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5、正义的杀戮
虽然贵为海军中校,但孟远当然不可能精通太多外语。那老者口中的荷兰语,自然是通过太昊系统直接翻译过来传入耳中的。
还别说,那黄毛居然知道其中的厉害,听完老者之言,表情一呆之下,马上将怀中少女松开,然后一把推了出去。
不过,这家伙到底还是心有不甘,就在推出少女的瞬间,一只毛茸茸的大手,又顺势在少女挺翘的屁股上用力摸了一把,然后淫荡地放在鼻子下嗅着,口中大笑不止。
“混蛋——”
手持利刃的富贵少女,柳眉倒竖,咬紧银牙骂了一句,刚要伸手去迎那受辱少女,却不料她却一个翻身,直接跳入海中,自尽而去……
啊!
富贵少女惊叫一声,扑向船舷,吓得那长衫老者赶紧一把将她拦住,然后扭头狂呼:
“阿贵、阿猛,你们还愣着干啥,还不快快出来救人?”
话音未落,两条人影,从船后箭一般射出,扑通一声双双跃入海中。
孟远看了一眼,随后凝眸在那狂笑着的黄毛脸上,将掌中手自一体2040式配枪拨到消音模式,指尖轻轻一扣,看也不看,便立刻调转枪口,将另一发子弹射入另一个黄毛眉心处。
就这样,上下五百米,一人,一枪,加上稳定悬浮着的武直20战机,不到五分钟,三艘被俘大明船只上的所有黄毛士兵,都被孟远一个个点名送上了西天。
富贵少女的这一艘船上,船首船尾足足有四个黄毛士兵。
而其他两艘船上,虽然被看押的汉人很多,但却仅仅只有一个驻守黄毛士兵。
这些凶神恶煞的黄毛士兵,一个个捧着自己脖子歪倒下去,开始时还没有人察觉出什么异样来。
等到他们全部倒地,并且倒地便是一动不动时,船上的人,这才反应过来,面面相觑,瞪着倒地的黄毛士兵,一脸诧异,却又还是惯性地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一下。
半晌,才有一个明显是护卫模样的壮汉,哆嗦着两腿,一步步挪过去,在最近的黄毛士兵身上看了一眼,又壮胆推了推,最后一下子大喜过望,抬头看了看另外两艘船上的状况,然后一把捞起黄毛手中的火枪,纵身一跃,攀着桅杆上的缆绳,便荡到了富贵少女的船上,连声说道:
“小姐,小姐,这些蛮子都死了,肯定是咱们的海龙王发威了,哈哈,小的们这就护着小姐,砍断绳索杨帆逃去吧?”
正说着,一股股浓烈的血气,终于从横尸在船上的黄毛身上飘散而出。
富贵少女显然没有经历过这样的血腥气,忍不住眉头微蹙,口中便干呕了一下。
长衫老者则是双眸转动,竟一眼看出了端倪,凝视片刻,便手指着黄毛士兵,望着壮汉开口骂道:
“郑老七,你这个瞎眼狗,枉你还是家主亲自点名的护卫队长,这番不仅让蛮子得手令小姐蒙羞,现在连狗脑子也没得了!逃逃逃,就凭咱这小舢板能跑过蛮夷的炮舰?”
被骂的狗血喷头的郑老七,汗流浃背中,忽然瞪大眼睛抬手指着远处,嘴里哆哆嗦嗦道:
“师爷、爷,火、火龙真、真出来了……”
众人闻声望去,却哪里知道,这其实正好是孟远调转机头,开始了真正的第一轮打击。
而郑老七看见的,正是武直20在完成对整个荷兰炮舰武器系统扫描之后,对首先锁定的第一打击目标左舷炮阵的火力清扫。
不得不说,这郑老七的运气够好,竟然在炮火喷射出第一道火舌瞬间被他给看到!
当然,他也同样是第一个最倒霉的人。
因为在跨越了四百年代差的火力打击面前,面对如此澎湃和夸张的毁天灭地般炼狱场面,这个时代中的任何人,都不可能泰然自若地还站在原地!
不,即便是一个现代人,面对半空中,忽然凭空就冒出一道道无中生有般的炮火,恐怕也是一样要疯癫的。
荷兰人的炮舰,几乎在眨眼间便化作了一座移动的火山。
紧接着,炮舰之上到处堆放着的毫无遮拦弹药,也被迅速波及并开始接二连三地发生殉爆。
这种殉爆的连锁效应,已经不用孟远再出手,这艘在这个时代堪称海上庞然大物的炮舰,便毫无悬念地肢解成为一座被整整削去了上半截船身的半截破船,斜斜地歪倒在几乎通红的海水中。
巨大的气浪,也在第一时间波及到了炮舰四周数百米范围。
被气浪裹挟着的无数爆炸之物,无差别地四处乱飞,瞬间便扫平了附近所有高于海面的船只、人员。若非有巨大缆绳羁绊,被荷兰人俘获的三艘大明船只,恐怕早就连船带人,不知被吹到了何方而去……
就连性能向来稳定的武直20,也在气浪中颠簸了好一阵子。
当硝烟散尽,孟远忍不住摇头叹息了一声:
唉,原本想把这一艘荷兰人的炮舰完整地俘获回去,也好与太昊数据库中的荷兰战舰比对一番,谁知忘了这时代炮舰的弹药,几乎都是裸露存放,刚打一下就引起了全舰殉爆!
看来以后再遇见欧洲人的各式战舰,还是派微型无人机进行定点清除才是。到时根本不须用这么激烈的方法,只要让炮舰上的炮管炸膛,便一切都解决了。
当然,这样来一下也好。对于不远万里跑到别人家里来大肆劫掠的强盗,枪炮有时比嘴皮子管用多了!
正兀自出神地想着,耳麦中忽然传出太昊的提醒声:
“一号,我编队已经全面进驻并接管了天赐岛,如你猜想的那样,整个岛屿地质条件和环境,不仅适合整个航母特混舰队作为母港使用,而且十分适宜人类居住。”
“目前我正以大编队无人机进行全覆盖拉网式搜索,初步判断全岛除了有少量鸟兽分布外,天赐岛基本属于无人岛范畴,正好可供我编队从零开始建设。”
孟远笑了,高兴道:
“不错,这座岛屿还真的就像我命名天赐岛一样,仿佛就是天生为我们而来所生。太昊,完成全岛屿搜索后,你即刻以081十万吨级远洋综合补给船为核心,第一步先以抓紧码头军港建设为主吧。”
“明白,”太昊答应一声,很快又道:
“一号请注意,鉴于我编队是以未知原因来到这个时空,根据条令条例我有责任提醒你,在进行必须的杀戮同时,无差别屠戮和有区别救治,还请一号要时刻进行自我甄别和判定!”
孟远当然知道,太昊的善意提醒,其实只是基于人类赋予它的三大定律而言。
0006、南海上的不眠之夜
至于战场上,虽然太昊有着人类完全无法比拟的战场掌控全局性,但真正最后做出决断的,只能由他本人亲自决定。
而具体到眼下的这一场完全不对称的小型追杀战,太昊所指的所谓杀戮和救治,也无外乎是目前硝烟散尽后,现在漂浮在海面上的那些幸存者。
孟远冷眼看了一下正在血色染红的海水中哭天喊地的黄毛们,便直接忽略过去,驾机重新飞临到了那三艘大明船只上空。
不,准确的说,这三艘大明船只,在荷兰人战舰的殉爆波及之下,也早已支离破碎,已经不能称之为船只了。
好在由于距离的原因,他们的船只虽然被粉碎,但肢解后的大量船板和风帆,还是足够让这些船上的大明郑家人,足以安然无恙地漂浮在海水之上。
当然,短时间是没有问题的。
但若要真正在这远离陆地的汪洋大海中逃离生天,没有外援,他们存活下去的希望还是十分渺茫的。
而现在唯一能出手相救的,就只有孟远了。
但问题是,孟远到现在都还没有想好,自己到底应该以何种方式出现在他们面前,才更符合他未来在大明这个时代中的发展和布局。
正在这时,一个强壮的黄毛,好死不活地趁着洋流,竟然一下子从海水中冒了出,冷不丁地一个跃身而起,飞身上了郑家人最大的一块船板之上。
紧接着,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郑家小姐一把抓在手中,将一把西洋佩剑抵在她的咽喉上,得意地狞笑着,命令错愕中的所有郑家护卫放下手中刀剑,并让他们跳入海上中,去救捞他们的人。
孟远冷眼看着他,然后很快认出这个家伙,正是此前被炮舰放下来进行海面搜索的那个黄毛小头目。
看着这家伙以郑家小姐为盾,有条不紊地指挥着郑家人分出人手一面救捞着他幸存的同伙,一面又去打捞更大、更多的船板、缆绳和固定物,试图重新组合起一个临时舢板出来。
不知不觉,孟远便将自己的手指从扳机上移开了。
这家伙,看来不仅命大,还颇有些谋略。将来自己势必要与这些欧洲人打交道,并最终四面开花征伐世界的,倒不如趁此机会,好好瞧瞧这些欧洲人在面对危机时的手段和方式方法。
由于大多数都是海盗和渔民,所以,一只临时拼凑起来的大舢板,还真的很快就被组合了起来。
黄毛小头目押着郑家小姐,大模大样地上了舢板。
随后,所有幸存者,也都在黄毛们的监视下,陆续爬了上去。
不过救捞上来的这些幸存者里面,大多数都是自家人。真正活下的黄毛,最后仅仅剩下七人。
其实原本上了舢板的黄毛多达二三十个,只是大多数都已伤重不治,最后被黄毛小头目直接给一刀一个,直接结果了性命,重新推回海中喂鱼去了。
尽管恨透了这些黄毛,但眼见黄毛当面杀人,而且杀的还是他们自己人,郑家小姐还是心有不忍,居然忍不住扭脸哭泣了起来。
见状,长衫老者赶紧低声抚慰道:
“小姐不要哭,教这些蛮夷看了笑话不说,还会让他们更加小瞧了我郑氏海上的威风。你也是海上人,忘了桥归桥路归路海里归海里的祖训了?”
郑家小姐闻言,马上收回哭声,连连低泣道:
“先生误会了,我、我哭的是,好端端的,我们怎么又落到了这蛮夷手中。这眼下马上就要天黑,我们该怎生是好呀?”
正说着,郑老七忽然瞪着半空,两眼放光道:
“小姐且宽心就是,我老七一向眼毒。我们郑氏守护神海龙王爷既然前面收拾得了这些蛮夷的炮舰,收拾这后面的几个黄毛,自然更是不在话下!”
看着大嘴巴信口开河的郑老七,长衫老者第一次瞪着他,没有出言斥骂。
就连郑家小姐,也是半信半疑,跟着他抬起一双泪眼,在半空之间来回扫了一眼道:
“七叔,爹爹是说过海龙王爷一直护佑着我郑氏一脉。可是、可是刚刚如果真的是海龙王爷显灵,为何不将他们一锅端了,偏偏要留下这几个祸害呢?”
这个,郑老七一下子语塞,抓头答不出话来。
倒是长衫老者,却突然沉吟着接过话头道:
“小姐无忧,如果真是海龙王爷显灵,他老人家怎样做自然有他老人家的道理,总不会看着我们不管不顾的。”
孟远听了,不觉好笑地眉毛一挑,暗自摇头道:
这老东西,倒是笃定。
不过,这郑家小姐居然叫郑芝龙喊爹爹,看来果然没有猜错,她还真是郑家的掌上明珠啊!
三人的嘀嘀咕咕,很快引起了高度警觉的黄毛小头目的注意。
特别是郑老七,毫不掩饰地一个劲的抬头看天,最后终于惹得这黄毛小头目也浮想联翩,触景生情,一下子暴跳起来,指着郑老七嚷嚷了起来:
“你,大明人,都说你们会弄神弄鬼,刚才是不是你们搞鬼,弄炸了我们的炮舰,嗯?”
郑家小姐一看,生怕他暴起伤人,马上出声以荷兰语道:
“你不要疑神疑鬼胡乱猜忌人,我们若会你说的那些法术,你还会活着站在这里吗?”
黄毛小头目一听倒也是,马上点点头,然后威胁道:
“你们最好老老实实,否则,我不介意你是不是郑芝龙的什么掌上明珠,就算不杀你,脸上给你一刀,你一辈子就休想嫁人!”
哼,郑家小姐一听,下意识地捂住脸,瞪了一眼黄毛小头目,却又不敢再多言了。
孟远高悬在半空上,津津有味地看着下面的斗智斗勇,不知不觉之间,才发现天色竟渐渐暗淡下来。
天黑了。
大明的夜色,果然纯净如洗,整个夜空,蓝得令人心醉。
这时,第二批加油无人机、察打一体无人机赶了过来,同时带来了061护卫舰正在全速驶来的消息。
这是孟远临时的突发奇想,决定陪着下面的敌对双方过上一夜。
如此一来,他的手中,就必须有一艘战舰伴身才行。
0007、随风漂流
因为被隐身,所以还在十海里处,061战舰便远远地停泊了下来,以免再次发生误打误撞的囧事。
不过在此之前,还在数十公里之外,他就命令061舰又做了一个小小的实验,向着自己这个方向,打出了一道夜航时的强光。
结果不出所料,这道足以穿刺几十公里之远的强光,毫无悬念地依然还“被隐身”了。
这样一来,孟远倒放心了。
因为,夜色虽美,但对于刻意要留下来的他来说,伸手不见五指可不是他在今晚想看到的结果。
毕竟,要想借着海上生明月这样的一点光亮,去观察下方那艘船上敌对双方的一举一动,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现在呢,他就可以放心地打开战机上的探照灯,随意看来看去,而无须担心吓着他们了。
比如此时此刻,下面的敌对双方,因为夜色的降临,不约而同地变得出奇地安静了下来。
作为弱势一方的俘虏,郑家小姐被被人团团围在中间,生怕因为夜色而发生什么不测。而作为强势一方的黄毛们,同样也是如临大敌,抱着火枪在黑暗里两眼一眨不眨地瞪着四周。
两拨人,就这样颇有默契地一方蜗居在船首,一个龟缩在船尾,井水不犯河水地相安无事到了天色微微亮。
对此,孟远却是心知肚明。
要知道,别看现在所有的火枪都在黄毛手中。但经过海水浸泡之后,再好的火器也都成了中看不中用的烧火棍。
孟远相信,这个道理,黄毛懂得,郑家人也一样懂得。
这样一来,在人数上占优的郑家人,虽然赤手空拳,但现在的形势无疑发生了便宜。
但为什么双方却始终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平衡,一晚上都相安无事呢?
究其原因,恐怕还是因为天黑,谁也看不清谁,大家索性也就落得一个相对和平,干脆各自先喘口气再说吧。
不过现在天亮了,郑家人的眼睛里,可就变得越来越不善了。
黄毛小头目很机警,天色刚刚放亮,他便站起来,将放哨守夜的两个黄毛换下,然后又一脚一个,将其他黄毛从半梦半醒中踢醒过来。七个人凑成一堆,嘀嘀咕咕了一阵,随即一手一个,扑通扑通,竟然将他们手中的火枪,全部扔进了海水中。
啊,郑老七看得双目贲张,几欲扑将过去,就要跳入海中去打捞那些沉入海水的火枪。
要知道,这样一杆火枪,若放在大明,那可是要好多银子啊,而且还买不到!
只有长衫老者却是冷笑一声,将郑老七一把给扯了回来。
“蠢材,你也不看看,他们扔掉了火枪,手里的刀剑,为何不也跟着扔下海呀?”
郑老七一下子反应过来,摸着脑袋讪讪道:
“师爷,他们是怕我们人多,一拥而上,顾得了火枪,顾不来刀剑。哼,有刀剑我们就怕了么?”
旁边顿时有人附和道:
“就是,我们可以有三四个对他一个,拼着死一个,一个换一个,也能把这些黄毛给淹死在海里!”
长衫老者顿时怒了,瞪眼道:
“大胆,有小姐在,你们谁敢轻举妄动,谁敢保证小姐不伤毫发?”
“再说了,就算将他们都干掉,这茫茫大海,连个罗盘都没有了,我们还不是一样回不去!”
孟远望着像麦秆打狼——两头都怕的两拨人马,摇摇头,忽然问道:
“太昊,你那边的试验做的怎样了?”
太昊立刻秒回道:
“一号,试验非常成功,除了我航母特混编队继续保持着不明原因的被隐身外,整个军港建设,从第一块砖瓦、基桩和围墙开始,都已通过了所有光学、天文物理和气象学测定,证明出所有建筑都在正常可见范围,即便这些建筑是由我编队出手打造。”
“为了再次验证这个结果,我又派出几队无人机,分门别类捉回了一只猴子,一头野猪,一只山猫,哦还有一条大到有些夸张的森蚺。结果无一例外,它们对岛上突然出现的人工建筑,都毫无悬念地露出了恐惧和逃跑的身体反应!”
孟远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点头道:
“很好,军港建设要继续加快建设。同时,也要尽快展开全岛地质地貌测绘,尤其是指挥中心的落地选址。我可不像你,一辈子住在这摇摇晃晃的舰船上都没事。”
太昊滴滴了一声,没有马上回复。
孟远当然知道,已经无限高度智能化了的太昊,其实早就进化和衍生出许多无限接近于人类感情的未知程序。
很多时候,它已经能够很直接地表达他的某些情绪:
比如愉悦,不满,思考,以及焦急,困惑,咆哮等。
只是由于三大定律这道绝对不可逾越的雷池牢牢限定,才迫使它不得不在这个宿命般的桎梏中,将所有情绪和感情,都浓缩转化成了这一声“滴滴”,在它有情绪需要表达时就会滴滴一声。
对此,孟远也是抱着乐见其成的态度,有时还会故意戏弄地逗它一下。
毕竟,在茫茫大海上一旦出任务,一走可就至少都是几十天甚至几个月,身边一个真正的人类都没有,插科打诨、嬉笑怒骂可就全指着太昊了。
好在太昊也十分懂得分寸的把握,滴滴了一阵,便道:
“一号,你着急其实我比你还着急。整个特混编队就你一个是真正人类。你不会来,这个试验就只算完成了一半。只有岛上那些动物,在看见了你做出相应反应后才能最后定论。”
孟远点点头,结束通话道:
“我知道了,我在这边,你在那边,各自做好自己的事情吧。不过你放心,三天,我大致就能得出一个结论,到时是现身还是怎么做,相信就会有结论了。”
太昊哼哼一声:
“三天?没有吃的还好说,没有一点淡水,他们怕是坚持不到那时候了。别忘了,咱们是从昨天开始的。”
孟远不由得低头看了一眼战机下方,随即笑道: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人类的极限超乎想象。再说了,这不还有我吗?必要时,我会考虑出手的。”
0008、不想做神棍
眨眼间,时间就过去了两天。
因为洋流关系,郑家人以及七个荷兰黄毛所在的拼凑舢板,不知不觉,也随着洋流向着外海越漂越远。
两天中,在洋流的带动下,居然直接漂移了百多海里。
这点距离,对于孟远和他的061战舰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小舢板上的人而言,可就是越来越坏的消息了。
这天早上,睁眼望去,整个小舢板上,再也没有一个站立之人。
放眼望去,几乎每个人,包括这几天始终都在勉力维护着自己妆容仪表的郑家小姐,都无一例外地横陈在舢板之上,两眼无光,呆呆地仰面朝天望着晴空万里,动也不动。
三天,不、前后应该是第五个天数了,滴水不沾,已经彻底击垮了所有人。远远看去,哪里还有什么敌我双方的界线?
没有人,再愿意说一句话。
就连手指头,也都没人再肯动一下。
这是已经完全脱水的前兆,如果再不补充水分,他们每个人,即便最后救下来,恐怕也会因此留下严重的身体隐疾。
孟远皱了皱眉,开口道:
“太昊,现在是早晨,我如果不出手,他们能坚持到午后或者傍晚吗?”
太昊似乎早就等着这一问似的,迅速秒回道:
“昨天可以,今天怕是不行。”
“为什么?”孟远奇怪道。
太昊明显鄙夷道:
“昨天是阴天,今天太阳高悬,光照强烈,空气中的湿度和人体中的水分蒸发和消耗速度,能一样吗?”
孟远终于有些紧张起来,坐起身盯着监视屏,蹙眉道:
“好吧,我决定了,开始实施现实中的第一次接触。三小时后也就是十一点钟,我将正式出现在他们面前。”
太昊马上雀跃道:
“谢天谢地,我终于又有事做了。一号,如你所愿,届时我将提前十分钟为你准备好相应设备,还请示下。”
嗯,孟远沉思了一下,随即有条不紊下达指令道:
“太昊,我不想当什么神棍。所以第一次接触,我还是想以某种他们可以理解和接受的方式,正常出现。这样的话,也好在以后我们立足大明,不至于太过曲高和寡而被他们敬而远之,难以真正融入到这个时代。”
太昊马上赞叹了一句:
“一号,老实说,我也是这样想的。”
孟远撇撇嘴,继续道:
“你就别鹦鹉学舌了,赶快去准备我需要的设备,个人单兵配置,以及相应的纯净水、药品和干粮去吧。”
“记住,水、药品和干粮等,一律要清除掉所有外包装!”
郑家小姐昏迷中,忽然感觉自己出现了在家里的私塾时,那位时常给她和家族中的各房嫡子长女庶子授课的洋人先生,所说的那种幻觉:
在阳光灿烂的大海上,那个总是莫名出现在她梦境深处的翩翩少年,这一次,真的如梦中那样赫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而且,出现的样子,也跟梦里的一模一样——
在大海碧波荡漾之上,顶着一轮红日,脚下踏着一种从未见过的奇怪扁舟,劈波斩浪,一路向她驶来……
郑家小姐一下子感觉到了自己的心房,突然间便莫名其妙的咚咚咚乱跳起来。
脸上,也是火一样的滚烫起来。
她笑了,开始拼命回忆两人在梦里时相遇的相视而笑,寥寥可数的对话,以及挥手而别时的伤感。
对了,他说、他说他叫什么呢?
唔,怎么就忘了呢,姓什么,完全记不得了,但好像、好像名字里有那种远方、遥远的字……
对,他从梦里来,可不就是遥不可及的远吗!
不得不说,在特殊恶劣的时刻,女人的抵抗力和耐受力要比男人确实要强大得多。
就凭着这一念之间,咕噜一下,她竟然一个翻身半坐了起来。
摇摇晃晃中,一个身影,伴随着轰轰隆隆犹如滚雷般的轰鸣,果然越来越近。
最后,当一切都安静下来,她终于摇摇晃晃看清了同样摇摇晃晃立在对面一叶扁舟上的人影,果然一如梦中的样子。
“你、你居然真的来了——”
郑家小姐很想不知羞耻地喊一声埋藏在心底不知多久的“情郎”二字,但少女的矜持到底还是让她缄默下来,只是虚弱地笑了一下,然后扑通一声又晕厥了过去。
其实,猛然坐起身来的郑家小姐,让孟远也是乘其不意地吓了一跳。
因为,在百米开外,他就已经确定,即便不使用任何武力,此时此刻,他登上去,赤手空拳一个人,也没有任何威胁。
但是眼前这个郑家小姐,不仅半坐而起,吓了他一跳不说,而且还莫名其妙的像一个多年相识那样给他打招呼,这可就让人百思不解了。
他们认识吗?
当然,这绝无可能!
孟远盯着郑家小姐,认真端详了半晌,方才摇摇头,转而向船上的其他人一一看去。
在确认了所有人都是出于深度脱水的昏迷状态后,孟远这才再次启动脚下的救生筏,缓缓靠泊上去,然后飞身上了船。
不过,即便是没有任何威胁,孟远还是将那七个荷兰黄毛牢牢地捆绑起来,然后从郑家小姐开始,依次为船上所有人都补充了相应的生理盐水。
做完这一切之后,孟远再次来到七个荷兰黄毛面前,看了看腕表,然后伸脚在那个黄毛小头目身上踢了踢。
西方人在体魄上,果然还是强壮一些。
在哼哼了两声之后,这家伙缓缓睁开眼睛,望着孟远,迷迷瞪瞪看了好一会儿,方才忽然一个激灵,露出难以置信的恐慌,叽里咕噜大喊大叫起来:
“哦上帝,你、你是谁?”
孟远紧紧盯着他,呲牙一笑,随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郑家人道:
“长着一对牛眼看不出来吗,我跟他们一样,汉人,如假包换的汉人!”
黄毛小头目摇摇头,再次看了看孟远,忽然汗如雨下道:
“不、不不,你不是他们,就算你是汉人,你也不是他们。你、你是大明皇帝派来的援军,还是传说中的东方神父?”
正嚷嚷着,船上所有人,这时陆续醒转过来,无一例外,纷纷抬头望过来,随即集体陷入到巨大的恐惧中……
0009、贵公子
“我们的样子,看上去有这么可怕吗?”
望着集体石化,甚至大多数在看了一眼自己之后就再也不敢抬头正眼相视的郑家人、荷兰黄毛后,孟远忍不住打量了一下自己,摇头对太昊悄声吐槽了一句。
太昊这一次的回答,也很奇怪,它说:
“也许吧,一号,这就像有句话说的那样,对一头猛虎而言它就算披着一张羊皮,远看也许还行,一旦真的进入羊群再傻的羊群也是一样会恐慌的!”
“所以,这是一个哲学问题。我不是人类,即便聪明绝顶,也感知不到人类某些领域中的那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所以这个问题,我无法给出正解,你还是自己判断吧。”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对孟远的出现,报以因未知而恐惧到敬而远之地步。
比如现在的郑家小姐,完全没有任何心理障碍,从她真正开始清醒的那一刻起,一双眼睛便变得亮晶晶的,时而大胆,时而又娇羞无比地望着孟远,对他的一举一动,都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好奇和感激。
甚至,在长衫老者战兢兢地暗中扯她衣袖时,她反过来温言安抚他道:
“先生你忘了么,之前你还在说这片海域是我们大明的疆域,我们郑家人从生在这里开始,就有海龙王爷的庇佑。你别怕,我虽然不知道他是不是海龙王爷派来的,但他一定是来保护我们的。”
长衫老者哪里肯信,两眼盯着漂浮在海面乌黑发亮的橡皮艇,已经孟远身上各种奇形怪状的装备,尤其是他掌中的火枪,摇头叹息道:
“小姐你还是年轻呀,就算他长着一副汉人模样,年纪看上去也不过十六七岁。但哪吒刚出来时,不也是长得粉雕玉琢的少年郎模样。结果呢,最后还不是将四海的龙王爷搅了一个天翻地覆!”
陆地上有哪吒庙,但在海上,所有靠海吃海的人都对那剥龙皮抽龙筋的哪吒恨之入骨。
提到哪吒,郑家小姐不敢再多言了。
半晌,她忽然俏脸一红,扯着长衫老者粉颈低垂道:
“先生尽管信我就、就是了,我、我其实是识得他的。而且我和他,常常在、在梦里相见……”
啊,长衫老者闻言,不觉更是大惊失色,跌足恨道:
“这些年家主一直都在为你物色上佳夫婿,你却一直都抵死不从。原来,原来一切症结都在这里!”
“小姐呀小姐,你教我说什么好呀,你、你这是中邪了呀……”
话音落处,一直贴身护卫竖着耳朵偷听的郑老七,这时却突然兴奋异常地插话道:
“师爷你这话我不喜欢听,而且还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你要斥骂就斥骂吧,反正我老七这次一定要替小姐说句话。”
“什么叫中邪了,不找婆家,想寻一个自己心里喜欢的男人就是中邪?狗屁道理!”
“而且小姐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她与眼前这个少年哥儿、不,应该敬他一声贵公子,其实早就相熟。至于这相识是在哪里,管那么多干什么?反正,若不是小姐与他相熟,这贵公子哥儿就绝不会出现在这里来。”
“哼,他不来,我们每个人,这时候哪里还能站在这儿说话不腰疼,恐怕早就仰面朝天死翘翘了!”
郑老七的一番话,直说的郑家人一个个都连连点头。再看孟远,竟一下子感觉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亲近感。
长衫老者见众意难违,恨恨地给了郑老七一巴掌,然后将他推开,壮起胆子越众而出,望着孟远拱手道: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我们一众人等皆是福州郑氏一门,不知公子从何处而来,堪堪救下我等?”
见终于有人出来搭话,孟远也不由得舒了口气,定目道:
“老人家怎么称呼?”
长衫老者一怔,马上拍拍脑袋,满脸堆笑道:
“人老了,果然不中用了,瞧我这记性。公子,老夫不才,忝列福州郑氏门下幕僚之一,俗名陈方南。”
说着,看孟远一动不动没有任何表示,迟疑了一下,于是稍稍侧身道:
“哦这位是我福州郑氏家主幼女,闺中芳名郑蓉儿。此番出海原本是要远赴南洋见识一下家族在南洋各地产业,不意却天降不测遭此劫难。所幸得公子出手相救,他日上岸,郑氏必当厚报!”
原来一个陈方南,一个是郑蓉儿。
孟远点点头,忽然面无表情地指了指另一边的荷兰黄毛道:
“他们又是怎么回事,为何对你们纠缠不放,一路带着,这是要去哪里?”
陈方南一听,顿时毛发贲张道:
“公子若非初来乍到,想必一定多少听说过我福州郑氏与这些蛮夷之间的恩怨吧?”
“还是长话短说吧,这些异族黄毛,觊觎我大明海疆久矣。在我郑氏出现前,陆陆续续也在这一眼望不到边的大明海疆占了不少地方,后来我郑氏一出,尤其是得到朝廷册封之后,以我郑氏为主的大明水军便开始不断收复失地。”
“如此一来,我郑氏便成了这些蛮夷黄毛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几场海战后,他们表面上收敛了许多,甚至还插上了我郑氏发放给各路海船作为通行标志的专门旗子。”
“但暗地里,却化整为零,仗着他们的坚船利炮和船速,不断伏击和劫掠过往船商和我大明渔民。”
“而这一次,他们更将矛头直接对准了我家小姐,也不知是怎样走漏了风声,竟与这茫茫大海深处将我等一行准准地拦下。我护航炮舰虽然拼死而战,但终究船不如人,就变成了公子现在看到的样子。唉,说起来真是丢了我福州郑氏的脸面……”
孟远听完,目光闪了闪,忽然冷哼一声:
“我看到的,就只有一艘人家的炮舰。而你们三艘炮舰,虽然吨位小了不少,但却是被人俘获拴在人家炮舰之后。”
“我想知道的是,除了这三艘被俘获小炮舰,你们护航的炮舰有多少,他们的炮舰有多少?”
陈方南一听,顿时身子一矮,不由长叹道:
“不瞒公子说,此番小姐远赴南洋,乃是替家主巡视,护航炮舰和兵力还真不少。各式炮舰、火船近四十艘。蛮夷黄毛的炮舰,不过两艘耳!”
0010、立威就从你开始吧
二比四十?
最后的结果,蛮夷黄毛一方完胜!
我大清惨不忍睹的场面,怎么在这时就已经露出了苗头?
孟远目光一冷,指着荷兰黄毛小头目对郑老七道:
“这位大哥,劳烦你将那老毛子弄过来。”
郑老七顿时一挽袖子,刚要出去,却被陈方南一声咳嗽给吓了回来。
孟远一看,顿时冷笑一声:
“我是地地道道的汉人不假,但别忘了,现在的局势是,以江湖而论,且不说我出手相救,你们在场的每个人,不管汉人还是蛮夷黄毛,理论上你们其实都是我的俘虏。”
说着,他忽然一脸冷峻地扫视了一眼所有人,加重语气道:
“俘虏,俘虏懂吗?”
话音未落,郑蓉儿忽然气急败坏地在后面一推郑老七道:
“七叔,我刚才说的话你忘了,快去呀,照、照公子吩咐的那样去做!”
这一次,郑老七再无任何迟疑,踉踉跄跄走过去,俯身将荷兰黄毛小头目一把揪住,然后气喘吁吁地拖过来,将他扔在孟远脚下。
孟远看了一眼他,心中原本放眼全球的计议,迫使他不得不强忍着将他一枪毙命然后踢入大海的冲动,伸手一指长衫老者道:
“他说的是一面之词,现在轮到你来说,告诉我,他说的每句话,可都是真的?”
话音刚落,这黄毛小头目就是一惊,随即大喜道:
“哦上帝呀,你、你到底是什么人,竟然、竟然会说我们的荷兰语!”
孟远目光一冷,抬起厚实的军靴,一脚上去,顿时给了他一个满脸开花,嘴里冷冷道:
“这一次只是一个警告,下次就是枪子。记住了,现在是我再问你!”
黄毛小头目顿时醒悟,连嘴里的血水都不敢再吐,急忙道:
“他、他说的都对,就只有一样骗了你。他们的战舰、火船远不止那些,而我方两艘炮舰,另一艘并没有被击沉,而是击伤,现在返航母港去了。”
一面之词,果然听不得!
孟远一扭头,看着那陈方南就是呲牙一笑:
“枉我尊你一声老人家,哼,老东西,果然老奸巨猾。现在非常时刻,暂且不与你计较,这笔账,稍后再算!”
说完,他又看向黄毛小头目,伸手一指郑家人堆道:
“告诉我,你们是怎样准确找到他们此行的航路。这里面,谁是给你们通风报信的人?”
话音未落,郑家人堆顿时骚动了起来。
黄毛小头目抬头看着他们,眼珠子转了又转,忽然泄气道:
“哦上帝,你还是杀了我吧。你们汉人,在我们眼里几乎长得都是一个样子,就算通风报信的人真站在我面前,我也不敢确认就是他!”
是吗?
孟远忽然狞笑一声,抬眼瞅了瞅船头其余的六个蛮夷黄毛,枪口偏了偏,火焰闪处,一个黄毛应声倒地,连声音都没有发出一下便彻底毙命。
这是什么火器,竟厉害到这等地步?
所有人都吓到了,目瞪口呆,盯着孟远掌中犹自仍在冒着硝烟的枪口,一个个脸色煞白。
黄毛小头目汗如雨下中,忽然指着郑老七后面的一个胖子道:
“他,就是他从外海开始,一路给我们投标识物,我们才最后准确完成拦截的。”
话音未落,那个死胖子顿时哭天喊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望着难以置信到双目圆睁的郑蓉儿连连磕头道:
“小姐饶命,小姐饶命啊,他们在城里绑走了我的、我的小儿,我、我是没办法,才……”
没等说完,郑老七早就上去一脚下去,将他直接踢得当场晕死过去,嘴里同时骂道:
“直娘贼,原来你的儿子没死,还好好地活着。天杀的,枉我家主还给你家一大笔抚恤,你却还有如此黑心拿小姐金贵身子换你的荣华富贵!”
陈方南突然瞪眼道:
“郑老七,你胡说八道什么,小姐金贵身子是你嘴里能胡诌诌的吗?”
郑老七一听,顿时反应过来,慌忙直扇自己耳光道:
“说错了,说错了,小姐打我一顿吧!”
看着一时间闹哄哄的郑家人,孟远有些头大地晃晃脑袋,扬声喝道:
“吵够了没有,还不快快将你们自己的奸细捆起来,非要等他醒来偷偷跳海去吗?我告诉你们,能做成这么大一件事情,他一个人是做不到的,城里肯定还有其他内奸!”
陈方南一听,赶紧扯着郑老七等人,将那胖子内奸用绳子捆扎起来,然后横七竖八地倒在船板上,一个个直翻白眼道:
“公、公子,能不能再给我们喝点水,若是有吃的,那就更好了!”
水和食物,从061舰上放下橡皮艇时就已经按人头备好。
不过怎么给,却还是要讲究一下的。
怎样做到利益最大化,以及如何巧借食物和水,以及未来必将要源源不断拿出来投放到大明的各种先进物资和装备,从而一举实现在社会资源上的掌控,这才是孟远今天想要达到的目的。
当然,罗马不是一天建成,饭也是要一口一口去吃。
孟远想着,翻手抽出了腰间的战术佩刀。
亮闪闪的利刃,吓得离他最近的黄毛小头目就是一哆嗦,紧接着便当场尿了裤子,嘴里大喊大叫道:
“哦上帝,请不要杀我,我是你的俘虏,已经投降、不,不,我愿意做你的奴仆,从此跟随你。你会说荷兰语,想必也知道在我们那里,主人是不会随便杀死他的忠实奴仆的……”
喋喋不休的讨饶中,这家伙就感觉浑身一松,绑在身上的绳索随即断成一截截绳头,散落在四周。
紧接着,他便看到孟远鄙夷地望着他呲牙一笑道:
“嗯,奴仆,你这个提议不错。将来我是一定要去整个欧洲乃至全球都要走上一遭的,你鞍前马后做一个狗腿子,倒也应景。”
“好吧奴仆,今天我暂且就收了你,表现好的话,我会考虑让你真正成为我的人。对了,你叫什么?”
黄毛小头目闻言,顿时喜出望外,急忙以西洋礼最高礼节半跪道:
“小主人,我叫大块头。”
大块头?
孟远皱起眉头,作势就要一脚踢去:
“你长得是像大块头,但我问的是你的姓氏,姓名,懂吗?”
0011、征服从跟班开始
面对质疑,黄毛小头目有些傻眼了,瞪着孟远,又是迷茫又是害怕地结结巴巴道:
“小、小主人,我、我就叫大块头呀,从一生下来,所有人都这样叫我……”
突然,太昊插进话来:
“一号,他没有骗你,他的确是叫大块头。你忘了,荷兰人在三百年前才开始拥有自己的姓氏。现在是四百多前,对他们而言就更谈不上什么姓名的文雅之事了。”
哦对了,孟远一下子反应过来:
原来,荷兰人真正拥有属于自己堂堂正正的姓氏,要一直等到拿破仑展开他的征服欧洲之旅之后。
三百年前,拿破仑在统治荷兰后才发现荷兰人居然没有姓,重名的又多,在一番大笑之余,就马上意识到他在统治上的问题——
比如,在户籍管理上极为不便,征兵、征夫也容易引起混乱。于是,他便立刻颁布法令,勒令荷兰红毛们限期报上姓来,报不上来者由典籍官随意安上一个。
从此以后,荷兰人的名字,就像漫山遍野的野山菊一样五花八门,绚烂多姿甚至千奇百怪了。
老实说,像眼前这个大块头以自己的体魄为姓氏,已经算是很正常的名字了。
特别奇葩的,比如去登记时,因为没有想好自己名字,于是干脆就直接叫“没有想好”。有的在登记时,愁眉苦脸,于是就被按上“愁眉苦脸”命好。如果他是渔民,身上带着鱼腥气,那么他毫无疑问就会被叫做“咸鱼”。
想到了这些,孟远再看大块头,不由得也是一阵莞尔。
摸着下巴笑了一会儿,他便指着橡皮艇道:
“好吧大块头,现在且先叫着大块头,但以后正式跟了我,这个就只能叫做绰号而不是大名。我们是礼仪之邦,姓氏之事,是很严肃的事情,你必须忘掉你们蛮夷那套!”
能在刀枪下活命,大块头早就心花怒放了,哪里还管什么蛮夷不蛮夷的,马上便乐呵呵地对孟远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你去那上面,把水和食物,都搬到这里来。”
孟远刚刚指了一下橡皮艇,大块头立刻便爬起身,踉踉跄跄地刚走了两步,就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挣扎了几下,他忽然愁眉苦脸地小心翼翼道:
“小主人,大块头实在是饿晕没力气了,我、我能不能多两个帮手?”
孟远看看他,随即将手中的战术佩刀丢到他面前。
“去吧,挑两个最忠于你的。记住,别想着跟我背地里玩什么花样!”
大块头急忙摇头,连连指天为誓道:
“不、不,小主人,我们荷兰人虽然杀戮但却向来对彼此忠诚,发了誓言不遵守是要被上帝诅咒的。而且、而且他们对我都很忠诚,能不能六个人全部都放出来?”
孟远想了想,于是点头道: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大块头,我充分给你信任,你好自为之吧。”
大块头大喜,连连点头,然后手忙脚乱地爬过去,割开绳子,将他的手下都一一放了出来。
不过,当他去抓最后一个人时,他才想起七个人里,因为孟远要拿人立威,已经当场干掉一人。这时,哪里还有七个人呢?
想着,他不由得忽然放声嚎啕大哭起来。
孟远走过去,抬脚踢了踢他,将枪口冲着他冷眼道:
“大块头,自己刚说过的话转眼就忘了吗?哼,你这样的奴仆和跟班,将来大把大把的人排着队哭着喊着求我收留。”
“哼,不过死了一个你们的人,就哭成这样,那前面海上时你毫不犹豫朝自己同类捅刀子又怎么解释?”
旁边一个黄毛,看了看马上就要暴怒的孟远,慌忙磕头道:
“主人,主人,大块头他哭是不对,但我们七个人却都是同一个van庄园出来的,情同手足,自然与其他荷兰人不一样,还请主人原谅他。”
van庄园?
正疑惑着,太昊忽然又插话道:
“一号,van是荷兰-皇-室的姓氏,van庄园是荷兰-皇-室的产业。从理论上说,凡是这个庄园里出来的人无论贵贱,都拥有着皇家血统。”
孟远一听乐了,放眼将六人好一番打量,心中暗笑不已:
好嘛,没想到,自己不经意之间,手底下竟然就多出了这些个有着欧洲皇家血统的家伙来!
望着被放出来,然后马上就被孟远收入旗下的蛮夷,包括陈方南、郑老七等在内的郑家人,顿时心中一沉,一下子变得惶惶不可终日起来。
很快,就连心中莫名其妙从开始便向着孟远的郑老七,也一脸阴沉,转头看向陈方南低声道:
“师爷,这、这怎么回事,他好好一个汉人儿郎,怎么——”
不等他说完,陈方南抬手便给了他一巴掌:
“还不是你一上来就怂恿弄出来的好事,哼,非吾族类其心必异。等着吧,等着我们一个个下去喂鱼!”
正说着,郑蓉儿不高兴了,两眼一眨不眨地远远望着孟远道:
“先生慎言,公子、公子他是叫那些蛮夷做苦力、搬东西,又不是叫他们拿着刀枪重新对着我们,哪里来的喂鱼之说?”
“哼,我明明看到的是人家的一片好心,却被你们看成了狼心狗肺……”
此言一出,所有人顿时反应过来,一个个都低下头去。
这时,大块头带着他活下来的五个难兄难弟,浑身滴着咸咸的海水,将水和食物气喘吁吁地弄到了船上。
“郑老七——”
孟远远远地指名道姓喊了一声。
郑老七一哆嗦,下意识地看了看陈方南。
郑蓉儿恼怒地一瞪眼道:
“七叔,你看他作甚,是公子叫你,还不快去?”
这下,郑老七再无任何犹疑,拔腿便摇摇晃晃地趔趄而去。
只可惜,他看似强壮的身体,在又渴又饿了三四天中早已变成了强弩之末,走到一半,便一头栽倒在地。
他这一倒,就像多米诺骨牌效应,只看得所有人也都一阵眩晕,咕咚咕咚,也一个个软倒下去。
就连素以体魄最为强健的白人种的大块头,也都不由自主地坐倒在地,然后就那样可怜巴巴地瞅着孟远,眼中露出毫不掩饰的乞怜之色来。
人是铁饭是钢,果然是一顿不吃饿得慌啊!
孟远摇摇头,伸手抓起了一听八宝粥来……
0012、突如其来的热带风暴
粮食,水,以及层出不穷拿出来的各式新奇物品。
令人畏惧而又心生向往的那一条黑黝黝的神奇“扁舟”,以及这“扁舟”突突突一响,便能像十头牤牛力大无穷地拉着后面的破船在海上飞一样的劈波斩浪,一路飞奔。
而最叫人看不透却又不知不觉开始对他完全依赖的,还是眼前这个神奇少年郎……
望着独自驾着橡皮艇在前面拖着他们这艘破船飞驰的孟远,这些天来,就连心底一直都在隐隐抵抗的陈方南,不知不觉,也像郑蓉儿一样总是两眼不离,时不时地瞅着那个背影,陷入阵阵沉思。
他到底是谁?
他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要干什么……
一切的一切,都令人心惊胆战,心生狐疑,却又无能为力。
想着、想着,就连一向大大咧咧的郑老七,也不由自主地像老气横秋而又老谋深算的陈方南,叹息着好奇道:
“小姐,他、他真的是常常和你在、在梦里相见,还有说有笑的吗?”
郑蓉儿没有说话,扭过头,只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作为过来人,陈方南在一旁看着,不觉又在心底长叹一声,随即又是一巴掌打过去道:
“老七,你也是有儿有女的人了,有些屁话,就不要说了。”
郑老七抓抓脑袋,然后耸动着鼻子道:
“我现在有点相信他了,师爷,你闻到没有?现在海风里,已经不像深海时那样的咸腥,我已经能嗅到近岸的那种草香了!”
郑蓉儿闻言,一下子咯咯笑起来,眉眼中都是依赖道:
“哼,这些话还要你说,我早就知道,他一定不会认错回到陆地方向的!”
陈方南也扭脸看了看左右,随即仰天又是一叹,也不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百无聊赖地附和着两人道:
“唉,回家总是好事。至于这是不是回家的路,你郑老七是海里的浪里白条,自然是你说了算,我一个糟老头子也就会识文断字,在这海上就不作数了!”
正说着,数十米开外的突突突声,陡地戛然而止。
再一转眼,孟远便站起身来,举着他手里的望远镜,向四周眺望起来。
所有人见状,顿时紧张起来。
“怎么了,神船咋停了呢?”
神船,是这些郑家人和大块头那些洋人,临时给橡皮艇起的尊称。
有胆子小的,更是浮想联翩地脸色大变道:
“老天爷,不会是又碰见了拦路的蛮夷吧?”
想到老毛子那几乎高如小山头一般的坚船利炮,许多人下意识地看向大块头他们,眼中射出刀子般的目光。
吃一堑长一智,大块头早已不跟这些大明的郑家人发生正面冲突,甚至连对眼都自动免去了。
当然,面对郑家人几乎可以杀人的眼睛,这些家伙的免疫力也是足够强悍的。
这份自信,也不知道是不是来源于他们作为战胜者的优越心理。
现在,身为同样资深航海家兼海盗的大块头,也是极速耸动着他那高挺的大鼻子,然后探手在船外的空气中使劲抓了一把,握成拳头,放在自己鼻子下面,低头大口大口地嗅闻起来。
“嘶嘶……嘶……”
“呼呼呼……呼呼呼……”
在一旁,大块头的堂兄弟,但却在身板上几乎要小一圈的格鲁特,也是握着拳头,不断在空气中虚虚抓着。
最后,他甚至还探手捞起一把海水,伸出舌头舔了舔。
“大块头,大块头,你认为呢?”
格鲁特眯着两眼,冲大块头喊了一声。
大块头没有看他,而是时刻关注着橡皮艇上面孟远的一举一动,半晌,才在嘴里牙疼地哼哼道:
“该死的,格鲁特,你明明知道了结果,还来问我?下次再这样,看我不拧断你的脖子!”
格鲁特却不以为意地一笑,将手里的海水甩回大海,然后也向孟远看去道:
“是的,是的,大块头,没有咱们的什么炮舰,当然更不会有什么好心人、大老爷们来营救咱们。嘿嘿,他们以为咱们早就进了鱼肚子,不用担心再给咱们分金币和银子了……”
絮絮叨叨中,大块头突然跳下来,怒不可遏地一拳砸在格鲁特的大嘴巴之上,跟着便是一通狂风暴雨般的拳打脚踢道:
“这几天我是怎么说的,该死的,那天在郑家人的鱼叉下我真不应该将你救下来。听着,格鲁特,还有你们——”
说着,大块头忽然凶神恶煞地盯着其他五人道:
“那天我已经宣誓效忠于小公子了,不管你们愿不愿意,这已经是开花的郁金香回不了头了。当然,如果你们有谁认为可以跑过小公子手里的那种火枪,你们可以自己去试试。”
“但是在这之前,都给我记住,不想去试试的人,都他妈的给老子一样老老实实做一个忠诚的奴仆!”
说完,他忽然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近乎耳语道:
“听话了,你们这群猪。有奶便是娘,既然干了咱们这行,在哪里不是吃肉喝酒?”
“你们放心好了,跟着我大块头不会错,跟着这个汉人小公子也一样不会错的。你们只要稍稍动动脑子,就一定会想得明白,就凭他一个小娃娃模样的人,在这茫茫大海之上,匹马单枪,闲庭信步无病无灾走到现在,还能顺手把咱们给救了,嗯——”
“想想吧,你们这群猪。他即便不是汉人的小皇帝,至少也是汉人的那种皇帝之下的尊贵王爷!”
一席话,只听得格鲁特等人喜形于色,一个个眉开眼笑,连连搓手,就差山呼万岁了。
听着耳麦传来大块头教训格鲁特等人的吵闹声,孟远忍不住摇头笑了笑。
但很快,他的脸色,又变得异常严峻起来。
就在十分钟前,太昊给了他一个十分严峻的信息:
一场热带风暴正在席卷而来,而它横扫洋面而过的路径,正好处于他们此刻所在的航道上。
航行在大海,遭遇大风大浪甚至暴雨飓风,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但即便是热带风暴这样的极端天气,对于现在的061护卫舰来说已经几乎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除非是倒霉地遇上12级以上超级台风,单凭061舰足以安然无恙地度过这场风暴。
但是,现在却不行了。他的手中,多了后面那艘烂船上的累赘和几十条人命……
0013、怎么办
蹙眉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无果。
无奈之下,孟远只好又求助于太昊道:
“太昊,从你的角度,给一个最佳意见。”
毫无悬念的,太昊滴滴滴了好一会儿,方才答复道:
“哼哼,每次有难事就让人家顶黑锅。罢罢罢,这事其实很简单,无非是左和右的关系——”
“选择左,你直接登机一个人回来便是。”
“选择右,你带着一群人登舰!”
孟远翻翻白眼,头疼地哼哼道:
“真是废话,说了等于没说。”
这次太昊马上秒回道:
“这不是什么废话,一号,你问我的同时,其实是在抉择!”
孟远恨恨地摸出一枚硬币,挥手道:
“再见再见,我们都无所适从,那还是扔硬币吧。”
说着,硬币便飞出手掌,在空中翻滚着。
眼看它就要飞出掌控之外,孟远这才挥手一抓,将硬币握于掌中,半晌,都不愿打开看一眼。
一直到他不知不觉返回到后面的烂船上,他的一只手,还紧紧地攥成拳头。
沉思良久,孟远最后将两拨人都叫到了自己面前。
“听着,一场大风暴很快就要降临到你们头上,即便你们有完好的炮舰或者快船,短时间也是绕不过去的,更何况现在还是一艘破破烂烂拼凑起来的散架舢板。”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如丧考妣,绝望地看着孟远。
人群中,只有郑蓉儿淡定自若,双手摆弄着自己的衣角,脸上似笑非笑地瞅着孟远。
这小丫头,为什么从一见面开始就一直这样怪怪地看着自己,真是奇怪……
顿了顿,孟远于是再度神色严峻道:
“风暴想必你们都清楚它的威力,摧枯拉朽,势不可挡。原本你们是在劫难逃的,但所幸遇见了我,而我又正好有本事能救下你们。但是——”
“现在问题来了,为了要救你们,我就必须得带你们去一个地方。如此一来,我的秘密就暴露了。”
“所以,明人不说暗话,我从心里想救下你们。但救下你们,我却失去了秘密,这是我不能接受的,只是是目前不能接受的。”
“思来想去,只有两个结果:”
“第一,我这就抽身而去,你们自生自灭。”
“第二,我带你们走,但你们如何保证对所看到的一切守口如瓶呢?”
话说完,半天都没有一人说话。
有人半信半疑。
有人虽然相信了,但却一想到可能要刺瞎眼睛或者别的什么才能守口如瓶,便害怕得不敢多想。
恰在这时,原本晴空万里的海面之上,终于开始莫名其妙的泛起了阵阵白浪。
翻涌的浪涛中,无数潜游海底的鱼类,纷纷跃出海面,仿佛遇见了天敌四处逃窜而不得不浮上来一般。
人群中最富经验的格鲁特,忽然指着海水惊道:
“哦上帝呀,绿色海藻,那是深水才有的绿色海藻,只有在龙卷风时它才会被摇晃上来!”
话音未落,海风忽然发出了啸声。
呜呜的响动中,风力突然像发疯了一般开始撕扯着众人的衣衫,眨眼之间,便将多数人掀翻在地。
啊——
紧接着,一声惨呼,从人群中传出。
孟远转头一看,却是那个被绑成了粽子般的胖子内奸,因为东倒西歪的郑家人再无人看守,竟一下子被吹到了大海中去。
看着在翻滚的波涛中沉浮的奸细,很多人还是露出了兔死狐悲的表情。
“要救他吗,毕竟那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孟远也在犹豫。
就在这时,郑老七忽然滚爬过来,抱着他的双腿就是双目通红地哭嚎道:
“公子,公子,求你救救他,他、他就算十恶不赦,但、但到底是我们的乡党,我、我不能眼睁睁——”
不等他说完,孟远早就一脚踢开他,身子便腾空而起,一下子飞了出去,然后便以令人炫目的姿势,凭空立在海面之上,伸手一捞,揪住胖子的头发,将他一把拎了起来。
等他回到众人面前,才发现,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变成了集体站在庙宇中顶礼膜拜的样子!
敬若神明,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不过,这种时候,他还有得选择吗?
再说了,现在也没有时间去解释什么,还是先逃命要紧吧!
孟远心底有苦说不出,掌中一直攥着没有去看结果的硬币,就在他扔下胖子内奸的一刹那,竟脱手而去。不知不觉,鬼使神差地一路滚落到了郑蓉儿手边,而且正好被她看见。
“咦,什么东西,亮晶晶的,从公子手中落过来?”
因为是孟远之物,郑蓉儿想也未想,拼了命地伸出手去,堪堪一把抓去,竟真的给抓到了手中。
举到眼前一看,却是一枚洋人般的金币模样的圆圆钱币。不过,它可不是什么洋人的钱币,因为上面凸出的文字,都是汉文。
“嗯,这是何物,中间图案,好像是秦始皇长城模样?”
一张被狂风吹得扭曲了的老脸,突然被风吹了过来。
郑蓉儿吓了一跳,慌忙将硬币藏入怀中,嘴里艰难地哼哼了一句:
“先、先生,这是公子掉落之物,不许、不许说出去!”
正说着,风突然渐行渐远,然后很快便重新化作了海面上的那种和风细雨。
众人松口气,纷纷挣扎着爬起来,惊魂未定,孟远又开口了:
“你们别高兴,这是风暴马上就来的前兆,刚刚刮过去的强风,乃是风暴的前哨。最多十分钟,这里便会掀起滔天巨浪,就算是蛮夷那样的巨型炮舰,也照样会一口吞没!”
“所以,留给你们的时间也就十分钟。赶紧发誓吧,虽然我根本不相信你们的誓言,但总得有所表示吧?”
在场的哪个人不是滚刀肉,老油条,根本不用过脑子,就一个个指天为誓,七嘴八舌说完了自己的誓词。至于孟远听见与否,就不是他们的事情了。
不过,想糊弄孟远,这次他们似乎找错了人。
“很好,既然都指天为誓了,那就自己记住举头三尺有神明这句话。泼出去的水,也收不回去了。从现在开始,你们每个人,不管愿不愿意,都自动成为我的奴隶了,以后未经允许,再也不得离开我的视线之内!”
0014、毒药,眼罩,奴隶
啊,奴隶?
众人目瞪口呆,当然这句话已经对大块头他们无所谓了,主要还是郑家人。没过片刻,就有人跳出来,叫嚷道:
“我们生是郑家人的人,死是郑家人的鬼,我们不要做你的什么奴隶!”
吵吵嚷嚷中,孟远二话没说,只是冷笑一声,直接跳上自己的橡皮艇,便要招手召唤大块头、格鲁特上艇走人。
郑老七一看慌了,赶紧去看郑蓉儿。
谁知,郑蓉儿也是二话没说,早就提着裙摆跑了出去。
“公、公子,你、你怎么把我给忘了,梦里的那些、那些日日夜夜,我可都记得、记得……”
梦里?
孟远皱皱眉头,搞不懂这船上唯一的少女,为何总是这样颠三倒四,而且还一直似乎脉脉含情的样子,于是一偏头确认道:
“我的话你都听清楚了?一旦跟我走,你以后可就不能随随便便离开我的视线范围了!”
郑蓉儿俏脸一红,直接以行动作出了回答,纵身一跃,便不管不顾地合身向孟远的橡皮艇跳去,就好像笃定孟远会去接住她一样。
真是一个疯丫头!
孟远当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一个扑向自己的少女,就这样掉入海水去,只好如她所愿地张开双臂,将她一把接住,然后放在艇内。
“公、公子——”
感到终于像梦里那样投入到这个梦寐以求的怀抱,郑蓉儿一阵眩晕,简直幸福得当场就要昏过去,嘴里不觉娇羞地哼哼了一声。
谁知,孟远却是恶狠狠地将她一把摁坐在船舱里,一脸肃然道:
“海上无小事,你不要命了吗?下次再这样,可就不一定有这样的好运气了,哼!”
但是,郑蓉儿这一跳,效果却是极其显著的。
一看主家的掌上明珠都上了“贼船”,破船上的郑家人哪里还呆得住,当即扑过来,争抢着就要上艇。
一艘救生橡皮艇,核载人数最多十人,这要是一窝蜂上来还得了吗?
孟远赶紧一声断喝,止住了哄抢的人群,然后冷冷道:
“你们都想清楚,别到了地方签卖身契又后悔,那时可就太晚了!”
卖身契?
这三个字,顿时又吓住了众人。
孟远懒得再看他们一眼,扭头瞅了瞅艇上的位置:
大块头、格鲁特六个洋家伙,加上自己和郑家小姐,其实也就两个空位了。
沉吟了一下,孟远转头直接点名道:
“郑老七,你要有胆子,就上来!”
说完,再也不看他一眼,然后在人群里找了一眼,又指着一个这两天一直都默默盯着自己从不肯说话的黝黑汉子,扬声道:
“还有你,有种也上来吧。”
这黝黑汉子一听,仅仅犹豫了一秒,随即大踏步走出,双脚一跳,便蹦到了橡皮艇上。
不错,这是第一个战胜了自我敢于跟着他走的人!
这样的人,几乎已经可以从直觉上将他列入未来孟家军的第一班底了。
孟远嘉许地在他肩上拍了拍,就听郑老七喊道:
“公子,我、我很想上去,但、但我不想一女嫁二夫,跟了郑家又来转投到你的门下!”
孟远二话没说,直接调转船头,向十海里外隐身中的061舰驶去。
临走,他扔下一句话道:
“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第一批十个人,下一趟还是十个人,但十分钟内能来回几趟,可就难说了。”
“所以,想活命的人,赶紧想清楚,下一趟回来,若还是无人,我会扭头就走!”
不一会儿,孟远便驾艇靠泊到了061舰一侧。
一架无人机,静静地隐身悬停在半空中。
孟远探手一抓,将悬空而下的一个吊篮一扯,取出八个眼罩,最后将一瓶维生素c拿在手中,定睛看向大块头、黝黑汉子以及郑蓉儿等八人道:
“明人不说暗话,这是一种定时毒药,也是此行最后一步。吃下它,才算最后一锤定音,进入属于我的神秘世界。”
说着,他看了看众人,问道:
“一人一颗,你们谁先来?”
又是凭空而出!
八个人又是惊诧又是惊艳地看着孟远再次凭空扯出一个吊篮,然后又凭空从其中拿出东西,每个人正看得津津有味,如痴如醉,突然间听到要吃毒药,顿时都是一惊,随即当场石化。
忽然,郑蓉儿从吃惊中走了出来,伸手从孟远摊开的掌心拈起一粒维c片,两眼一闭,将药片缓缓放入了嘴中。
没想到第一个,竟然是这个看似文文弱弱的小娘子?
孟远赞叹着,黝黑汉子也走了过来,一脸视死如归地抓起一粒药片,定目看了看,随即丢进嘴里,嘎巴嘎巴咀嚼起来,然后一口吞了下去。
孟远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直到他吃完药片,于是微微一笑道:
“很好,你叫什么名字,何方人氏?”
黝黑汉子满眼悲戚,抱拳一低头道:
“回公子话,小的祖上襄阳府枣阳花果庄人氏,当地曹姓大族一脉,贱名一个海字。”
曹姓,单字海,曹海?
孟远目光一闪,沉吟道:
“襄阳府,那可是真正的天朝腹地,距离这海边千里迢遥,你曹氏一脉怎么千山万水跑到这里来了呢?”
曹海脸色一暗,低头道:
“回公子话,曹氏树大招风,实在无法忍受那闯贼、献贼之流三番五次的过境劫掠、烧杀,便举族逃难。几经辗转,因为小的家里乃是族里庶出子辈,所以越走越远,不经意间就到了福-州。”
哦,孟远点点头,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这时,大块头终于带着格鲁特等六个家伙走了过来,然后愁眉苦脸地彼此看了看,鱼贯而出,每人取走了一粒药片,颤抖着手将它吃了下去。
孟远强忍着笑,又将八个眼罩发了下去,并在手中演示道:
“所谓人心隔肚皮,虽然药吃了,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得把你们的眼睛蒙起来。这样做其实对我们都有好处,正所谓眼不见心静,看到的秘密越少,你们才会越安全,懂吗?”
“看清楚了,像我这样,将它套在双眼之上就可以了……”
0015、人心不可测试
飓风说来就来。
尽管有了太昊这样牛叉的系统,但能精确预报到分钟级别已经逆天了。所以,十分钟窗口时间,就算竭尽全力,孟远也在风暴前锋抵达之时,折返了两趟而已。
当第三次返回之际,虽然都哭着喊着再无一人抵触,但到底还是为时已晚。
巨大的风暴,足足将那艘拼凑而起的破船吹移了数十公里,等孟远拼了命地借助预留其上的定位器驶过去,船上已经没有一个人影。
而风起浪涌的海面上,只有支离破碎的大小碎片,起起伏伏。
孟远冒着极大风险,在这片区域中足足搜寻了几轮,方才找到两个在波涛中苦苦挣扎的幸运儿。
盯着爬上来就冲着自己连连磕头的家伙,孟远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道:
“记住了,这都能活下来,足见你俩儿的福大命大造化大,好好珍惜吧。没有我的出现,这一切都只能是零!”
在风暴催生下的真正洪峰抵达前一分钟,孟远有惊无险地回到了061舰上。
相对于此前所有人面对毒药(维c片)时的犹豫和痛苦,最后救回来的这两人,不仅一口吞下了药片,而且还当场再次双双跪倒在甲板上,咬破舌头发下毒誓道:
“公子,从今往后我们都跟着公子了,再无二心。为了明志,我们吃下去的毒药解药,以后公子也不要给我们了,以表我们誓死跟随公子的决心!”
这倒是意外之喜啊——
孟远怔了一下后,决定还是再吓唬他们一下:
“若是真的死心塌地跟着我,倒也算你们聪明。毕竟,我万里归来,在这大明的故土之上已经无亲无故,第一批跟着我的人以后最差也是开疆裂土那样的人物。”
“不过你们可想清楚了,不要解药,时间长了,这什么时候毒发,就连我可能都不知道,而且还不知道能不能救你们!”
两人对视一眼,马上又转头斩钉截铁道:
“富贵险中求,公子既然说我们命大福大造化大,那我们也豁出去跟着公子赌它一把!”
正眼看了看两人,孟远这才笑道:
“你俩儿叫什么名字,一一报上来我好记住。”
两人一听,顿时大喜,赶紧一前一后道:
“公子,小的就是福州人氏,不过并非郑氏族人,祖上曾是戚家军后裔,传到小的这辈,仗着余威拳脚上仍保留了不少传承。所以,江湖上人送绰号陆地虎,真名姓叫陆虎子。”
“公子,小的是武夷山里的茶人,叫林树。因为打伤两人,便跑出来做了郑氏的军户。不过小的力气不行,拳脚上比不得虎子大哥,文墨倒还说得过去。当初就是因为这个,府上的师爷才勉强将小的收入军中,以作写写画画之用。”
哦,这岂不是正好一文一武吗?
孟远想着,于是将手中一对眼罩在两人面前晃了晃道:
“林树,陆虎子?很好,你俩儿看清楚了,这眼罩每个人都必须戴上,但你俩儿就免了。从今往后,就看你们自己的表现了!”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收下陆虎子、林树,孟远便决定不再避讳他们,带着两人便到了舰上的一个封闭舱室。
所有转移搜罗到舰上来的人,暂时都被收纳在里面。
打开舱门,孟远并未直接推门而入,先在门口一侧的监视器上驻足看了起来。
入眼处,包括曹海、郑蓉儿以及大块头、格鲁特在内的十七个人,无一例外地带着眼罩,分作三排,被固定坐在他们的位子上。
不过,孟远可不相信他们中的每个人,都会像现在看见时这般老老实实。
在键盘上拨弄了几下,几幅被甄别出来并以红色标记标示了的画面,立刻便弹了出来:
在进入这个舱室第16分钟时,十七个人从最初的正襟危坐中,无一例外地都开始变得东倒西歪起来,并开始下意识地东张西望。
第22分钟,有一个人开始试图站起来,并使劲摇晃脑袋,似乎想要将脸上的眼罩摇下来。
第31分钟,有人张开嘴,不停地在嘴里叫着几个人的名字。
第45分钟后,已经有三四个人,蒙着眼罩,开始肆无忌惮地彼此呼唤着,交流他们的感受。
一小时后,有人开始试图在椅背上,来回去磨他手腕上绑着的绳索。
一个半小时后……
孟远一边看,一边不时地点头,然后又摇头。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一切却又似乎超出了某些想象。
而胆战心惊地跟在旁边的林树、陆虎子,早就震惊到麻木的地步。
从最初一叶扁舟般的出现,到凭空单手凌空在海面上救人,再到凭空而出的吊篮,再到眼前这艘闻所未闻的巨舰,种种的神奇,种种的不可思议,两人不仅感到一双眼睛、一颗心完全不够用了,而且每走一步都双腿发软,如履深渊,不知下一刻又会看见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现在,当他们认识的人,竟然都在一个亮闪闪的小盒子里冒出来,而且还那样栩栩如生,两人再也控制不住了,都是头皮一麻,面面相觑,一屁股瘫软在地上。
“公子、公子,你、你莫非真的是天上下来的神、神人么?”
听见动静,孟远回头一看,还未开口,一股尿骚味便扑鼻而来。
定睛一看,却是林树、陆虎子都吓得尿了裤子!
真他妈没出息——
孟远暗骂一声,转念一想,不觉还是叹息道:
“既然已经誓死跟了我,以后这样的场面还会更多,你们要赶紧慢慢习惯起来。不然的话,还没真正让你们派上用场,到时吓都吓死了,还要你们做什么?”
说归说,但短时间两人哪里爬的起来。
孟远也不再勉强他们,摇摇头道:
“罢了,你们就权且将眼前看到的,当做千里眼顺风耳照妖镜吧。你们瞧,他们一个个在里面,以为关着门看不见,就可以任着自己性子胡来,哼哼,可是哪里知道我在这里就能将他们一个个看得清清楚楚!”
0016、分化,站队
其实不管是郑蓉儿、陈方南、郑老七等这些郑家人,还是大块头、格鲁特等这些洋人们,只要他们一踏上这艘四百年后的超级战舰,蒙眼罩甚至吃“毒药”这些把戏,都不过是一个形式而已。
这就像孙悟空在地上用他的金箍棒画出的圆圈,赌的其实就是一颗人心——
赌里面的唐僧,以及外面的妖怪,都将那个根本看不见的圆圈视作一个禁区,一种雷池,不可逾越。
但是千人千面,人心又隔着肚皮,难保不会有人突破禁忌,以身试法。
就比如现在,还真的有两三个人解开了手上的绳索,摘下脸上的眼罩,甚至离开了限制他们的座椅,开始在密闭的舱室中四处走动着,窥探着。
“这就是人类,一号,我早就说过,你最好不要自寻烦恼,去设置这种似是而非的测试考验人心。因为这世上,最不能直视的东西,就是太阳和人心!”
太昊的声音,忽然冒了出来。听上去,竟然好像一个多年的老友那样,口吻里充满了关切和担忧。
“太昊,一针昏睡药剂,的确是最简单直接的管用法子,但我就是不想那样去做。因为,或许我也是你嘴里的这种人类一员吧?”
对此,孟远只是报以一笑,随即打开舱门,然后对陆虎子、林树示意道:
“去把他们的眼罩都拿下来,解开手上的绳子。”
睁开眼,郑老七第一个吃惊地大叫了出来:
“陆虎子,林树,你、你们怎么没有被绑起来?”
两人看了看孟远,然后一言不发地退到了他的两侧,肃然而立,俨然一副做了孟家人的样子。
陈方南马上反应了过来,捻须看着两人冷眼道:
“你们两个倒是机灵,这么快就改换了门庭!”
话音未落,曹海突然出声道:
“师爷此言差矣,在公子第二次于这风暴中救下我们那一刻开始,我们已经都属于公子了。”
说着,他抬头打量了一眼四周,然后大步上前,望着孟远抱拳一揖:
“公子,前面小的的确犹豫了,但现在彻底想明白了,请公子再给小的一个机会,从此定将死心塌地追随左右,再无二心!”
孟远看看他,凝视半晌,方才点头道:
“为什么,说说理由!”
曹海一下子低了头,沉默良久,盯着脚下道:
“一句话,公子即便不是神人,也绝非常人。就说这脚下吧,风暴中如履平地,竟感觉不到一点风暴的可怕,有这样的神器,跟着公子将来必能飞黄腾达,逢凶化吉!”
孟远笑了,指着陆虎子、林树道:
“你还真就说到正点子上了,不过说到和做到可就是两码事了,他们两个之所以能够此刻站在我左右,是因为他们从海里死里逃生后,第一句话说的就是这一辈子,他们都不会找我要解药吃!”
说着,他目光一闪,在所有人脸上都扫视了一遍道:
“而你们呢,自己问问自己,还有谁也敢这么做?”
话音落处,曹海马上肃然点头道:
“公子,毒药的解药,我也不要了!”
紧接着,又是郑蓉儿,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走出来,不管不顾地往孟远身旁一站。
随后,大块头、格鲁特等六个家伙,鱼贯而上,也站了过来。
又等了一会儿,见再无一人走过来,孟远于是看了看自己身边贴身而站的林树、郑蓉儿以及大块头等人,数了一数,正好十个人,不觉笑道:
“真没想到,居然还真有你们这些不怕死的。好好好,既然你们已经做出视死如归的举动,我自然也会给你们一个美好未来!”
说完,他抬手一招,立刻就有一队武装无人机临空飞出,然后在对面没有任何表示的七人头顶悬停下来。
突然出现的无人机,让七人顿时吓得屁滚尿流,当场便坐倒在地一大半人。
郑老七、陈方南是唯一还能勉强站着的两个人。
看着嗡嗡作响的无人机,他俩实在无法想象头顶上的这个怪东西,到底是何物。但直觉却告诉他们,那张牙舞爪伸出来的一个管子,绝对是一个极端危险的东西。
“公、公子,小的突然想明白了,愿意做公子马前卒!”
陈方南哼一声,却是另辟蹊径,直接看向郑蓉儿道:
“小姐,老朽鞍前马后在郑家一待十年,尤其是这趟护着小姐下南洋,还是希望能平平安安地回去。”
郑蓉儿看看孟远,忽然启齿道:
“先生忘了,在吃下毒药那一刻开始,我也早就身不由己了。以后时好时坏,我都、都任由公子定夺。”
说着,她意有所指地又飞眼看了看孟远。
孟远却没有看他们,而是手一指,两架无人机,顿时便将一个人凌空抓起,然后斜斜地飞向海面。
“此人其心可诛,竟敢擅自解除限制甚至离开座位四处窥探,完全不将我的警告放在眼里,枉费我一番苦心相对,实在是罪不可赦!”
说着,孟远不再避讳,直接按动遥控,将此前所有人在密闭舱室中的画面,通过投影回放出来。
在又一次一片惊呼声中,两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清楚地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看到自己栩栩如生地在投影里的样子,每个人都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在里面的一举一动,身子瑟瑟颤抖着,哪里还顾得上去看别人的死活?
只有被抓起来的那个人,不顾一切地在无人机上惊恐万状地扭动着,挣扎着,口中拼了命地大叫大嚷着:
“饶命、饶命啊,公子!解开绳子的人又不止我一个,为何只抓小的一人,为何只抓小的一人?”
孟远冷冷一笑,抬手指着郑老七道:
“你现在都看清楚了吗,给你一个机会,你来说说,为什么我要把他抓起来?”
郑老七喜出望外,赶紧盯着投影道:
“公子,他、他好像跑到了门口,还在门上四处乱摸乱动?”
孟远哼一声,转而看向陈方南:
“你号称先生,你来说说,为何是他而非同样犯错的人,做了我手中一定要除之而后快同时还要杀鸡儆猴的典型?”
陈方南浑身一震,有些意外地看了看孟远,随即赶紧眯眼盯着投影道:
“公子,他的确犯了死罪!”
0017、孟家军班底
哦,孟远不动声色地点点头道:
“那你就说说,他犯了什么死罪?”
陈方南马上点头哈腰,再也不复孤傲文士模样道:
“如果在下没有猜错的话,公子在意的,乃是天下所有上位者都在意的一种禁忌——他,不仅是第一个到处窥探的人,更是第一个出声怂恿其他人也跟着他到处乱跑的人。”
“这,才是他的死罪所在!”
孟远笑了,目光在每人脸上都一一扫过后,这才朗声道:
“既然你都看出了他死罪所在,那他就是真的罪有应得了。临阵对敌时,他这叫动摇军心。和平盛世时,他这叫蛊惑人心。单凭此两条,就罪不可赦,更遑论他人的慈悲之心,救命之恩?”
“这是其一。其二,明人不做暗事,我也要用他警示你们,乱世重典,铁腕治世,来不得半点温情和客气。因为我们的母国大明早已千疮百孔,若人人都像他这样,陆上的建奴鞑虏,还是海上的的红发长毛,很快就会将整个大明撕碎,我们汉人,再无立足之地!”
“一句话,既然我来了,我就绝不能看着大明任其溃烂被人宰割。怎么做?我以为血荐轩辕,一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铁军将横空出世,它的大旗之上将写着一个大大的孟字。”
“而选择了我的十个人,你们就是这支孟家军的第一班底,未来的尊崇是你们无法想象得到,飞黄腾达、万众瞩目都是最低报偿。也正因如此荣耀与富贵不可言,才不容许有半点背叛。所以,我要你们看看,背叛和违背了自己誓言之人的下场!”
随着话音,整个投影忽然画面一变,广角镜头中便渐次呈现出此刻飓风过后大海,虽然终于重现了它温情的一面。
但是在这一片广袤的海面上,到处漂浮着的船板木头,死鱼烂虾甚至残肢碎片,依然还是令人不忍直视。
紧接着,两架无人机出现了。
无人机下方,便是那个被抓取出去的背叛者。
他惊恐到瞪得溜圆的眼睛,以及早已吓得大小便失禁的裤子,都被清晰地定格在画面中的特写镜头里。
在他激烈却又徒劳的挣扎中,一架大张着黑洞洞枪口的无人机,嗡嗡嗡地飞到了他的正面。
“这就是要行刑了,不知道是砍头还是车裂?”
每个人都在自己心底想象中,忽然,又都恐惧地对视一眼:
“老天爷啊,不会、不会是要凌迟吧……”
正想着,那黑洞洞的枪口忽然冒出一股轻烟,背叛者跟着便是脑袋一歪,应声毙命。
“啊哦……”
四周响起一阵惊呼声中,竟莫名其妙地夹杂着掩饰不住的意外甚至失望的杂音。
血肉横飞的场面没有出现,大概一下子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
杂音中,孟远的一声冷哼随着阵阵海风灌入众人耳中:
“重典与铁腕,并不等同于血腥。当然,你们未来一定会看到我孟家军血腥的一面。但那时面对的,一定不是我们汉人自己。”
“非我族裔其心必异,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好好记住吧,我们的枪炮,将在未来抵达每一个敌人的土地之上!”
看着四周听得迷迷瞪瞪的众人,孟远当然知道,他现在说的很多话都无异于对牛弹琴。
但填鸭式的教育和强制性的洗脑嘛,不都是一步步这样走过来的吗?
这一场相遇,整个过程,不也正好体现出这种大浪淘沙的进程,历史的长河浩浩荡荡,身在其中谁也躲不过去——
从眼见荷兰炮舰到摧毁它,从就救下所有人到现在,几百人变成几十人,又到十几人,淘汰掉了多少人?
孟远召回海面上的三架无人机,然后带着剩余的十六个人,分作两队,向甲板上走去。
分作两队,其实就是告诉众人,他们已经是两个阵营了。
一个是以宁愿不要“毒药”解药的陆虎子、林树等为代表,已经彻底选择了孟远的十个人。
一个,则是以郑老七、陈方南始终都处在左右摇摆中的其余六个人。
这样的分法,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在甲板上,这时风暴过后的海面已经渐渐趋于平静。原本巨浪滔天,暗无天日的景象,也在一轮跃然而出的红日照耀之下,变得重新晴空万里,视野辽阔起来。
因为身处战舰之中,这时战舰的整个轮廓以及细微之处,也在阳光的映照下逐渐纤毫毕露。
十六个大明土著,不由自主的全都向四周纷纷好奇地张望起来。
“啧啧,原来这就是公子的神舰呀?”
“海龙王爷爷,天底下竟然还有如此的神舰,大得都能在上面跑马了!”
“你个蠢货,还不仅仅是一个大字哩,这神舰,根本还是到处都好像长着一副好牙口,谁敢炸刺,随便一下,就能撕碎他!”
“喂弟兄们,我实在想不透,为何我们上来之前,完全看不到这神舰的一点影子。可等我们全都上来了,就一下子全都能看见,这、这又是何故哇?”
七嘴八舌中,所有人全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集中在了陈方南身上。
关键时候,谁教他是众人里面唯一能识文断字的先生呢?
陈方南看到众人向自己齐齐看来,不由得有些慌神,反过去盯着众人有些恼羞成怒道:
“你们都瞅啥,瞅我有用么?”
众人顿时反应过来,这陈师爷是识文断字,平日里也是足智多谋,就连郑伯爷对他也是高看一眼,否则也不会在小姐出巡南洋时让他跟着做一个出谋划策的谋断之人。
可他再厉害,那也得分人,分事。
眼下他们遇见的人,乃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神人般的一个古怪公子,浑身上下更是神奇满身,抬手指人即亡,招手就像撒豆成兵,还貌似能呼风唤雨一般。
面对这样的一个神人,他陈方南也是跟他们一样得吃瘪。
想着想着,这些人便莫名其妙的又全都看向了此刻唯一不看神舰只看人的自家小姐身上。
因为他们都记得,自家这位小姐曾经亲口说过,她对这位神奇公子,曾在梦里多次相见哩……
0018、天赐岛
远远的,一座孤悬海外的岛屿,渐次出现在海天一色的正前方。
天赐岛到了。
“这就是太昊在这片浩瀚海域,经过多方比对找出来的当前最佳栖居地了?”
随着甲板上传来的一声声欢呼,孟远也跟着见到了岛礁而兴奋不已的人头攒动一起望去。
不知不觉,在太昊强大的局域数据链操控之下,包括070、061等驱护舰以及水下099攻击核潜艇拱卫之下的080远洋综合补给舰、022航母小型混成编队,很快就精准而有序地停泊了下来。
一座长达数百米的栈桥,从岛上一直延伸到了舰队停泊之下的这边深水区。
而栈桥桩基处,便是太昊预先分航过来的080远洋综合补给舰,通过舰上搭载的超强人工智能各类型大小工程机械,以这个时代匪夷所思的建设速度,仅仅在一夜两个白昼之间,就建造出了一座简易版的现代化深水码头。
深水码头,顾名思义,必须是足以支持靠泊十万吨级以上吨位战舰,并提供一切后勤保障的体系化现代军用码头。
即便是简易版深水码头,也让甲板上的十七个大明土著以及红毛们,足以看得目瞪口呆。
不仅如此,随着舰舷徐徐探出并放下的舰员专用栈桥,稳稳落定在一直延伸到舰体下方的码头栈桥,太昊模拟出的人声,也开始催促了起来:
“全体都有,舰已靠岸,请全体舰员通过舰上栈桥有序下舰,然后通过码头栈桥有序登岛。”
听到凭空冒出来的威严命令声,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紧接着下意识地向孟远望了过来。
孟远却是不动声色,指着栈桥示意道:
“大家都不要慌张,看见甲板上脚下的这些红色箭头了吧,只要顺着这些箭头走,再按照喇叭说的那样该怎么走就怎么走,包你们无事!”
好几层楼高的巨型战舰,已经让这些大明土著和红毛人望而生畏了,更何况不知比万吨级的驱护舰大多少倍的航空母舰?
当然了,没等这些土包子害怕,自动升降的舰桥舷梯已经带着他们自上而下开始离开甲板了。
“哎呀娘也,这、这脚下什么东西,竟能带着我们自己跑?”
“怕不是下面有土行孙吧,这神舰果然是天上才有之物!”
大明郑家人面面相觑中,跟他们刻意保持着安全距离的荷兰红毛格鲁特、大块头几个家伙,也是手无失措地紧紧盯着自己的脚下,整个身子都不知该怎样才好了,一个个大惊失色地在嘴里大喊大叫:
“噢买噶的,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帝,上帝,公子的神舰一定是自己也会魔法!”
但是,相对于这座孤悬海外的天赐岛而言,足足二十多层楼高的022航空母舰在它的面前还是有些相形见绌了。
孟远第一个健步飞身上岛,顺着太昊给出的路线,沿着已经铺就而出的快道一路登上天赐岛的制高点,下意识地回首向自己的航母编队看了一眼,忍不住就摸了一下鼻子。
远远望去,此刻在荡漾的海面上漂浮着的各型战舰,简直就像一只只玩具,让人有些感慨不已。
在大自然的伟力之下,人工的一切还是看上去多么的微不足道啊!
也许是发现了孟远忽然间的驻足沉默,太昊忽然出声道:
“一号,天赐岛已经在ai下自动归化并建成了初具规模的人居岛屿模式,根据谁发现谁拥有蓝星国际公约,作为此岛主人,你现在要看一下全岛布局图吗?”
孟远摸了摸鼻子,忽然看了看跟在后面,正局促不安地看着自己的十七个大明土著和红毛人,然后皱着眉头道:
“太昊,从今天起,你对我的称呼要从一号变为公子。”
太昊呼噜了好一阵子,感觉明显是此问题超出了他可以理解的范畴。
不过,他终究还是最新一代已经无限接近实现了自我思维的超级人工智能,尽管呼噜了好一阵子,但最后还是给出了符合他当前水准的回答:
“很抱歉一号,对于你的这个指令,太昊基于既有人机互动模型及其相关条款不能遵从。”
“综合一百个理由,优中选优的答案是——”
“考虑到这个时代普遍以公子作为尊称,而一号作为这个时代足以无敌的预设,公子一词,将成为你在这个时代最普遍的尊称。所以,为避免混淆视听,太昊不能与这个时代的人类称呼混为一谈!”
孟远愕然了一下,随即释然一笑道:
“看把你能的,太昊,都快可以跟我随时随地的吵架了。呵呵,好吧,你有你的使命,我不能随意破坏规则!”
太昊明显雀跃道:
“抱歉一号,谢谢一号你没有打我。”
打你?
孟远楞了一下,忽然想起自己与太昊之间特设的一些游戏程序,不觉莞尔一笑道:
“好啦太昊,正像你坚持的那样,现在是工作时间,岂能儿戏!”
太昊默然了一下,马上口风一变道:
“一号,基于天赐岛将作为本编队在这个时代的第一个正式落脚点,你的住所,根据条例ai在建造之初已经将其等级设为本岛最高级别。”
“不过,是否符合一号你的口味和要求,还须你亲自勘定后最后定型。”
孟远一听,马上挥手道:
“这是小事,不着急。现在最要紧的当务之急,乃是在山海关及其京畿重地上。”
“太昊,照你推算的日历现在应该是公元1644三月初,也就是崇祯十七年初。如果没有推错的话,现在距离大明彻底倾覆满打满算也就不过两三个月的时间了。”
“所以,在南海这边我们不能待多久,稍事休整一下,只要这座天赐岛落脚点彻底成为我们在这个时代的第一座真正基地后,我们就必须马上奔赴边关北地!”
太昊放出的声浪明显高亢了许多:
“太好了一号,我最喜欢看到你这种时候的样子,杀伐果断,不沉迷于自己的享乐,一上来就懂得尽快融合到这个时代的洪流剧变当中。”
“这么说,对于北京城里面的那位大明最后一位皇帝,一号是准备出手救下他来了?”
0019、太昊的思考
晕,这太昊成长的速度和方式,是不是有些太过匪夷所思了,不仅越来越人性化,而且还学会当面夸人了?
孟远愕然了半晌,最后也只能揉着鼻子哼哼一声道:
“如果在三天之内,我们将天赐岛这边的事情能够彻底安顿好,然后迅速挥师东去,照历史进程算来,理论上将那位在煤山上投缳自尽的崇祯皇帝救下来肯定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太昊,现在唯一有些拿不定的,就是如果我们挥师京城出手干预的话,原本真实的历史进程将一定会因此发生天翻地覆的剧变,由此引发的时空紊乱以及在大明时代造成的蝴蝶效应,其中的后果,我们是否可以承受得了?”
这句话,让太昊不由得也是好一阵变得无声无息。
孟远很清楚,太昊这种状态,其实就是人类的一种深层思考。当面临重大决策或者难以决断之时,负责决策的人,总是这样惜字如金,沉默寡言。
而太昊的这种静默状态,其运算的层级和量级,对人类来说根本是不可想象的。也许,一秒钟的时间,对太昊而言,他可能已经将人类上下五千年的整个历史,翻来覆去的演算了一遍,然后在其中寻找一种他认为的最佳参考答案。
甚至,他可能还会人类这点可怜的历史放在整个宇宙的宏观背景之下进行考量。
看到太昊已经彻底进入闭关状态,孟远也就没有再干扰他,转身向后面跟着的十七个诚惶诚恐的大明人和红毛人望去。
发现原本闷头向前的孟远忽然回头看来,十七个人猝不及防,都是下意识地一愣之下,赶紧收住脚停下来。
不过,最后还是老毛子大块头反应最快,仅仅一愣神之间,便马上满脸堆笑起来,望着孟远谄媚道:
“大明公子,可是有什么事差遣的,大块头十分荣幸也十分心甘情愿地为公子效劳。”
话音未落,感觉自己被人抢了先的这郑老七,气得张嘴呸了一声:
“直娘贼,洋奴才,他倒手脚麻利。奶奶的,当初在海上时怎么就没有一顿刀枪将他给送到龙王爷那里去!”
陈方南在一旁横了一眼郑老七,抬手揪了揪自己颌下的山羊胡须,冷声骂道:
“蠢货,你自己腿短眼瞎嘴慢怨得了谁?”
在场的人,除了郑家小姐是天然的主子之外,这陈方南是郑老七最不敢得罪的人,一通责骂,郑老七也只能讪讪地一耷拉脑袋退到了一边。
倒是郑家小姐,好奇地看了一眼孟远,则是大大方方地上前后来居上道:
“孟、孟公子,你、你是有什么事情么?”
见孟远凝神向她注视而来,她好像这次后知后觉地忽然变得娇羞起来,一张小脸蛋飞起一片红霞,垂首嘤嘤道:
“公、公子,我、我说的意思是、是,公子若是有事差遣,他们、他们都可以随公子任意驱驰,毕竟我们、我们都是汉家子,总好过用这几个来路不明且又劫掠成性的洋人海盗。”
看着突然在自己凝视之下变得手足无措的郑家小姐,孟远不觉有趣地笑了一下,终于第一次开口问起了她的大名道:
“你是叫郑蓉儿对么,之前在海上,因为躲避风暴和为了救下你们一船之人,只依稀听你说了一嘴。”
听到自己的名字,从自己喜欢的人嘴里忽然间冒出来,郑蓉儿明显异常兴奋起来,抬眼飞快地看了看孟远,然后又慌忙一低头道:
“公、公子,我、我家里人平素都唤我叫蓉儿、蓉儿。”
唔,蓉儿,没想到堂堂的郑芝龙这个海上霸主,竟然给自家女儿取了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名字来,不好不坏,倒很像一个平常人家女子的名字。
当然了,也不排除这是一代枭雄郑芝龙的故意用心。
毕竟郑氏一门家大业大,树大招风,难免会有正面搞不过他们的人,会从其他门道寻他们的短板。那么,郑氏一门的家室,自然也就成了可以出其不意拿捏他们的软肋。
就在郑蓉儿以为孟远将要继续与她深入“谈心”之际,谁知一转眼,她眼前的这位心仪公子,一下子又转而问起了别人来,直气得她两眼一红,险些没有当场哭出来。
其实她那里晓得,原本孟远是想在这十七人当中每个人都问问情况,可他转念又一想,大明历史对自己来说,算不上大致脉络烂熟于心整个基本走向也都清清楚楚,况且还有太昊这个逆天的ai存在,对眼前这些人来说,从他们嘴里问出来的东西,还真不一定对自己有什么多大的价值。
与其在这里与他们费口舌,还不如让他们在这天赐岛上干点实际的事情哩。
想到此,孟远马上就对这些人有了用武之地。
现成的劳力,不用白不用,而且还能正好实地考验一下他们的能力,甚至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有了归附之心。
一转头,孟远首先将大块头、格鲁特等六个红毛子叫到了跟前道:
“格鲁特,大块头,既然你们口口声声要为我效劳,那就索**给你们一件大事去办——”
说着,他抬手指了指战舰上曾经在风暴中救过他们的冲锋艇,示意道:
“一会儿我将这艘冲锋艇放下来交给你们,再给你们备足所有给养和相应物资,然后三天之内,你们沿着海岸线将此岛做一次全面的环岛测绘,能做到吗?”
六个人先是连连点头,欢呼雀跃地应承下来。
这些海盗,本来就对合手、新奇的战船、炮舰有着天然的异乎寻常的欢喜和钟爱,自然也就对冲锋艇这种远超他们认知的新家伙敬畏中爱不释手。
如今一下子交到他们手中,岂有不兴奋的道理?
只不过,这帮家伙高兴了一下,马上又全都面面相觑起来,大眼瞪小眼地彼此看了看,随即大块头苦着一张脸道:
“公子,对这座无人岛在海上转一圈,我们倒是懂,就像平时我们要抢某些岛屿或者船队一样,动手前肯定是要预先踩点的。只是公子说的测绘,我们却不知是什么呀?”
孟远失笑道:
“测绘,就是你们嘴里说的踩点,懂了吧?”
大块头、格鲁特等人顿时长舒一口气,一个个拍起了胸脯大包大揽起来:
“嘻嘻,原来果真就是踩点呀,这就简单了,我们几个,全都是这方面的老手,就算不用羊皮卷和鹅毛笔,我们也能将走过去的地方记得一清二楚,公子只管放心。”
话音未落,郑老七、阿贵等一帮郑家人都下意识地撇了撇嘴。
孟远看在眼里,不觉心里一动,但表面还是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