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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马脸微漾     雇我吧崇祯txt下载     雇我吧崇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84章、我的队伍在那里

    虽然坐在小轿子中,但目光始终都透过轿子的小窗扉时刻关注着孟远的寇白门,发现孟远上一刻正好好地边走边看,似乎陶醉了水乡的迤逦风光中,但忽然莫名地就在下一刻叹息了一声。

    寇白门吓了一跳,赶紧探出头来,望着孟远一脸关切道:

    “公子,何事叹息,莫非又是肚子不舒服了么?”

    孟远闻言看了看寇白门,嘴巴张了张,忽然又觉得很好笑,如此重大的天下大事,跟这样一位秦淮河上的小娇娘说得着么?

    想着,他自嘲地摇摇头,却又不愿骗她,于是干脆扭过头去,将目光投向了远方。

    唉,现在也不知自己的那两支人马,在这江南藏身于何处。

    周杏东那一支,还在向阳城刚刚开建之初,就被未雨绸缪地派到了江南这边。

    只是他的重点,不在军事而更多的在于先遣意义上。

    出征山海关之前,他最后一次呈报近况,倒是十足节节高的好消息。

    现在的周杏东,不仅牢牢地在江南扎下了根,而且还凭借着他高超的医术以及自己源源不断供应给他的超前医药及其用品,渐渐打响了属于他的名头。

    说起来,他这颗提前布下的棋子,倒是一下子成了他现在手中唯一可以随时都能调用的秘密杀手锏。

    而另一支人马,自然就是山海关大战前,同样作为一颗提前布局江南的棋子,而早早进入到了江南广袤地区的一支真正武装。

    这支武装,领军的一个是秦祖客,乃是自己亲自发现和培养,并且经过多次轮训、政训和种种考验过的江南不二人选。对他,在忠诚方面自己是绝对放心的。

    唯一还有些吃不准的,就是他毕竟不是真正行伍出身,在军事素养和心狠手辣方面,肯定是会让人有所担忧的。

    也正因为如此,后来在俘获了悍匪过山虎之后,同样经过多方考察和考验,联想到一直都在江南孤军奋战的周杏东,在选定秦祖客作为第二支提前布局并进入江南的队伍主将时,这个过山虎,倒是与相对武力弱了一些的秦祖客是一对绝配。

    只不过,自己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足智多谋并且忠诚稳重的秦祖客,到底能不能在没有自己坐镇之下,是不是可以降服得住桀骜不驯的过山虎。

    但无论怎样,在目前自己还没有一点准备就被莫名其妙弄到了江南的意外状况之下,这两支提前布局的棋子,倒是一下子成了自己可以随时使用的底牌和力量。

    只是稍稍有些麻烦的是,周杏东因为很早就到了江南,而且已经闯下了他诺大的名头,需要时倒是循着他的名头,随时都能很快地找到他,

    而秦祖客、过山虎联袂率领的这支真正军事意义上的武装,寻找起来可能就要相对困难不少。

    不过,相对于现在对自己来说,几乎完全失联的山海关新兵营大军,尤其是乔装回到了鞑子阵营的【外族(鞑靼)军团】,那却又是近在咫尺触手可及的。

    正默默想着,一旁的丁老七忽然出声道:

    “孟公子,我们到了,请上船吧。”

    这么快就到了?

    孟远定睛一看,才发现不知何时连寇白门也都从轿子里出来了,正一脸好奇地盯着自己在看哩。

    见他从出神中走出来,寇白门马上嫣然笑道:

    “公子方才在想什么呢,那么入神,告诉姐姐,你小小年纪,不会就有了相好的吧?”

    孟远一听,马上晒然一笑道:

    “姐姐真是说笑了,我这孑然一身的,到现在才刚刚落脚在这江南之地,连个下榻之处都还没有,哪里还有那样的闲情逸致?”

    寇白门虽然半信半疑,但还是一下子就明显笑得更欢了,女儿态自然流露地就雀跃起来道:

    “那太好了,公子,姐姐这第一顿,先让你将江南最美味的吃食吃上一遍,然后姐姐再亲自替你物色一个最好的、不,一个最合适公子身份与气质的院子。”

    “那时,你就不会再说自己从万里海归落脚江南,是无家可归无依无靠之人了。”

    说话间,小河中的乌篷船便靠到了堤岸前。

    船上的艄公停好船,同时撑篙向岸上望过来。

    “各位客官,船到了,现在快要上船?”

    当望到寇白门身上,船上一前一后两个艄公顿时就被寇白门的美色给惊着了,嘴里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呆呆地瞅着,像丢了魂似的。

    护院丁老七见怪不怪,只是冷哼了一声。

    寇白门也是对艄公的样子似乎早就司空见惯,只做不见地望着孟远笑道:

    “公子,你是大风大浪里都过来的人,想必坐船更不在话下了吧?若无妨,就请公子上船吧。”

    孟远左右看了看,奇道:

    “方才丁老七不是说到了么,怎么又要坐船呢?”

    寇白门闻言,马上横了一眼丁老七。

    丁老七赶紧赔笑道:

    “孟公子误会了——”

    “我家姑娘是瞧你走到一半路时,嘴里总是叹息。怕是你累着了,于是决定也不坐轿子,一起坐船,慢是慢点,但江南就是水乡,四通八达最多的反倒是水路。”

    “方才青石小径那边不能直通秦淮河,走到了这里在下河上船去,便可一下子就能摇到秦淮河上。”

    原来是这样,没想到一个被无数男人竞相觊觎和追逐的小娇娘,竟然还有如此善解人意的一面,倒是让人有些出乎意料之外。

    孟远不觉看了一眼正自望着他一脸笑意盎然的寇白门,终究还是有些感动,于是颔首道:

    “姐姐费心了。”

    见孟远感谢自己,寇白门莫名地脸上一下子飞起一抹绯红,随即竟罕见羞赧地一低头,身子一晃,径直蹦上了船。

    丁老七吓了一跳,慌忙伸出手去,嘴里忙不迭道:

    “哎呀姑娘,这是怎么说的,你、你怎么自己跳上船,万一、万一——”

    下面的话,他似乎害怕一语成谶,有些不敢说下去了,只是盯着摇摇晃晃的水面,兀自在堤岸上生气。

    见状,孟远赶紧也是跃身一跳,身子就稳稳地到了船上。

    这时,寇白门终于又敢扭过头来,瞅着孟远顾盼流连道:

    “公子这一跳,妾身是真的信了,公子果然就是那大风大浪过来的好人物耶!”

第585章、色胆包天

    乌篷船在波光荡漾九曲十八弯的小桥流水之间,摇摇晃晃漂行了没一会儿,就被一路上兴奋得明显有点不同寻常的寇白门叫停,然后晃晃悠悠地靠在岸堤上,护院丁老七就被她指使着,健步如飞,跳上岸跑到了河畔旁林立的民居之间,又一个闪身消失在其中的一幢雕栏画柱的花楼中。

    也许是怕孟远见疑,丁老七一上岸,寇白门便对他解释道:

    “公子,妾身说了这第一顿饭,一定要请你吃江南最好的筵席。既是筵席,又怎能没有歌舞唱曲凑兴?”

    “丁七哥上去接的人,就是妾身众多姐妹里最会唱曲的穆芙蓉。这金陵城里,每逢佳节盛会,亦或是哪个达官贵人举办寿诞或者诗会或者盛大筵席,都会下重金礼聘请她与会放歌。”

    “公子,夸张一点的说,她一开口,连庭院里、枝头上的雀鸟们,都会停下叽叽喳喳的叫声听她唱曲。”

    穆芙蓉?

    见寇白门这样的花魁如此推崇,孟远赶紧在自己的脑海深处搜刮了一番,却对这个名字没有一点印象。

    好吧,也许十里秦淮,大放异彩的花魁们实在数不胜数,所以盖过了其他同样有才华又有容貌的美娇娘也未可知也。

    想着,孟远不觉微微一笑道:

    “姐姐真是有心了——”

    “既如此,这穆芙蓉又是姐姐的好姐妹,平时怕是有钱也难得一见芳容,倒是得备上一份见面礼才是。”

    寇白门一听,顿时笑靥如花,忽然想到在别院时被他当做暗器扔出去的那个香水瓶,的确是世所罕见的好东西哩。

    若是他再能拿出几样来,送与自家马上就要见面的几个小姐妹,岂不是他也有面子,自己更是有面子!

    只是,他这身单影只,两手空空的,又如何给人见面礼呢?

    寇白门脸上笑着,一双妙目,却在孟远身上来回端详道:

    “公子既然有心,送些见面礼当然是好的啦——”

    “只不过公子一个人,身边又没有一个随从,又如何来的礼物傍身?”

    “不过公子勿忧,到时且先从姐姐那楼里那些礼物便是,就算作是公子与我姐妹们的见面礼了。”

    孟远一听,马上摇头笑道:

    “姐姐说笑了,见面礼就是见面礼,岂能冒名顶替骗人去,况且还是姐姐的好姐妹们?”

    “所以这见面礼么,姐姐尽管放心,我这怀里总还是有一些的。”

    想到此前他在别院时,探手入怀就能摸出一样东西来砸人,加之明人也大多都有藏物怀中的习惯,寇白门一下子信了,于是娇嗔地取笑道:

    “公子这怀里,莫不是装了一个随身百宝囊,想要什么,手伸进去就拿什么?”

    “嘻嘻,还好都是一些小礼物,若是大块东西,哪还了得!”

    孟远没想到寇白门顺嘴乱说一句,竟然就说到了点子上,怔了怔,于是也就索性半真半假道:

    “还真教姐姐猜对了,我这怀里呀,还真藏着一个随身百宝囊哩!”

    寇白门听了,顿时笑得花枝乱颤,两眼水汪汪的,口里忽然毫不掩饰地暗示道:

    “公子可真会信口开河——”

    “好吧,那妾身以后就赖上公子这个弟弟了。倘若哪一日倦了烦了,妾身就往公子怀里一躲,什么烦恼也不去想,公子到哪里妾身正好也就跟着到哪里,多好!”

    孟远不敢再调笑下去,干笑一声,就发现旁边的艄公两眼直直地盯着笑靥如花的寇白门,不知不觉居然看傻了,口水一直流到嘴边都不自知。

    这艄公,简直了——

    孟远摇摇头,抬脚在他小腿上踢了一下。

    艄公腿上吃痛,低头一看,见是孟远似笑非笑地瞪着他,这才老脸一红,嘴里慌忙吸溜一声道:

    “这位娘子好生俊俏,这位小公子到底还是年岁太小,真是不解风情呀,哈哈。”

    “唉,可惜了一张好面皮,若是教我鲁阿水随便在身上摸一下,别说这摇船的工钱,就是再送上一把铜钱也愿意哩!”

    说着,这艄公竟忽然冲船尾的同伴挤了挤眼睛,同时嘴巴向岸上示意了一下。

    船尾的艄公一怔,跟着明白过来,嘴里马上笑道:

    “鲁阿水,你他娘的果然是色胆包天,眼瞅这人家的护院走了,船上就剩下一个美娇娘,一个小娃娃,你想干甚?”

    鲁阿水顿时狞笑一声,手中长篙猛然往水下一撑,小小的乌篷船顿时离岸,晃晃悠悠地飘向了桥底隐秘处。

    这一切,几乎都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等到船动了,寇白门才发现事情不对,脸色顿时一白道:

    “船家,船家,没让你开船,谁要你动的,这青天白日的,你要做什么?”

    谁知,话音未落,鲁阿水的手便伸了过来,作势就要捏住寇白门滑溜的下巴,同时嘴里调笑道:

    “小娘皮,你说做什么?”

    “娘的,方才你与一个小娃娃打情骂俏的,惹得老子一下子浑身燥热,你说是不是你的罪过!”

    “你老老实实的还好说,这光天化日的,老子也不能将你怎样,就摸你两下。若是乱叫乱动,这脚下的船万一翻了,老子可是不会救人的!”

    寇白门顿时不敢乱动,只把一双眼睛定定看向孟远,眼神之间尽显挣扎之色。

    这位刚刚认下的弟弟,丁七哥说他一掌就打死了黑虎,也不知真假!

    唉,他怎么一动不动,莫非到了这船上,也是水土不服?

    孟远看着奇怪,见寇白门明明是在眼神中求援,但嘴里就是一声不响。

    哦对了,她莫非是担心自己收拾不了这两个艄公?

    孟远自然是胸有成竹,心中不觉又有些恶趣味生出,莫名地想要瞧瞧一个堂堂秦淮河上的花魁,在这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连两个忽然不知死活的小小艄公都摆布不了,他实在不信!

    这一耽搁,鲁阿水的手还真就捏了过去。

    寇白门这才好像真的慌了神,身子一下子向后仰去,嘴里厉声道:

    “你、你住手,该死的,我、我是寇白门——”

    “你若是不想第二天被护国公抓到衙里,赶紧老老实实将我们送回岸上!”

    寇白门?

    你、你是寇白门,护国公的爱姬!

    鲁阿水脸上,顿时面若死灰。

第586章、四美齐聚

    寇白门看到鲁阿水忽然露出胆怯的样子,顿时心头一松。

    谁知,下一刻,鲁阿水却又忽然变脸,嘴里狞笑道:

    “小娘皮,没想到你竟然真是花魁寇白门,这他娘的做也做了,反正左右也跑不脱你们皇亲国戚的手掌,今日索性就拼死做一回花下鬼再说!”

    说着,他便彻底放开手脚,再无任何忌惮,合身相扑,就要将花容失色的寇白门一把抱入怀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孟远终于叹口气,探出手去,一掌切在他的肋下,便将他五脏六腑打得震荡不已,瞬间痛苦不堪地倒在船板之上。

    紧接着,孟远又是一脚踏出,直接照着他的面门就是一个蹬踏,将他彻底打得晕死过去。

    啊呀——

    船尾的那个同伙,见势不妙,反应竟然出奇得快,直接一个猛子,跳下船去,转瞬间便顺着河水逃得无影无踪去了。

    吓得几欲晕厥过去的寇白门,眼见孟远一出手,便三下五去二的将两个小蟊贼收拾的一个仓皇而去,一个直接昏死在脚下。危机眨眼间过去,倒教她一时间回不过神来。

    愣怔半晌,望着笑眯眯的孟远,寇白门猛然一低头,抱着他刚刚一掌击出的手臂,就在上面一口咬了下去。

    孟远本能地就要身体反弹,但马上反应过来,于是一动不动,索性任其发狠地咬了一口泄愤。

    抬起头,寇白门依然还有些不依不饶,瞪着一双妙目,梨花带雨地瞅着孟远。

    正在这时,丁老七返回身,后面跟着一个同样光**人的妙龄少女。

    极致近前,看到船上的二人样子,岸上的两人顿时吓了一跳,齐声惊叫了起来:

    “姑娘,这、这怎么回事?”

    “是呀姐姐,好端端的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也不知寇白门是不是已经吓得腿软,有气无力地扶着孟远道:

    “你们、你们不要问我,问、问他。”

    孟远听了,也不废话,直接踹了踹犹自昏死的鲁阿水道:

    “朗朗乾坤,众目睽睽,没想到还有人色胆包天,旁若无人地要劫持了姐姐。”

    “喏,就是这个家伙,没有一掌打死他,算是沾了这光天化日之下的光!”

    丁老七倒没什么,反正早就见识过了孟远的手段,反倒是跟过来的妙龄少女,闻言顿时定睛瞅了一眼倒卧在船上的鲁阿水,再看孟远时,便不觉间皱了皱眉头。

    “姐姐,这艄公竟然如此可恶,只是,只是罪还不当诛吧?”

    看到吓得脸上有些变色的妙龄少女这般对自己说,寇白门顿时横她一眼,气苦道:

    “妹妹说什么话哩,孟公子方才不是明明白白说了,这蟊贼又没有打杀他,扯什么当诛不当诛的,当然是叫来里长直接报官便是。”

    妙龄少女这才松口气,小声道:

    “这就好,这就好,姐姐,万万不可将他再交与国公爷,不然又是不明不白一条人命。”

    “人命多了,虽然与姐姐没有多大干系,但在积德上终归是对姐姐不好的。”

    孟远在一旁算是听明白了,像今天这样的事情,看来以前在寇白门甚至她周围的姐妹身上,一定是没有少发生过,

    也许是戳到了寇白门的痛脚,她顿时有些不耐烦起来,气急败坏道:

    “罢了,罢了,真是晦气——”

    “丁七哥,你赶紧去换条船,顺便叫这边的里长过来。”

    说着,她抓着孟远的胳膊,横眼道:

    “公子,赶紧扶妾身上岸去呀,专门为你请的这位妹妹,就是妾身说的江南最会唱曲的穆芙蓉,一开口连鸟雀都不敢再叽叽喳喳哩。”

    孟远知道她吓坏了,于是也不多言,手中用力,将寇白门一把送上岸,然后自己又跟着跃身回到岸上。

    很快,在寇白门的眼神逼视下,穆芙蓉上前与孟远见礼。

    只不过,大概是受了船上鲁阿水的影响,这位光**人的穆芙蓉,能明显感到她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淡。

    孟远虽然不在意几个小女人对自己的如何观瞻和印象,但无端地多出一个鲁阿水寻衅滋事,一下子弄坏了心情。

    这接下来的酒宴,那种被寇白门渲染出来的期待和欢愉之情,瞬间就冲淡了下去。

    很快,丁老七又找来了船家,这次不仅换了大船,而且上面还多了一个护院。

    很快,一行人重新上了船,继续往秦淮河上行驶而去。

    过了几条造型不同的小桥,大船又一次停下来,丁老七上岸,很快又接了一个美貌女子上得船来。

    “公子,这是跳舞的罗雨烟妹妹,她的舞,也是十分惊艳的。”

    于是,孟远与这个罗雨烟相互见过礼,大船继续前行。

    就这样走了一路,寇白门又在中途接了两个漂亮的姐妹上来,一个是她嘴里极为推崇的会弹琴的裴婉秋,一个则是特别会陪酒的华如莲。

    经过一番折腾,大船最后终于抵达秦淮河上。

    而这时,寇白门似乎也渐渐从刚才的那段令人沮丧的小插曲中缓过来,又开始黏在孟远身旁,指着忽然开阔了的河面两岸,如数家珍地介绍了起来:

    “公子,你快瞧,这里就是一水相隔的秦淮河两岸了。”

    “那边岸上的十里秦淮长街,最有名的就是那片楼亭林立的江南贡院。每逢会试时节,整个江南的士子,就会齐聚这十里秦淮来博取他们的功名。”

    “公子,快看快看,这边岸上的秦淮十里花巷,便是妾身与姐妹们求食之处了。待会儿上岸,你可以在里面的旧院,珠市,到处都走走瞧瞧。”

    贡院,珠市?

    这可是真正值得去好生流连、徘徊的好去处啊!

    不知不觉,孟远也一下子心情又好了起来,顺着寇白门殷勤的手指,渐渐沉浸到江南这种最具南方文化特色的经典场景当中。

    正看着,两旁与大船擦身而过的其他游船,忽然有人认出了正自忘形地傍身在孟远一侧的寇白门,顿时惊喜不已地大呼小叫起来:

    “哎呀,今日是怎么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么?”

    “寇白门,寇白门,花魁乍现——天呐,真的是今日秦淮总相值的寇湄也!”

第587章、走马上任的朱大典

    骤然间沸腾了的秦淮河上,顿时人头攒动,船影摇曳,人声鼎沸,就连岸上,也引得无数人勾着脖子眺望。

    这时,一艘大船忽然自上游扬帆而下。

    船头两旁,更是赫然林立着一排排刀枪在手的劲装大汉。

    听见喧哗之声,船舱里正自围坐交谈的几个人影也被惊动了。

    其中一个年过六旬、不怒自威的儒雅老者,也不由得抬头向着河上瞄了一眼,跟着皱眉道:

    “外面怎么回事,本督刚刚奉旨总督江上事务,正要清理着办所有江河防务,就这么还没有转上一圈,入眼处,到处还是莺歌燕舞,灯红酒绿?”

    “哼,照此下去,怕是不等建奴会师南下打过来,我们自己都要安乐死了自己!”

    原来,此人正是刚刚被登基做了弘光皇帝朱由崧下旨征召为兵部左侍郎的朱大典。在此之前,他已经被东林党人诬陷为“纵子交贼”,而遭到抄家充饷并督赋的朱大典。

    皇帝崇祯误伤了他,朱由崧一登基便想到了他。南明政权什么都缺,而朱大典更是有名的良臣,所以做了兵部左侍郎没几天,他很快就被委以重任督办江南、江北所有的大江大河的防务。

    相对于北方边关到处都是一望无际的陆地,江南虽然也是以大平原为主,鱼米之乡,但却是江河密布,水乡连连。

    总督大江大河防务,看似比不上马士英、史可法督师整个弘光朝廷军务,但实则却是最为要紧之处,可见朱由崧虽然草包,但多少还是有些眼光的。

    这朱大典被朝廷再次请出山,自然也是感恩戴德,加上国仇家恨,大敌当前,虽然闯贼已经看似分崩离析不足为虑了,但满清鞑子这个更为强大的敌人,却已经蔚然成势,忧国忧民之际,他还真的殚精竭虑,已经准备豁出去以身报国了。

    所以,在走马上任不久,朱大典费尽心机好不容易将他的总督衙门搭建草创起来后,便又马不停蹄四处招兵买马,扩充实力,最后拉下老脸,居然真的不仅请动了一直赋闲在家被世人尊称为“嶯山先生”的刘宗周,成为他最忠实、也最可靠的拥趸加幕僚。

    而且,最大的成果,更是说动了手握重兵的江南真正实权派,同时也被弘光朝廷刚刚封为“江北四镇”之一的高杰,成为他最重要的盟友之一。

    有了这两人的加盟,他这个江上总督,才算是真正坐稳了屁股。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满清鞑子一旦打过来,凭此他至少可以一战了!

    于是,在理顺了全部政务军务关系之后,这一日,朱大典便亲自邀约高杰、刘宗周等一班人马,准备花上十天半月时间,将整个大江大河至少也要提前走马观花巡视一遍。

    而这第一站,自然就要放在作为弘光朝廷京城的金陵城中的秦淮河上。

    正因如此,怀着满腔报国之志,同时又裹挟着走马上任急需三把火打开局面的朱大典,在这第一天巡视自己地盘的路上,猛然间发现这已经属于他的管辖之地十里秦淮河上,竟然还是如此醉生梦死,浑浑噩噩,他岂有不怒火中烧的道理?

    很快,其子朱万化在船外看清了几乎万人空巷的原委之后,进来神情复杂地禀报道:

    “父亲,这河上的喧哗,乃是久未露面的花魁寇白门,今日不知为何,忽然游船于此,且与一名不知是何人的少年公子模样的人在一起甚是亲昵,两人几乎是相拥观河,是以惹得群情沸腾。”

    寇白门?

    立在窗口也在远远观望,但却终究还是碍于朱大典脸面没有跟出去细看的高杰,顿时动容,扭过脸来,直直地望着朱万化道:

    “朱公子,你是自己亲眼看清了,还是听船上的士卒所说,真是那花魁寇白门么?”

    朱万化见高杰竟如此不加掩饰地连声追问,不禁有些尴尬,刚要答话,却被朱大典咳嗽一声接过了话头道:

    “一个章台柳巷,竟能引得万人空巷,真是商女不知亡国恨啊!”

    高杰一听,却一脸轻薄地笑道:

    “朱大人言重了吧,不就是一个女子而已,她还真能左右祸及了天下不成?”

    “其实不瞒朱大人,自从早前被先帝派驻到江北一带镇守,咫尺之遥,却因军国大事一直都未能过江来这秦淮河上走走瞧瞧,甚是遗憾哩。”

    “择日不如撞日,朱大人,你们是金陵城中人,自然该见的也见了,该乐的也乐了,对花魁也就无可无不可。”

    “但本伯却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呀,既然撞见了,不见识一下花魁,岂不是白白走了这一遭!”

    朱大典一听就明白了,这位草莽土匪,今日若是不遂了心愿,别说还会不会继续跟他走下去巡视大江大河,怕是转眼就会与他闹掰,彻底分道扬镳。

    高杰,可不是从前的那个李自成手下的悍匪了,如今他不仅手握重兵,跻身江北四镇之一,而且早已坐大,杀戮成性,若因此失去了他,可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可是,若要自己放下身段为了这个曾经的巨寇盗匪去求花前柳下的所谓花魁,他却是又万万做不到的。

    老实说,这十里秦淮,所有文武百官没有一个不曾来过的,这中间自然也包括他自己。

    但是若论最终能够尝过新鲜,便断然抽身而去,从此再不涉足这种风花雪夜场合之人,有一个算一个,整个大明可能不超过十人,而他就是这十人中的一个。

    当然,旁边的这位仁兄刘宗周,大抵也应该算一个!

    朱大典想着,两眼不由得就落在了性子天生就十分高冷的刘宗周身上。

    这个老东西,属于性子高冷,但却内心火热的那类人,嫉恶如仇,爱憎分明,对他不喜欢的人,即便是皇帝,他也会一言不合拂袖而去,至于你要砍头,悉听尊便。

    而对于他喜欢的人,他会两肋插刀,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至于对错,那也是先做了事再说。

    现在能将他从颐养天年心灰意冷中请出山来帮自己,真是烧了高香啊!

    “起东兄,此事你怎么看?”

    朱大典说着,嘴角向着高杰歪了歪,同时递了一个眼色,意思此时该他刘宗周出场了。

第588章、不惹点事就不叫翻山鹞

    人不风流枉少年,这高杰将自己说得如此可怜,驻扎江北多年居然还未对任何一个花魁一亲芳泽,是真是假,且不管他,单凭他肯与延之兄结盟这一条,今日就不能拂了他的面子!

    刘宗周捻须沉吟了一番,于是一本正经地望着朱大典颔首道:

    “延之兄,不过一花魁耳,便请来与兴平伯见见,又有何妨?”

    朱大典见刘宗周立刻就领会了他的意思,不动声色地给他递来一个台阶,心里暗喜,于是也马上装模作样想了想,却又不愿轻易就遂了高杰的愿,否则轻易到手的东西,一旦得手,谁都不会珍惜的。

    所以,此事还得做些手脚,既要让这个从前的闯贼旗下赫赫有名的翻山鹞最终满意,还得让他很难吃到嘴才行。

    想着,朱大典故作沉思良久,方才倍感为难道:

    “起东兄,你说的倒是没错,可这个寇白门毕竟不同于其他秦淮河畔的花魁,乃是那护国公包-养的爱姬,若是强要相请,怕是将来总要与他撕破脸皮的呀!”

    谁知,话音未落,高杰就在嘴里冷笑道:

    “护国公,朱国弼么?”

    “哼,一个过气的诸侯,还能翻天不成?再说了,一朝天子一朝臣,老子就不信,为了一个区区女人,他敢来撸老子的虎须!”

    “朱大人,从前你是意气风发,敢字当先,本伯才愿意与你走近共谋大事。你若是做了高位,忽然就变得畏手畏脚,那看来就是本伯看走了眼,以后你我便桥归桥,路归路罢了!”

    久经朝堂之上的朱大典,岂能是这草莽的高杰两三句话吓到的?

    没等高杰说完,朱大典忽然也是一声冷笑,鼻子哼哼道:

    “兴平伯,所谓好事不在忙,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正如嶯山先生说的那样,不过一花魁耳,你这着的什么急!”

    “这找女人,其实就像排兵布阵两军交战一个样子,发起攻击之前总得谋定而后动吧?”

    “哼,若是都像红拂夜奔那样,明明可以在暖和和的屋子里卿卿我我自在逍遥,非得弄得鸡飞狗跳连夜奔逃在野外喝风,你说到底哪一样才叫人舒服舒坦!”

    “再说了,你我现在都是刚刚被委以重任,多少眼睛盯着,虽说你手握重兵,但是万一真的因小失大,群起攻之,你难道就真的不怕?”

    红拂夜奔,表面上是在说一个典故,但对高杰这种连自己过去主子的女人都敢勾搭的人来说,听在耳中,自然是心知肚明,有苦说不出,还得装傻听着。

    再说了,那个勾搭上的女人,现在早就玩腻了,提她作甚?

    唉,这个老东西,果真不是轻易相与的,骂起人来连个脏字都不带的。

    高杰面色变了几变,一想到自己现在颇有些尴尬甚至危机四伏的处境,顿时身子矮了下来,不再张牙舞爪道:

    “朱大人,那照你这样说,你我联手,一个人脉深厚,一个手握重兵,连一个区区花魁都不敢碰了?”

    “直娘贼,若依我性子,直接将她拦下,请到这船上来,还怕她不从!”

    唉,真是一个丘八——

    朱大典、刘宗周颇有些无奈地对视一眼,随即双双摇头道:

    “兴平伯,若是能舞刀弄枪直接抢人,我等还在这里啰嗦什么,直接上前纵兵捉拿便是!”

    “可你也看到了,这十里秦淮,此刻就因为一个寇白门而万人空巷,别说过船抢人,即便将两船横在这河中间,用不了明日,整个金陵城就会传遍,一个堂堂的江上总督,一个伯爵,为了一个花魁,而不顾颜面地拦路求欢,人言可畏,这脸还要不要?”

    高杰顿时气馁,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转,随即泄气道:

    “罢了,那就从长计议,以礼数相请,到时还请朱大人从中牵线才是。”

    朱大典顿时长舒一口气,马上捻须应道:

    “这就对了嘛,平西伯,女人强上弓有什么意思,得两情相悦方才有滋有味。”

    “放心吧,此事抱在老夫身上,借用起东兄那句话,不过一花魁耳,老夫自觉在这秦淮河畔,还是多少有些声名的。”

    谁知,就在朱大典大包大揽之时,站在舷窗外的一个彪形大汉,乃是高杰死忠的侍卫头子,却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眼见自家的主子求欢不得,竟然明明人就在眼前,却要搞什么以礼相待,顿时有些气恼。

    正气不打一处来时,也是合该有事,偏偏这时两船正好相交,眼看就要擦身而过,这亲兵头子搭眼一看,寇白门正自说到浓处,情不自禁之下,几乎伏在孟远身上,探身指着船外的河水,嘴里一面不知说着什么,一面美目流转,一时间,顿时让这厮直看得心头大震,暗叹一声:

    这天底下,竟然有此等美貌女子,怪不得自家主子说什么也要一亲芳泽!

    这心里想着,常年征战沙场的身手,便不受控制地动了,只一个跃身,他便双足在自己这边的船板之上轻轻一点,人就飞鸿一般落到了对面寇白门的船上。

    这还不算,在他飞身跃起之前,一只手,也早已条件反射似也地抓起了一根粗大缆绳,跟着身子一落下,他便甩手一抖,将手中缆绳直接套在了脚下的木桩上,然后飞快地打了一个死扣,这才起身眯眼相看。

    这时,丁老七方才反应过来,顿时头皮一麻,慌忙合身扑过来,嘴里喝道:

    “什么人,这光天化日之下的,为何擅闯我船?”

    这亲兵头子刀山火海过来的,自然不惧一个小小的护院。

    当然,能做到一个亲兵头子,他也不是单单就凭自己一身蛮力才坐上来的,目光一闪,随即翻手摸出一块亮闪闪的令牌,反过来断喝道:

    “江北四镇兴平伯与江上总督联袂出巡,本将奉命办差,闲杂人等,休得聒噪!”

    江北四镇?

    身为国公府护院,自然知道江北四镇这四个字的厉害,丁老七顿时慌了,进退两难,不由得扭头向寇白门望去。

    谁知,就在这回头的刹那间,只听砰地一声巨响,刚刚一绳相连两艘大船的缆绳突然紧绷,将原本只是交汇随即擦身而过的两船紧紧拉扯在一起,一个船头,一个船尾,砰然相交,顿时合在了一处……

第589章、他是谁?

    两船相撞突然迸发而出的力量,一时间让两艘船上的人,全都是人仰马翻,叫苦不迭。

    好在两艘船都是大船,来来往往的船只,都已经下意识地远离,不然连环追尾之下,这场面怕是更要难堪。

    而朱大典这边的大船,毕竟是官家出行,可比寇白门这边临时租赁的大船,还要大上一轮。

    很快,朱大典就在亲兵的搀扶下,重现站立起来。

    刚一站定,他就怒不可遏道:

    “这到底怎么回事,诺大的河面,居然也能教你等开船开成这样,船工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话音未落,其子朱万化从船外查看回来,踉踉跄跄道:

    “父亲,是、是撞船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撞船呢——

    朱大典更怒了,刚要命人去抓船工过来问话,朱万化却赶紧扯了一下他,眼睛挤了挤,小声道:

    “父亲,怨不得别人,是兴平伯的人突然跳到了对面船上,拿绳子将两船绑在一起,一个顺流而下,一个逆流而上,这就撞上了!”

    朱大典一听,马上有些愠怒地向高杰看去。

    高杰心里一动,顿时有些明悟,感觉一定是自己的亲兵头子为了讨好自己,擅自动了手。

    一想之下,他顾不得朱大典的眼神,赶紧跨出船舱,放眼一看,顿时乐了:

    这个高老二,就是胆子大。

    他奶奶的,虽然没有军令就擅自行动,但这里毕竟不是两军阵前,来这么一出,哈哈,倒也甚合我意啊!

    正自咧嘴笑着,朱大典、刘宗周也跟着一前一后钻了出来。

    高杰连忙收起笑脸,换上一脸怒容,破口骂道:

    “好你个高老二,真是胆大包天,本伯什么话都没有说,你竟然跑到人家船上去,到底想作甚?”

    话音未落,花容失色的寇白门,便东倒西歪地靠在孟远身上,连同她一路请来的穆芙蓉、罗雨烟、裴婉秋以及华如莲,满面怒容地爬出来,瞪着稳稳地站在面前的高老二,开口斥道:

    “你是何人,为何要这般拦下我们的船,难道没有王法了么?”

    谁知,高老二鄙夷地一笑,抬手将令牌扬了扬道:

    “本将乃奉令办差,休要聒噪。”

    “想说什么,我家伯爷,还有江上总督就在旁边的大船之上,尔等自己去问便是!”

    伯爷,江上总督?

    寇白门是何等聪慧,什么人物、场面没有见过,,怔了怔,马上不软不硬地媚笑了一声道:

    “哟,原来又是总督大人,又是伯爵,好大的排场,这让小女子可要吓坏了。”

    “只是这位军爷,奴家一没有作奸犯科二没有杀人放火,坐在自己租来的小船上游河,这是犯了哪家的王法,竟然军爷如此大动干戈,从你的船上跑到我的船上来,你且说说我听听!”

    要论嘴皮子官司,老实说这天下还真就没有几个人打得过这十里秦淮上的姑娘们,遑论高老二这区区一个丘八?

    你——

    顿时被问了一个张口结舌,高老二恼羞成怒,刚要发横,就听背后传来一声咳嗽,随即就是一声冷冷的喝令:

    “高老二,你他娘的一个丘八,当着人家一个女娃娃,张牙舞爪的也不怕吓着人家,快给老子滚回来!”

    随着话音,高杰越众而出,摆出一副雄赳赳的模样,挺身上前,两眼就毫不掩饰地在寇白门身上,上上下下地无所顾忌贪婪看起来。

    刘宗周见状,摇摇头,连忙给朱大典使了一个眼色。

    朱大典也是暗自叹息一声,随即捻须上前,笑眯眯地望着寇白门温言道:

    “今日秦淮总相值,寇姑娘,还记得老夫乎?”

    朱大典,只要是这十里秦淮,别说进出往来都是王公贵族、名流富商的花楼媚娘,即便是贩夫走卒,也必须得认得他呀!

    寇白门定睛看了看,一双美目,顿时笑成了月牙状道:

    “哎呀,这不是巡抚大人么,我说今日一大早,院子里的喜鹊就飞到枝头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哩。”

    “弄了半天,原来是奴家今日要在这秦淮河上撞见大人!”

    一个“撞”字,被寇白门故意咬得格外响亮,直让朱大典这样的老狐狸,也是禁不住脸皮一红。

    半晌,只好打了一个哈哈掩饰过去。

    好在她既然应承认得自己,这接下来就好办了。

    小娘皮,你撒娇装嗔,老夫就不会倚老卖老了么?

    一生都纵横于朝野的朱大典,岂会在一个小小花魁面前败下阵来,只是放下捻须的手,在寇白门面前轻轻一点,便将主动权又抓到了自己手上。

    “伶牙俐齿,果然不愧是钱牧斋UU小说的寇白门寇姑娘!”

    “哈哈,老夫老了,可不是从前的什么凤阳总督,总督漕运,现在又被皇上改批来管理这江南、江北所有大江大河之防务。”

    “今日第一次巡视,就与白姑娘巧遇,还真是应景呀。怎么样,择日不如撞日,既然遇见了,老夫也许久没有放松一下,不若就陪着老夫吃吃酒,唱唱曲,瞧你今日这架势,似乎也好像就是一场盛会么——”

    说着,朱大典故意在穆芙蓉、罗雨烟、裴婉秋以及华如莲身上,瞅了一眼,随即将一双洞悉一切的眼睛,一动不动地凝注在孟远身上道:

    “这位小公子,看着面生得紧,怕不就是白姑娘你今日筵席的主客吧?”

    寇白门就怕这一点,毕竟从青石小径偶遇,一下子被他卓尔不群的外形与气质所吸引,再到别院他那霸气侧漏的谈吐,以及令人震惊的身手,随手摸出砸人的东西,一看就非凡品。

    种种的一切,既让人忍不住的为之倾倒,又令人生畏却又在匪夷所思之间,宁愿飞蛾扑火般地甘心亲近与他。

    可是,再怎么说,那也是他一面之词。

    他说他是万里海归的大家子弟,而且还是从前威名赫赫的国公爷遗留在海外的后裔。

    但这一切,谁能证明他说的就是真的?

    她自己肯定是信了的,可别人呢,尤其是像朱大典这样的老狐狸……

    患得患失之间,寇白门想了又想,却始终觉得怎么说都是漏洞百出,而且现在看朱大典旁边的这个武将,明显就是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来找茬的。

    万一、万一被他抓住马脚,将孟公子仗势捉去,如何了得!

第590章、姐弟情深

    最善于在筵席在察言观色、活跃气氛的华如莲,这时终于算是彻底看出来了:

    与自己亲如姐妹的寇白门,这一次怕是在劫难逃了,竟然对一个还是少年模样的小公子,如此在意,患得患失,这可一点也不像她,若非动了真情,岂会有如此表现?

    可是自家姐妹犯了难,自己不帮她谁帮她!

    再说了,她将自己请来,不就是要想着要帮村与她好生陪陪这个尚未说上几句话的陌生小公子么?

    心念斗转之间,华如莲忽然上前,将莫名失语的寇白门不动声色地一把扯在自己身后,使出浑身解数就是一声媚笑,然后探出兰花指便揪住朱大典的几根稀稀落落的胡须撒娇道:

    “督抚大人,今日是人家姐妹几个自己的小聚,谁曾想到能在这偌大的河水就这样撞在了一起呢?”

    “哎呀,你要吃酒,听曲,看舞,那还不是大人一句话的事情么?不过大人的银子,可就就要哗哗地流出大人的荷包哟!”

    朱大典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的高杰顿时喜出望外,马上兴奋不已地大手一挥道:

    “小娘子,只要你等肯乖乖地陪着我们上岸耍乐,银子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哈哈,本伯只要高兴,最不怕的就是花银子!”

    “高老二——”

    自觉已经立功的高老二,此刻早就退居二线去了,没想到自家主子又来点将,愣了愣,慌忙应声道:

    “伯爷,卑职在嘞!”

    高杰横了他一眼,目光闪闪道:

    “你速速上岸,挑一处最好的酒楼,全部给老子包下来。不要怕花钱,越贵越好,快去,快去!”

    高老二答应一声,转身便走。

    走到一半,这家伙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行军打仗还行,这吃花酒逛花楼可就有点找不到北了,两眼一抹黑的,急切间知道哪里才是最好的酒楼?

    朱大典见事已至此,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叹口气,扭头对自己的儿子朱万化道:

    “你也去,上岸陪着高校尉,就在珠市和旧院中找。”

    这时,华如莲趁机低声对寇白门劝慰道:

    “姐姐,你瞧旁边那个自称伯爷的黑汉多凶恶,他手下更是个个如狼似虎,连船都敢直接撞上来,咱们还是不要触他霉头吃眼前亏的好。”

    “待虚与委蛇躲过了今日,回去再说与国公爷听,教他再去替咱们找回场子就是了。”

    现在事已至此,而且这群穷凶极恶的兵丁,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若是不与他们周旋一番,肯定是走不脱的——

    寇白门哪里看不出其中的缘由,不觉叹口气,转头对孟远歉意地一笑道:

    “公子,今日怕是姐姐为你花不出自己的银子了。改日,改日姐姐再重新置办更好的筵席,让你好生尝尝这江南美食。”

    “今日、今日么,你、你就权当是陪着姐姐可好?”

    谁知,高杰喜出望外,孟远比他还要喜出望外。

    高杰眼里盯着的,是花魁寇白门。

    而孟远,眼里盯着的,其实在偶遇寇白门之前,就已经圈定了要找的人,这其中,当然就有绝不可少的朱大典、高杰二人。

    现在自己不用费神专门去找,他们自己就送上门来,如此好事,自己正求之不得哩!

    不过,他可不像丘八高杰,听到美人愿意上岸相陪,立时喜形于色变成了花面虎,就算高兴,也得装着点儿。

    “没事,反正就是吃,姐姐不花钱更好!”

    此前在前面见过孟远出手伤人的穆芙蓉,闻言又是蹙起眉头,冷冷地看了一眼孟远。

    这时,两边的船工,也早就将两艘大船重新摆置好,甚至连朱大典那边的栈桥都搬了出来。

    然后,脸上笑成了菊花的高杰,亲自指挥着两旁的壮汉,伺候着将寇白门及其请来的姐妹一行人,送到了岸上。

    至于孟远,自然也被走在第一个的寇白门,不加掩饰地紧紧牵在手中,跟她一起上了岸。

    这一幕,被已经开始心中蠢蠢欲动的高杰看在眼里,忍不住眼里闪过一道凶光。

    不过,这家伙毕竟是能屈能伸之人,况且在撞船之前,两人本来就比现在还要亲昵地腻歪在一起,倒是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而且,就连寇白门一路请过来的罗雨烟、裴婉秋几个小姐妹,也是在心里一阵阵的嘀咕,实在猜不透这身边的孟远是什么来头,竟让素来心高气傲的寇白门,如此不避人眼的待他。

    相比一颗心早就扑在了寇白门乃至她身边一个个环肥燕瘦的小娇娘身上的高杰,阅人无数早已练就了一双慧眼识人的老狐狸朱大典,这时却将他的全副身心都放在了孟远身上。

    只是碍于寇白门一直都拉着孟远不放手,这老东西只好又是好笑,又是惊奇,亦步亦趋,跟着孟远左右,还是不放过任何机会地偷眼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不知不觉,一行人在随船身着便衣亲兵簇拥之下,浩浩荡荡回到了岸上。

    这时,早就甩开了朱大典的高杰,不等寇白门站稳身子,便上前殷勤地亲自招手叫来早已迎候在岸边的一排轿子,对寇白门及其小姐妹们招呼道:

    “小娘子们,快快快,轿子本伯都已经预备下了,这里人多嘴杂,还是快快上轿的好。”

    高杰心想,只要这寇花魁一上轿,身边都是她的姐妹,看她还怎么拉着这少年公子的手,哼!

    果不其然,一看轿子,在船上早已被撞得手脚发软、身心疲惫的寇白门,终于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孟远的手道:

    “公子,妾身就与芙蓉、雨烟她们先坐轿去了,你、你不喜坐轿,就乘马慢慢跟过来,可比忘了。”

    面对四周一个个不善的目光,孟远早已见怪不怪,一脸镇定地也像寇白门一样旁若无人道:

    “姐姐自去便是,这里走不丢的。”

    寇白门这才一步一回头地走了。

    眼看机会来了,朱大典不等寇白门连同她的小姐妹一排轿子走远,就迫不及待地抢到孟远面前,又接着出之前船上的话茬道:

    “小公子面生得紧哩,不过寇花魁倒是与你一副姐弟情深的模样,怎么,你们是真的亲戚?”

第591章、海上大炮舰

    看到朱大典终于忍不住上钩,主动上前套话,孟远暗自一乐,随即转过身来,故作不识道:

    “这位大人是——”

    朱大典一听,顿时气得胡子吹起来,瞪眼道:

    “寇花魁方才在船上说的话,你在旁边没有听到么?”

    “老夫乃新朝兵部左侍郎,兼任江南、江北一应军务准备御敌与外的江上总督是也。”

    哦,孟远这才一脸失敬地道:

    “原来是督抚大人,果然好大的气派。那么那位跟着轿子去护驾的将军,也是督抚大人一起来的了,他看上去可就比大人厉害多了!”

    看到孟远完全是由心而发的一副请定神闲的样子,朱大典忽然莫名恍惚了一下,怔了怔,嘴里随即脱口道:

    “娃娃,你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真的一点都不怕我们,咹?”

    咹?

    孟远也是故作一愣,跟着方才一脸惊讶道:

    “大人乃是朝廷大员,保境安民,为何要让人害怕?”

    “唔,若是北方的鞑子打过来,那才应该是教人害怕的事情。大人,你说呢?”

    这时,朱大典终于收起了他原本还有些戏谑的心思,开始正眼打量这孟远,越看越是心惊,不觉沉声道:

    “你,你面相明明就是一个小娃娃,为何却给人一种久在上位,似乎统领着千军万马一般,简直、简直——”

    说着,他不觉本能地后退了一步,再次将孟远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嘴里再次哼声道:

    “你,到底是谁?”

    孟远看了看左右,也是没想到这朱大典,竟然这么快就从自己举手投足间看出一丝端倪来。

    不过沉吟了一番,考虑到现在无论是周杏东,还是秦祖客、过山虎他们,目前一个人都还没与之联系,他现在还真不是露出行迹的最好时候,恐怕还是至少得藏行几日。

    于是,孟远马上又嬉皮笑脸地嘻嘻哈哈道:

    “大人真是慧眼如炬呀,不错,小子我的确是刚刚才从海外万里归国。老实说,到现在与大人面对面这一刻,满打满算,还不到一天时间,就让大人给瞧出了马脚来。”

    万里海归?

    朱大典面色变了几变,半信半疑地终究还是松了一口气,围着孟远转了几圈,随即负手道:

    “不错,老夫就说嘛,你这娃娃,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我大明之人,结果还真是一个归人。”

    “只是娃娃,老夫很是疑惑,你这归国不到一日,怎么就与寇花魁亲热到像一家人似也,莫不是你们真是什么亲戚或者世家故交?”

    孟远一听笑了,想了想,随即伸手入怀道:

    “大人请看,此乃万里海外出产的一种自来火,无须火绳、火石即可随时点火,无论是居家还是野外,随时随地都再也不怕烧不起来火了。”

    “还有这个,也是海外的一种特产糖果,吃起来甜而不腻,甚是美味。”

    “小子此番归国,随身带回了一些样品,若是这边喜欢,或许我会考虑在江南的几座大一点的城池,开几处以售卖这种海外物品的专卖店。”

    “谁知初来乍到,刚刚落脚,就巧遇大人说的这位寇花魁。我这举目无亲,两眼一抹黑的,蒙她照拂半日,自然也就亲近一些了。”

    原来如此——

    朱大典盯着手中的两样物事,原本警惕的心思,这次算是彻底放下来,将物品翻来覆去端详了一番后,嘴里不觉就笑了出来:

    “瞧瞧,瞧瞧,老夫就说嘛,果然就是万里海外的一俊俏小公子、不,是我汉家好二郎,哈哈。”

    “怎么,你这么大老远的回来,就你一人么,可有什么家世与老夫说说?”

    孟远一听,随即长叹一声道:

    “往事不堪回首呀——”

    “大人,万里海归,其中惊涛骇浪,万水千山,艰难险阻,实在不足与外人道也。即便没有海盗、巨寇的劫掠、滋扰,单是一个汪洋大海,也足够摧毁一个家族了。”

    “唉,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朱大典一听,顿时颠了颠手中的物事,又是半信半疑,又是不免痛惜,盯着孟远也是唏嘘道:

    “可以想见呀,完全是可以想见的,那万水千山的,岂能是人人都能去得的?”

    “唉,不过也的确可惜了,好端端的一大家子,居然就你一人回来了。”

    “如此说来,那你随船回来的货物,岂不是也全折损进去了?”

    孟远看得朱大典痛心疾首,更将手里自己递给他的两眼物事,紧紧捏在了掌中,已经完全没有要交回来的意思,不觉暗笑一声,嘴里于是也装着悲苦不已道:

    “可不是嘛,整整几艘大船货物,想着万里海归,回来能够衣锦还乡,光耀门庭,谁知所剩无几,唉,这下算是倾家荡产了!”

    几艘,还大船?

    朱大典已经完全沉浸在他的想象中去了,不觉痛心疾首,连连跌足道:

    “哎呀,真是可叹,真是可惜,真是败家啊!”

    “想想都能想象得到,你嘴里的大船,可不比我们这江河上跑着的大船,那可是当年国姓爷一样的大海船吧?”

    孟远看了一眼朱大典,于是决定再给他上一剂猛药道:

    “可不是嘛,就因为那几艘大海船几乎是我孟氏整个家族的全部家当,所以我们族长还专门购买了一艘红毛洋人的那种大型海上炮舰,光是大大小小的红衣大炮,在两侧船舷都敷设了好几十门之多。”

    “另外,为了预防海盗打劫,我们同时上舰了三百条装备了最好的红毛新式火铳枪的护卫队。”

    “若单论武力,就我们那一艘海上大炮舰,一艘就抵得上大明郑氏的十几艘炮船。哦对了,当初靠岸时,我还专门绕路去看了一下他们的舰队。哼哼,老实说,他们的跑船可比我们的炮舰差远了,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朱大典两眼一下子直了,忽然探出手一把紧紧地攥住孟远的手,浑身颤抖道:

    “孟、孟公子,你、你说的你们家族的那艘大、大炮舰,连同上面的火铳枪、火铳手,可还都好好的,还是已经、已经——”

    孟远眼珠子转了转,于是笑着跑出鱼饵道:

    “哦,还好上天眷顾,许是想着我万里归国的一片赤诚之心,所以虽然大浪滔天吞没了我随船所有的族人,但总算还给我留了些家当下来。”

    “而且最让我高兴的是,在其中就包括那艘海上大炮舰!”

第592章、射程之内皆真理

    一艘抵得上福-建那边海上霸王郑芝龙的十几艘炮船,更叫人垂涎三尺的,还有那随船的三百条最好的人枪!

    这个惊天消息,顿时炸得朱大典里焦外嫩,不能自己。

    要知道,且不说现在他总督江南、江北整个水域的大江大河防务,即便是当初做漕运总督之时,他也早就比其他人更领先一步懂得大船尤其是大炮船对大江大河意味着什么。

    现在,他之所以不惜屈尊自降身份地与高杰这样的从前几乎不入眼的土匪丘八们结交,不就是因为手里无人无枪,更没有这种人人都觊觎眼红的大杀器吗?

    不说多的,若是手中有了这样一艘大炮舰,外加那样的三百人枪,那就不是他看别人的眼神,而是该别人仰他的鼻息了!

    如此一想,朱大典再看孟远的眼神,顿时变得无比热烈起来,劈手抓着他的手激动道:

    “太好了,孟公子,这可真是苍天有眼啊,眼看着北方建奴打垮了闯贼,招降了吴三桂,很快就要在北方彻底站稳脚跟后大举南下,犯我江南。”

    “谁曾想,上天却又将公子你从万里之外送回故国。可比小看你这一艘大炮舰,只要横在长江后,必将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啊!”

    “孟公子,既然你也是实打实的汉家儿郎,就请实言相告,这艘大炮舰,还有上面你说的数十门大大小小的红衣大炮,连同三百人枪,可还尽在公子的掌握之中?”

    见朱大典彻底入毂,孟远微微一笑道:

    “大人如此发问,可叫小子有些难以回答了。”

    “怀璧其罪这样的故事,我们海外游子,也是多多少少学过不少的。”

    朱大典一怔之下,马上哈哈大笑,随即傲然拍胸脯道:

    “原来公子担心的是这个,哈哈哈,孟公子,且不说老夫可以将你直接引荐给当今皇上,就算是老夫自己,别的大话不敢说,单就只手保你在江南无虞,甚至飞黄腾达,这个海口还是敢夸的!”

    “这样吧,只要公子将手中的那艘大炮舰连同那三百人枪,悉数敬献给朝廷,孟公子在江南的一切,都由老夫出面为你摆平。”

    “而且不仅如此,老夫还将上呈天子,为孟公子封爵封地赏银,就算是要一个大将军之位,也由得你。”

    朱大典一边说着,一边盯着前面渐渐跑得快见不着人影的高杰,心里忍不住的一阵阵得意:

    哈哈,匹夫为了女人,而老夫一心为国,这才有了这一番意外之喜啊!

    盯着笑眯眯的朱大典,孟远忍不住也是一阵腹诽:

    这老东西,嘴上说的冠冕堂皇,实则拿出手的东西全都是虚头巴脑的玩意。

    呵呵,别说皇帝崇祯还在自己手上,就算是没有崇祯皇帝还活着这件事,江南这边的南明第一任皇帝的官爵,做得稳,要得的么?

    看到孟远忽然盯着自己不说话,朱大典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于是马上又颔首道:

    “孟公子方才说你才归国不到一日,肯定现在连个落脚之处都没有吧?”

    “这样,朝廷近日陆续查抄了一批建奴奸细与旧党余孽,老夫手中正好有不少一品大员以上的私宅大院,里面有几座甚是精致典雅,而且其中花园、水榭以及园林样样俱全。”

    “如果公子愿意,一会儿咱们筵席之后便可、不,公子想的话,现在老夫就可以亲自陪着公子去那庄园先行瞧瞧!”

    没想到,南明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朱大典,居然还有这一面?

    孟远想着,故意一抬手道:

    “大人就不管随行的那位大将军了?”

    朱大典却毫不掩饰地翻了翻白眼,捻须鄙视道:

    “什么大将军,不过是一个丘八,贼寇,而且连自家主子的女人都要勾搭的货色,怎敢配得上一个大将军真正威名?”

    “瞧瞧他见了绝色女子的那副嘴脸,公子想必也都尽收眼底了吧。他这样的货色,老夫耻与为伍,只可惜——”

    说着,他忽然面色一变,望着孟远亲热道:

    “不过现在有了孟公子这样的汉家好儿郎横空出世,我大明算是看见了一丝希望。”

    “公子若是肯出手,老夫敢说,即便北方建奴真的打将过来了,只要有公子与炮舰在,别的不敢说,但凡在大江大河之上,炮舰射程之内,那些辫子军绝对不可能像在北地那边那样在我江南之地肆虐和践踏!”

    射程之内皆真理——

    没想到,朱大典竟然随口就说出了几百年后才出现的这句经典总结!

    大明,其实还是人才辈出啊。

    只是殊为可惜,为何就是干不过一个区区百多万的小小部落?

    好,就冲朱大典能说出这样的类似真理来,就真的送他一两艘炮舰又如何!

    反正,既然他已经懂得了射程之内说话最管用的道理,那么到时砸出去的炮弹,也是落在狗鞑子身上,给就给了。

    再说了,这炮和炮舰,本来就是要给这些江南为国的忠臣们。

    孟远笑了笑,忽然乐道:

    “大人有些不厚道呀,一起出来嫖、哦不,一起出来吃花酒听乐子,中途开溜,一声不吭,你说的那位丘八、贼寇,若是一扭头看不见大人,也不知他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哈哈。”

    一听孟远露出口风,朱大典顿时精神一振,马上在嘴里哼哼道:

    “不用理睬他,就他那见了美色就往上扑,哪里还管后面有没有弟兄的品性,我们不见了,他只会高兴得打滚,只恨不得一个人包圆才好哩!”

    说着,朱大典就好像生怕孟远反悔一样,赶紧对他的亲兵头子道:

    “快去将马牵来,不要声张,待兴平伯他们走远了,你再速速派快骑去离此最近的那座问秋园,赶紧命人洒扫开门迎客,我们随后便到。”

    亲兵头子从朱大典靠近孟远之后就一直主动攀谈,嘴里更是喋喋不休地说着话,而孟远却只是偶尔哼哼一声,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早就让他吃惊不小。

    现在听说连问秋园这样的园子都要送给他,心中更是卷起狂涛一般,忍不住就盯着孟远多看了两眼。

第593章、问秋园

    所谓问秋园,自然是靠近十里秦淮却又闹中取静,大隐隐于市的那种超级私人庄园。

    所以没走多远,这座被朱大典吹到天上的庄园,很快就出现在孟远眼前。

    但说是私人庄园,又岂能是真的只属于“私人”这两个表面字义?一走进去,怕是里面的一砖一瓦,甚至一沙一石,都印着奢华富贵齐天。

    “孟公子,这就是老夫说的问秋园,怎么样,看上去是不是恢弘中透着一丝精致,奢华中又不失内敛呀?”

    “不瞒公子说,这座问秋园,原本是当年周奎以及田畹田弘遇为了取悦先帝,专程到江南来选美,后来就在这最繁华的秦淮河畔选定了这块闹中取静的风水宝地。”

    “别看这外面看着不显山露水,里面却是别有洞天,当初选址时选定了此处,足足迁走了十几户人家,其中还有号称江南第一富的卢氏庄园。”

    “动静这么大,而且建好后的问秋园里面样样俱全,甚至还能小范围的跑马围猎,为的就是奔着先帝可能的南下散心,故此全都是照着皇家行宫开建的。”

    “谁知,费时三年耗资巨万的这么一座问秋园,先帝不曾享受过一天,倒是让那田畹田弘遇鸠占鹊巢地先在里面过了过瘾。”

    孟远一听,顿时两眼一眯道:

    “什么,大人是说,这座专为皇帝开建的巨大庄园,里面已经住过人了?”

    朱大典一听,顿时感觉有些失言,怔了怔,赶紧笑道:

    “公子误会了,这问秋园毕竟是比照皇家行宫来建,建好后又严格按照皇家规制进行了登记、造册并封存,他田弘遇就算是国舅爷也不敢在里面过夜的。”

    “不过他毕竟是监制,近水楼台假公济私在里面走马观花还是免不了的,而且——”

    朱大典说着,环顾了一眼左右,才又压低声音道:

    “而且当初这田畹田弘遇,也的确是有些胆大包天,而且也是运气奇佳,一到江南,竟然没几天就将陈圆圆搞到了手中。不料他一见陈圆圆,便惊为天人,于是就想要将其据为己有。”

    “谁知半路杀出个吴三桂将陈圆圆中途劫走,这才有了后来的整个关宁铁骑反水投降了建奴的缘由。”

    “无可奈何之下,那田弘遇只好又返回江南,才又物色到了寇白门与卞玉京这两个人选。”

    “公子现在明白了,说起来真正在这问秋园以半个主人身份住过的,也就这三个大美人了。美色犹在,香气如故,让这问秋园平添了生气和一丝香艳,这一点公子想必不会再有什么忌讳了吧?”

    三美齐聚,就算过夜,也的确是可以接受的。老子又不是柳下惠,装什么圣人!

    问秋园里闻香过,浮想联翩好梦来。

    孟远这才不再纠结,揉了揉鼻子,开始东张西望,渐渐生出一丝主人翁的感觉,这里走走看看,那里摸摸闻闻。

    朱大典看在眼里,不觉喜在心间。

    只是这园子的确是太大了,日进正午,孟远也才将前面三个院落大致走马观花看了一遍。

    但这已经足够了,仅仅这三进院,孟远就渐渐有些喜欢上了。

    于是,他停下脚步,抬头向前面还没有走过的院落看道:

    “朱大人,今日就先看到这里吧,园子很好,也的确是能让人一看就有些着迷,后面也就不看了,还是先去吃些东西再说。”

    好好好——

    为了梦寐以求的海上大炮舰,朱大典对孟远自然是言听计从,一脸热切道:

    “孟公子说什么就是什么,怎么样,老夫现在就开始着手安排人手进来,等公子用完膳回来,这问秋园马上就可以成为公子归国第一夜下榻之处,如何?”

    既然已经决定送他炮舰,自然也就不用跟他客气了。

    孟远想着,看了一眼朱大典,勉为其难道:

    “好吧,左右都是一个人,督抚大人也不用太过费心,在里面先解决能吃、能睡便好。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园子再好,也不过就是一个吃饭睡觉之处。”

    朱大典一听,马上正色道:

    “哎,话虽如此,但既然有了如此天下一等一的好园子,不好好的归置出来,岂不是暴殄天物?”

    “公子就不用管了,只须与老夫一起出去用膳。其他的一切,自有人来操持,等公子回来,保证还你一个张灯结彩,灯红酒绿,仆役满园,热气腾腾的偌大园子。”

    “哈哈,到时公子就只须做一件事便可,给你自己的这座园子,取一个响当当的名字,譬如孟公馆什么的!”

    孟远目光闪了闪,于是笑道:

    “督抚大人下一句话,是不是要说,孟公子呀,你那放在大海上的炮舰,咱们是不是可以抽个时间去瞧瞧了呢?”

    朱大典一听,愣了愣,随即仰头大笑:

    “哈哈哈,孟公子,你、你果然是一个妙人也,老夫、老夫喜欢!”

    很快,一行人又回到秦淮河畔,等在那里的亲兵,看到朱大典等人去而复返,顿时大喜,赶紧过来接住众人,嘴里殷勤道:

    “总督大人,我家伯爷一转头才发现大人竟忽然不见,吓了一跳,连忙令小人回到此处迎候,总算又接到大人了。”

    朱大典哼一声,冷脸道:

    “知道了,前面带路便是!”

    是——

    高杰的亲兵一转身,朱大典紧跟着便扭脸望着孟远,忽然压低声音道:

    “孟公子,老夫有个不情之请,方才一高兴与公子聊得兴起,竟忘了一句话——”

    “你我刚刚在问秋园所有的谈话,能不能暂时不要对任何人再提及我们达成的共识,包括老夫的这个随行将军?”

    孟远马上两眼一眯,故意盯着朱大典道:

    “大人这是何意,你我商讨之事,对现在面临着鞑子大军即将大军来犯的江南而言,不仅是好事而且还是天大的惊喜,为何要怕别人知道?”

    “依我之见,反倒是还应该大加散播,还能一石二鸟,既鼓舞了军民士气,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威慑甚至吓阻满清鞑子的铁蹄南进!”

    朱大典顿时尴尬地搓了搓手,半晌才捻须面红耳赤地睁眼说瞎话道:

    “不可,公子万万不可啊!”

第594章、军情似火

    看到孟远似懂非懂的表情,朱大典心里狂喜不已,表面露出焦急的样子,实则愈发的笃定起来,就感觉好像已经完全将这个看似强大实则还是一个外强中干乳臭未干的娃娃,足以操控在他的鼓掌之间。

    “孟公子,你想呀,刚刚在园子里你还在自己在说,即便是在万里海外,你也学过怀璧其罪之典出。”

    “现下你孤身一身,只要闭口不谈你随身之物,别人最多也就是对你的身世和经历,好奇而已。”

    “但是,你只要漏一点口风出来,四周顿时就会变成群狼环伺一般,而你就是那个怀璧其罪的羔羊,怕是到时一不小心,就会被人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一些。”

    孟远故作惊惶道:

    “那,依督抚大人之意呢?”

    朱大典等得就是这句话,马上胸有成竹地捻须道:

    “倘若孟公子一切听老夫的,此事自然也就万无一失——”

    “今日酒宴罢席,公子只管吃完东西一抹嘴,消消停停地回到问秋园,美美地睡上一觉。床,自然有人替你暖着,茶,也有人给你伺候着,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而老夫这边呢,用不了几日,待老夫也不动声色地安置一番,然后点齐兵马,你我一道,悄无声息地去那海上,将你的大炮舰好生看上一眼。”

    “若是没有意外,咱们就势将炮舰一路开回来,最好能直接逆流而上开到长江,当然离金陵城越近越好,然后将这个宝贝往见面上一横,到时必然是全城震动,万众瞩目。”

    “到了那时,老夫再进城觐见,将公子引荐到天子面前,一切就顺理成章,再也不会出什么状况了。而那时,公子想要什么,自然也就有什么了!”

    嗯,孟远点点头,深以为然道:

    “这个主意的确不错,也免了我这孑然一身的小子,被人算计。”

    “不过大人这么一说,却又反过来提醒了小子,这么大一件事,说来说去也就只有大人与我在谈。哦,我可不是不相信大人的人品呀,咱们只是丑话说在前面,先兵后礼,仅仅就是防患于未然也。”

    “所以,督抚大人,想要将海上的大炮舰开回来,一路摆在入海口甚至就在离金陵城不远的江面上,这都没有问题。但只有一样,大人你得在你我之间,再找一个保人,是不是才真正的万无一失呢?”

    保人?

    朱大典怔了怔,随即一下子怒容满面道:

    “孟公子,你、你这是在羞辱老夫么?”

    孟远撇撇嘴,马上也两眼一眯道:

    “大人,这还是你老人家刚刚教会小子的,怀璧其罪对吧?”

    “哦忘了对督抚大人说了,万里海外我们也有这样一句话,叫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样吧,大人若答应找一个中间的保人,后面我就真的只当甩手掌柜,一切都依你。否则,一切免谈。”

    朱大典顿时也是两眼眯缝起来,目光中透出两道寒意道:

    “娃娃,你孤身一身,就一点也不害怕么?”

    孟远微微一笑,随手拍了拍自己道:

    “大人别忘了,若是怕能解决这世间的所有问题,我也就不会巴巴地从万里海外回来了!”

    朱大典脸上阴晴不定,揪着胡须半晌方道:

    “罢了,你一个刚刚归国的外乡人,要一个保人也的确不为过,老夫答应你便是。”

    孟远点点头,马上应声道:

    “这保人怕是不好相与的,而且还是小子指名道姓要的一个人,当今江南督师史可法史阁老大人。除了他,别人不算数!”

    话音未落,朱大典忽然浑身一震,眼睛死死盯在孟远身上,一张原本看上去儒雅的老脸,再也看不到半点谦谦君子之相,只在嘴里阴测测道:

    “小子,你一个娃娃,何来的如此心计?”

    “哼,这一切,怕是早就在你算计好的套路之中吧?”

    谁知,孟远却是风淡云轻地平视着朱大典,嘴里没有半点波澜道:

    “不错,督抚大人,你若一定要这样说,倒也没错——”

    “我就是想要那鞑子,不来则罢,若是真来了,就要让他有去无回,全都得葬身在我的炮火之下!”

    建奴南犯,建奴南犯,怎么一个万里海归的娃娃,竟然也对建奴有如此切齿的刻骨仇恨?

    朱大典不明觉厉地打量着孟远,内心渐渐也被点得火热起来,这花白的脑袋不知不觉就颔首点头道:

    “你一个娃娃哪里来的这些家国情仇,弄得你好像也是生于斯长于斯的江南人似的?”

    “好,就冲你娃娃方才这番话,老夫即便是与史阁老多有政见不合,今日也应承了你下来,饭后老夫便亲自去面见与他!”

    孟远这才眯眼笑道:

    “军情似火,督抚大人若是今日找好保人,明日就可启程去那海上一睹大炮舰风采,然后不日就能乘风破浪回来,往入海口甚至江面上一横,嘿嘿!”

    朱大典顿觉一阵阵的浑身燥热,生生揪断了好几个胡须,遂一把抓起孟远的手道:

    “走走走,既然全都说定,还在这里聒噪些什么?”

    谁知,朱大典扯着孟远,刚刚走进在这十里秦淮牌子、名头以及花娘、美食全都是一等一的望江楼,搭眼一眼,脸上顿时一垮,整个人马上顿住,立在门口,脚下不愿再多走一步。

    见朱大典脸色有异,孟远诧异地向里面闻声站起来,然后一窝蜂地涌过来迎接的人群看了一眼,顿时恍然:

    原来,原本只有高杰连同被他半道劫来寇白门以及几个小姐妹的小场面,现在不知为何,却忽然多出好几张陌生面孔来。

    而且看朱大典的样子,这乌泱泱坐了满桌子的不速之客里面,肯定有他不喜甚至厌恶之人。

    看到朱大典满脸不悦,甚至眼看就要转身暴走的高杰,赶紧笑脸相迎,大步流星过来,直接一把拽住朱大典,嘴里赔笑道:

    “督抚大人,督抚大人,且慢焦躁生气。”

    “嘿嘿,今日既然已经撞见,那便是缘分,索性就坐下来一起吃个酒听个曲,不亦快哉?”

    说着,他忽然压低声音,附耳道:

    “督抚大人,今日也非我所愿,乃是正好撞上了他。再说了,这阮大铖靠着马士英,如今成了新帝面前的红人,咱们也没有必要与他撕破脸,现在就与他斗个你死我活对吧?”

    看到高杰还从未有过的低声下气,朱大典也有些意外,想了想,于是斜睨着他道:

    “这么说,他阮大铖突然跑到这席上来,不是你邀约,而是他自己不请自到的了?”

第595章、一屋子的卖国贼

    高杰苦笑一声,颇有些忌惮地偷偷抬手指了指人群道:

    “督抚大人真是说笑了,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碰见花魁这样的美娇娘,除了老子抢人家的,何时老子主动会让出去的?”

    “可是大人你且瞧瞧清楚,眼前这些人,别说阮大铖,其他人又有哪一个是我们现在轻易招惹得起的!”

    除了一直都不对付的阮大铖,其他人都还有谁,朱大典还真就没有细看,只是一见阮大铖转身就想走,哪里又去顾虑还有其他什么人物?

    现在见早已从小媳妇熬成了婆婆的高杰,都对在座的其他人也是如此顾忌,朱大典顿时也是好奇心起,于是扭头放眼望去。

    他这一转头,笑脸迎上来的一堆人,也是更加笑容可掬,纷纷抱拳打揖道:

    “督抚大人,晚文爵这厢有礼了!”

    “哎呀督抚大人,自从京师逃到这金陵城来,家父一直念着要去拜访大人,只是苦于没有机会,今日可算是见着大人了!”

    看到此人与他人相比,显得格外恭谨,朱大典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但马上就是脸上一变,嘴里哼道:

    “原来是你,可惜了开国元勋鄂国公一世英名啊!”

    “听说你从闯贼手中逃出来后,到了江南便一直都在自己种菜吃,家里真是到了如此揭不开锅的地步了么?”

    话音未落,旁边又有两人,双双抱拳,似乎有些唯恐朱大典哪壶不开提哪壶似的,一起朗声道:

    “督抚大人,晚弘济拜见大人!”

    “督抚大人,晚国祚见过大人!”

    见两人抢着上前相见,朱大典很快扫了一眼二人,便冷淡地只是点了点头,径直越过他们,向筵席上虽然站起身,但并未像其他人一样蜂拥而来迎接的最后一人看去。

    不用问了,这个脸上虽然挂着笑,但始终浑身上下都充满了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和不加掩饰的傲气之人,肯定就是后来满清杀到后做了江南最大汉奸的阮大铖。

    孟远顺着朱大典的目光,也跟着不动声色地将这个卖国求荣,最后竟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葬身在追随满清杀向西南的半路上。

    哼,这个汉奸,要不要在鞑子打来之前,先将他干掉呢?

    正想着,躲在后面一直都在焦急地踮着脚尖,翘首以盼的寇白门,这时终于从前呼后拥的人群中分辨出孟远的影子,顿时欢呼雀跃起来,跟着便毫无顾忌地绕过人群,牵着手将他一把从人头攒动里拉出去,然后边走边道:

    “哎呀公子,你可来了,转头一看不见了你,妾身顿时吓了一个六魂出窍,心道你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小公子,万一也跟督抚大人走丢了,那该如何了得,还不如教妾身一头跳进这下面的秦淮河才好哩!”

    说着、说着,这寇白门居然真的开始梨花带雨,雨打芭蕉地抹起了眼泪来。

    这一幕,一下子举座皆惊,让原本根本就没有正眼注意到大人物后面的孟远,顿时成了众矢之的,无数又是震惊又是莫名又是艳羡的眼神,纷纷向他望去。

    正在与朱大典两两相望,用眼睛斗法的阮大铖,也被惊动了,扭头一看,不觉也是怵然一惊,嘴里便脱口而出道:

    “这个娃娃,什么来头,竟连寇花魁这般待他?”

    说着,他忽然心有所悟,,于是斜睨着朱大典道:

    “哦对了,朱大人,这个娃娃是跟在你后面进来的,不消说了,自然也就是你带来的人喽。”

    “怎么,这人都见了,而且连寇花魁都巴巴地主动上前亲热成那样,大人还不引见一番么?”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朱大典哪里想得到能在自己人组的饭局上,突然不请自到来了这么一群不速之客,而且里面还有一个他最是厌恶并且时刻都在提防的阮大铖呢!

    不行,这一屋子人,都抵不上孟公子一人堪比价值连城的重要性,说什么也不能教这个奸人看出一丝马脚来——

    朱大典心里慌张,嘴上却一副云淡风轻地反唇相讥道:

    “怎么,阮大人自己都说了,一个娃娃而已。一个娃娃,也让大人如此一本正经相问,本督抚不是听错了吧——”

    “也罢,既然大学士不耻下问,那本督抚说说也就没什么,他乃鄙人一远方族亲,近日来投,正好遇上高将军请客,便将他一同带上见见这江南美食,大学士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两个一正一邪,都是朝野内外老狐狸斗法之际,孟远也被寇白门又哭又笑地拉着摁在一旁的榻上,不停地对他嘘寒问暖。

    孟远看到四周尽是刀子一般射来的目光,不觉冷冷一笑,一边迎着四射而来的视线,一边盯着刚才在大门口对朱大典极尽曲迎奉承的几个人道:

    “姐姐,没想到好端端的一场席面,竟然变成了这样一场牛鬼蛇神群魔乱舞的场面。”

    “瞧那几个人,好像想要吃了我似的,对了,他们都是一些什么人?”

    寇白门一听,顿时也是一撇嘴,满脸不屑一顾道:

    “还能是些什么人,不过就是一群混吃等死,靠着祖上余荫,快要将他们老子创下的功劳簿吃干喝尽了的丘八、纨绔们呗!”

    哦,祖上余荫,这么说,这些人看来都是大有来头的豪门望族啊——

    孟远不觉目光闪动,开始一个个地在每人脸上仔细看着,让寇白门低声将这群人的来路,给他说了一个底朝天。

    听到最后,孟远两眼愈发寒意浓烈,心底更是叹息不已。

    原来,这群人里面,没有一个祖上不是声名赫赫的大英雄、大功臣,随便拈一个出来,都是大明威风凛凛的开国元勋:

    比如,第一个站出来,抢着上前拜见朱大典的那个黑大汉,就是朱元璋手下创下了不世武功,同时也是大明第一悍将徐达的后人许文爵。

    而这个许文爵,不仅没有半点祖上忠诚勇武的英雄气概,而且更没有继承到徐达一星半点的文韬武略,混了一辈子,才做到了金陵守备武将的位子。

    只是昏庸无能也就罢了,谁知满清鞑子刚刚打过江南,他二话没说便投降了过去。

    倘若地下有知,这让一生都在与胡虏奋战的徐达,将情何以堪啊!

第596章、见面礼

    而跟着这个徐达后人许文爵后面上来巴结,在他们眼里无异于就是当朝权贵朱大典的,则是被朱大典当场冷嘲热讽了一通的鄂国公常遇春的后人常延龄。

    这家伙也是一个软骨头,完全没有一点其祖先常遇春宁折不弯、奋勇杀敌的英雄气概,同样的,也是在北-京-城被大顺军攻陷后第一时间便投降了李自成,

    不过这家伙运气不错,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然从戒备森严的京师一路逃了出来,最后辗转到了这陪都金陵城,却因从前没有在这边埋下暗子,而京城的家产又全部被刘宗敏查抄殆尽,所以只好自己种地养活自己。

    而跟他一起出逃的卫国公邓愈的后人邓文明,也是在京师第一波就投降了李自成的勋贵后人。

    只是这邓文明可就没有常延龄的运气,在刘宗敏大肆搜刮、劫掠京城大员家财中被打残。后来,又在出逃的半路上被追杀的大顺军士卒,一箭射杀。

    另外两人,一个则是曹国公李文忠的后人李弘济,一个则是信国公汤和的后人汤国祚。

    这两人,跟许文爵一样,都在金陵城担负着守备城池的重要军务,结果也都在鞑子铁骑踏破江南之时全部投降了满清。

    说起来也可悲,这些英雄了一世的大明开国元勋们,他们的后代,九成以上都在明末的这场剧变中彻底走向了整体没落甚至彻底灭绝的命运。

    这里面,分散在北京城里的元勋后人,绝大多数都投降了李自成,又在大顺军严酷的饷银追索劫掠中,因为富贵身份,成为首选目标,大都被杀死,最终都成了李自成的牺牲品。

    而分散在金陵城里的元勋后人,大都在鞑子铁骑南下时同样选择了投降满期,忍辱偷生蝇营狗苟,以牺牲祖宗的赫赫英名而保住了自己的卿卿性命。

    当然,也不是所有大明开国元勋后人都是徐达后人许文爵、常遇春后人常延龄、汤和后人汤国祚等这些软骨头,还是有不少像他们先祖一样铮铮铁骨的新一代英雄好汉。

    这里面,最具代表性的,就数一家世代都在为朱元璋及其大明镇守西南边陲重镇的黔国公沐英一族。

    虽然说沐英一族因为地理上远离中原的缘故,无论是李自成、张献忠之流,还是后来已经足以横扫整个大明疆域的满清,他们的军事触角曾经一度很少波及到沐英一族后人镇守的西南边陲。

    但随着清军迅速南下,沐家后人也就同样面临了这样的历史选择——

    到底是为了活命投降满清,还是尽忠职守,威武不屈?

    大明黔国公最后一人继承者沐天波,义无反顾地选择继续忠诚于自己的内心,誓死保卫他们所忠于的大明,抛家舍业跟随明朝最后一任皇帝永历帝,最后护佑着他们同样已经山穷水尽的主子在缅甸篦子坡被吴三桂绞死,以身殉国。

    孟远实在没想到,这些大明开国元勋的后人,不仅从北-京城李自成手里跑了出来,还能被江南这边的备用朝廷史可法、马士英等人容纳,接受。

    而且,看样子摇身一变,又回到了他们做勋贵时的样子。

    唉,老虎的后代,一个个都变成了病猫!

    孟远将这些人逐个都看了一遍后,便再也懒得正眼多瞅他们一下。

    而这时,一直都在暗中关注着他的朱大典,在与阮大铖一番斗法后,便以监护人的姿态赶紧抽身回到了孟远身边,生怕他又被寇白门勾跑了一眼,挤过来一屁股坐在了两人正中间,将寇白门硬生生与孟远分开了。

    “大人,你没看到奴家正与公子说着体己话么?”

    寇白门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给朱大典,然后又娇嗔地哼哼了一声。

    因为寇白门身份的特殊,从前和现在,在金陵城这座大都会中,还真没有几个大员甚至王公贵戚她不敢怼的。

    当然了,绝大多数被怼之人。也都是笑眯眯的,从来都是一副十分享受的模样。

    但是近日却不行了。

    一则朱大典此刻全副身心都扑在了海上那艘还不知真假的大炮舰上,二则他现在早就过了热血沸腾地巴巴捧花魁臭脚的年纪,而且即便有心也是无力了,哪里还会像在座的高杰等人对寇白门及其小姐妹们曲意逢迎?

    没等寇白门再翻白眼,朱大典当场便抹下了脸来,哼声道:

    “寇家姑娘,往日本督抚可以惯着你,但今日不行。你若是还想坐在这席上,并与孟公子坐在一起,最好现在就老实些儿,懂么?”

    寇白门被突然黑脸的朱大典吓住了,愣怔半晌,方才拼命憋住泪水在嘴里哼哼唧唧道:

    “今日怎么就不行了,奴家是先遇着小公子的,大人即便是督抚也得讲个先来后到上的顺序吧,况且,奴家在这边与小公子独自说着话,碍着别人什么事啦?”

    接连被寇白门顶了回来,朱大典终于怒火中烧,刚要吹胡子瞪眼睛,却被孟远抬手扯了一下他道:

    “督抚大人,现在满席之上,大人最要当紧应付的可不是我们自己人吧?”

    说着,他毫不掩饰地向阮大铖努嘴示意了一下。

    朱大典一怔,这才面色一正道:

    “不错,孟公子提醒得对,那个奸人,突然冒出来,天知道他心里憋着什么坏哩!”

    “不过公子你也得跟我保证一番,咱们在问秋园里已经谈好的事情,第一你不能变卦,跟谁都不能在提及此事。第二,即使万一有人看出来什么,你也不能一女嫁二夫再去跟第二家亲近,甚至——”

    话音未落,孟远顿时不悦道:

    “督抚大人住口,你若是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咱们还是现在就一拍两散的好!”

    朱大典一听,顿时长舒一口气,不怒反笑道:

    “好,老夫等得就是公子这句话。哈哈,如此老夫就可以放心你不会被人拐跑了,这样老夫也能全力以赴去对付那个奸人去了!”

    说着,他忽然从袖子里摸出一块暖玉来,捏在手里看了看,最后颇为不舍地往气鼓鼓的寇白门手中一丢道:

    “寇家姑娘,喏,这可是老夫一直都舍不得出手的随身吉祥物,瞧你这梨花带雨的模样,就送与你了,算作是你得遇孟公子的见面礼!”

第597章、暖玉出手佳人笑

    孟远一听就乐了,忍不住腹诽道:

    “督抚大人,你要逗乐人家就直接说逗乐人家,为何要将我扯上?”

    “再说了,若是说见面礼的话,那也是我送,与大人何干!”

    一看到朱大典送出手的暖玉,不仅晶莹剔透,而且还是一块雕琢十分精美的宝玉,一看就不是凡品。

    哼,这朱大典仗着自己是督抚大人,一过来就一屁股坐在两人中间,明显是要将她与小公子隔开,好像孟公子现在成了他一个人似的!

    现在被孟公子说了一嘴,马上又变回脸了,还不惜送出这样一份贵重之物,这不摆明就是要向自己赔罪么?

    寇白门这样一想,顿时梨花带雨的一张俏脸,马上又变成了笑靥如花,心里狂涛万里一般,惊讶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一双美目不断在孟远身上连连看着,暗忖不已:

    这位海外归国的小公子,竟然连督抚这样的朝廷大员都要看他脸色,他、他到底是什么来头,难道真是从前国姓爷的真正后裔?

    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对不上。

    国姓爷就算再是赫赫有名,但也毕竟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朝大员就算尊崇他,也不用怕他吧,更何况还是后裔而已!

    那,那这位自己一眼就在路上相中的小公子,他到底是谁呢?

    就在寇白门呆呆地望着孟远之时,一旁送出礼物的朱大典彻底误会了,看到她顺手就接受了自己的礼物,于是马上捻须笑道:

    “寇家姑娘,现在你不恼怒老夫横在你们中间了吧?”

    “哈哈,有孟公子那句话,老夫就不自讨没趣看你们卿卿我我打情骂俏的样子了,不过也还是要收着点儿,毕竟这是席上,可不在闺房!”

    说着,朱大典一副为老不尊地哈哈大笑了一声,随即一甩袍袖,直奔阮大铖又去与他继续斗法。

    情场如战场,商场如战场,酒场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惨烈的战场?

    等到正式开席后,以朱大典、高杰为首的主宾,与阮大铖、钱龙锡以及以小辈随行陪酒的许文爵、邓文明等元勋后裔为主的来宾,在推杯换盏中,一边在桌面之上彼此笑里藏刀,虚与委蛇,一边却又在桌子下面相互插刀,恨不得当场将对方喝死几个才好!

    这不请自到的来宾里面,酒量最好的当然是许文爵、邓文明这些未来的小汉奸们,因为阮大铖酒量虽好,但毕竟不年轻了。

    而唯一与他同行而来的,同时又在资历、地位上与阮大铖不相上下,甚至可能还远超与他的人,就只有钱龙锡了。

    钱龙锡这个人,其实很不简单,而且还有一定的传奇性。

    从资格上来说,他在万历三十五年就中了进士第,并且一路官运亨通做到了南京吏部右侍郎,协理詹事府。

    但比较宿命的是,他是一个铁杆的东林党人,于是自然就被魏忠贤盯上,并最终接着袁崇焕案子这个由头将其被革职查办,甚至最终定了他一个死罪。

    对此,东林党人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几乎倾巢出动,联名上书保他不死。

    不过皇帝崇祯虽然碍于东林党人的面子饶了他,但还是将他收押在监,并且后来还将他发配到定海卫戍边。

    李自成攻陷北-京城,整个大明在北方的政权体系分崩离析,钱龙锡也算命大,见势不妙,竟然在混乱中千山万水地逃了回来。

    现在他能出现在这里,重新混迹于东林党人在江南的圈子里,不用问,肯定是阮大铖大肆招兵买马到处搜罗与他同心同德的党人的结果。

    并且,现在南明第一个皇帝朱由崧上台,他肯定也是通过阮大铖之手要进朱由崧这个草台班子的。

    这都是后话。

    钱龙锡传奇的一点是,崇祯登基为帝,就开始着手扫灭魏忠贤阉党势力,所以开始大量提拔擢升东林党人以制衡阉党势力。

    在遴选阁部时,由于当时东林党优秀的人实在太多,挑花了眼的崇祯,随后就用抽签方式来选任阁员。这个钱龙锡,运气一下子爆棚,竟然第一个就被抽中,后面才依次是李标、来宗道、杨景辰,并一路做到了礼部尚书、太子太保,文渊阁大学士,直至次辅高位。

    后来李标为首辅,钱龙锡与刘鸿训协心辅理,朝政稍清。

    对于这么重要的一个东林党人重量级人物,亟待扩充自己势力的阮大铖,又怎能对他视而不见呢?

    现在看他大模大样地与阮大铖平起平坐在这酒桌上推杯换盏,酒量是一方面,阮大铖对他的重视和推崇恐怕也是主要原因,否则断断不会走到哪里都带上他这样一个老朽的。

    只是可惜的很,就算这些大明人整坛整坛地灌着彼此,就凭大明现在的这种所谓的酒水,也喝不死一个人来。

    孟远在一旁冷眼看着,老实说,有好几次都差点没忍住,从自己怀里一下子拽出几瓶老白干,怼在酒桌之上,好让这些大明人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的酒!

    不过,有朱大典这样的老狐狸在前面替他挡着,加上他又几乎不发声开口说话,虽然旁边有寇白门这样的花魁仿佛就只陪他一人似的,但酒菜一端上来,这些丘八们也就再也顾不上拿一双双死鱼眼睛盯着他看,全都将心思换到了推杯换盏中去了。

    当然,这也就是在酒桌之上,若是换个地方,比如在秦淮河畔的任何一个姑娘的花房内,孟远相信,这些人绝对就会一窝蜂地上来,将他抬起来直接扔出门去,然后取而代之的。

    看到孟远一直都在低调地吃着菜,一面与阮大铖勾肩搭背喝得正酣,脚底下两人却不断地暗暗相互踹着对方的朱大典,一面却还是分出了一分心时刻关注着孟远。

    但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看似已经醉眼迷离的阮大铖,早已从他看似正与自己全力斗法,实则却是一直都在心猿意马的不时盯着人群中,始终不肯多说一句话,明显是在刻意地不显山不露水的那个小公子身上,这个阴险狡诈远胜过正人君子朱大典的老狐狸,其实也早就在心底翻腾开了。

    就在刚才,他借着出去如厕的机会,已经不露声色地将门外随扈的亲兵头子叫了过来,对他面授机宜了好一番。

    不知不觉,这场不期而遇的酒宴,从日进正午一直喝到了正午以后。

    阮大铖睁着一双半是喝醉半是警醒的眼睛,一面不时打量着被寇白门殷勤照料着的孟远,一面时刻盯着门外的动静。

    这时,一个人影终于在门外冒了一下头。

    阮大铖顿时精神一振,随即起身装着尿急的样子,摇摇晃晃道:

    “延之兄,你、你慢慢喝着、喝着,小弟我、我灌了一肚子水,还得去、去茅厕!”

第598章、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阮大铖刚一出门,原本摇摇晃晃的身子,一下子挺直了。脸上,也变得重新不怒自威起来。

    躲在墙角的亲兵头子,赶紧上前,低声禀报道:

    “阁部大人,小人总算不负使命,弄清了朱大典身边的那位小公子的根脚,就是银子花得有些多了点儿,费了很多劲儿,也没有打听出什么。”

    “最后,还是从他随扈中找到的突破口,其中一个亲兵正好是知道内情之人,不过银子不给足他不敢背叛,直到小人临时抽调了很多银子,又答允他一旦事发便助他逃走,另外又在乡下给他一座院子,十亩良田,他才开了口。”

    阮大铖目光闪了闪,哼声道:

    “一个口风,居然敢如此狮子大开口,看来这个老贼身边的那个小娃娃肯定不简单了!”

    “快说,他是什么来头?”

    亲兵头子左右看了看,随即附耳道:

    “阁部大人,这个小公子模样的少年人,乃是万里海归的海外大族,听说不仅富可敌国,而且还是当年国姓爷七下西洋,因为各种缘故,陆陆续续留在海外,散落在南洋、西洋各国的我大明后裔!”

    什么?

    阮大铖两眼一下子瞪了起来,不由得探头透过门缝,盯着里面还在与人推杯换盏的朱大典看了一眼,随即将目光像狼一般放在孟远身上,嘴里又惊又喜道:

    “他娘的,怪不得他一个堂堂的督抚,能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娃娃屈尊降贵到如此田地,原来窍门是在这里呀?”

    顿了顿,阮大铖忽然一脸狰狞道:

    “不行,这少年公子简直就是一座宝藏,绝不能就这样平白被他朱大典顺手牵羊弄走了,无论如何,我们也得想尽一切法子从中将他截下来!”

    亲兵头子一脸震惊,跟着探头往里瞅了瞅正被一堆脂粉簇拥着走下筵席的孟远,有些畏难道:

    “阁部大人,小人冲锋陷阵打打杀杀还可以,若是弄这些小人可就——”

    阮大铖赶紧摆了摆手,不无鄙视道:

    “你,你当然不行,这事换任何人来都不行,非他莫属!”

    “你去,就说老夫在茅厕醉倒了,教钱龙锡过来瞧瞧。”

    啊……哦……

    亲兵头子答应一声,刚要钻进屋子去,却又被阮大铖喊了回来:

    “算了算了,这个借口实在牵强,一下子就能教那老贼识破,小不忍则乱大谋,还是等筵席完了再说吧。”

    亲兵头子听了,马上回头道:

    “大人,筵席、筵席好像、似乎已经结束了,桌子上的人,正一个个往下面走哩!”

    什么?

    阮大铖顿时满脸不悦,老子就撒泡尿的工夫,他们就撤席了,还真是不把老夫放在眼里了吗?

    但是很快,这老狐狸马上自己又转怒为喜,马上装着不胜酒力,扶额对亲兵头子道:

    “快快再教几个人过来,然后扶着老夫进去。”

    很快,被几个亲兵几乎是抬着重新回到筵席上的阮大铖,一下子让在场的人都吓住了,纷纷围上来嘘寒问暖。

    只有朱大典,却打死也不信他的只是盯着醉态十足中的阮大铖看了两眼,看到连亲兵都蜂拥进来了,便在心里警醒地快步回到了孟远面前,然后不容置疑地抓起他的手就道:

    “孟公子,吃也吃了,乐也乐了,我们也该打道回府去了。走吧,老夫正好顺路可以将你送回去。”

    说着,朱大典毫不掩饰地冲着孟远递了个眼色。

    因为压根不知道朱大典已经送给了孟远一座几乎就是皇帝行宫问秋园这件事,寇白门还以为朱大典这个老东西在继续向自己示好,顿时也是高兴地抢话道:

    “对对对,公子。这酒足饭饱之后,最是回去好好补一觉教人惬意舒坦到骨头发酥的地步。”

    “你不消担心没地方落脚,妾身另外还有一座属于自己的院子,就委屈公子暂且先过去住着,待公子找到更好的院子买下来后再搬过去便是。”

    谁知,朱大典嘲弄地看了一眼寇白门,嘴里不觉讥讽地哼了一声道:

    “寇家姑娘,你说什么浑话呢?”

    “孟公子是何等人物,怎么可能连个落脚处都没有哩,况且住你的房子去,姑娘也是喝醉了吧!”

    寇白门顿时一怔,赶紧扭头看向孟远道:

    “公子,你一个人孤零零的,不住在姐姐那里,又住去何处耶?”

    孟远在她紧紧抓着自己的小手上拍了拍,低声道:

    “问秋园,你肯定是有所耳闻的吧,它现在是我的了!”

    什么?

    问秋园!

    寇白门大吃一惊,刚要喊出声来,就被孟远一把捂住了她的小嘴。

    “噤声,噤声,此事不宜喧哗——”

    说着,孟远毫不掩饰地冲着阮大铖、钱龙锡以及高杰那边,努嘴示意了一下道:

    “问秋园不是一般的院子,眼下还不宜让别人知道,尤其是眼前这些人,懂吗?他们这些人,可是唯恐天下不乱的!”

    寇白门懂事地点点头,不过马上却又脸色一变道:

    “哎呀公子,方才妾身就是被半道劫来的,明面上说是来陪酒唱曲的,但天知道那姓高的人,会不会——”

    话音未落,孟远早已胸有成竹地对她指了指朱大典道:

    “这件事就不用怕了,半道从秦淮河上将你劫来的,又不止那姓高的一个人,旁边不还站着一位督抚大人么?”

    听到孟远对他指名道姓,朱大典顿时尴尬地老脸一红,嘴里连连咳嗽道:

    “是呀,是呀,寇家姑娘,说好了只是请你来陪酒唱曲就是陪酒唱曲,断断不会再有其他想法的。”

    “再说了,姑娘毕竟是秦淮河上的南曲,而且你身后毕竟还站着一位国公爷哩,他的面子,多少也还是要给一些的!”

    寇白门一听,顿时不笑了,脸上神色一暗道:

    “督抚大人真是说笑了,大人又不是不知道前些日子,那位国公爷自打从京师闯贼手里逃出来,一回到咱们这江南,整个人就像变了个性子似的,哪里还有过去半点国公爷的样子来?”

    说着,她莫名瞅了一眼孟远,音调忽然降了一个八度道:

    “再说了,妾身那年从武定桥过来,原本以为进的是那内桥里面国公府的正馆大门,谁知、谁知到了才知道还是一座别院。”

    “现如今国公爷变了个人一样,就更不消说了,妾身、妾身也早就死了那条心,早就不打算再进那什么劳什子内桥去了。督抚大人,国公爷整日不落屋,这在你们大人之间的圈子里,不也是早就传遍了的事情么?”

    朱大典一听,不觉脸上更加尴尬,揪着胡须连声道:

    “寇家姑娘,自家的事情自家处理好,就不要拿出来说了。但是孟公子这边,他是何等人物,你自己心里也要有杆秤,不要拎不清懂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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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0056/ 第一时间欣赏雇我吧崇祯最新章节! 作者:马脸微漾所写的《雇我吧崇祯》为转载作品,雇我吧崇祯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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雇我吧崇祯介绍:
驰名地下雇佣军兵王排名世界前十的汉家儿郎孟远,在完成了一单数百万美元生意后,正在美丽彼岸大都市灯红酒绿夜生活中享受人生,一道【拯救大明皇帝崇祯】超时空悬赏令,突然强行砸到了他头上。崖山之后,无问东西,带着汉家儿郎对明末那段惨痛记忆特殊的情感,同时也带着囤积的大批军火,孟远穿越到了正在进行世纪大决战的明末皇城,而且正好落在煤山上,并与正在山上眺望京师战事的崇祯相遇。只是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崇祯以为是自己的幻觉而直接将面对面的孟远给无视了过去,然后便下山带着一群太监御驾亲征去了。紧接着,一道又一道超时空的悬赏令再次出现在孟远头上……雇我吧崇祯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雇我吧崇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雇我吧崇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