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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马脸微漾     雇我吧崇祯txt下载     雇我吧崇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06章、摸上城头的大明版特种兵

    即便山海关再大,十几万大军兵临城下,猬集在一起,再徐徐展开摆出阵型,那也不是一时三刻的事情。

    从午时开始,一直闹腾到日近黄昏,提心吊胆的城头吴三桂守军,盯着城下像密密麻麻的蚂蚁一般忙忙碌碌的李自成大顺军士卒,又是披坚执锐,又是人喊马嘶,又是整队布阵,又是东奔西走,好一阵忙乱,方才渐渐安静了下来。

    而这时,日近黄昏的大地,落日最后一丝余晖,也随着终于摆出了攻城架势的大顺军千军万马的消停而沉入弥漫而来的暗夜中。

    天色,不知不觉彻底暗了下来。

    黑夜如期降临了。

    城头上,无数的士卒,忍不住喘了口气,相顾骇然道:

    “狗日的闯贼,兵马也忒多了一些,直娘贼,从午时折腾到日落,这才摆出了架势来。”

    “可不是嘛,他娘的,别说他们是连京城都攻了下来的闯军,就算是一头头的猪,拱在城下一动不动,就是拿刀砍,都不知道要将他们杀到什么时候?”

    “是哦,方门头,等一下他们开始攻城后,我们肯定是要手脚发酸发麻,到时脱力再也抬不起手里舞刀弄枪的,就轮到他们翻上城头来砍我们了。”

    “别他娘的胡说八道,乌鸦嘴,你也不瞧瞧天色,你个狗日的钱串子,天都黑了他们还会攻城么?”

    “奶奶的葛锅筒,你是第一天来当丘八的,知不知道李自成的卒子是最会夜战的!”

    “唉,我说钱串子、葛锅筒还有方门头,你们都他娘的别吵吵了。省省力气吧,管他们攻不攻城两说,可人家现在已经开始埋锅造饭了,咱们的晚饭,还不知啥时候能吃上嘴呢?”

    大顺军,都已经开始吃饭了!

    也不知谁嚷嚷了一声,满城墙的人头,顿时应声纷纷探出头去,往下面一瞅——

    哎,他娘的,他们还真是一堆堆,一伙伙的,在城下各处开始挖坑、拾柴,埋锅造饭了。

    一时间,快要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里,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火光,以及在火光映衬下的炊烟袅袅,不时还能看见那一张张时隐时现的脸庞,一个个因为要开饭了而兴高采烈的样子。

    没过一会儿,城头下四面八方,全都冒出了阵阵饭香。

    咕咚一声,城头上,有人忍不住咽起了口水来。

    紧接着,此起彼伏的吞口水声,顿时响成一片。

    “不许看了,他娘的,都把脑袋给老子缩回来听见没——”

    随着一声吆喝,各处的百户,甚至包括有的千户,全都纷纷站了起来,捏着鞭子,在城头上来回走着,不时挥出一鞭子,唯恐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面,因为看城下闯兵吃饭而出什么娄子来。

    这时,在北门城门楼子上,一个帽盔遮盖住了大半张脸的黑影,忽然轻车熟路地爬了上来,在城头探头探脑地看了一圈后,随即蹑手蹑脚来到一堆士卒旁,在其中一人身上轻轻扯了扯。

    “邱二傻,邱二傻,你饿不饿?”

    邱二傻顺这声音,在城头黑暗的灯光里眯眼瞅了瞅,顿时吓了一跳道:

    “康老八、哦不,百、百户大人,你、真的是你吗?”

    康老八见他认出了自己,不由得松了口气,伸手示意他小点声后,跟着马上左顾右盼道:

    “邱二傻,你老实说,这堆人里面还有多少人是咱们原来的百户队里的老兄弟?”

    邱二傻一听,顿时了然,低头数了数,嘴里道:

    “老八哥儿,你运气还真是好,这堆人十几个里面,除了有一个是吴大人、哦不,是吴三辅派过来的千户安插的,其余全都是咱们原来的弟兄。”

    大概康老八也没想到他运气这样好,忍不住咧嘴笑了笑,忽然探手入怀,摸出方方正正的一块东西,塞到邱二傻手里道:

    “这天黑地冻的,饿着肚皮非将人冷死不可。快吃,这是保准你从未吃过的好东西!”

    邱二傻早就饿得肚子咕咕叫了,又是原来自己上官给的,自然也不疑有他,当即接过来,放到嘴里便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

    这一咬可了不得,吃出了味道的邱二傻,一下子瞪大眼睛,盯着自己的手愣怔道:

    “老八哥儿,你这、这是什么吃食,怎生这般好吃?”

    康老八哼一声,一边东张西望着,一边警惕地哼哼道:

    “好吃吧,比这好吃的我那里还有很多,而且可以让你们吃个够,每天吃,怎么吃,每天都能保证。”

    “怎么样,邱二傻,想不想天天吃这种好东西?”

    邱二傻名字傻,可人一点也不傻,嘴里一下子停下来,瞪着康老八道:

    “老八哥儿,你肯定是找着新东家了吧?”

    “你一个人敢这样摸回来,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就是一定有比吴家更厉害的人罩着你。”

    “你说吧,反正咱们原来是兄弟,现在还是兄弟。只要有更好的去处,俺邱二傻还愿意跟着你!”

    康老八一下子笑了,连连拍着胸脯道:

    “果然还是老子从前的好兄弟,二傻你放心,这次我遇见的新东家简直就是神人一个,跟了他绝不会错。”

    “你这样,现在马上去偷偷的跟其他弟兄串连一下,若还是相信我康老八,就让他们将那个掺进来的老鼠屎给干掉,然后我再露面给他们说清楚。”

    邱二傻答应一声,二话不说点头便去。

    不一会儿,黑暗中,影影瞳瞳的人堆里,便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咬耳朵声。

    紧接着,便有一声低沉的惨叫,但很快就被人给捂住了。

    康老八一听有门,赶紧扯下肩上背负着的包袱,将它抓在手上,邱二傻就摸了回来。

    “老八哥儿,老八哥儿,走,快快快,现在全都是咱们过去的兄弟了!”

    康老八自然也不敢耽搁,收起了最后一丝疑惧,一咬牙,扯着包袱跟着邱二傻俯身摸了过去。

    来到近前,就有几双大手伸过来,毫不客气地催促道:

    “百户大人,没想到那么多铁骑追出去,你竟然还能活着回来,更找到了新的好东家。”

    “就是就是,八哥,都是老兄弟了,啥也别说了,好吃的先拿来垫垫肚皮!”

    “没错,老八,邱二傻别他娘的是骗咱们,拿一块干巴馍馍当江南的果糕,让咱们吃过了才算数——”

    骗你们?

    康老八一下子笑了,手脚麻利地扯开包袱,将里面的东西一块块地往众人手上扔道:

    “狗日的,吃,赶紧吃,吃了若是还说骗你们,老子立刻扭头就走!”

第407章、泄密的纸片

    吴三桂押着叶臣、祖大乐又出来了。

    原本他已经在城头站了足足一整天时间,谁知李自成这次果然是气急败坏,几乎是倾巢而出,兵马太多,光是整理队形,展开阵型,从午时开始一直忙碌到日落,方才将他所有的攻城各部调度到位只等敲锣开战了。

    谁知,等到彻底天黑,吴三桂也没有等到李自成攻城的一声炮响。

    但李自成越是这样,吴三桂就越是心里犯嘀咕。

    要知道,李自成作为最后硕果仅存的十八家流贼中最大的两支巨寇,现在比盘踞在巴蜀之地的张献忠兵强马壮多了,而且还尤其擅长于夜战、夜袭。

    现在天黑如墨,几乎到处都是伸手不见五指,他就要排好了攻城架势,天黑了却安静下来,天知道他会憋着什么狠招。

    所以,吴三桂坐卧不安之下,索性又拽着叶臣、祖大乐再去四座城门巡视一遍才心定。

    又被揪着到处陪跑的祖大乐,不胜其烦,终于忍不住当着吴三桂面嘟哝了一句:

    “长伯,闯贼兵临城下,你去巡查理所当然,为何每次都要扯上我们,好歹我、我也是你娘亲舅舅啊!”

    吴三桂恶狠狠剜了他一眼,嘴里赫赫有声地冷笑道:

    “马上山海关城破,满城涂炭,我吴氏满门必定玉石俱焚,家都没有了,娘亲舅舅又算什么狗屁东西?”

    祖大乐顿时表情一呆,闷头不敢再多言半句了。

    很快,转过了几乎可以忽略的西门,吴三桂在数百家将、亲兵前呼后拥下,再次来到了北城门。

    等上城头,查看了一番城垛防务,又亲自捡拾了一遍横七竖八堆积在城墙内的无数城防器物,跟着过来的第一幕僚靳叶遂忽然嗅了嗅鼻子,命人将火把凑近,弯下腰身,从落石、檑木以及火油、石灰中,俯身拾起了一张五颜六色的纸片,举在眼前看了看,慢慢两眼一眯,嘴里哼道:

    “好奇怪的香味,好奇怪的纸片,咱们这城头之上,怎生会有如此奇怪之物?”

    说着,他忽然将手一招,随手叫过一名陪着巡查城防的副千户道:

    “这是你的管片吧,告诉我,这是什么东西?”

    现在的北城门,在吴三辅拿下了刘校望,最后又逼走了刘校望的亲信康老八并斩草除根,整个城门,百户以上的头目全部都是吴三辅的人。

    这个副千户也不例外,他盯着靳叶遂手上的纸片楞了一下,随即怔怔道:

    “靳大人好眼力,这么黑漆漆的竟能找到这样小的物事?只是这个东西,小的、小的也是第一次才看见,实在不知此乃何物,又是从何而来!”

    靳叶遂皱了皱眉头,忽然向左右示意道:

    “来呀,将他牙口撬开,你等拿着这纸片,先闻闻上面的味道,然后再上去两人闻闻他嘴里有没有这种味道!”

    副千户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几个亲兵扑上来,一把摁住,然后撬开他的嘴巴。

    两个年轻一些的亲兵,捏着自己的鼻子凑过去,在他臭烘烘的嘴巴旁使劲闻了闻,随即摇头道:

    “靳大人,他的嘴巴真臭,根本没有大人手里那纸上的香甜味道!”

    靳叶遂不由得眉头皱得更紧了,沉吟半晌,方才挥手示意放开那副千户,脸上阴晴不定地盯着他道:

    “这奇怪的纸片,就算是风吹来的,也是吹到了你的管片。”

    “废话不说,今日晚上,如若闯贼没有攻城,明早必须将此事弄清楚上报给伯爷,听懂了么?”

    副千户慌了神,欲哭无泪地咧了咧嘴,刚要叫苦,忽然转念一想,这不还有一个晚上吗,闯贼早晚肯定是要攻城的,到时随便找一个死鬼顶缸,还不是手到擒来!

    想通了此节,这副千户马上满口答应了下来。

    黑暗中,北城门墙根处,一双隐没在无尽夜色之间的眼睛,就像一头隐蔽在暗处随时准备致命一击的猎豹,一动不动地紧紧盯在城头之上。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藏匿在他家曾秘密购买在此处院落的刘校坚。

    原本还对吴三桂心存一丝幻想的他,在吴三辅对他极尽打击陷害之时,没有改变吴三桂在他心目中的英雄地位,就算后来吴三桂亲自出手,将他的同父异母的庶弟刘校望投入大牢,他也依然没有彻底想要与吴三桂决裂。

    然而,就在其父刘台山以关宁一线七大名门望族身份,被吴三桂强行“延请”前往刘宗敏十万大军来袭的路上去虚与委蛇,为吴三桂争取时间。

    谁知,却在最后被刘宗敏反将一军,命过山虎引军一千,同样也是强行“延请”名宿刘台山带路前往山海关与吴三桂虚与委蛇接洽受降事宜。

    结果,图穷匕见的吴三桂,再也无法伪装下去,只好彻底撕下最后一块遮羞布,在东罗城突然出手,准备一口吃掉过山虎及其一千兵马。

    可惜,过山虎不仅早有准备,而且过去本身就是一个赫赫有名的悍匪,在最后一刻不仅逃过吴三桂致命一击,还一路脱逃到不问和尚的庙宇处,与孟远不期而遇。

    随后,闻声而出的不问和尚,莫名其妙地出手不断示警,最终惊走了突然顿悟的吴三桂,过山虎也机缘巧合,被孟远彻底征服。

    而一代名宿刘台山,却在东罗城那一场突然暴起的混战中死于非命。

    后来不知怎么,就有一个传闻在山海关不胫而走,说是东罗城乱战中死去的富绅名士刘台山,其实是吴三桂为给吴三辅擦屁股以免后患,亲自下令对刘台山斩草除根,从而彻底灭绝其在山海关所有家族的根基。

    直到这时,一直将吴三桂视作自己一辈子准备去追随和效仿目标的刘校坚,这才如梦方醒,嚎啕大哭了一场,使重金将其父遗骨从东罗城捡拾而回,又在其灵前立下重誓,此生不杀灭吴氏满门决不罢休。

    也就在关头,刘校坚曾经的心腹康老八,带着孟远给他的秘密使命,潜回山海关本城,在最后一刻辗转找到了他,硬生生将他从近乎于自杀的刺杀行动中拦了下来,并将自己犹如新生一般找到了明主的经历及其使命,对刘校坚和盘托出。

第408章、食天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刘宗敏也对李自成突然停下来的巨大感到大惑不解,耐着性子又等了等,见他还是对自己发出最后一道兵符展开总攻军令,于是暴跳如雷,也懒得再管什么战前主将不得擅离职守的禁忌,翻身上马,气冲冲地又折回李自成的帅帐。

    “闯王,这都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火烧眉毛了,你怎么还是没有一点动静呀?”

    “哎呀呀,急死俺了,快快发令,今晚就趁着这副好夜色,一举平了这山海关好赶回京城,再去继续敲诈那些京官儿们!”

    谁知,李自成摸了摸自己的胡须,不徐不疾道:

    “汝侯,不急不急,且先坐下喘口气再说——”

    说着,张鼐就好像早就知道刘宗敏要来兴师问罪一样,赶忙亲手端过一盏酒,笑嘻嘻地递了过来。

    “侯爷,闯王特别交待了,今晚可以让侯爷喝上几口解解乏,同时也算一壮军威。”

    闻见酒香,嗜酒如命但却比郝摇旗要节制多了的刘宗敏,食指大动之下,却还是忍住没动,斜眼瞅着李自成道:

    “闯王这是何意,按兵不动不说,还要特许俺战前饮酒,俺可真是猜不透闯王了!”

    李自成一笑,捻着胡子道:

    “汝侯稍安勿躁,且听我细细道来——”

    “这一则是,当初本王让你将吴襄和朱慈烺都带在军中,以备不时之需。”

    “现在我十几万大军摆开决战态势,就差本王最后一声令下了,想必那吴三桂在城头之上也将此看得明明白白。”

    “故此,大军摆开了,战与不战皆在本王一念之间,但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才为上策,倘若吴三桂在本王这阵势前幡然醒悟,给他一点时间考虑,却又何妨?”

    “况且,咱们巴巴地将吴襄带过来,若是一点都不派上用场,岂不可惜,而且还白白带过来还养了他那么多日子?本王思来想去,决定再等上一晚,明早吴三桂还是没有回头是岸,就将吴襄老儿直接挂出去,推到阵前瞧瞧他怎么办!”

    刘宗敏直听得一阵愕然,忽然沮丧地长叹一声道:

    “闯王,两军交战岂能只打自己的算盘?”

    “吴三桂连北方建奴这样的蛮族都敢投降,一个小小的吴襄在他心里又能有多少分量!”

    “兵贵神速,我劝闯王还是少些幻想,尤其是对吴三桂这样根本对自己的祖宗都不会敬畏的无耻之徒,最管用的还是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啥也别说直接杀他娘的便是!”

    “再说了,万一天亮,吴三桂看着他的爹还是无动于衷,岂不是反而惹他笑话?”

    李自成一听,却又是莫名地一笑,神秘莫测地颔首道:

    “若是那样的话,本王一样也还是有手段等着他——”

    “不瞒汝侯,刚刚陈永福从北门传来一个天大的惊喜,说是有一个从前的北门守城官,因为被吴三辅构陷,最后导致整个家族分崩离析,家破人亡。”

    “所以,在我大军兵临城下之际,吴三桂这个曾经十分看重的千户守城官马上给陈永福在夜间射出了一封箭书,上面以血书写着愿为内应,随时在其曾经经营多年的北门反戈一击。”

    “有了这个不是小卒子的内应,我们岂不是又平添了一丝胜算?”

    真的假的——

    刘宗敏听得半信半疑,加上又是他一直比较信服的陈永福所言,倒也不愿胡乱猜忌,于是只好捏着鼻子点头道:

    “罢了,既然如此,那俺就回去再耐心等上半夜,瞧瞧天明时分,到底会不会有奇迹出现。”

    蚁穴虽小,足可溃堤,这样的事情,历朝历代不知发生过多少。

    刘宗敏信不信,李自成不想管他,但他自己对此却是深信不疑。其实,在他心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自从在皇帝的金殿上坐了下去,又在皇帝的后宫夜夜笙歌以后,连他自己都越来越感到莫名其妙——

    从前,那个杀伐果断,冷酷无情的闯王,似乎正在一天天变得优柔寡断,瞻前顾后,甚至都有些畏手畏脚不说,身上还不知不觉多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儿女情长起来。

    不过,每当他为之惕然而惊时,他却又总是能为自己找到最好的理由。

    就像这次,在十几万大军全都兵临城下,蓄势待发之际,他却始终不愿发出最好一道出兵的军令,而最直接的借口就是——

    吴襄都站在山海关城下了,为何不用用呢?

    不战而屈人之兵,古往今来,这是多少君王都在孜孜追求的丰功伟业啊!

    他,李自成,也更想忝列其中,概莫能外……

    临近深夜子时,整个山海关才开始派发当日的夜食。

    因为备战的缘故,自吴三桂以下各路大将,几乎都将眼睛盯在了城防之上,像这些吃饭睡觉之事,完全被他们忽略不计了。而等到各处怨声载道,纷纷要求下派饭食后,膳食官火头军头子又自作聪明地擅自揣测吴三桂的心思,不仅将当天唯一的一顿饭食分做了三六九等进行配给,而且还根据吴三桂排定的城防重要等级,把最好的饭菜第一给了东门城防,第二给了南门城防。

    等到饭菜到了北门、西门时,不仅饭菜全都冷冰冰的了,而且既无多少肉菜又没有半点油星。

    西门,本来就是四门城防最弱的,加上镇守主将又是郝摇旗这种只要自己有一壶酒喝,哪还记得别人吃饱吃好的大老粗?所以,西门很多底层军士,想到这边很可能不会遭受到大顺军的猛烈攻击,大多都是嘴上骂骂也就没事了。

    但是在北门,火头军这个管全军饭食的膳食官这一番骚操作,可就被八辈祖宗都被北门所有的大大小小军士翻出来骂了一个遍。

    “狗日的肥猪,自己吃的整日肥头大耳也就算了,这马上就要打生打死了,竟然还拿他这些猪食来敷衍我们!”

    “就是,操他娘的,吃了这一顿,不知明早太阳出来还能不能再吃到以后的饭,就拿这玩意对付咱?”

    “直娘贼,不吃了,不吃了,全都他娘的扔到城头上,教那些当官的瞧瞧!”

    “对,对对,他奶奶的,逼急了老子,等那些大顺军打上来,老子索性放他们上来不管了!”

    “嘘,曾雀儿,你他娘的小点声儿,这样说不要命了……”

第409章、变与不变

    听着城头之上群情激愤的士卒们,一个个毫无顾忌的叫骂声,邱二傻心里莫名的舒坦极了,一边悄无声息地抱着手里的美味埋头啃食着、品味着,一边在夜色中那点可怜的火堆映照之下,与他们这个百户所的一众兄弟们眉来眼去,交换着只有他们才懂得的一个个眼神,间或跟着四周的叫骂声,跟着装模作样地喊上两嗓子。

    现在,他们已经在康老八的串联下,全部都拜倒在手中奇妙美食的无尽感官享受中,加上对康老八这个老长官、老兄弟的本能信任,又有康老八一番巧嘴簧舌对孟远的吹捧和对他们未来美好前程的描述,在所有这些与当下饥寒交迫和孤城危机形势下形成的巨大反差,彻底死心塌地投向了孟远这边。

    可以说,这些士卒,只等着康老八从城外的某个神秘点转回来,到时振臂一呼,他们就会跟着在这城头起兵,对吴军反戈一击。

    然而,就像这些士卒一样,一直在等待着陈永福传来李自成发出总攻令的康老八,在焦急的刘校坚催促中,一连三问,等来的却是李自成暂不发兵,而是要等到天明时分,祭出吴襄这个他自以为的杀手锏逼吴三桂就范,倘若不行再发动总攻的消息。

    而陈永福给出李自成这样做的目的,听上去也是好像多么的悲天悯人一般——

    为了天下汉家儿郎,在外族面前,不再像野兽一样打生打死叫别人笑话?

    笑话!

    康老八还在琢磨这个消息到底是怎么一个状况时,刘校坚却早就一蹦三丈高,直接拔出腰刀怒吼了起来:

    “什么狗屁理由,直娘贼,老子是彻底看清楚了,无论是吴三桂,还是李自成,都他娘的是一丘之貉,没有一个好东西,还有——”

    话音未落,康老八忽然一扭头,瞪视着忽然发狂的刘校坚,脸上尽管还是原来兄弟的模样,但语气却完全就像变了一个一样道:

    “坚哥儿,神威将军乃是天人一般的存在,你可不能眉毛胡子一把抓地将他也跟着骂了进去!”

    刘校坚怔了怔,一下子有些冷静下来,立在那里怔忡半晌,忽然扯着康老八衣袖道:

    “老八,李自成贪生怕死,唯恐折损了他的兵马做不成皇帝,咱们自己动手。走,你去召集咱们原来的百户所弟兄们,我去后面叫我的家将和族人。”

    “两下加起来,虽然人数是少了点儿,但凑一凑总也还是能凑出两三百人。在大兵压境之际,内外联动,倒也能搅出点动静来!”

    谁知,一向对他俯首帖耳的康老八,这时却纹丝不动,像钉子一样定在原地,徐徐摇头道:

    “坚哥儿,你自己都做过这北城门主将,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这道城门有多么难攻。”

    “况且,现在这里早已不是一个千户所的事情了,吴三桂增派过来的瞿德道,虽然不过是原来根本不入吴三桂法眼的帐下二流战将,可毕竟是一员副将,底下三个千户所,直接跟着他过来一个千户所。”

    “你放眼好生瞧瞧,现在咱们别说两三百人,就算两三千人,若无城外里应外合之势,咱们单干根本就是送死!”

    刘校坚听了,忽然斜睨着康老八,大失所望地悲伤道:

    “老八,老八,你死了一回,果然已经不再是过去我认识的那个康老八了,变得我都认不出你来了!”

    康老八怔了怔,也是眼中忽然闪过一道旧时的光芒,不过他也就在一瞬间恍惚了一下,脸上马上又变得坚决起来,嘴里跟着道:

    “坚哥儿,现在世道变了,再也不是过去我们日日在里面行走的那个大明了,不变行吗?”

    “但是坚哥儿你没有发现么,我是变了,但却不像从前那样怎么变都变不出什么花样来。但这一次,我仅仅就是变了一下自己尊崇的内心,只是认准了一个人,一个理,很多人都开始对我说,康老八越变越好了,甚至很少再莫名地皱眉,叹气——”

    刘校坚突然大喊一声,抬起手道:

    “够了老八,你别说了,现在老子感觉面对面,连你说的话都有些听不懂了。”

    “我就问你一句话,现在我要杀出去,你到底跟不跟上?”

    康老八一下子沉默了。

    半晌,他黯然摇头道:

    “坚哥儿,这一次我不会再跟着你,而且我也不会让你去做这种白白送死的傻事。”

    刘校坚一听,惨然一笑,扭头便走。

    而康老八楞了一下后,果然是说到做到,一个虎步上前,伸开双臂抢前一步将刘校坚拦住。

    刘校坚顿时双目充血,瞪眼喝道:

    “康老八,你别忘了,当初是谁将你从一个人人踩踏的杂役卒子里挑出来,又是教你刀法又是赏你铜板,最后不仅在城里有了房舍,还做了百户?”

    话音未落,康老八也是双目赤红,口中同样炸雷般道:

    “你也别忘了,坚哥儿,正是因为有这一份恩情,我康老八拼死拼活地潜回城,拼了命地到处找你寻你,又如此不怕你翻脸地拦着你,老子为了什么?”

    “不错,今日你就算将老子杀了,老子也不会让你出这个门半步!”

    就在两人像一对公鸡一样互相瞪着眼时,随康老八摸进城来的一名新兵营战士,忽然出声道:

    “八哥儿,夺妻之恨,杀父之仇,是个男人都会咽不下这口气的。刘千户这样做,倒也有他的道理,只是时机不对而已。”

    “眼下李自成忽然变卦,改了他的作战方案,这就像我家将军说的那样,战场之上,本来就是瞬息万变的,咱们单独出征在外,也应该随机应变,不一定非要墨守成规。”

    “八哥儿若是实在拿不定主意,不如再去找一下那个城头上的邱二傻,让他寻个机会,将整个情况你写个东西,射出城外试试。”

    试试,你是说箭书么?

    康老八楞了一下,忽然摇头道:

    “射一封箭书倒是容易,可是射出去射给谁呢?”

    “你难道也糊涂了,咱们三个卫城混入闯营的三支火铳营,现在可全都攥在李自成的手里,连一个人都舍不得放出来给四座门攻城之用,咱们这一支箭书射给空气不成!”

    新兵营战士一笑道:

    “八哥儿,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第410章、打响第一枪

    游弋在夜色中的零星散骑,自然是李拾柴统领之下的,被孟远早就在预案中指定为整个山海关战局的总机动力量——

    由新兵连一百支八一杠中分出来的四十支八一杠为主体的双枪双马的新兵连第二分支(新兵连第一分支及其另外六十支八一杠,则是由罗恩生统领的整个山海关战局的总预备队作为主体,构建出的除【外族(鞑虏)兵团】之外人数最多的参战部分,其兵力在孟远建军以来达到了史无前例的六千之众)。

    李拾柴的总机动队,相当于拾遗补缺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所以其兵马不仅全部都是双枪双马,而且供给配属也都是一等一的,就连单兵对讲机,也罕见地配置到了小队层面(出征作战状态的小队,以三人战斗小组为主体构建而成,十个小组为一小队),其总人数也达到了一千二百人之多。

    罗恩生的总预备队(六千人),李拾柴的总机动队(一千二百人),构成了孟远在这场决定着这个时代最终走向的山海关战局之主体力量,同时也是他打向吴三桂与满清鞑子相勾结的第一个拳头。

    而总兵力高达八千八百人的【外族(鞑虏)兵团】,则是孟远预备的第二个拳头,同时也是他为这场战局构建出的一支相对于主体力量的黑暗力量。

    孟远相信,这支已经像孙猴子钻到了铁扇公主肚子里的成功回到并渗透到了多铎大军各部的隐秘黑暗力量,届时将会像一颗定时炸弹一样,出其不意地将多铎和他的十三万鞑子大军炸得措手不及,魂飞魄散。

    至于孟远以田见秀、唐通等派驻在外的原闯军名义,同样像鸠占鹊巢般回到并渗透到李自成阵营中的陈学武、宋黑子以及张二娃等三支三百人枪乔装假扮的新式火铳营,却是在临战之前,因为有感于对原来历史中结局的憎恶,他突然奇发妙想,临时打包出这样一支特别武装,特意送到李自成手里暗中助他一臂之力,去应付吴三桂与鞑子满清的联手。

    当然同时,孟远其实也想看看,当一代枭雄李自成,能从一个小小的大明驿卒做起,前期将一手烂牌打得花团锦簇,从一个小小的边地一路打到京师,不仅逼得皇帝不得不上吊自尽,更是连吴三桂都险些拜倒在他的脚下。

    若不是他夺取了京城头脑开始发昏,满清的天下很可能就是他李氏的天下。

    所以,孟远还是十分期待,在自己给他一份悄悄的助力之下,这个已经开始飘飘然的枭雄巨寇,能不能在山海关他的这个滑铁卢和走麦城之地,重新来一场惊天大逆转。

    如果李自成头脑开始重新像前期那样清明,敏锐,果敢,如孟远期待的那样顺利击败吴三桂与多铎联军,孟远甚至想,或许自己就索性不出面,在躲在后面看看李自成,在真正成为北地独霸后,他又会怎么做?

    所以老实说,孟远其实现在也是十分纠结的。

    但是千想万想,千算万算,孟远就是孟远预计到,李自成简直就像后世的国足一样,带着球好不容易到了人家的球门前,只差临门一脚了,他却忽然停了下来!

    奶奶的,听到李拾柴撒出去的游骑传回来的消息后,孟远直恨得牙痒痒的,一下子感觉李自成真的像国足在后世像一个笑话一样,他李自成也是山海关这场战局的一个大笑话——

    这叫什么?

    这就叫裤子都脱了,却有将一肚子的屎尿全都又憋回去。

    娘的,李自成果然像历史那样,自从占了京城之后,什么事都开始变味,做什么都像是吃屎都赶不上热的,好处全都让外族鞑子给拿去,最后让全天下的汉人,都变成了头顶一根老鼠辫子最后积贫积弱的近代世界的末等公民,险些就被开除了球籍!

    究其原因,东林阉党是罪魁祸首之一,皇帝崇祯是罪魁祸首之一,他李自成也是罪魁祸首之一!

    火冒三丈中,孟远很快将通话要到了李拾柴手上。

    “李拾柴,那个叫刘校坚的原吴三桂手下山海关北门千户,到底是什么人,给老子说说清楚!”

    一见孟远直接找到自己,竟然只是问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区区千户,李拾柴也是吓了一跳,赶紧将他从撒出去的游骑那里得到的有关刘校坚及其家族的零散信息,尽可能详尽地给孟远说了一遍。

    说完,他才小心翼翼地迂回问道:

    “将军,我擅作主张,将一些游骑散骑,悄悄派到山海关四大城门附近游弋,这件事做得还算对吧?”

    孟远一听就笑了,当即骂道:

    “好你个李拾柴,自从下了连队,别的本事没学到多少,这变着法的邀功求赏的套路,倒是学得炉火纯青。”

    “行啦,好就是好,你这一次做得确实不错,属于主动性很高的前线指挥员应有的优秀品质,继续保持下去,没准哪一天你真能独当一面,老子说不定到时给你一个封疆大吏做做!”

    李拾柴一听,顿时喜得心花怒放,赶紧回到主题道:

    “既然误打误撞做对了,将军,那接下来怎么办?”

    孟远沉吟了一下,于是断然道:

    “山海关北门里的那个原吴三桂手下千户刘校坚,他虽然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但他的家族尤其是其父刘台山,却还是很有名而且风闻也不错的一家人。”

    “只可惜了,他跟错了人,也认错了人,以至于让他自己乃至的整个家族都在吴三桂斩草除根的威压下遭受了灭顶之灾。”

    “不过,正因如此,刘校坚才可用,刘校坚的整个山海关家族才可用。”

    “另外,那个康老八也不错,以后也可以作为重点对象对其关注一下。总之这一次他们两人都不错,一个秉公墨守成规,一个不忘血海深仇。”

    “既如此,那就索性为我所用,让其作为整个战局的导火索爆发吧——”

    “你现在迅速调配人手,带足火器和装备,另外多配几个对讲机,想办法趁夜摸进城里,与刘校坚、康老八他们会合后,立刻在北门打响第一枪!”

    “具体作战方案,就由你全权做主吧……”

第411章、摸城头

    方碰山,林大河,两人都是在向阳城开建初期进入多次轮训、集训的新兵营战士,而且还是在孟远第一次“人口扩张计划”那次浪潮中,从山海关到京畿重地一线征召和选拔出来的兵员。

    现在向阳城早已初具规模,整个根据地更是一派欣欣向荣,“基建狂魔”般的大发展、大建设触角,也已延伸到了大河源头的起源处与流域交汇的那方燕山深处的小盆友,大集镇、大码头眼看就要落成竣工。

    而方碰山、林大河这些曾经不过是农夫、山民甚至流民、樵夫的大明人,经过在多轮军训、政训的洗礼之下,现在也早就想欣欣向荣的向阳城、根据地乃至大集镇、大码头一样,全都脱胎换骨,不仅在各方面变成了一个全新的大明人,而且也在新兵营严苛的考核、选拔制度中脱颖而出。

    比如这个略显腼腆的林大河,看上去木讷寡言,却是第七期轮训个人标兵,土木作业,画图作战,全都名列前茅,现在还做了新兵营第16预备连一名排长。

    而与林大河形成巨大反差的方碰山,则是个性张扬,性情豪爽,但却又像猛张飞一样粗中有细,同样也是多次轮训、集训的个人标兵,而且还是多次比武冠军,身手了得,现在是新兵营第11预备连一名连副。

    这次山海关三方大决战,孟远也是几乎将自己手中兵马倾巢而出。在构建和遴选以罗恩生的总预备队(六千人),李拾柴的总机动队(一千二百人),以及兀冒的【外族(鞑虏)兵团】(八千八百人)时,除兀冒兵团所需兵员因为都必须是外族相对特殊外,无论是罗恩生,还是李拾柴,都是自行在除新兵连之外的各营,根据各自所领使命任务和特性挑人。

    所以,有一度为抢人,罗恩生和李拾柴,还一度曾经红过脸。而方碰山因为相对出众,就是李拾柴抬出了自己曾经是神威将军唯一贴身侍卫这个金字招牌,才抢到手的。

    而方碰山反向选择李拾柴,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

    所以,现在方碰山总是将自己的梦想挂在嘴边,说什么有朝一日,他一定要成为将军身边最后选定的警卫连中的一员。如果可能,他还会去竞争传说中只有十八人的【加强班】名额,成为神威将军曾经描绘过的那种真正“军中骄子”。

    当然,他天天这么张扬,也是因为他的性格使然,不像跟他同样优秀的林大河,其实也早就在自己心里暗暗许下了像方碰山一样的梦想誓言,但却从未在嘴上表露过出来。

    现在,李拾柴放下对讲机,对孟远的指示沉淀了一下,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方碰山、林大河两个。

    不过,在一番思索后,李拾柴原本想二选一不是林大河就是方碰山,他俩儿谁上去都行。

    但是一张嘴,他却口不对心地直接将两人的名字都喊了出来。

    结果,一愣神之下,李拾柴马上意识到,率队趁夜摸上山海关城头,还真是需要两个人才行。

    而方碰山、林大河两人一个性子张扬,一个内敛沉着,正好是一对绝配。

    对于从山海关内部开花这样艰巨任务,两人同时上去无疑就加了双保险,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正好相得益彰。

    获悉自己今晚可以在全部一千二百人中挑选两百人,各领一个百人队摸上城头,到山海关里面与已经潜伏在其中的康老八会合,然后举兵打响第一枪,无论是林大河,还是方碰山,都是激动万分,赶紧行动起来,很快就选出了各自心目中最好的百人战队人选。

    李拾柴自然也不敢怠慢,在亲自对两百人仔细查看并叮嘱了一遍后,又郑重其事地将整个人选报给了孟远,获得首肯后,这才发令放行。

    而这时,天色早已过了之时,按照神威将军的那个时间标准,已经是凌晨三时,正是人最困最乏之际,摸城头的绝佳时刻。

    两百名全副武装的新兵营战士,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墙根下。

    在一处沟深草长处,在接获城内射出箭书的散骑辨认下,方碰山、林大河对视了一眼,双双确认这里就是康老八所说的他那个曾经掌控的百户所防区。

    于是,两条粗大的吊绳,在强劲的专用弓弩激射而出中,悄无声息地直接命中了三丈多高城垛。

    然后,在林大河、方碰山的亲自带领下,两个百人战队就像壁虎一样贴着城墙,一个个攀援而上,徐徐摸上了城头。

    这一次,为了不出任何意外,同时也为了实战考验一下新兵营的战力,孟远要求方碰山、林大河这两支摸城头的百人队,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暂不通知城内的康老八等人。

    若是连摸城头还要有接应,而且还是在已经准备反水的这个百户所防区,那这两个挑选出来的百人战队,还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呢?

    所以,无论是林大河,还是方碰山,不仅对神威将军的这个说法深以为然,而且心里也都憋着一股劲,同时两人还在暗中各自较劲,一样也存着看谁先摸上城头的一较高下的心思。

    自从射出了一封不知会不会有人收到的箭书,康老八就一直心里惴惴不安,连城头也不敢下了,直接藏身在他的这个原来的百户所里面,不时地眼巴巴地向城下看一眼。

    后来,实在熬不住了,康老八这才叫过他最信任的邱二傻,叮嘱了一句道:

    “二傻,老子困得实在不行了,就靠在这城垛边儿打个盹。你现在帮老子盯着点儿,不管有什么动静,马上大嘴巴将老子抽醒!”

    邱二傻一听乐了,咧嘴道:

    “八哥儿,真抽你大嘴巴呀?”

    “呵呵,那敢情好,可是俺可不敢真的抽,还是用这个捅捅你吧,而且还不用大声喊——”

    说着,邱二傻掉过他的长枪,用木头把子示意了一下。

    康老八艰难地睁了一下眼睛,忽然一脚踢在邱二傻的屁股上,然后指了指城内方向,嘴里骂道:

    “蠢货,你真是一个二傻,老子教你看的是城里面,你看城外面干啥子?”

第412章、较劲

    邱二傻摸了摸脑袋,忽然有些惶惑起来,探头看看外面的城头之下,又回头瞅了瞅城里面,一脸不解道:

    “八哥儿,你把俺弄糊涂了,俺到底是要看城里,还是要看城外呀?”

    邱二傻是个什长,晚间巡哨,身边也会带一个跟班,尤其是像现在兵临城下之际,他更不敢一个走夜道了。

    所以,旁边他的跟班,都跟着笑了起来道:

    “二傻哥儿,咱们若还是从前,当然得头朝外看着城外头。现在百户大人带着咱们另投明主,自然就要反过来,脑袋瞅着城里头,盯着的是吴三辅派过来的那个狗日的千户,以防他突然摸上来啊!”

    邱二傻哦了一声,忽然一脚踢在他自己的跟班屁股上,然后扭头瞅着哈哈大笑的康老八,挤眉弄眼道:

    “八哥儿,你现在还想困觉不?”

    康老八怔了一下,忽然摇头笑道:

    “你个邱二傻,果然是一个装疯卖傻的假傻子,怪不得城头的那几个寡妇都被你弄到手,只可惜了你那每月的兵饷,全都一个子不少地扔到了那些娘们的怀里去了!”

    两人一时间都不觉得困乏了,正说笑个不停,两个人影忽然从城墙外翻过城垛,一个鱼跃,将康老八连同邱二傻双双扑倒在地。

    就在感到两双大手就要一个掌刀劈下时,康老八突然福自心至,慌忙喊了一声:

    “我是康、康老八,鱼鹰,鱼鹰,可是渔夫来了?”

    鱼鹰是康老八潜伏回来时孟远随口给他的一个代号,然后又告诉他以后与他在山海关接头时的人,直接喊出渔夫即可。

    这家伙也没有看清两道黑影到底是从城外翻过来的,还是从城内拾阶而上的,所以也不敢明言,倒也急中生智,一下子想起了这个代号来。

    果不其然,鱼鹰与渔夫一喊出,两人顿时被放开,紧接着两双眼睛便逼过来,几乎是呼吸相接地凑到了他鼻子跟前,盯着康老八看了好几眼,方才笑道:

    “康老八,他娘的还真是你呀?”

    “奶奶的,幸亏你喊得快,再晚一点老子就得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将你打昏再说!”

    随着这道话音,城垛外开始有一个又一个地像鱼跃龙门般翻进来无数道黑影。

    康老八只看了一眼,忽然想起摁住他的这个黑影还没有回答他的接头暗号,不觉相顾骇然道:

    “这位兄弟,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来人一把松开他,呲牙笑道:

    “还不错,你他娘的还没有忘记反问老子——”

    “放心吧老八,既然是从城头外翻进来,除了我们这些神威将军的麾下飞将之外,还能有谁能这样上天入地?”

    “认识一下吧鱼鹰,还是按规矩给你一个渔夫的回答。老子真名叫方碰山,奉将军令入城与你会合!”

    方碰山?

    康老八借着昏暗的灯光看了看他,忽然下意识地扭头盯着城垛仍在鱼贯而上的人影道:

    “太好了,你们竟然是神威将军亲自下令摸进来的,这下咱们可就不用再怕了。”

    “敢问方兄弟,这次你们一下子上来多少人啊?”

    正说着,一个人影走过来,目光冷峻地瞅了一眼康老八,嘴里问道:

    “他就是康老八?”

    方碰山扭头看了一眼来人,顿时脸上放光道:

    “就是康老八,如假包换的康老八。”

    “哈哈,不过林大河,这次你可比老子慢了不少哩!”

    林大河瞥了一眼洋洋得意的方碰山,不徐不疾道:

    “你是第一个上来的,可是第一个上来管什么用呢,按照战术教程,你清理了面前之敌,构筑了足够接应后续登城队伍的桥头堡了么?”

    方碰山闻言,顿时一愣,一下子鸦雀无声了。

    半晌,他才恨恨地瞪着面前的康老八道:

    “都他娘的怨你,一听你是康老八,高兴之余,竟把最要紧的事给直接忽略掉了!”

    康老八一听,顿时有些黑脸,暗道你自己忘了自己的事情,却要别人给你背锅,算什么好汉?

    不过,正当他不高兴时,方碰山却忽然在他肩上重重一拍道:

    “老八兄弟,咱们输了第一阵仗,但毕竟你是老子第一个找到的,接着再将脸面挣回来就是——”

    “走,你已经不可能跟他林大河了,赶紧跟我走,咱们去找你说的那个刘校坚!”

    不过,说归说,方碰山扯着康老八在临走时,还是回头说了一句:

    “林大河,既然你已经抢筑了城头桥头堡,那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带着我的百人队直接去城里钻铁扇公主的肚皮去了!”

    林大河也不含糊,一边左顾右盼地连连指挥着他手下的兵抢占各处要隘,一边点头道:

    “收到了,方碰山,你只管去,这里就交给我了——”

    “你放心,在你打出信号之前,我这里尽可能地拖延暴露的时间。即使暴露了,也会坚持到你在城内打响之时!”

    原来,两人早就商量好了,谁先攀上城头,谁先构筑桥头堡,同时整合防守这段城头的康老八百户上百吴兵,谁先打入城内,都以实战发生为准。

    两人两队虽然暗地里较劲,但均以不刻意争功或抢占头名而贻误军机甚至坏了整个大事。

    听到林大河与方碰山两人之间的对话,跟着跑了几步的康老八也猛然反应过来,慌忙停下来,望着仍在震惊当中的邱二傻喊道:

    “二傻兄弟,你他娘的别愣着了呀,赶紧的,带着这些上来的兄弟,给咱们城头上的兄弟都认认脸——”

    “以后都是一个锅里搅筷子的亲戚了,别慌张之间,伤了和气!”

    噢,邱二傻这才醒悟,答应一声,望着方碰山挤出笑脸道:

    “这、这位大人,俺这城头有百多个兄弟,都是康百户事先联络串连好了的自家人,俺现在带大人过去先认认人吧,然后怎么办,全都由大人做主了!”

    对于邱二傻的这个态度,方碰山十分意外,也十分惊喜,点点头,不觉亲热地在他肩上拍了拍道:

    “多谢兄弟了,你跟康老八看了已经提前做了不少事,省了许多我们翻墙上来的手脚。”

    “你只管放心,跟了神威将军,你们绝不会后悔的,只会越来越觉得自己总算他娘的聪明了一回,哈哈!”

    邱二傻也跟着傻笑了一阵,随即下意识地探头瞅了一眼城下道:

    “大人,这么高的城墙,你们是怎么爬上来的,而且连一点动静都没有察觉,简直就像神兵天降一样?”

第413章、铮铮铁汉

    刘校坚一打开门,康老八便带着浑身的寒气,劈头就是一句道:

    “坚哥儿,这下你称心如意了——”

    说着,他一侧身,将后面隐在暗夜里的方碰山让了出来。

    陌生的脸庞,逼人的杀气,让蒙在鼓里的刘校坚吓了一跳,本能地就要拔刀道:

    “康老八,你、你竟然带了陌生人过来,果然还是将老子卖给了吴三桂狗贼?”

    话音未落,方碰山大步上前,一把摁住他的刀把道:

    “刘千户是吧?”

    “稍安勿躁,且先进去说话——”

    说着,他手底下用力,便将刘校坚往他自己屋里推去。

    这还了得?

    刘校坚也算是军中铮铮铁汉,而且战力一向不弱,过去曾经直面过鞑子草原铁骑精锐,创下过以一敌二,最后阵斩一人,自己仅被狼牙棒所伤全身而退战绩。

    也正是如此强悍,吴三桂才逐渐注意到他,并一步步将他拔擢到千户位子,还让他做了当时最为关紧的直面鞑子的北门守将。

    两强相遇,加上又是不明就里,刘校坚怎肯在眼前这个陌生汉子的推搡下示弱,当即也是一个千斤坠定住身形,与方碰山交握的手便跟着推将出去——

    这一较劲,方碰山忽然便像在推一面墙似的,嘴里不觉咦了一声,随即也是爆发出九成劲道,一下子将刘校坚推了几步出去。

    刘校坚脸一黑,也是跟着诧异地打量了一眼方碰山,嘴里同样咦了一声,腰间寸劲骤然而出,一个弓步,竟然又将方碰山出其不意地顶到了屋外。

    直到这时,康老八才发现两人双手交握,竟然是在斗力,不觉嘴里嘿了一声,叹道:

    “二位大人,这都火烧眉毛了,你们还有闲心打架?”

    说着,他出手搭在刘校坚臂膀上,借着方碰山的巧劲,一下子将刘校坚推进了屋子,然后马上指着他道:

    “坚哥儿勿恼,这位方兄弟就是我常常给你说的那位神威将军麾下,并非是旁人!”

    刘校坚这才冷静了下来,再次打量着方碰山,脸上慢慢挤出一丝笑意道:

    “原来是神威将军的人,失敬失敬——”

    “你们能在这时轻松进城,且城内没有一丝被惊动的迹象,已经足见老八此前所言不虚了。”

    方碰山也打量着刘校坚,心底暗自估摸了一下他的战力,却是一摆手道:

    “刘千户无须客套,我等此番奉将军令进城,就是要像孙猴子钻进铁扇公主肚皮,来他一个窝里开花。”

    “听康老八兄弟说,你曾经一度想单干刺杀吴三桂,不知刘千户现在手头上有多少人马,具体有何计策,可否先说来听听?”

    刘校坚楞了一下,扭头看向康老八道:

    “老八,这位大人怎么称呼,他是要——”

    康老八哦了一声,急忙打了一巴掌自己道:

    “看我这脑子,坚哥儿,此前我拦着你,就是不想你白白送死。”

    “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是将军亲自发令,而且很少赞赏你的这份勇气和孝心,加上形势需要,所以决定支持你的计划,不等李自成那边的攻城了,咱们自己先在城里烧一把火起来。”

    “奶奶的,城里一乱,将军说了,不信他李自成还坐得住!”

    原来是这样——

    刘校坚顿时大喜,冷不丁地一把攥住方碰山的手,眼睛一下子红了道:

    “多谢神威将军,此番若是能让我手刃吴三桂,还我山海关本来面目,让鞑子滚出关宁一线,我刘校坚指天为誓,从此追随将军至死不渝!”

    不是打架,方碰山对两个男人之间手拉手十分反感,皱了皱眉,赶紧甩开手,嘴里摇头道:

    “刘千户,你一下子说了太多心愿,怕是咱们这区区两百人一次性做不了。”

    什么,才两百人?

    刘校坚眼睛一下子直了,瞪着方碰山道:

    “方大人你不是在说笑吧,你们好不容易摸进城来,居然就进来区区两百人,这、这能干什么?”

    方碰山一听不乐意了,斜起眼睛道:

    “区区两百人,两百人怎么了?”

    “不过这也不怪你,在神威将军麾下,我们任何一支兵马都远非今日世人所能想象的,到时只会让你大开眼界,”

    “而且到了这城里又不是野战,打得乃是我家将军说的一种巷战。”

    “野战我们都能以一敌十,敌百,若论巷战,我们就更不怕了,来多少人都会教他们灰飞烟灭!”

    这听上去就像大吹法螺的牛皮话,顿时让刘校坚沮丧起来,一下子神情萎顿地摇头道:

    “罢了,罢了,左右不过就是这一百多斤,最不济让吴三桂狗贼再拿去就是,反正已然家破人亡,独活世上也是无趣!”

    说着,他忽然抱拳道:

    “方大人,若是进城的兵马真的只有区区两百人,刘某在此就多谢了,你们就不要动了,先行藏身在此处,待你家将军大军入城时再出去接应。”

    “我这边就不劳烦诸位,免得反倒贴上诸位兄弟的卿卿性命,况且你我萍水相逢,不沾亲带故,没得道理让你们跟着一起送死!”

    说完,他一招手对他其中的一个家丁道:

    “你去,带着这些城外的兄弟到后院,打开下面的地窖让这些兄弟们都藏进去,别忘了多备几日饭食。”

    方碰山一下子笑了,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向屋外的暗夜大步流星而去道:

    “刘千户,看来咱们也不用谈了——”

    “这样吧,你直接集合你的所有人手,也不用再挑什么时辰了,咱们现在就直接杀出去,杀他一个天昏地暗人仰马翻,顺便也让你瞧瞧厉害!”

    其实,从方碰山从城头下来的那一刻起,他们其实就已经可以开始动手了。

    因为他们只要进入山海关城内,任何地点都可以被视作抵达了目标区,随时都可以进行以扰乱城内民心和军心的任何行动了。

    若非想着还是要见一面刘校坚,尽可能将城内情况再摸熟一些,加上对刘台山及其家族被吴三桂只手灭绝命运的同情,方碰山早就下令开始沿街放火,制造恐慌了。

    因此,当方碰山一步跨出屋子,跟着追出来的刘校坚才发现,原来在屋子外面的黑暗中,竟然站满了黑压压荷枪实弹杀气腾腾的,穿着奇装异服全部都是手拿火器的士卒!

第414章、巷战

    望着前后脚跟出来的刘校坚,方碰山在黑暗中狞笑了一下,劈头问道:

    “刘千户,以你这条街巷为准,你指一下,哪边是平头百姓房舍,哪边是土豪劣绅大宅,然后再给你两个选择——”

    “要么,你跟着我们屁股后面,瞧瞧我们是如何在城里面打仗的,顺便可以拣点漏网之鱼尝尝鲜。”

    “要么,你们自己可以仗着地头蛇的便利,自己打自己的。”

    “但有一样,咱们各打各的,为了分清敌我,避免误伤,你们的人,必须每人胳膊上都得绑一条白布头。”

    刘校坚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毫不犹豫地气冲冲道:

    “我们关宁铁骑,冲锋陷阵从来没有说跟在谁的屁股后面的道理,方大人,你不用说了,我们自己打自己的!”

    说完,他扭身便走,走到一半,忽然又停下来,余怒未消地又扭头哼道:

    “还有,方大人,分清敌我,凭什么只要我们在胳膊上每人绑一条白布条,你们为何不绑?”

    方碰山笑了,一口白牙在暗夜里闪出点点白光道:

    “我们不需要,因为在所有当面之敌看清我们时,他们已经全都变成了地上的死鬼,那还看什么?”

    刘校坚气得已经彻底无语了,他实在无法想象,那个被康老八吹上天的神威将军,麾下竟然全都是喜欢吹破牛皮的兵——

    哼,等他们见识到关宁铁骑在大街小巷同样厉害的冲刺功夫,那时他们就知道厉害了!

    刘校坚冷哼一声,不想再多说一个字,转头将余火放在了始作俑者的康老八身上,怒目而视道:

    “老八,你是继续跟着我,还是去他们那边?”

    这一语双关的话,直接让原本在一旁就左右为难的康老八长叹一声,怔忡半晌,最后还是摇了摇头,看向方碰山道:

    “坚哥儿,他们毕竟是潜入城来的客,人生地不熟的,我、我还是到他们那边吧,哪怕做个路引向导也好。”

    望着转身进屋,就像再也不用鬼鬼祟祟藏身而开始大声吆喝着召集人手的刘校坚,方碰山忽然叹口气,抬手在康老八肩上拍了拍道:

    “识时务者,还是康兄弟你呀——”

    “不过,毕竟是我家将军嘴里问了一句的人,还是得护佑他周全一下。康老八,他们到底有多少人枪?”

    康老八想了想,掰着指头道:

    “算上他的死忠家将,还有一些退伍回去又跟过来的老军户,加上他们家族各处的庄户男丁,拢共有个三四百人吧?”

    “哦对了,这些人这一处院子肯定装不下,所以他们都分散在各处,现在召集起来也是个事。”

    方碰山点点头,沉吟了一下,想到反正到哪里都是搞破坏,制造恐慌而已,也就无所谓到什么地方不到什么地方了。

    想着,随即一抬手,指着一名班长道:

    “给你十个人,想办法摸黑跟着他们,若是万一出现他们无法应付的危急时刻,出手帮帮他们。”

    是——

    这名班长答应一声,随即点了十个人跟他一起消失在夜色中。

    康老八看在眼里,忽然上前对方碰山抱拳道:

    “多谢方大人,在下替我原来的兄弟们致谢,以后等战事了啦,我等请你喝大酒!”

    方碰山摆摆手,嘴里也不知真假道:

    “罢了,我做这些,也不是为你这个牛皮哄哄的原来的上官,而是为我自家将军。”

    “再说了,就算要吃大酒,恐怕你也请不起。不瞒你说,自从喝了我家将军的那种美酒后,咱大明已经再无酒可入眼入喉了。”

    “而你想要请吃大酒,非我家将军之烈酒方可。可你就算投军过去,一时半会儿你是不可能分到那种酒的——”

    说着,他忽然犹豫了一下,最后又大方地一摆手道:

    “罢了,康兄弟,看在咱们今晚这个缘分上,等平定了山海关之后,还是老子请你喝大酒吧,也好让你尝尝我家将军那只应天上才有的大酒!”

    却说北门镇守大将瞿德道刚刚迎来送往将吴三桂送走,好不容易喘口气,刚想坐下叫人摆上酒菜大快朵颐一番,还没坐定,就听外面无尽的夜色中,忽然传出乒乒乓乓与噼噼啪啪的声响。

    因为一夜无战事,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瞿德道,嘴里嘀咕了一声:

    “直娘贼,这都宵禁了,而且大晚上的,谁还敢出来放爆竹?”

    正哼哼着,门外的值守官跌跌撞撞跑进来,气喘吁吁道:

    “将、将军,大事不好了,就在刚才,北门四处游哨纷纷来报,说不知从哪里窜出无数奇怪的兵马,在我北门四处放火烧房点屋,而且还专挑那些深宅大院的富户和官吏的房子!”

    专挑官吏和富户的房子烧?

    非常时期,非常时刻,瞿德道腾地一下站起身,但马上就自作聪明道:

    “哦,知道了,莫不是那些城头的卒子们因为一天都没有吃上饭,等饭来了又放的太晚,心生怨恨,便跑到街上来泄恨吧?”

    想着,他不由得松口气,大喇喇地挥手道:

    “教帐前中军校尉带几百个中军营兵卒上去弹压一番,不过不要发生对杀,驱散他们,只要主动回到城头的,概不追究!”

    谁知,话音未落,院外负责看家护院的亲兵头子便一头冲了进来,惊慌失措道:

    “快快快,将、将军,赶紧跟我们走——”

    瞿德道也慌了,顿时跳起来道: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亲兵头子张嘴骂道:

    “刘校坚,还不是那个刘校坚,这厮隐藏得好深,好紧。前些时三公子翻遍了北门都没有找到他。”

    “谁知道,奶奶的,等将军你过来临时镇守了,他却冒了出来,这、这不是专跟将军你过不去吗?”

    一听是刘校坚,瞿德道顿时长舒一口气,脚下也没有刚才那样慌乱了,甚至仰脸张望道:

    “果真是刘校坚么?”

    “老实说,他家的遭遇,尤其是他老子刘台山还是很教人唏嘘的,好端端的关宁名门望族,为啥要去通贼呢,唉——”

    说到这里,他从忽然想起来一样,转头不屑一顾道:

    “对了,既是刘校坚,他一个穷途末路之人,手底下能有多少兵卒,还用得着本将怕他么?”

    “去,将左营耿参将叫过来,命他点起八百铁骑,跟本将出去瞧瞧!”

第415章、铁骑合围,一二三

    出来一看,不仅耿参将笑了,就连方才被突然城里出现了乱兵而吓得昏了头的中军值守官也笑了:

    在无数灯笼映照下,三四百个身穿各种衣衫,手执各种刀兵,有的甚至还拿着棍棒的乌合之众,在刘校坚的带领下,刚刚冲过了几条街巷,就被突然杀出的八百铁骑堵在了巷子里。

    一个个衣衫褴褛,看上去饥荒交迫,被围住后更是张皇失措,没有半点关宁铁骑曾经的雄风,简直比一群流民还不如!

    望着满脸悲愤地瞅着自己的刘校坚,瞿德道因为此前多年受过刘台山及其家族的恩惠,所以到底还是心有恻隐,忍不住暗中摇了摇头,有心喊一声贤侄,却又心知刘家大案已经变成了吴三桂亲自出手,再无任何转圜的可能。

    所以,他这一支关宁望族,怕是从此要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样的话,他家从前的那点恩惠,与自己的小命和前程而言,那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瞿德道掂量了一番后,于是索性彻底变脸道:

    “刘校坚,你也曾是山海关赫赫有名的守关战将,比任何人都清楚山海关对我等是怎样的性命攸关。”

    “你今日趁乱啸聚,意欲浑水摸鱼,就凭你这点人马,简直就是白白送死。”

    “看在过去同为一军袍泽份上,你就不要徒劳挣扎了,放下刀枪,本将可以冒些风险在伯爷面前为你求情一二,别的不敢说,留你家那个如花似玉的妹子当做最后一点血脉,应该还是有可能的!”

    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顿时让刘校坚满面涨红,抬手便是戟指破口大骂道:

    “瞿德道,你个老贼!”

    “本来你出兵倒也没错,这是任何一个行伍的本分。可是你他娘的却落井下石,满嘴喷粪,不留一点口德,昔日在我家拿吃拿喝从不脸红,今日竟是以这样的报偿对我们么?”

    瞿德道听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渐渐怒不可遏,对耿参将直接挥手道:

    “上啊,直娘贼,愣着两眼看戏呢?”

    耿参将吓了一跳,以为瞿德道还要假惺惺地跟刘校坚搭讪一会儿哩。

    要知道,刘校坚家里是名门望族,他本人其实名头也不弱,尤其是军中,他的马上刀弓俱佳,而且还曾一人对敌两个鞑子铁骑精锐,还能阵斩一个,全身而后,还真不是随便相与的。

    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与吴三桂及其家族相比,他就不是个儿了。

    唉,谁叫他家出了一个如花似玉一点也不比秦淮八艳差的祸害哩……

    耿参将也不知是为了谁,暗自叹息一声,催马上前,将手中大刀一横,阴冷地看了一眼刘校坚,暗道他连瞿德道都骂得狗血淋头,还是直接上吧,八百匹战马的铁蹄,不信他还能飞天!

    刘校坚一看,顿时傻眼了——

    步兵对上骑兵,就像羊群对上虎豹。

    娘的,要命的还是他这一群人马,连个长枪手钩镰枪都没有,这仗可怎么打压?

    而且这耿参将,也是往常的军中熟人,怎么一言不发,上来就直接拿出这最阴狠的招对付曾经同为关宁铁骑的袍泽!

    刘校坚绝望地摇摇头,莫名地回头看了一眼,一丝悔意闪过,口中终于不忍道:

    “弟兄们,是我害了你们!”

    “原本算计着趁黑夜行,依托房前屋后,咱们就算人少总也能造出点声势来。谁知刚一上来,就被铁骑合围。”

    “这仗没法子了,你们不过是受我蛊惑,扔了刀枪降了吧——”

    说着,他横过掌中长剑,仰天凄然一笑,就要刎颈自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清亮的哨音响起,夹杂着突然暴起的炒豆般急促的枪声,堵在刘校坚他们身后的一堵墙般的铁骑阵脚,瞬间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紧接着,一声召唤就像夜晚的明灯一般喊叫了过来:

    “刘千户,还有其他愿意过来的兄弟们,怎么还愣着呀?快快快,向我靠拢,向我靠拢啊!”

    很明显,这虽然坚定但却异样急促的喊声,自然也透露出了他们那边的一丝不安和急迫。

    不管怎么说,面对近在咫尺的八百铁骑,换了谁,都轻松不了!

    原本傻在刘校坚两旁的心腹家将,终于反应过来,慌忙一把夺下刘校坚手里的长剑,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将他拖拽着,就向那个豁口没命地跑去。

    而在这时,求死的**,终于战胜了心如死灰的绝望,刘校坚忽然自己跑了起来,便跑便疯了一般哈哈大笑:

    “弟兄们,跑哇,快跟着跑啊,能从八百铁骑合围中跑出去,就算马上再被追上,这也是了不得的本事了!”

    而豁口外的枪声还在继续。

    同时,这道被撕开的口子,在一阵阵急促却又井井有条的枪声之下,也在一点点地被撕裂得更大,更广。

    最后,就连原本已经准备投降的少数人,也再次转过身来,掉头跟了上来,被这一阵出其不意的排枪打懵了的铁骑,方才从慌乱中醒过来。

    在耿参将的怒声喝骂之下,在豁口处两百多铁骑,终于从慌乱和震惊中稳住了阵脚,并且很快又排成了冲锋队形,有的挑起手中的火把,有的高举长刀,在摇曳的火光之间,踩着地上被瞬间放倒在地横七竖八的战马和尸首,呼啸着向枪响处冲刺过去。

    看到刘校坚退了过来,领队的新兵营那名班长,左右看了看,随即一咬牙道:

    “刘千户,你们赶紧往回跑,尽量贴着房前屋后,千万不要图快跑到了街面上,那样只会送给别人当骑兵的靶子劈砍!”

    刘校坚愣了愣,这才发现救下他们的,加上这个说话的头头,竟然才区区十一人而已,顿时愣在原地,连连摇头道:

    “我们跑了,你们怎么办?”

    新兵营班长狞笑一声,砰地一声打出一枪后,忽然从肩上摘下又一支看上去更加精致的火铳,嘴里恶狠狠道:

    “你们走你们的就是——”

    “当面几百个铁骑,的确是我们这区区十一人无法抵挡的。但是你别忘了我们曾经说过的话,野战不怕,巷战我们更不怕。”

    “有神威将军赐下的这把神枪,再有这两旁的房前屋后作掩护,这些看似气势汹汹的铁骑,在我们面前同样还是一个死,唯一的区别,不过就是时间拉长一些而已。”

    说完,他头也不回道:

    “弟兄们,咱们现在有两杆新兵连八一杠,现在不要慌乱,迅速散开,进入这一侧的房舍,以两杆八一杠为主体,展开教程中的巷战模式——”

    “注意了,现在我马上就要扔出将军所赐的那种惊天手雷,这就是咱们今晚摸进城里最大的底气。”

    “我喊一二三后,全体都要闭眼同时屏住呼吸,训练课上你们也是见识过厉害的,千万不要被自家的宝贝给误伤了!”

    惊天手雷,天呐,他们、他们手中这些指人就倒的火器,怎么这么多呀?

    刘校坚愣住了,心底终于恍然大悟道:

    怪不得之前那个方大人说他们是无敌的,原来是胸有成竹啊!

第416章、凶狠而勇猛的班长

    惊天手雷,其实就是孟远随身军火库里寻摸出来的那种傻瓜式步兵手雷。

    这其中,孟远发现,随身军火库里这种手雷,竟然品类、型号还莫名其妙的十分齐全,什么震爆弹,烟幕弹,碎片弹,几乎应有尽有。

    考虑到山海关大决战中,真正进行野战浪战,同时又有大兵团对冲这样的大场面,自己手中的那点兵马根本不可能真正参与进去,同时更不可能丢进去九死一生出来所剩无几。

    所以,等到自己真正出手时,前期很可能就是大范围的单兵巷战。巷战都是游兵散勇,拼的是单兵素质和手中的家伙。

    所以,一看见自己随身军火库竟然还有这种玩意,孟远马上毫不犹豫弄出来了一批,也不管此后【水滴】会给他漫天要价付出什么样的代价,直接给顶在最前面的李拾柴部紧急调运了过去。

    当然也不是人手一枚,那样的话,一旦被虚空中的那些家伙漫天要价,好不容易攒起来的一点家当非破产不可,另一方面也的确不需要。

    所以,到了李拾柴手里,经他根据轻重缓急再一分配,正好到了以三人战斗小组为编成的三三制班排上,每名排长人头六枚,每个班长人头三枚。

    如此算下来,在李拾柴现在的军中,这种手雷的数量全部加起来也是数量惊人的。

    所以现在这名新兵营班长,手中正好就有三枚这样的手雷。

    不过考虑到毕竟面对的是同宗同祖的汉人,吴三桂数典忘祖投靠了外族,并不代表他麾下的所有汉人都像他一样丧失了本性。

    因此,孟远终究还是心生恻隐,在配发这种已经远超这个时代太多倍杀伤火力的手雷时,还是收敛了不少——

    排长这一级,六枚手雷中只给两枚真正的高爆杀伤弹。

    班长这一级则一枚,并且严格划定了使用范围。

    面对如此众多关宁铁骑,这名本来就是狠茬子的新兵连班长,自然是毫不犹豫地就用上了手中唯一一枚高爆杀伤弹。

    不过,他可不是慌了手脚地胡乱使用,而是头脑极其冷静地在打出一阵排枪后,引军贴着一侧房舍墙根倒退着,还忙里偷闲将短暂击溃,很快又重新策马逼上来的铁骑阵势,看清楚后,方才飞速摸出了一颗手雷——

    而这颗手雷,仅仅只是一枚震爆弹。

    单从这一点,就能看出这个新兵连班长的单兵素质,已经高人一头。

    因为按照孟远在多次轮训、特训的亲自教授之下,多种手雷只有在混合使用时,才会爆发出一加一大于二的毁伤和震慑效应。

    所以,这一颗震爆弹丢出去,将会制造出三十米范围的震荡效果。

    在此范围内的所有敌人,都将在那一瞬间被彻底炸懵。

    紧接着,他再适时地扔出手中的高爆杀伤弹,一颗手雷,在关宁铁骑猬集在狭窄的房前屋后之下,将很有可能将毁伤面积之内的所有敌人瞬间清空。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在第一颗震爆弹炫目到不可逼视的光焰之下,三十米内所有的铁骑,全都两眼发黑,耳中全部嗡嗡作响,胯下战马,更是嘶吼连连,横冲直撞。

    然而,前面是房屋,后面也是房屋,原本可以在空旷原野纵横驰骋的战马,到了这时反而成了最大的障碍和靶子!

    刹那间,人仰马翻,一个个头晕目眩,东倒西歪,就想跑路,也是无法睁眼——

    第二颗真正恐怖的高爆杀伤弹,这时如约而至地落了下来!

    而这一次,入眼处,仅仅只是一朵小小的蘑-菇-云。

    以及蘑菇云之下,就像刀耕火种之后的寂静荒野,空空荡荡,再也看不见犹如草木般林立着的一匹匹战马,以及战马上曾经鲜活的耀武扬威的骑士们……

    原本本能地逃出被撕开的豁口,而继续撒丫子奔逃的刘校坚等人,突然被身后这一幕惊呆了,在死一样寂静的那片空地上,怔怔地瞅着,看着,想着,紧跟着几乎所有人都扑通一声跌坐在地,就像自己被那样杀死了一样开始纷纷颤抖不已。

    因为,让他们更恐惧,也更惶惑的,还是接下来的场景:

    近两百人被炸得东倒西歪,七零八落,但在更大的铁通合围之外,却有更多的关宁铁骑因为房屋和视野的缘故,虽然听到枪声不断,甚至还有两声极其诡异的炸雷声,但目及所处,并未亲眼见到那地狱般的惨状,所以一拨拨铁骑,依然还是从四面八方合围过来。

    而这时,在两颗手雷创造出的片刻珍贵空挡里,十一名新兵营战士在班长的带领下,早就趁机再次跳出了合围圈,有的左右拱卫在班长两侧,据枪而发,照着围堵上来的铁骑,有条不紊地一下一下扣动着扳机。

    而有的战士,则贴在墙角、立柱等处,同样用手中双枪,不断交换着滚烫的火铳,交替射杀着每一个逼到了近前的敌人。

    有的更是直接登上了楼顶,居高临下,以更大的射界向更远处正在调整队形集结冲锋的铁骑,点杀着他们认为有可能是头目的骑士。

    看着、看着,已经完全忘记了害怕的刘校坚等人,忽然面面相觑,忍不住的相顾骇然道:

    “天呐,他们手中的火器,竟然可以这样一直打下去的吗?”

    “可不是嘛,老天爷,不点火,不炸膛,压一次枪子居然连射三轮都不用换火铳,怪不得他们面对铁骑这么有胆气!”

    “你们快看,他们中那个被叫做班长的大人,他手里的火铳怎么比其他十人手里的火铳好像完全不一样呢?”

    “是呀,这位班长大人,拿着他的火铳,竟然一枪不发!”

    七嘴八舌中,刘校坚忽然扭头看向因为插不上手而被迫重新退回来与他们站在一起的康老八道:

    “老八,他们有如此神乎其技的火器,为何你一直都没有对我提及?”

    康老八看了看他,摇头道:

    “坚哥儿,不是我不说,而是从来没有机会说,再说了,就像方才在你院子那样,就算说出来,若非这般亲眼所见,我说出来你信吗?”

    刘校坚顿时气结,半晌,忽然好奇道:

    “老八,你算是已经正式投了过去的人了,他们手里这种恐怖如斯的火铳,你可曾亲手打过、哦不,你为何没有?”

    康老八苦笑一声,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在十一个战士手中不断喷吐着枪火的火铳,黯然摇头道:

    “坚哥儿,这种神枪,我当然不仅摸过而且还上手到过。只是我才刚刚参加一次集训,现在还没有配枪的资格而已。”

第417章、吃掉当面之敌

    任何时代任何一支军队,当战损率达到了总兵力的十分之三时,军心就会不可逆转地发生动摇。达到十分之四时,就将进入崩溃的边缘。

    在新兵营十条火铳不间断的攒射之下,原本以为可以在自己的地盘上横行无阻的这一支八百人的关宁铁骑,终于被打傻了,再也没有一个像争功的士卒,悍不畏死地主动向前冲刺。

    就连原本对刘校坚这支衣衫褴褛的乌合之众,充满了嘲弄和鄙视的耿参将,也渐渐发现了异样,终于想起早就作为前锋主将该做的事情——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一支看上去根本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怎么可能就像蚂蝗一样紧紧贴在他们面前,甩不脱,打不死,而且还越打越勇呢?

    很快,几具被打死的士卒和他们的战马,被战战兢兢冒死上前的士卒拖了回来,然后横陈在耿参将面前。

    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翻看了一遍后,耿参将马上倒吸一口凉气,转身上马便向后面跑去。

    谁知,他这一跑,顶在前面的所有关宁铁骑,顿时像听到了鸣金收兵的号令一样,一窝蜂地便跟着往后跑去,直吓得耿参将慌忙勒住马头,扬起鞭子便是一通乱抽道:

    “狗日的,谁教你们临阵脱逃的,都想被军法处置吗?”

    原来,耿参将只是想跑去向瞿德道说一下情况,当然,更多的也确实是想要暂时撤下来。

    因为,他在察看清楚了被打死的士卒和战马之后,就已经彻底心灰意冷,很清楚眼前这场仗,不仅没法再打下去了,而且他们面对的敌人,已经百分百地可以确认,绝不是他们眼里所看到的刘校坚那支乌合之众。

    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要么再调派更多的兵马上来,尤其是要有可以结阵对抗火铳的刀盾兵,弓箭手,甚至火铳手与之对射。

    要么,立即上呈吴三桂,由他亲自定夺。

    看到突然潮水般退却的关宁铁骑,新兵营战士不由得都暂时松了一口气。

    “班长,俺只有两颗枪子了。”

    “我也是,班长,只有最后一发了。”

    “班长——”

    在枪声暂停之中,耳畔不时传来战士们的弹药即将耗尽的示警声。可他也很无奈,摸进城来时,他们所携带的弹药数已经是单兵弹药基数的极限,可是因为需要他们攀援摸城头,只好又往下减了两成,否则还能再顶一阵子。

    最可气的是,他们在这边像火龙一样拼死拼活地狂射着收割的火苗,刘校坚他们那边,却浑然忘记了害怕和逃跑,竟然全都他娘的停下来像看戏一样盯着他们的火铳看,不时还指指戳戳,交头接耳。

    只可惜刚才顾不上看他们,现在铁桶合围的关宁铁骑终于莫名退却了,他才发现,这群傻-逼竟然还在旁边袖手瞅着。

    他娘的一群二百五——

    新兵营班长一下子气乐了,张嘴骂道:

    “康老八,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也算是半个新兵营战士了,怎么还不知道厉害,为何还任由这群乌合之众留在这险地动也不动?”

    康老八苦笑一声,远远道:

    “连坚哥儿都不动,我能有什么办法?”

    “再说了,他们也是第一次见新式火铳,看着看着就看呆了,再加上你们神乎其技的新式战法,他们挪得动腿才怪!”

    奶奶的,这一句马屁,拍得也足够神乎其技了吧?

    新兵营班长低头看了看自己枪膛里同样也是最后一发子弹,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发出了趁机撤退的命令。

    然而,就在他们刚要退出阵地时,后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噼噼啪啪的跑步声。

    紧接着,便有几名尖兵,率先冲将过来,一边喊着暗号,一边打出只有他们才懂的手势,加上新兵营独有的军装,两边很快就认出了对方——

    原来,在这边激烈交战后,已经前出到其他街区的方碰山,很快就觉察到了,于是在那边草草放了几把火后,便迅速带着大队人马向着这边枪响处驰援而来。

    九十名双枪配置的火铳手加入,顿时让接近弹尽粮绝的这十一名战士不仅脱离了险境,而且也让所有人都对眼前这八百当面之敌,产生了强烈的就地全歼念头——

    要知道,就在刚才仅仅十一个战士面对这群敌人时,坚持到现在,已经创造了打死对方一百多人而己方除了三个轻伤外零伤亡的奇迹。

    现在此消彼长,在对方还剩六百多人,而己方却平添了九十个生力军之下,一口吃掉眼前之敌,也就是不是什么匹夫之勇和大话了。

    在弹尽粮绝的十一名战士热烈的目光下,方碰山仅仅权衡了一下,便当机立断道:

    “廖祖辉,你手里还有一枚烟雾弹吧?将它交出来马上统一使用,我另外再从全队每人手里调剂一颗子弹,共九十发子弹补充给你。”

    “你退出一线阵地作为预备队,一方面好生休整一下,一方面做好整个阵地的警戒!”

    九十发子弹,算下来他这个班每人又有了七八颗枪子了——

    这名新兵营班长顿时脸上喜滋滋的,答应一声,带着他的人将战位让给了驰援而来的其他战友。

    要知道,战场上,子弹就是生命。

    别人将自己的子弹给你,就相当于多给了你一条命,感激还来不及哩,哪里还分什么预备队、战斗队?

    况且,他们战斗到现在,也的确需要休息一下了。

    看到他们退下来,几乎与自己站到了一起,刘校坚等人顿时蜂拥上前,围着他们七嘴八舌地纷纷寒暄起来:

    “班长,原来你大名叫廖祖辉呀?”

    “对了廖班长,你这么会打仗,铁骑冲过来你真的不怕么?”

    “哎这位大哥儿,能不能把你手里火铳,让俺摸摸?”

    “不让摸呀,唉,那你抬起来,让咱们瞧瞧总可以吧……”

    叽叽喳喳中,刘校坚忽然扯了扯康老八,小声道:

    “老八,老八,你带我过去再引见一下,我有话要对那位方大人说!”

    康老八诧异地看了看他,有些不情愿道:

    “方才在你院子里不是已经给你们引见了么,现在马上又要开战,回去再说不行么?”

    刘校坚摇摇头,忽然生气道:

    “回去再说就晚了,老八,人往高处走,你不能只顾着自己一个人跑吧?”

    这话说的,康老八气急败坏,只好硬着头皮道:

    “那、那就走吧!”

第418章、赶鸭子

    不用耿参将的报告,压阵在后的瞿德道已经感觉到前面的阵仗,显然打得十分不顺。

    可惜想到就在相当于自家门口打仗,连千里眼也没带上。

    不过这漆黑一片的,带上似乎也没有什么用场。

    听完耿参将的报告,气哼哼的瞿德道,忍不住训斥道:

    “连一个刘校坚的乌合之众都没有搞清楚,你他娘的这都打得什么阵仗?”

    耿参将一听火了,暗道当初是你叫嚣着刘校坚是什么乌合之众,催逼着老子铁骑横推想要踏平人家,现在又变成了老子的不是,正是岂有此理!

    可是官大一级压死人,面对训斥,他也不敢有任何辩驳,只能默然听着。

    见耿参将不说话,瞿德道这才转头对他的一名幕僚道:

    “你亲自去,将我的鸟铳队从我的镇守使大营调过来。直娘贼,老子倒要亲眼瞧瞧,这个假冒刘校坚游兵散勇的乌合之众,到底是从何处冒出来的阿猫阿狗!”

    一听说是调瞿德道自己的本部鸟铳队,耿参将想到方才对面黑暗中射过来的铺天盖地火力,顿时一哆嗦道:

    “将军,鸟铳怕是不行吧,对面虽然黑漆漆的看不清,但火力之强闻所未闻,鸟铳队上去恐怕——”

    话音未落,瞿德道脸一黑道:

    “鸟铳队虽然比不上真正的火铳营,但也是本将花了重金好不容易凑起来的,总比弓箭强吧?”

    “再说了,鸟铳过来,又不是冲锋陷阵,只是帮衬着铁骑冲锋,不再让他们忍受对面火铳袭扰。有了鸟铳,火铳就无法集中精神,再有铁骑合围,这仗若还是拿不下来,你就一泡尿淹死自己算了!”

    耿参将顿觉五雷轰顶,怔忡半晌,只好咬牙切齿地硬着头皮道:

    “罢罢罢,左右末将就是一个炮灰的命,再奉令冲一次,行与不行,也就今晚这一哆嗦了!”

    可惜,还没等他翻身上马出去,堵在前面的铁骑阵型,忽然一阵骚动。

    紧接着,便是一阵枪声大作。

    在骤然响起的噼噼啪啪的枪子激射之下,无尽的黑暗中,只看到一道道耀眼的弹道,在拥挤在一起的铁骑阵中肆意横飞,与之相对应的,则是一个又一个骑在马上的人影,纷纷嚎叫着倒地。

    一时间,整个后方全都乱套了,到处都是乱成一锅粥的人仰马翻,到处都是鬼哭狼嚎的惨呼声。

    瞿德道早已面色大变,两腿不停地打颤道: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咱们还没动哩,他们倒反过来打我们了,昏头了吧这群反贼?”

    耿参将知道厉害,只看了一眼,便扯住瞿德道的马头道:

    “瞿大人,快走,趁现在还跑得脱,抓紧走。咱们这次完全看走眼了,面对的根本不是刘校坚的什么乌合之众,而是比建奴都强悍得多的兵丁,尤其是他们手中的火器,远远不是我们可以抵当的,三十六计走为上吧!”

    瞿德道还有些不甘心,扭着身子往后看,却被他的一众亲兵直接前后裹协着离开了大队人马。

    耿参将吐口气,挥起大刀佯作冲杀了几步,嘴里嚇嚇叫了几声:

    “杀,杀,弟兄们,瞿大人回去亲自搬援兵了,咱们且先顶住!”

    叫唤了两声,眼见瞿德道跑远了,他跟着一个折身,在亲兵们的簇拥下,也闪进一条巷子转眼不见了。

    两个大官一跑,本来就己军心大乱的关宁铁骑,哪里还有刚才气势汹汹模样,纷纷发一声喊,便跟着一哄而散了。

    这一幕,直看得刘校坚等人瞠目结舌,一时间竟看呆在那里!

    直到方碰山咧嘴笑着,追着这些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的关宁铁骑挥师掩杀而去,他才反应过来,低头瞅了瞅空空如也的双手,随即俯身一把拾起满地都是掉落的兵器,大喊一声:

    “弟兄们,杀啊,跟着方大人一起先杀光眼前这些混蛋,活捉瞿德道,最好最后再一路杀到吴贼面前!”

    很快,刘校坚带着他的三百多家丁和原来的部属,一边嘶喊着,一边追砍着,竟不知不觉赶在了前面,最后,居然连新兵营最前面率队追杀的廖祖辉小队都超越了过去。

    望着完全杀红了眼睛,连经过了两轮军训的康老八也被裹挟在其中,也是杀得完全忘了形,新兵营的战士们顿时有些发愣,纷纷扭头道:

    “班长,这些人那像是在打仗呀,简直就像放鸭子一样?”

    “就是哩,一点章法不讲,连最起码的防备都没有,万一被人家一个反冲回来,这些人立马就得攻守易位,反被杀得片甲不留!”

    “那个不是康老八吗,他奶奶的,他第一次集训还是俺带他的,怎么教他的那点东西,在这儿全都给扔在脑瓜后面了……”

    七嘴八舌这中,廖祖辉摇摇头,抬手点了两个三人战斗小组道:

    “你,金老二,你的小组上去拦住他们的攻击势头,帮他们整理好战斗队形,再徐徐杀之。”

    “你,咎十三,你的小组负责左右两翼,做好警戒,防备被追之地狗急跳墙,忽然杀一个回马枪。他娘的,刘校坚这些乌合之众多少也是几百号人,一旦溃败,马上就会波及到咱们这边好好的阵型,不得不防!”

    金老二、咎十三答应一声,连忙领着他们的小组,追了上去。

    与瞿德道分道扬镳,狡猾地逃到另一条巷子的耿参将,耳听着后面传来的喊杀声越来越弱,不由得壮起胆子回头看了一眼,四周簇拥着他奔逃的亲兵,也跟着纷纷回头,只一眼,便大喜道:

    “将军,那些拿着神枪一般的火铳手们,全都追着那边去了,哈哈哈!”

    耿参将自然是喜上眉梢,但马上又装模作样地哼了一声:

    “都他娘的噤声,瞿副将乃是有名的战将,咱们虽然是临时被伯爷抽调过来归他节制,但毕竟唇亡齿寒,万万不可弃之不顾。”

    “儿郎们,听我号令,咱们从这条街虚掩过去,随时准备策应瞿副将他们,听明白没有?”

    这耿参将手下本来就是常年与鞑子兵面对的守军,脚底抹油的功夫早就娴熟于心,加上又都是他自己的亲兵和部众,岂有不心知肚明的道理,纷纷点头道:

    “将军放心,瞿副将那边若是不支,我等定不会袖手旁观,随时听从将军冲锋号令!”

第419章、青楼满园春

    在方碰山这支已经深入到北门城区腹地的孤军猛冲猛打之下,原本以为只是刘校坚作乱的叛兵而完全误判了的北门主将瞿德道,一下子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很快便溃不成军,在八百铁骑几乎几个照面就被吃掉了一多半后,被亲兵拼命护卫着逃回主将府邸,方才在闻讯而出的大营本部兵马策应下,稳住了阵脚。

    刘校坚等三百乌合之众,眼见已经不可能再趁势虚掩杀之,于是也就顺势拐入到另一边的街巷里面,利用自己本就是北门守军熟知街头巷尾的地利之便,马上脱离了与瞿德道再纠缠的阵仗,转而向另一边街区摸去。

    金老二、咎十三两人是外乡人,哪知这山海关城内深处的地理之别,虽感有异,可举目回顾,发现他们早已与廖祖辉尤其是方碰山的大队相去甚远,也就只能两眼一闭跟着走了。

    倒是康老八,马上便意识到了什么,跑了两步,便摸到刘校坚身边道:

    “坚哥儿,你这是要上哪里去?”

    刘校坚横了他一眼,嘴里有些忌惮地讨好道:

    “老八,你我兄弟多年,我要做什么,你还要明知故问吗?”

    康老八摇摇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咎十三、金老儿,嘴里压低声音道:

    “坚哥儿,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可千万别因为有方大人这支神兵一样的火铳队和百多条枪昏了头!”

    “不瞒你说,将军给我、不,是给方大人还有北门城头上的林大人他们两个任务,只是摸进来制造混乱和恐慌,逼城外的李自成速速攻城。”

    “若是单凭摸入城里的这两百人枪就想拿下山海关甚至杀掉吴三桂,那可就是痴人说梦了!”

    刘校坚怔了怔,两眼一下子红道:

    “老八,我知道你说的都对,可现在是我唯一能看见也能抓到的机会。倘若方大人一撤走,就凭咱们现在这点人手,别说这点希望了,恐怕单是一个耿参将杀回来,我们立马就得被他们全部斩尽杀绝。”

    “所以,这次就算是我有些小人行径,借着方大人他们这股势头虚掩而去,我也得试上一试,非得杀到吴三桂门前瞧瞧!”

    唉,康老八突然长叹一声:

    “坚哥儿,你、你真是走火入魔了——”

    “不行,还是前面跟你说的那样,我康老八既然是你过去的生死兄弟,就不能看着你执迷不悟,就算眼前让你生气,我也不能看着你一错再错下去!”

    说着,康老八一个转身,便要向咎十三、金老二他们走去,刘校坚一下子急了,慌忙抬手对两旁的家丁道:

    “快快快,拦住老八,不要教他走了!”

    谁知,经过今晚这一场混战,他的部属包括很多家丁,都已经彻底认清了现实,竟然大多数人都充耳不闻,有的甚至直接扭头只做不见一样,只有从小在刘府中长大的几个长随勉强出手,脸上还是笑嘻嘻的轻轻抱住康老八,嘴里哀求道:

    “八哥儿,小的们也是难做,还请八哥儿先停停则个。”

    康老八哼一声,黑脸道:

    “罢了,你们拦下就拦下吧,总拦不住的嘴吧——”

    说着,他就喊了出来:

    “十三哥儿!”

    “金二哥哥儿!”

    两人闻声,扭头望过来道:

    “何事?”

    康老八瞅着刘校坚,故意停了半刻。

    刘校坚见状,只好叹气道:

    “老八,听你的就是了!”

    康老八这才松口气,话锋一转道:

    “二位哥哥儿,方才坚哥儿说,现在既然那瞿德道已经逃回大营,我等目的也已达到,这里又是瞿德道重兵集结所在,为免不测,理当可以回转与方大人会合了。”

    金老二、咎十三应声道:

    “理当如此,你且与刘千户说,他们既是地头蛇,该怎么做,不要犹豫,速速回转便是!”

    很快,数百人顺着街角墙边,又吧嗒吧嗒地趁黑摸了回去,转了几转,便在一处街心最大的楼堂,与楼里藏身此处正在观望路径的方碰山大队,对上了暗号。

    进了楼,很多人才发现,这个看上去富丽堂皇的三层木楼,雕栏画柱,竟然是一座青楼。

    这一下,就算是现在已经过多轮军训、政训的新兵营在内,一下子有很多人都眉飞色舞地暗自好笑着,一个个挤眉弄眼起来。

    因为,他们发现,一下子涌进来这么多舞刀弄枪的丘八,就算这座青楼再大,也猛然容纳不下这么多人。

    而且,外面没法再挤进来的人,还占了大多数。

    至于里面真正的主人,包括老板、楼主以及鸨母、歌伎在内大大小小男女老幼,一个个都吓得花容失色,挤在一起,惊魂不定地瞅着这些盯着她们挤眉弄眼的不速之客。

    也不知为何,也许本身源自于自己是名门之后吧,刘校坚第一眼看到夜色中的楼堂轮廓,就有所感应,等到了楼边,一看招牌,还未进去,便皱了一下眉头道:

    “怎么搞的,居然摸到满园春来了?”

    满园春,乃是整个关宁一线最为有名的青楼。里面的歌伎不仅个个花容月貌,而且个个身怀绝技,吹拉弹唱,吟诗作画,甚得士子名流欢心乃至追捧。

    除了歌伎有名之外,里面的吃食也是闻名遐迩。

    所以,据说就连北方建奴那边,也时有达官贵人、豪绅名士乔装而来,不惜冒险春风一度。

    听到刘校坚的嘀咕声,康老八不由得也是心里怔了怔。

    满园春青楼,实在是太有名了,就连他这样的小人物,以前也曾拼了命地攒过军饷,就为了能也到这满园春来享受一两回。

    但是毕竟架不住满园春根本不是普通人所能承受的销金窟价位,还真是来过一两次便再也不敢来了。

    像如此有名,且又是这样一个大凡是个男人就会心动的去处,趁机不花任何一文银子就能进来逛一逛的机会,难保有人不会这样来一把,即便是像方大人这样的新派军方人物恐怕也不会免俗吧?

    想着,他不由得暗暗扯了一把刘校坚,低声道:

    “坚哥儿,咱们现在是动刀兵时刻,大凡这时哪有不趁机搂草打兔子浑水摸鱼一把的?”

    “咱们只看不说,睁只眼闭只眼便是。再说了,这去处,也活该洗劫一下又怎的,平素像咱们这样的小人物,哪有——”

    说着,他忽然意识到刘校坚其实原本与他是有贵贱之分的,恍惚了一下,刚要闭嘴,就见昏暗的灯光处,忽然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哥哥,哥哥!”

第420章、方碰山的小心思

    一声哥哥,一下子让刘校坚浑身一紧,恍若电击,愣在那里,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暗处的悲戚之声,再次响起,他才一个箭步冲上前,虎目含泪,盯着人头攒动中的一个暗影颤声道:

    “妹妹,妹妹,是你么?”

    这时,康老八也反应了过来,耳中已经听出这道似曾相识的哭喊声是谁了,跟着过来,毫不客气地就是一通拳打脚踢,将挤做一堆吓蒙了的老鸨、歌伎们撕扯开来。

    这时,一个哭作泪人的少女,赫然露出,瘫坐在地,就像一只无助的羔羊,可怜巴巴地望着刘校坚。

    谁能想到,曾经深居闺中的名门少女,在强权只手打压之下,也落到了这等田地?

    跟着刘校坚的数百部属、家丁,只看了一眼,便认出了在一堆花枝招展莺莺燕燕中的这个少女,不是旁人,正是现在已经家道零落的刘校坚亲亲的胞妹刘校菲。

    不过,他们在看清了是谁后,便都纷纷扭过脑袋,不忍再多看一眼,同时也为刘校坚算是留出了最后的脸面。

    兄妹终于相见,只是不知,他另一个同父异母的庶弟刘校望,此刻是否还在这人世间?

    乱哄哄中,金老二、咎十三联袂走过来,盯着刘校坚看了一眼,咎十三随即大步走出门外,低声喝道:

    “都他娘的噤声,乱糟糟的哪里还有一点战斗姿态?”

    “咱们的人呢,左右两翼,切记放足警戒哨,不要出什么娄子出来!”

    金老二则碰了碰康老八,出声道:

    “老八兄弟,你也别愣着了,先将人家姑娘放出来再说,瞧瞧哪里伤着没有,或者——”

    说着,他也自感这言语之间,对一个突然出现在青楼里的良家尤其是大家闺秀,无论这样说都感觉不是那个滋味,于是只好啧啧嘴,闭嘴道:

    “先安顿人家姑娘家家的吧,再将鸨母弄到一边,小声问问清楚再做计较。”

    话音未落,一直竖着耳朵的鸨母,顿时面色大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

    “军爷,各位军爷,刘府这位大小姐乃是山海关有名的大家闺秀,她、她被、被人弄到这里来,虽然是污了些名声,但、但身子可还是姑娘家身子,在这满园春里,没有任何一个男人敢于染指,更别说碰、碰她一下了!”

    在场所有人,都自觉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毕竟,谁自家没有妹子呢?

    况且,还是这样一位看上去楚楚可怜的邻家小妹一样的少女……

    看到一直都处于恍惚状态的刘校坚,只顾呆若木鸡地愣在原地,望着瘫软在地的自家妹子没有任何动作,康老八赶紧招了招手,将几个刘府心腹家丁推过去,又命青楼里的两个杂役从房间里找来一床锦被,将掩面而泣的刘校菲包裹起来。

    只是,弄完这些,后面康老八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跑到傻了一般的刘校坚面前,将他小心翼翼地打量一眼道:

    “坚哥儿,府上小姐既然找到了,也算是可喜可贺的皆大欢喜之事,只是此地不宜久留,还是想法找两人将小妹送回去吧?”

    刘校坚抬头看了康老八一眼,忽然梦醒一般,将康老八一掌推开,只手往腰间一摸,呛啷一声,掌中便多了一把长剑,想也不想,望着刘校菲便是一剑刺去。

    啊——

    康老八惊叫一声,同样也是毫不犹豫地猛然一脚踹出,正好踢在刘校坚探出的胳膊肘上,长剑也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堪堪贴着刘校菲的一边俏脸滑过。

    紧接着,康老八再次毫不手软地回手一掌,直接一巴掌呼扇在刘校坚的脸上——

    只听啪地一声,清脆的耳光,一下子打醒了刘校坚。

    他盯着康老八直愣愣看了一眼,目光一滑,转头落在吓得手脚不能动的刘校菲身上,半晌,他突然一个鱼跃,侧身反手一剑,将一旁看傻了的鸨母刺了一个对穿。

    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方碰山走了过来,终于出声道:

    “够了,一剑刺自家的妹子,一剑再刺鸨母,再怎样胸中的怒气也该消了——”

    “若不是看在发生在你身上之事,的确是任何一个男人都不能不怒发冲冠的事情,原本在我新兵营面前,是绝不会让你这般随意出手伤人的!”

    说着,他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鸨母,对新兵营随行军医道:

    “你去瞧瞧怎么回事,只是刺穿了胳膊,为何血流不止,若无大碍,且救治一下。”

    说完,方碰山目光又缓缓落在刘校菲那张即便是在这暗夜黯淡灯影里,也依然光**人的容颜,心中不觉有些意动,暗道将军身边到现在还没有确定一个女眷,即便是对他亲自引回来的阿武、阿香兄妹中的阿香,将军也是好像始终没有下手一样。

    刘校菲如此美貌,那鸨母又说她在这里几乎没有一个男人敢于染指,恐怕很可能不是吴三桂,就是吴三辅为了驯服与她,而故意将她放在这种肮脏处磨她性子。

    如此美貌,脾性也好的话,如果将她献给将军试试,没准成就一番姻缘岂不美哉?

    方碰山这样一想,不由得口气就温和了下来,望着刘校坚便笑了一下道:

    “刘千户,你这亲妹子一定还没有媒婆敢随便上门的吧,怕早就被吴家给盯上了的!”

    “怎么样,想不想打上门去,给你们刘家报仇雪恨?”

    刘校坚一听,顿时两眼放光,目光炯炯地瞪着方碰山,口中异常干涩道:

    “方大人,我已是家破人亡之人,且手中再无金银更无一兵,你不要那这样的话语诓我,不然的话,就算拼上一死我也会跟你不会善罢甘休的!”

    方碰山一下子笑了,摸出怀里黑乎乎的对讲机,对他摇晃了一下道:

    “不妨告诉你,既然进了这山海关城里来,我家将军给我们这两支百人队之命,就算可以由我们自己便宜行事。”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刘千户,你若真想去找那吴三桂的晦气,杀不杀得了他暂时还不敢说,但能不能这样做,我却可以当场就说了算!”

    刘校坚一冷静下来,头脑立刻就回到了原有的玲珑八面之时,哪里还不清楚方碰山的这番话意味,于是点头道:

    “方大人要在下做什么,请直言,直言我能做到,我绝不眨一下眼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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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0056/ 第一时间欣赏雇我吧崇祯最新章节! 作者:马脸微漾所写的《雇我吧崇祯》为转载作品,雇我吧崇祯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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雇我吧崇祯介绍:
驰名地下雇佣军兵王排名世界前十的汉家儿郎孟远,在完成了一单数百万美元生意后,正在美丽彼岸大都市灯红酒绿夜生活中享受人生,一道【拯救大明皇帝崇祯】超时空悬赏令,突然强行砸到了他头上。崖山之后,无问东西,带着汉家儿郎对明末那段惨痛记忆特殊的情感,同时也带着囤积的大批军火,孟远穿越到了正在进行世纪大决战的明末皇城,而且正好落在煤山上,并与正在山上眺望京师战事的崇祯相遇。只是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崇祯以为是自己的幻觉而直接将面对面的孟远给无视了过去,然后便下山带着一群太监御驾亲征去了。紧接着,一道又一道超时空的悬赏令再次出现在孟远头上……雇我吧崇祯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雇我吧崇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雇我吧崇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