爵阁下，却没有给他们观望的机会。现在他终于体会到了，一百多年前，那些西班牙人把犹太人从西班牙赶出去的蛮横和无理。
这种蛮横，有无理，在他看来，即便是土耳其人，也无法与之相比。
“你们可以拒绝，当然，但是拒绝之后，中国人的大炮，将会把整个耶路撒冷夷为平地！整个耶路撒冷都会变成废墟，像中国人身后的那些城市一样。我想你们每一个人都很清楚中国人攻克的城市变成了什么模样！”
就像李定国威胁自己一样，小加斯帕尔用同样的言语去威胁着这些犹太人。他知道对于犹太人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正向这座城市对于他一样。
“伯爵阁下，耶路撒冷同样也是你们的圣地！”
面对威胁，雅各布·哈斯蒙尼回答道。
“如果耶路撒冷被夷为平地，大教堂同样无法幸免！毕竟耶路撒冷并不仅仅只属于我们，同样也属于你们。”
这正是耶路撒冷对复杂的地方，无论是对于基督徒来说，还是犹太人而言，都是他们的圣地。对于天方人来说同样也是如此。
“确实，”
小加斯帕尔点头说道。
“可是，我们都很清楚，相比于大教堂，我想对于基督徒来说，他们只需要记住，我——加斯帕尔伯爵，是圣地的解放者就行了。”
哪怕是现在，当提到这个头衔的时候，小加斯帕尔的语气之中都忍不住为之得意，今天是现在耶路撒冷还在天方人的控制下，但是他已经以耶路撒冷的解放者自居了。
“当他们去质问圣城为什么会毁灭？我会告诉他们。告诉整个欧洲，告诉全世界。不，这不是我的过错，而是你们，是你们这些犹太人，是你们，你们和过去一样，和天方人合作，和土耳其人合作，你们拒绝帮助我们，是你们的拒绝，导致了这一切！雅各布先生，到时候，我想，你们所要面对的将是整个欧洲的怒火！”
对于这些犹太人，小加斯帕尔简直是太了解了，那怕是现在的西班牙并没有犹太人，可并不妨碍他知道用什么威胁他们。
仅仅只是用死亡来威胁他们就做这件事情，他们绝对不会同意的，但是除了死亡之外，还可以用其他的方式威胁他们。
面对这样的威胁，雅各布·哈斯蒙尼恼怒至极，可是他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你，你……他们绝对不会相信你的污蔑。”
“愤怒的基督徒，不会理会任何解释的！”
小加斯帕尔信誓旦旦的说道。
“到时候记录图的怒火会把整个欧洲点燃。会把所有的犹太人都送到地狱之中，他们会听你们解释吗？不，他们不会听你们的解释，他们只会把你们全部杀死，然后抢走你们所拥有的一切。要知道，不知多少人想这么做，只不过他们没有理由而已。”
看着面色煞白的雅各布·哈斯蒙尼。小加斯帕尔又继续说道。
“你以为你们不帮助我们？土耳其人就会放过你们吗？或许现在对于他们来说，犹太人是土耳其人最好的朋友，但是相信我。从明天开始，土耳其人会把所有的犹太人全部送进地狱，因为我同样会告诉土耳其人。耶路撒冷之所以林县，是你们把耶路撒冷的城门给打开了。是你们犹太人出卖了耶路撒冷！”
自相矛盾的话语，会让人相信吗？
小加斯帕尔压根儿就不在乎。他知道，无论是土耳其人也好，欧洲人也把都会相信这一切的，如果需要一个替罪羔羊的话，那么犹太人就是最好的替罪羔羊，犹太人不仅仅是替罪羔羊，而且他们还拥有巨额的财富。
无论是对于土耳其人，还是欧洲人，犹太人不过只是一群羔羊罢了，随时都可以拿出来献祭。
面对小加斯帕尔伯爵的威胁，雅各布·哈斯蒙尼整个人都傻了眼，他看着以前的这位伯爵，至少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明白了，或许这就是犹太人的命运……
第1042章 耶路撒冷的眼泪 (第一更，求订阅)
可以拒绝吗？
面对小加斯帕尔的威胁，没有任何人能够拒绝，因为没有任何人，应该说没有任何犹太人能够坐视因为他们的拒绝，导致基督徒对犹太人的屠杀。
正像小加斯帕尔说的那样。
怒火中烧的基督徒非但不会理会他们的解释，甚至会把这视为掠夺犹太人财产的机会！
对于基督徒来说如此，对于土耳其人而言，同样也是如此，他们所需要的，不过仅仅只是一个理由和借口罢了。
而西班牙人会把理由和借口送给他们。到时候犹太人会成为所有人口中的肥美的羔羊。
除了答应那些阴险的西班牙人之外，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爸爸，我们帮助他们，确实可以交好基督徒，可是那些天方人呢？”
看着满面忧色的父亲，盖尔问道。
面对女儿的问题，雅各布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当他们在地图上标出可以炮击的位置时，他们也就成了天方人的眼中钉。
“天方人……那我们就只能祈祷，中国人击败土耳其了，否则，这个世界上将再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
“中国人能击败土耳其人吗？”
没有人知道答案，但是雅各布却很清楚，他没有其它的选择。
“唯一让人庆幸的是，西班牙人将会统治这里。”
“西班牙人？”
盖尔疑惑道。
“是，就是他们，我听说那些西班牙人说，他们用菲律宾和新大陆的大片土地换取了大马士革！从中国人那里。”
“如果是西班牙人的话，对于我们并不一定是件好事，毕竟一百多年前西班牙人曾经驱赶过犹太人！”
一百多年前，在西班牙赶走摩尔人之后。费迪南和伊莎贝拉一世驱逐了10-20万犹太人，尽管随后的五十年西欧很多地方也在延续这种做法，但能让犹太人记忆深刻的还是西班牙人的驱赶。
“确实是这样，但是相比于我们，他们更敌视天方人，到那时候，天方人根本顾不上我们！”
犹太人没有选择吗？
其实雅各布在反复权衡之后，已经有了选择，他相信这次出卖耶路撒冷，不会给犹太人造成多少损失。首先，土耳其人现在肯定顾不上他们，他们要面对的是中国人的进攻，其次，天方人，有西班牙人去收拾他们。
至于中国人……或许，未来的中国人，将会取代土耳其人的地位。对于犹太人来说，这不是最坏的选择。
在雅各布·哈斯蒙尼做出决定的时候，耶路撒冷城内的穆夫提·法鲁克，正满面愁容的注视着城外的中国人，作为这城市的主人，法鲁克家族早在几百年前，在马木留克时代就一直统治着这座城市，那怕就是奥斯曼占领这里之后，法鲁克家族仍然保留着对圣城的统治。当然，这是因为他的祖先向苏莱曼二世投降的结果。
但是现在，穆夫提的心里却是郁闷到了极点，他也想投降啊！
可问题是……城外的入侵者是异教徒，非但有中国人，还有西班牙人。那些西班牙人……想到他们对付摩尔人的手段，穆夫提就打消了投降的念头。
其实，那个念头也就是一闪而过，毕竟，这里是圣城，如果他把城市拱手相让给异教徒，他将是整个天方世界的罪人。
“愿先知保佑我们击败城外的异教徒！”
在穆夫提祈祷着的时候，城内的那些穿着长袍的天方人，都看到了一个奇迹——一个巨大的球状物体缓缓升至空中。
那是什么？
别说是那些白头巾的普通人，就是那些戴着“蓝头巾”号称“圣裔”的家伙，也是瞠目结舌的看着天上的异物。
“是异教徒的魔法！”
“不，是，是中国人的地狱里请来的魔鬼……”
不知是谁大声嚷嚷道。
“在加沙，这个魔鬼就曾经出现在那里的天空上。”
当城上的天方人在那里诅咒着天上的魔鬼时，在那个巨大的热气球后方，数门攻城炮的炮口直指云霄。
野战炮、火箭炮的炮口都指向城市。炮手们为炮击作着最后的准备，在一个小时前，一个犹太人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金门附近的区域可以随意炮击。
当然，对于这一切，城内的人是一无所知的，他们也不知道，那个热气球下方的吊篮里两名明军官兵，正全神贯注的注视着城市。
突然，在热气球的后方，喷涌出一团团炮烟。
在震耳欲聋的雷鸣声中，明军的攻城炮开火了！
重达百斤的炮弹呼啸着朝着耶路撒冷西城的城墙狠狠的砸了过去。
“嗖——轰”
巨大的爆炸声响过之后，城墙后方高大的椰枣树被炸飞上了天，木屑泥土和着碎石向四处乱飞，自空中劈头盖脸打了下来，将附近的人打的稀巴烂。
与此同时，又是一阵地动山摇，坚固的石质城墙被炸飞了一大片，炮弹既有落在城墙上的，也有落在城墙后方的。
对于守城的人们来说，他们所感受到的也就是地动山摇，以及随之而来的死亡，伴随着攻城炮的重型炮弹，新一轮的炮击同时开始，更多的炮弹呼啸着飞了过来，炮弹飞来发出的强烈尖啸声压倒了天地间的一切，尤其是旋风火箭的呼啸声，更是震颤着所有人的灵魂，在无边的恐惧中，他们听到有如骤雨一般的呼啸声，突然嘎然而止，接着就是震耳欲聋的巨响，有如雨点一般打过来的炮弹不断发出轰、轰、轰的爆炸声。
在剧烈的爆炸声中，耶路撒冷的城墙在颤抖着，坚固的石块在爆炸中被炸的粉碎，呼啸的碎石和着钢铁碎片在空气中呼啸着，在成千上万的碎片中，城头上的那些人根本就是无从躲避，他们的身体瞬间就被撕的粉碎。
只有一些极为精明的士兵听到炮弹的嗖声由远而近时急忙将身子死死贴在地上，就这样躲避着炮击。一排排的炮弹在爆炸，地在颤抖，天空尘土飞扬。城市的各个角落里，到处都充斥了呛人的硫磺味……
第1043章 无人庇佑的耶路撒冷(第二更，求订阅)
“开花弹！土耳其人也有开花弹了！……快，卧倒！”
几乎是在看到一道道烟迹从耶路撒冷城内升腾至空中，那着那一道道白色的烟迹呼啸着向着自己这边砸来时，战壕里的军官们就对士兵大声喊叫着。战壕里士兵纷纷躲在战壕中，下一瞬间，剧烈的爆炸就在他们的头顶，身边炸响。在爆炸带来的震颤中，这些不远万里来到这里的战士们，甚至产生一种错觉，他们又一次坐上了海船，又一次在大海上摇摆起来！
土耳其人的反击可以说是迅速，在遭受到明军炮击的同时，他们就向城外的明军发起了反击，在城墙上的土筐掩体之中，那些土耳其炮手用垫木抬起了沉重的炮身，瞄准明军的阵地，除了一些十几磅的铸铁炮之外，耶路撒冷城墙上还有两门长达四米半的重炮，其实，这个时代的土耳其人凭借着高额的报偿，从欧洲各国吸引很多人才，其中就有铸炮专家，他们甚至能铸造重达十六七吨的巨炮，这种巨炮可以发射重达80磅的炮弹，不过这种巨炮，整个耶路撒冷不过只有区区两门而已。
虽然只有两门，可是当它们鸣响时，动静依然是惊天动地的，伴随着有如雷鸣的炮声，重达50斤以上的炮弹呼啸着朝着明军飞了过去。
面对明军的炮击，土耳其人最有效的反击，还是臼炮。在过去的二十年里，源自于大明的十八斤、三十六斤以及五十斤臼炮早就传回了欧洲，这种发射爆炸弹丸的短管臼炮，虽然准头一般，可是凭借着其威力，再加上轻便灵巧，仍然深受各国的喜爱，土耳其当然也是其中之一。在几年前平定叛乱时，土耳其更是用大量的臼炮给地方叛乱帕夏以致命的打击。
而此时，那些二十四磅、四十八磅的臼炮因为有着弹道弯曲、能从掩蔽物后实施射击的特点，可以部署在的城墙后方来轰击城外的目标，相比于野战炮，臼炮尽管身管很短，但发射的速度却很快，几乎是野战炮四五倍之多，伴随着一阵阵震耳欲聋的雷鸣声，在短短几分钟内，就有数百发炮弹落在了明军的阵地上。
对于这样的炮击，牟国喜和他的弟兄们还是第一次享受到这样的炮火，这种像是在波涛中起伏不定的感觉，更是觉得新鲜。但是谁也不觉得这滋味好受。
“这帮狗杂种！这炮咋打的这么狠，要不是队长看到天上的烟迹，估计咱们非得交待在这……”
抱着步枪趴在战壕里的许有财吐出嘴里的灰土后，嘴里不停地咒骂着发射开花弹的土耳其人。
“就是，他么的，土耳其人的炮火什么时候这么猛了！”
“龟儿子的，炮兵怎么还不把土耳其佬的大炮给压下去！”
在抱怨声中，一颗榴弹炮弹落在离他们十几米的地方，那个炮弹并没有立即炸裂开来，而是在地上旋转着，木制的信管“嗤嗤”的吐着白烟，土耳其人的引信设定的时间并不准确，炮弹就这样像地老鼠似的转了两三秒后，猛然炸裂开，在爆炸的瞬间，一阵冲击波裹杂着泥土碎石呼啸着涌向战壕，泥土“哗啦啦”地落在战士们的碟形盔上，然后再落下来。
在他们附近，紧接着又落下了几发炮弹。剧烈的爆炸声，让他们纷纷的抱紧脑袋趴在战壕里，有的人因为没做稳给直接给震倒在地上。牟国喜的耳朵，更是被震的有些痛，他的两只手掌紧按住耳朵。
一个烟柱接着一个烟柱，从地面上腾起，卷挟着泥土、碎石，飞扬到半空。相比于土耳其人的反击，明军的炮击更为猛烈，尤其是火箭炮就像急风骤雨一般的倾泻下来。瞬间的功夫，西城的房屋、树木、花草，大地上的一切，都在剧烈的爆炸中被变成了一堆堆废墟。
突然，战壕里猛然传来一阵冲击波，尽管只是一股气浪，但和头顶上的却不同，它是直接在战壕中横雪过来。在硝烟弥漫中，战壕里传出了叫喊声。
“有炮弹落到战壕里了！”
牟国喜伸头朝远处望了望，透过硝烟可以看到战壕里躺着几个弟兄，落在战壕里的炮弹爆炸后，直接夺去了他们的生命，在土黄色的泥土中，他们的周围都是血红血红的，在附近的土堆上，几截断臂断腿搭在土堆子上。
看着弟兄们抬着受了伤的兄弟沿着壕沟运送出去。牟国喜的心情突然变得有些纷乱，或许他渴望着在战场上立下军功，然后在军队中拥有他的一席之地，可是面对死亡，他却突然感觉有些紧张，他没有被敌人的炮弹打中，这让他感到幸运，但同时，他也真正体会到了死亡的威胁。
死亡，并不是空洞洞的言语，什么“忠烈祠再相会”，什么“为君死”。过去的那些豪言壮语，突然之间，似乎就要变成现实了。
“我是害怕了吗？”
牟国喜的心里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他很想带着他的全队的弟兄，冲到战壕外面去，杀上耶路撒冷的城头，和土耳其人厮杀一番。可是现在，他却只能坐在这里，任由土耳其人炮击。
这时土耳其人的炮弹又在纷纷倾泻下来，听着空气弹片的呼啸声，他的这个念头又消失了。
“怎么样？”
有人低声问道。
牟国喜轻轻地摇摇头。
“那边死了不少人。”
朝着战壕的弟兄看去，牟国喜一把拿出了短铲，说道：
“把我们的工事，再挖深点！”
大伙都知道旁边的弟兄吃了敌人的炮弹，于是纷纷加深战壕，似乎所有人都觉得，深一点总安全一些。但是谁都知道，那些从天而降的臼炮炮弹，几乎是垂直的方式落下来的的，只要落下来一颗就够了！就够他们去见阎王的了。
也许是因为明军的炮火更猛烈，让土耳其人遭受了严重的损失，在炮击持续了一个小时后，土耳其人的炮弹就越发的稀疏起来。
其实，土耳其人的炮火并不是因为他们遭受了多么大的损失，而是因为明军的炮击给这座城市带来的损失是前所未有的，
作为这座城市的主人，穆夫提·法鲁克几乎不敢相信他眼前所看到一切，在有如雨点般的炮弹中，城市在震颤着，一座座建筑在剧烈的爆炸中变成了废墟，成千上万的人们在硝烟中逃窜着，而真正让他恐惧的并不是那些在硝烟中被炸成碎片的人们，或许在他的眼前，许多人都倒在血泊中，在血泊中挣扎着、哭喊着，可这压根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真正让他恐惧的是，在他的眼前那座大寺也被炮弹击中了，巨大的半球形的金顶被炸塌了一大块。
瞬间，穆夫提·法鲁克就傻了眼。
“那，那，那可是圣迹啊……”
即便法鲁克家族不是从萨拉丁时代就统治着这座城市，即使穆夫提·法鲁克不是这座城市的主人，任何一个人都知道那座大寺是何等神圣的地方。
围绕着大寺里的那个石头，有着太多的圣迹，而现在大寺却在炮火中挣扎着，突然，伴随着一阵剧响，那个原本在太阳底下熠熠生辉的金顶在硝烟中消失了……
“没，没有了……”
在这一瞬间，穆夫提·法鲁克的眼中尽是绝望，不但他如此，就连守卫城市的那些人，一个个也都跟着傻了眼，他们甚至惊恐的祈祷起来，祈求先知原谅他们没能守卫好圣地。
在他们的祈祷声中，在一声剧烈的爆炸声中，正在祈祷的人们听到到城墙那边传来的声音，“轰”的一声，似乎有什么倒了下来。
那些祈祷的人绝望向着城墙看去，尽管浓密的烟尘让他们根本就看不到那里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们的心里立即浮现出一个念头——他们被先知抛弃了！
在那滚滚烟尘之中，惊恐的喊叫声由远而近传到所有人的耳中。
“城墙塌了！”
在这一瞬间，已经没有任何人再去怀疑他们被先知抛弃的事实了，要不然城墙又怎么可能会坍塌呢？
第1044章 狂热的西班牙人(第一更，求订阅)
城墙塌了！
长时间的炮击，尤其是攻城炮打出的炮弹就像一个个巨锤似的，不断的敲击在城墙上，终于，金门一侧的城墙在不断的炮击中，猛然塌陷下来，看似坚固的石质城墙，瞬间就塌出了一个足足有几丈宽的口子。
城头上的守军，瞬间就傻了眼。在这一瞬间，他们甚至认为这是先知是在惩罚他们，以至于在长达一两分钟的时间里，他们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是跪在那里祈求着神原谅他们。
“快，快，中国人要上来了！”
穆夫提·法鲁克手指着缺口对部下大声喊道。
“阿米尔，快，率领你的人，堵住缺口，不要让中国人有机会冲上来！”
看着塌陷的城墙，穆夫提·法鲁克的额头上冒着冷汗，在这一瞬间，他似乎有了一种觉悟，也许今天将会是法鲁克家族对圣地统治的结束，从萨拉丁时代，他的祖先就一直统治着圣地。甚至他的家族也被称为“圣地守护者”。
而现在，法鲁克家族似乎将要失去这一荣誉！
没有了这个头衔的法鲁克家族还剩下什么？
一无所有！
既然注定要一无所有，那就争取死后的荣耀吧！
“圣地的子民们，在城外的是来自异国的异教徒，他们攻进圣城之后，不仅会杀死我们所有人，强迫活着的人改信异端，他们还会摧毁这圣地里的一切，你们……你们每一个人都要拿起武器，保卫圣城……”
作为“圣地守护者”的穆夫提·法鲁克大声的呼喊着，他甚至手指着大寺，用残酷的现实提醒着人们，那些异教徒干了什么。在他的鼓动下，怒火在惶恐不安的人们心里点燃起来，愤怒的火焰吞噬了他们的理智。
他们在那里叫嚷着，呼喊着口号，这一刻，死亡对于他们而言，已经成了微不足道的事情了，他们甚至恨不得立即死去，死去，在天堂有先知给予他们的赏赐，即便是地位最低的人也有八万个侍从，也有七十二个妻妾，她们的皮肤白皙的好像蚌肉一般。甚至她们每天都能重新生长，可以常为处女……
死亡，就是先知给他们最好的赏赐，无论是贫者，还是富者，此时都变得异常的狂热，他们两眼通红的望着城外的敌人，此时在他们的眼中，城外的那些敌人，就是他们通往荣耀天堂的垫脚石，就是他们前往天堂的必经之路。
荣耀并不仅仅只是属于他们，同样也属于城外的那些人，或许对于牟国喜他们这些明军来说，压根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圣地情绪”，更感受到不到那种特殊的荣耀，但是对于城外的西班牙人来说，他们无一例外的都陷入宗教狂热之中，和他们的敌人一样，他们同样也看到了通往天堂的道路。
这些西班牙人从抵达耶路撒冷城的那天起，他们就显得极为兴奋，对于他们来说，他们是在开创历史——自从萨拉丁灭亡耶路撒冷王国，占领耶路撒冷以来，五百年来，这是第一次，基督教的军队再一次出现在这座圣城上。
对于这些西班牙人而言，仅仅只凭借着这一刻，他们就足以骄傲的面对所有人，很少有人能够理解这个时代西班牙人的宗教狂热，或许是在黄金的驱使下，他们前往新大陆，但与此同时，在中美洲、在哥伦比亚、在波利维亚，在没有黄金也没有白银的地区，正是宗教狂热让他们坚持了下来。甚至也正是宗教狂热，让他们赶走了占据西班牙大片土地的摩尔人。
而现在，面对耶路撒冷，面对这座让所有的基督徒们都魂牵梦萦的城市，他们无一例外的都陷入了某种宗教上的狂热之中，他们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他们就是弥撒亚！
他们就是救世主！
是将这片神圣的土地从异教徒的手中夺回的天主战士。
在神父的弥撒中，那些跪在十字架前的西班牙人，他们无一例外的都在那里暗自发誓一定要夺取这座城市，一定要把这片天主的土地夺回来……
而且现在，这一刻终于要将临了，这正是他们期待已久的时刻。
“主的战士们，为了主，为了我们的信仰！”
战壕里穿着圣装的神父，将他手中举着悬挂有十字旗的十字架，指向了城墙。
在这一瞬间，那些西班牙人无一例个的都陷入了某种狂热的情绪之中，他们抓住自己的帽子，跪在那里，他们的眼神注视着十字架，注视着耶路撒冷，尽管无人说话，但是此时这里的气氛却是庄重的，同样也是微妙的。
即便是远处的牟国喜他们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他们或许并不信什么天主教，什么是基督，什么耶稣，不过就是洋人的神而已，咱大明神灵可多了，昊天上帝、西天如来、南海观音、海上的妈祖……随便拿出一个来，西洋人的主也不够看啊！
可面对这样的狂热，牟国喜他们却无一例外的陷入了沉默之中，盯着那些西班牙人，在这一瞬间，他似乎明白了为什么西宁侯会用这些西班牙人打头阵。
因为他们足够狂热！
他们会不计代价，不计伤亡的进攻，对于他们而言，死亡并不是终结，而是个人荣耀的顶点。
当然，最重要的是……打头阵，肯定会死人的，西洋人嘛，死的再多和大明都没有任何关系。明人的性命多金贵。
“主啊，保佑你的奴仆，保佑你的信徒，主啊！今天我们将光荣的去死！”
在做出这样的祈祷之后，只手提剑的小加斯帕尔伯爵就义无反顾的跳出了战壕，在他的身后，是一千两百三十六名“主的战士”，他们之中有西班牙人、也有一些信奉天主教的菲律宾土著，甚至还有一些葡萄牙人、荷兰人，这些异邦人都是在知晓西班牙人将去收复圣地时，作为志愿者加入的。他们不要军饷，不要荣耀，只是为了见证主的荣耀。
可以肯定的是，这一瞬间，狂热，注定将会笼罩着这片土地上！
第1045章 荣耀或者毁灭(第二更，求订阅)
“为了天主！”
“为了耶路撒冷！”
在西班牙人发起冲锋的同时，在他们的后方，明军纷纷端起了步枪，瞄准百米开外的敌人射击，相比于土耳其人使用的燧发枪那感人的精度，十三式步枪不但有着很高的精度，而且还有着无以伦比的射速，以至于不过只是照面的功夫，土耳其人就被打得抬不起头来。
“为了天主！”
身着胸甲的小加斯帕尔伯爵，剑指城墙大声呼啸道。
此时的他和其它的西班牙人并没有任何区别，冲在最前方的他，完全没有理会从前方打来的子弹，他的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杀上去，夺下耶路撒冷！
在他的身后，那些手持燧发枪的西班牙人，也怀揣着同样的念头，随同小加斯帕尔伯爵一起，叫嚷着杀向了耶路撒冷，杀向了金门左侧被炸塌的城墙，那个巨大的缺口就是他们夺回圣地的希望所在。
尽管城墙是塌陷了，但是也不过只塌了一半，大量的碎石在城墙两面形成了缓坡，这个满是碎石的坡道足足有五六米高，就在西班牙人冲到石坡下，在他们挥舞着上着刺刀的燧发枪冲上去的时候，突然，从土坡的上方传来一阵枪声。
在如此近距离的齐射下，西班牙人顿时倒成了一片，还不等他们还击，就有数以千百计的天方人挥舞着刀枪冲了过来。
“先知至大！”
那些穿着长袍的平民以及链甲的士兵，他们叫嚷着挥舞着燧发枪、长枪、弯刀，他们的双目通红，他们的神情狰狞，那怕是那些头戴头巾，满面白须的老人，他们也是叫嚷着，呼喊着，不顾一切的杀向西班牙人。
锋利的弯刀砍在西班牙人的身上时，腥红的鲜血随着刀身的抽动飞溅着，血花在空中飞舞着，腥红的鲜血刺激着那些人，让人们变得更加狂热起来。
刺刀，长矛、弯刀、长剑，在这片塌陷的城墙附近碰撞着，迎头碰撞在一起的人，无不是嚎喊着他们的口号，他们双眼通红的试图杀死敌人，杀死眼前的异端，对于他们而言，杀人是荣耀，而死去同样也是荣耀。
“为了天主……”
叫嚷着这样的口号，刺刀刺进了天方人的胸膛，还不等这个西班牙人笑出声来，一道白影划过，弯刀直接砍掉了他的脑袋，在脑袋将掉之前，那个西班牙人甚至收回了手，想要接住掉下来的脑袋，脑袋在空中旋转着，喷洒着腥红的血。
在那个天方人为杀死一个异教徒而欢呼雀跃时，身后的刺刀又刺穿了他的胸膛，在力量从他的身体散去，伴随着刺刀的收回，这个人倒下的时候，仰面倒在地上的他，那张脸上却浮现出了满面的笑容。
“天堂，天堂……”
或许，在这一瞬间，死亡的幻觉或者虔诚的认识，让他固执的相信，他看到了先知给他的许诺，他看到了八万侍者站在那里迎接着他，他看到身上的破旧的长袍变成了绫罗绸缎，他看到了那些相貌美丽的妻妾，敞开胸怀迎接着他，足足有七十二个人之多。
正当他想伸手去触摸那有如河蚌一般白嫩的肌肤时，突然，一只靴子出现在他的眼前，甚至还不等他反应过来，靴底就是狠狠的踩在他的头上，瞬间，脑袋在头枕着的尖石的顶撞下碎裂开来。
红白之物飞溅了一地，然后和着其它人的血顺着石缝流淌着，一直流淌到地上，干涸的土地贪婪的吸吮着这些人的血。
他们叫嚷着“天主”或者“先知”，在那里拼尽全力撕杀着，那些拿着弯刀的天方人为了能够砍到西班牙人，甚至主动的用身体迎着西班牙人的刺刀，在刺刀没入身体的同时，他们立即挥着弯刀砍了过去。锋利的弯刀砍掉了西班牙人的脑袋、胳膊，鲜血在喷溅的到处都是，而得逞的天方人也倒下了，带着笑容倒下的。
“先知至大！”
“为了上帝！”
在这片塌陷城墙下方，这些所谓的信徒们，在那里叫嚷着，呼喊着，砍杀着。没有任何人后退一步，而在缺口的另一面，源源不断的天方人，就像是洪水一样，从城市里杀了出来。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只提着弯刀，他们的年龄各异，但却都挥动着冰冷的弯刀向着那些西班牙人砍去，似乎在这一瞬间，历史又重新回到了将近一千年前，当绿色的风暴从沙漠中崛起的时候，他们手持弯刀一路杀向了两河流域，那里一座座繁华的城市在弯刀下变成了废墟，生活在那里的人们，或者被杀死，或者改变了信仰。
在那个时代，他们正是凭借着这样的狂热，席卷了大地，从富庶的两河流域，再到波斯，从波斯到中亚，从中亚到西域，从大马士革到开罗，从开罗到摩洛哥，从摩洛哥到伊比利亚，靠着这样的狂热他们曾席卷了半个世界，弯刀所到之处，似乎都被征服了。
这样的狂热，似乎是可以征服一切的，也是可以击退一切的。
从城市里涌出来的人，有老人、有少年，有壮年，他们的双眼通红，他们的神情狂妄，他们手中弯刀锋利至极。他们砍杀着周围所有的一切，那些拼尽全力的西班牙人，尽管同样的狂热，但是他们的数量太少了，或者说他们的意识不够坚定。
“为了天主！”
身着胸甲的小加斯帕尔伯爵，一边砍杀，一边咆哮，似乎只有如此，才能唤起他全身的力气。
持续一个小时撕杀，让他已经精疲力尽了，但是他却不愿意放弃，只要再加把劲，只要再努力一下，他就能攻进耶路撒冷，他就会成为圣地的解放者！
只要……终于，挥不动刀剑的他，一剑砍空之后，再也没有丝毫力气的他，只是靠着剑才支撑起他的身体，而一个天方人已经提刀朝他杀了过来。在那个天方人即将靠近时，小加斯帕尔伯爵随手从腰间拿起一支六响转轮枪，这是那位皇太子殿下送给他的礼物。
接连几枪打死了几个试图杀过来天方人后，小加斯帕尔伯爵绝望的看到，他的身边只剩下了五六百个西班牙人，端着燧发枪的他们，浑身都是血，他们自发的站在小加斯帕尔伯爵的周围，在这一刻，他们似乎都有了一个觉悟，要么夺下耶路撒冷，要么死在这里！
“爸爸，看到了吗？今天我将光荣的战死！”
小加斯帕尔伯爵兴起了剑，他的目光和周围的战士一样，坚毅而果决，没有丝毫的惧色。
在战场上，没有贵族，没有平民。
在死亡的面前，所有人都是平等的，或许这也是人世间唯一的平等。
“为了天主！”
“为了天主！”
所有的西班牙人都在这一瞬间，发出了一声怒吼，早就精疲力尽的他们，在吼出这一声怒吼的时候，似乎力量又一次注入到他们的身体，在他们中的很多人从脖颈间取出了十字架，亲吻着它。
这一刻，他们决心光荣的去死！
“先知至大！”
像潮水一样涌来的天方人，并没有给他们多少时间，在这些西班牙人千方百计的聚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又一次叫嚷着向西班牙人杀了过去。
“为了天主……”
面对蜂拥而上的天方人，那些被困在城下的西班牙人，都有了必死的觉悟。
就在小加斯帕尔伯爵和那些西班牙人决心去死的时候，突然，在他们的后方传来了一阵枪声。
枪声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