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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刘浩学长     大河奔腾txt下载     大河奔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九章 鹬蚌相争

    回家后,周学兵左思右想。他内心很不想交保护费,但是又不想因此一天被几个小混混搞得鸡犬不宁。他现在一门心思想把生意做大,把摊位做大。“只有这样,林淑琴才可能正眼瞧我。”

    思前想后,他决定先治一下防空洞的那个文静小伙子小混混。

    趁着周末,他去了一趟防空洞,去找小混混。防空洞经过上次垮塌之后,洞穴门口已大变形。估计是小混混们修整了一番,周学兵站在洞门口,半天没见人影,许久,从旁边不远处一个小洞口伸出个脑袋,朝他大声喊。

    “哪路财神爷到了?”

    周学兵瞅瞅,发现这人不认识,于是吊起嗓子应声:“财神爷不敢当,上次来过。麻烦通报一声当家的。有贵客求见。”

    他故意这么说,对方才会出来见他。只要见他,他就有机会跟小混混谈,到时候小混混肯定想不到他还会亲自登门。

    果不其然,一会下面的小洞口边,又伸出一个脑袋,照样朝他吼着:“喂!我们老大要见你,赶紧来吧!”

    周学兵准备从正洞门进,下面那人马上喊:“这边!赶紧的!”

    正洞门应该是个障眼的。正想着,周学兵一个趔趄,差点摔到堡坎儿下面。他吐了一口痰,咕隆几句便到了小洞口。

    七拐八绕地、全城弯着腰,走了大概十分钟,才到上次洞中那块敞亮中堂。这次小混混正坐中央,看起来像一条刚吃完骨头的狗。

    周学兵啥也不说,就站在那里。他故意拿捏着,就等小混混开口。

    小混混见周学兵这架势,摸不准他到底想干啥,在椅子上调整了好几次坐姿,仍然不开口。其他小喽啰见他不开口,自然闭口不言。

    周学兵闭目养神,寸步不移,岿然不动。

    小混混终于还是忍不住,清清嗓子,说:“说吧,找我啥事?”

    周学兵没理他。他继续冷他。

    小混混盯着他,有些疑惑,扫视周围其他人。一胖一瘦二人立即懂了,胖子细声说:“喂,找我们大当家的啥事?”

    周学兵斜了他一眼,说:“跟你有什么关系?“他知道只要自己最后说出自己的要求,没人敢对他怎么样,所以对小混混之外的其他人,并不买账。

    瘦子毕恭毕敬地说:“请问这位兄弟,找我们大当家的,不知有何贵干?”

    周学兵心想,你再礼貌客气点,我特么还不理你,看你怎么样。他鼻孔“哼”地一声,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继续冷着这一群人。

    终于,小混混耗不住,站起来说:“不知道周兄弟,这次找本人,有啥事?”

    周学兵见已经冷得差不多,便说:“上次你们说要我交保护费···”

    他刚说完保护费三个字,便瞥见这帮人全都呼吸停滞似地看着他。他知道,这帮人最关心的,还是在保护费上。

    他继续说:“你们说的保护费,我可以交。”

    胖子立即说:“你不交也得交。”

    瘦子见胖子这么直白,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角。接着插话说:“对嘛!你交保护费,咱们为你的伟大事业保驾护航,双赢的事,多好。“

    周学兵没理他,对小混混说:“你下面这些人,都没有长幼尊卑么?”

    胖子大手一甩,说:“你······!”

    周学兵斜他一眼,说:“我怎么啦?我说得难道不对么?你们老大都不说话,下面一个一个都抢着说话,到底谁是老大?我该跟谁谈事?”

    瘦子皮笑肉不笑,说:“兄弟别生气!老大在那里!“说完指着小混混说。

    小混混脸色铁青,即便刚才周学兵说了愿意交保护费,但是这俩属下,的确让他很没面子。他近乎平静的语气说:“你们俩,少数两句。“话很平淡,看似规劝,实则语气重,全是咄咄逼人的气势。

    周学兵说:“我交保护费可以,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小混混说:“什么条件?”

    周学兵说:“你们先归还我上次的物品,其次,下周三,河边沙滩,你和胖瘦三人,再带一个人,共四个人,来找我打一架。我也四个人,你们赢了,我爽快交费。你们输了,今后咱互不相欠。敢不敢?”

    小混混哈哈大笑,说:“看来你是有备而来!我不应你,显得我气度小。就这样,一言为定。送客!”

    周学兵还想说点啥,但是听到“送客”二字,顿时啥都忘记了。

    周学兵回来后,又请王大彪和几个拜把兄弟吃饭,说了自己被威胁的事。王大彪听完,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厉声说:“岂有此理!哪个鳖犊子敢欺负彪哥的兄弟,就是和彪哥对着干!”他这么一拍,木桌子几乎散架了,看得老板一阵心疼!

    周学兵见他这么表态,心甜如吃蜜,趁机又说了周三干架的事。彪哥一杯酒下肚,抓了一把花生米,一次全部塞进嘴里,咕隆嚼了几下,说:“我办事,你放心,看周三彪哥收拾这帮鳖犊子玩意儿。”

    周三,周学兵和彪哥早早收摊,但是大家没先去江边沙滩。周学兵把彪哥和几个拜把子兄弟带到机电厂外不远处的一家餐馆,好吃好喝又上起来。他还特意要了两瓶高度数高粱酒,暗自想:喝完酒,酒精上头,才好干架!

    众人觥筹交错,称兄道弟,又把拜把感情重温了一遍。周学兵见火候差不多,这才提醒彪哥,说估计小混混那帮鳖犊子玩意儿已经到了。

    彪哥虎躯一震,说:“他娘的!差点忘了这事!兄弟们,操家伙,出发!”

    彪哥吼完,其他人应声站成一排。周学兵心想,不是说操家伙么?家伙在哪里呢?别说你们赤手空拳打肉搏战?

    他还真猜对了!彪哥带头把上衣一脱,缠在左手上。其他人见彪哥这样,也都纷纷效仿。

    周学兵说:“彪哥,你们这是?”

    彪哥使劲捶打了一下前胸,突然打了一个酒嗝儿,说:“放心!彪哥办事,你放心!”

    众人立即朝着江边沙滩走。周学兵咬牙买完单,找老板拿了一根擀面杖,紧紧跟在后面。

第九十章 反遭暗算

    众人到达江滩时,小混混一伙人已经在沙滩边吹牛皮。

    周学兵走在最前,彪哥携众人尾随其后。天色昏暗,视线欠佳。

    小混混见周学兵人数众多,形色大变。但毕竟是操社会的,瞬间缓过来,走过来说:“哟呵!你还带了一帮人呀!来,我看看都是谁。”

    “呀!彪哥?果然是你!”小混混大喊一声,迅速扑来,假装拥抱彪哥,却转身和彪哥旁的一人握手。

    彪哥没想到是小混混,有些意外,强忍怒火说:“泼皮仔,怎么是你个鳖犊子?”

    小混混原来叫泼皮仔,听见彪哥喊鳖犊子,也不介意。也可能是以前经常被彪哥这么喊的原因。“彪哥,你不知道兄弟们穷啊,找这哥们讨要点生活费,他硬是把您老人家都给搬出来了。不想给就明说嘛,何必劳烦咱彪哥呢!”

    周学兵此刻心里一万只草泥马呼啸而过,他万万没想到彪哥居然跟泼皮仔认识。这样,双方要是合二为一,共同对付自己,自己岂不是彻底完蛋了?但转念一想,从泼皮仔对彪哥说话的语气,他俩应该不是很对付,应该也没好到彼此交心交肺的地步。

    “彪哥,这就是欺负你兄弟我的那人,今天要找我谈条件。”周学兵主动跳出来。这俩句话,希望能让彪哥想起俩人的拜把子的感情。

    泼皮仔阴笑连连,说:“兄弟,你是把彪哥喊过来看你笑话的,还是替你撑腰的?”

    周学兵语气淡定,说:“彪哥是我大哥,他高兴就好。”

    彪哥拍拍周学兵的肩膀,周学兵心领神会后退几步。

    彪哥指着周学兵说:“泼皮仔,这是我拜过把子的兄弟,你有啥事过不去的?”

    泼皮仔装作一副很吃惊的样子,说:“彪哥,兄弟没饭吃啊!你就眼睁睁看着兄弟们饿死?”

    彪哥说:“别给我整这一套,就问你这事怎么了结?”

    泼皮仔假装皱眉,使劲摇头,说:“彪哥,我给你面子,你问下我这些兄弟们想怎么了结吧。”

    彪哥猛地吐了一口痰,大手一挥,说:“那就由不得我了!”

    彪哥背后的一群人,瞬间冲向泼皮仔那伙人中。两伙人噼里啪啦打斗了半天。周学兵早已遁到一边,作壁上观。

    泼皮仔倒没闲着,也后退几步,紧紧盯着两帮人打。

    双方大战三百回合,彪哥这帮人略占先机。估计是来之前吃了晚饭的,也喝了酒的。很快,泼皮仔这帮人被打得哀鸿遍地。

    彪哥很满意这种结果,毕竟打架打赢了,肯定脸面有光,再者,谁打赢了,今后谁在这块地盘说话算数。

    他清了清嗓子,低头理了理衣服,正准备说话,迎面一把沙子撒过来。他顿时觉得眼睛灼疼,接着便是胸前、头上连中几拳。纲要还手,腿上又挨了几脚,他没站稳,一个趔趄便倒地。

    泼皮仔下面一个更烂的小子偷袭!

    彪哥大喊一声:“住手!”

    小子没听见,其他人正酣战,自然也没听清楚彪哥的喊声。周学兵在几丈开外,也无法近身,只得眼睁睁看着彪哥被打得鼻青脸肿。

    “妈的!这彪哥太爱吹牛逼了!我还以为很能打,没想到连一个小混混就干不过!太弱了!“周学兵盘算着一会彪哥打失败了,自己如何逃生。

    小子还在踢彪哥,完全没有停手的意思。周学兵看不下去了,再继续踢,彪哥都要被踢成内伤了。他紧握擀面杖,就地捡起一块石头,朝着小子扔过去,石头扔得很准,一下子击中小子的背,“砰“的一声,他疼得回头看,但不知道是谁。

    趁着这个空档,彪哥的一个手下发现他倒在地上,一脚飞踹,把小子踹出五六米远,趴在地上,鼻子摔出血。

    彪哥这才坐起来,说:“泼皮仔,你们这帮鳖犊子,太不要脸了,这么下三烂撒沙子的手段都用出来了!”

    泼皮仔再次阴笑着说:“彪哥,谁刚才看到撒沙子了?谁看到了?”

    泼皮仔手下的全部摇头。

    彪哥满脸怒气,喷了一口痰,说:“走!鳖犊子,来日方长,不治治你,我都不叫王大彪!”

    泼皮仔拱手欢送,说:“彪哥走好!改日再会!”

    周学兵见彪哥一脸怒气,估计内伤不轻,便很识趣地退到一边,跟在彪哥身后。彪哥的兄弟们有的前面开道,有的断后。

    周学兵跟在后面,高一脚低一脚地。他脑子里一直在想接下来怎么办。“这彪哥,人高马大,怎么就这么不中用?居然被对方一排不上名号的小喽啰跟干趴下了!”

    走了一段路之后,彪哥忽然停下来,大喘几口气,说:“周兄弟呢?”

    周学兵慌慌张张凑过去,说:“彪哥,我在!”

    彪哥拉着周学兵的手说:“他娘的!没想到那个鳖犊子家伙使阴招。不过你放心,兄弟的事,就是我的事,来日方长,大哥一定帮你灭了这群鳖犊子玩意儿!”

    周学兵见他鼻孔流血,嘴角有一块肿了,心想:你还是赶紧找个医生看下吧!千万别到时候赖上我啦!

    彪哥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生自己的气,觉得自己没办掉泼皮仔,却心生愧疚再次说:“兄弟,这事咱哥几个对不住你。好吃好喝搞了,却没收拾好那个鳖犊子。”

    周学兵连忙说:“彪哥,这是说的什么话!你这么说,就是看不去兄弟我!”

    彪哥大喊一声:“明天起,摆摊那地方,给咱兄弟腾几个位置,只要咱周兄弟愿意,今后有啥事,随时招呼,咱随时出力!”

    见众人有些疑惑和沉默,彪哥厉声吼:“没听见?”

    众人高声应许。

    彪哥这才被众人搀扶着继续往前走。夜色渐深,众人几次摔倒。彪哥人高马大,扑通摔在地上又赶紧起来。周学兵跟在身后,无法近身,只得由了彪哥这帮兄弟。

    到市区后,彪哥向周学兵打了声招呼之后,便被手下的人搀扶着,消失在夜色里。

第九十一章 另辟蹊径

    接下来一段时间,周学兵并没有去地下通道摆摊。

    他在家休息,每日沉默不语。父母饭菜端到面前,他接过来便吃,吃完又闷头不言。父母担心他精神受刺激,反复询问几次,并没获得自己想要的结果,便不再询问。

    老年人都是这样,问多了怕年轻人烦心;不问,自己又不放心。

    周学兵虽然不言语,但他心里一把算盘可没闲着。他准备换一行做。既然摆摊儿暂时没啥好结果,那不如换条路走。树挪死,人挪活嘛。

    开展他的新事业前,他去找了一趟林淑琴。

    林淑琴和吴秋月每天忙得要死,连吃饭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周学兵还是在工厂外拦着林淑琴的。

    那天下班,周学兵等了将近一个小时,其他人都走光了,林淑琴这才从工厂里面快步出来。

    周学兵老远便朝林淑琴挥手。林淑琴见是他,有些意外,稍加犹豫,走过来问他有啥事么。

    周学兵说没事,这不好久没见么,来看看。

    林淑琴说,挺忙的,挺好的。

    周学兵说,那就好。对了,给你带了好吃的。东川有名的桃片。说完从挂包里拿出来递给林淑琴。

    林淑琴也不客气,接过来后,淡淡地说:“说吧,找我有啥事?”

    周学兵说:“真没啥事,就是找你吃顿饭。才下班,一起吃顿晚饭吧。”

    林淑琴不置可否。实际上也就是默认了。周学兵便跟着她走,俩人又去了上次吃饭的那个餐馆。

    席间,周学兵说了最近泼皮仔和彪哥这一摊子事。林淑琴睁大眼睛,问:“那你现在怎么办?工作又没了?”

    周学兵一副很淡定的样子,说:“别担心。这不来找你吃饭么,想听下你的看法,我准备另辟蹊径,搞新的事业。”

    于是,周学兵说了自己的新事业。他想晚上去卖凉粉凉糕。

    东川这个城市的人,有几个特点:吃比较讲究,穿比较讲究,再就是玩。通俗讲就是,东川人,赚的钱,要么吃了,要么喝了,要么玩了。吃的太多,家里做一顿饭,菜品都能搞出四五样;穿的就别说了,改革开放一来,街上人的穿衣打扮也开始变得五颜六色了,不再是过去的除了灰,就是蓝色,再就是黑色;当然,玩的就更别说啦。

    林淑琴听说他要去卖凉粉,扑哧笑出来,说:“你怎么想的?我···我的意思是,你怎么想着去卖凉粉?”

    周学兵说:“就知道你会笑。卖凉粉蛮好的啊。”

    林淑琴还是不理解,说:“你说说你的想法吧。”

    周学兵正襟危坐,说:“东川的饮食,你知道的,以麻辣为主,火锅、串串香等等,饮食基本是麻辣。大家吃了麻辣后,最想做的是啥?”

    林淑琴摇摇头。

    周学兵说:“那就是吃点冰凉冰凉的,刺激一下自己的舌头,让舌头、嗓子舒服一些。”

    林淑琴示意他继续说。

    周学兵说:“你想想,我卖冰粉凉糕,看起来是小本生意,但整个东川,是多么大的一个市场。我随便找一个餐馆、人流量大的地方,摆个凉粉摊,生意绝对不错。”

    林淑琴“哦”了一声。

    周学兵见她兴致似乎不大,转移话题,问了下最近李军的情况,有无来信。

    林淑琴眼里突然多了一丝光,说:“他来过信了。说在那边都蛮好的。”

    周学兵说:“那就好。那就好。”

    一提到李军,周学兵心里就不太舒服,但是呢,提到李军林淑琴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明显能感觉得到她是很高兴的。在周学兵眼里,只要林淑琴高兴,提十遍李军,也就忍忍吧。

    林淑琴看到他有些尴尬的样子,也适时地打住了这个话题。

    两人沉默了一会,周学兵主动问:“我要卖凉粉凉糕,你还有什么建议么?”

    林淑琴想了想,说:“你知道的,我没啥生意头脑的,也说不出啥建议的。不过,等你正式开张了,我到时候去捧场。“

    周学兵笑笑,说:“你一定要来。”

    回去后,周学兵去把“事业总部“给收拾了,然后又去市场买了一些需要的材料和设备,为凉粉凉糕做准备。

    他正式出摊之前,还是做了一些准备工作。比如找了一个乡下远房亲戚,学了几天做凉粉凉糕的技术,又花了几天去看了几处有意向的位置。

    最后,他选了机电厂和林淑琴上班工厂不远处的一个路口。选在这里,一是机电厂很多熟人,下班多少会照顾一下生意。再者,这里距离林淑琴上班近,碰到的机会多;当然,这个地方附近还有一所学校,学生多。

    一切准备工作到位后,周学兵还去古庙里烧了一炷香,这才正式出摊。

    他的摊位刚摆出来,便遇到机电厂那一帮兄弟伙。大家一见是他摆摊卖凉糕凉粉,都很好奇,也很惊讶。好在之前交情还不错,这帮人天天照顾生意。

    生意好,完全超出了周学兵的预想。尤其是晚上下班、下夜班。下夜班一般在晚上十点左右。周学兵以前几个兄弟伙便邀约来,一人吃三大碗,吃到后面,他都决定今后再来吃,每次只限量一碗。

    他有他的理由。这帮兄弟伙,毕竟消费群体太固定,而他需要更多其他顾客来吃,能拓展顾客群体。

    林淑琴也来光顾。她带着吴秋月来的。吴秋月一见周学兵,超级惊讶,连声称赞,说:“学兵哥,想不出来你还这么能干。“

    周学兵边忙边说:“都是给生活逼的。”

    林淑琴只是笑笑,不说话。

    吴秋月说:“学兵哥,你发财了,别忘记咱们哦。”

    周学兵说:“我这个吃上顿没下顿的,猴年马月才能发财。”

    吴秋月说:“那可以不一定。照我说,学兵哥,你从机电厂出来,是对的。你看我们,每天累得要死,猴年马月是个头。而你这个不一样,自己想做就出摊,不想做,家里歇着就是。自由得很。”

    林淑琴听到她说“从机电厂出来“,便想到当初周学兵送她手表的情景,心里顿时有一丝丝愧疚。

    正在这时,一胖子过来,朝着周学兵喊:“有人喊给带个信,明上午去少年宫公园大树下见,不去不行。”

    周学兵准备问是谁,那人已转身走了好远。

第九十二章 又要折腾

    次日,周学兵去少年宫公园,老远便看到树下蹲着一个人。走进一看,发现树下蹲着的是彪哥。

    彪哥脸上还有几块伤痕,见周学兵到了,笑着说:“兄弟,喊你到这里来,很意外吧?”

    周学兵一看到彪哥脸上的伤痕,便想起那天在沙滩上他被小混混泼皮仔乱打一通的场景,顿时心里又有些愧疚。便有些尴尬地说:“彪哥,你找我啥事?直接找我就是,怎么还找人给我带个信,很见外的。”

    彪哥“嗨“地一声,说:”兄弟也别往心里去,最近没见你去摆地摊,是不是对彪哥有啥意见?”

    周学兵摸不清王大彪心里在想什么,也就不好太掏心掏肺地说话。虽然是拜把子兄弟,但周学兵心里知道,这王大彪是混社会的,江的是江湖义气,和他周学兵根本都不是一条道上的。

    彪哥散了一根烟给周学兵,周学兵摆摆手,说:“彪哥,你的伤好些没?”

    彪哥兀自点烟,说:“不碍事。后来泼皮仔来骚扰兄弟没有?”

    周学兵说:“街上老远看到过几次,但没来找我,估计是怕彪哥修理他们。”他故意这么说,以便彪哥心里舒服。虽然他自打上次沙滩之战后,一次都没见过泼皮仔。

    彪哥吐了烟圈说:“我就说这狗养的不敢来找你麻烦。他如果再找你麻烦,你直接给大哥我说。”

    周学兵连声说“好“。他还是没摸清楚彪哥倒地要说啥,凭他猜测,彪哥既然喊一个小混混送信,约他一个人来少年宫公园,而且彪哥也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这绝对说明,彪哥一定是有事找他。

    周学兵豁出去了,说:“彪哥,你找兄弟有啥事么?”

    彪哥猛吸一口烟,吐掉说:“兄弟,哥也就不遮遮掩掩了。是这么个情况,最近你不是没来摆地摊么,兄弟们都很想念你。当然,兄弟们也知道你在做那个凉粉凉糕的生意,也还不错。”

    周学兵生怕彪哥是来找他借钱。他一直听着,没开腔。

    彪哥继续说:“也就是咱兄弟们觉得你蛮有生意头脑的,想问下你,能不能带咱兄弟们一起干点事?”

    周学兵心里悬着的一颗石头一下子落地了。原来彪哥并不是找自己借钱,也不是收保护费的。

    周学兵说:“彪哥,兄弟们真是高看我了。我这不是混不下去么,才想着搞点吃稀饭的钱。”

    彪哥又点了一支烟,靠在一棵大黄桷树上说:“兄弟们商量了下,大家凑点钱给你,你帮忙搞,利润四六分,我们四你六,我们不参与具体生意。你看行不行?”

    见周学兵一时没说话,彪哥忙说:“兄弟,我们不参与,也是有原因的。你知道的,我们这样子,如果别人知道是我们在搞生意,谁愿意来?兄弟们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周学兵连忙说:“彪哥,你误会了,话不能这么说。这样你看行不行,等这段时间忙完后,我再看看这凉糕凉粉生意行不行。至于彪哥说的兄弟们凑点钱这事,就先别谈了。都是有一大家子人吃饭的,宝儿全押我身上,我承受不起,真的。当然,等我做大了,不会忘记兄弟们的。”

    既然周学兵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彪哥也没在继续坚持,便拍拍周学兵的肩膀,点点头,说:“也好。有啥需要帮忙的,随时给彪哥说。彪哥一身蛮力还是有的。”

    周学兵扑哧一笑,心想上次彪哥在沙滩上被泼皮仔那帮人打得皮青脸肿,现在还在提今后有啥帮忙找他,那下次会不会仍然被打得鼻青脸肿呢?

    彪哥见他笑,说:“兄弟,不信你彪哥?”说完又拍拍胸脯。

    周学兵说:“谢谢彪哥。”

    过了几个月,周学兵倒是没见到彪哥,他的凉粉冰粉摊点也没继续摆。他发觉一个问题:这凉粉凉糕,也是看季节的,如果是冬天,谁还会吃呢?也就是说,这门生意,是一个季节性的生意,不是长久之计。

    他开始重新想路子,至少想一个能一年四季做的事。

    正在这时候,他那远方亲戚提醒他,要不要开火锅店。

    周学兵并没一口答应,开火锅店是需要有一定技术的。首先这炒火锅底料,是很讲究的,需要哪些配料,每一样配料的比例是多少,哪种配料先放哪种后放,等等,都是有讲究的。

    这也只是炒火锅底料。当然还有吃火锅的配菜,黄喉、牛肚、毛肚、鸭肠、腰花、脑花、耗儿鱼、肥肠、海带、蘑菇、苕皮······等等,每一样进货的路子,菜品的新鲜程度,等等,都需要摸透。

    除开这些,还有火锅店的选址、风格、汤料的品类,微辣、中辣、麻辣等等,一一需要亲力亲为。所有这些里,炒火锅底料,是最最讲究的。可以说,一家火锅店能否开下去,最重要的是火锅炒料的正宗与否。有些火锅底料,牛油放得多,味重;有些牛油少,容易浑汤、糊锅,吃起来寡淡;还有的火锅汤底用老油还是一次性油?

    这些,都需要开火锅店的人,搞得清清楚楚。

    远方亲戚知道周学兵有所顾虑,便托朋友找了个东川火锅界的前辈师傅,教他炒火锅底料。周学兵也不客气,硬是跟着老师傅,炒了一个月的火锅底料,这才摸清楚基本套路。

    临近出师,老师傅让周学兵炒火锅底料试一试,他没按照老师傅的路子来,而是自己改良了一下。这改良的锅底,吃起来反倒比老师傅的锅底好。

    老师傅说:“小周,你很有天赋的嘛。这锅底吃起来味醇厚,不辛辣,不冲。”

    周学兵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一高兴回头买了几瓶好酒给老师傅送过来,老师傅乐得合不拢嘴。

    学艺已成,周学兵回家休整了几天,然后又在东川下半城江边遛达了几次,发现店铺都没有一个让自己满意的。不是铺面面积太大,就是面积太小或者在偏僻巷子。

    找了半个月,终于锁定了一个地方:一个战时防空洞。防空洞经过改建过,有透气通道;冬暖夏凉。

    这地方,周学兵从一个老头手里转过来的,算是租过来的。那时候,也不能大张旗鼓地租。俩人就私下说好,这地方给孙学兵用,双方也不签合同,别人问起来,就说周学兵是老头的远房侄子。

    火锅店名字就叫:老营地老火锅。六张桌子,寓意六六大顺。准备一切都弄好之后,正式开始营业。

    防空洞里面收拾好之后,周学兵站在防空洞门口,看着“老营地老火锅”这几个大字,双手叉腰,长舒一口气,自言自语:“妈的,老子的事业,正式从这里起步!”

    三天后,一切准备工作都好了。周学兵通知了彪哥和机电厂的老同事等人。彪哥手下那帮人又在东川几大路口贴了广告。

    正式开业,周学兵忙得要疯了。但他并没有告诉林淑琴,更没有邀请她来。

第九十三章 会动真情

    李军所在的大学,组织大学生社会实践,到农村做田间调查。调查一切费用,学校不出。换句话说,所有的开销,由学生自己解决。

    李军很想去,但是没钱。他试着想办法,是否能拉一些赞助,但毫无结果。临近截止日,他还是给黎斌发了个电报,借了点钱。

    出发前,李军又给林淑琴写了一封信,告诉他这次大学生去农村搞田间调查的意义,也说了自己报名,但没说是找黎斌借的钱。他不想让林淑琴知道自己借钱也不找她。尽管只要他说没钱林淑琴肯定会给他邮寄一部分钱过来。

    二叔没报名去,他说想在学校好好休息下,顺便补一下英语。最近他也意识到自己的英语不行,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居然拼命的补英语。

    出发那天早晨,二叔去给李军买的早饭。他再三嘱咐李军,在农村要注意身体。李军心想,我好歹在清水湾当过知青,农村也生活过那么长时间,肯定会注意的。

    学生统一在校门口由公交车送到汽车站。人不是特别多,看上去也就十来个。李军早到,上了车后便埋头睡觉。到了汽车站换汽车时,背后忽然一个人使劲拍了下他的肩膀。

    “嗨!”一个女孩在他背后大声说。

    李军回头看,居然是陈虹。他比较诧异,但很快又觉得有些别扭。他没想到陈虹也去,现在已经是事实了。他想,陈虹去的话,在那种地方,俩人肯定会经常接触,到时候说不定陈虹又有啥事“扭着”他!

    “怎么是你?”李军问。

    陈虹一脸坏笑,说:“怎么就不能是我呢!”

    李军说:“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陈虹说:“那你是什么意思?喂,你是不是怕我在农村纠缠你?”

    李军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那你最好别又又啥事烦我。”

    陈虹使劲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直接插队到他前面上车去了。在车上,等李军坐好了,她又坐到他身边,轻声说:“李军,你说你这个臭脾气,怪脾气,为啥林淑琴会爱上你呢?”

    李军没理睬。

    汽车颠簸了大半天,到了川南一个镇上,再辗转走了一小时山路,才到一个农村。村长早在村口等着,他是个老牌大学生,口才较好,大概说了下村里的情况,然后安排这些大学生们住宿。

    陈虹和李军被分到两户挨着的农户家,俩人的房间又只隔着一堵墙。这边声音稍微大一点,隔壁便听得清清楚楚;晚上打呼噜的话,就更别提了。

    白天大家跟着村长去看村里的油茶基地。这个村的油茶,还是村长力主种植的。村长读大学恰好读的就是农学院,老师都是知名的农学专家和教授。上大学是村里人一毛钱一毛钱凑的路费和生活费,所以毕业时,他义无反顾地回乡,带领乡亲们致富。

    从村长个人经历来说,或者从这个村走致富的道路来说,这些大学生这次来,都应该能受益匪浅。

    一天下来,众人疲惫不堪。晚上在村长家吃完晚饭,李军和陈虹往回走。农村的天空很透彻,天上的星星看起来像在眨眼,一闪一闪的。

    俩人走着走着,陈虹非扭着李军,让讲下他跟林淑琴的爱情往事。李军说,这种事怎么好讲,再说了,上次林淑琴来不都给你讲过么。

    陈虹说:“我就是想从你嘴里听你说出来你们俩的那点事。以前是女主讲述的,现在我就想从男主嘴里讲出来。”

    李军说:“你是无理取闹。”

    陈虹突然停下脚步,很严肃地说:“李军,就算我求你,行不行。你就说说吧。”

    李军回头望着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行。

    陈虹说:“李军,你还要我怎么说,你才会说?”

    李军回来拉住她,说:“你为什么这么执拗呢?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陈虹说:“你不管!我就是要你说。”

    李军叹气,转身走了。

    陈虹在后面大声说:“李军,你混蛋。”

    晚上,李军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回到住地时,还等了一会,不见陈虹后,又回去找了一下。陈虹慢慢往回走,但是不搭理他。他见陈虹没啥事,也就回来洗洗睡了。

    尽管躺在床上,他仍然竖起耳朵听隔壁,听陈虹有无啥动静。但是除了洗漱声外,他还听到了轻轻的抽泣声。

    直到后半夜,他有些睡意,很快又被敲门声弄醒。

    邻居扶着陈虹,她满头大汗,捂着腹部。李军二话不说,跟着一位年轻村民,背起陈虹往镇上卫生院走。白天要走一小时的山路,现在走得飞快,似乎没花上一小时。

    卫生所急诊医生诊断,说陈虹是急性肠炎,开了点药,吃了后,才稍微好些。但天色较晚,陈虹只能在医院休息一晚上。

    安顿好陈虹后,李军坐在卫生所走廊的长椅上,才发现脚踝肿胀,他又找医生看了下,说是崴脚了。

    次日早晨,李军把身上剩余的钱,全拿去卫生所门口买了两碗粥和两根油条,再加两个葱油饼。一起来的年轻后生晚上没走,接了一份,剩下的一份,李军端给陈虹。

    陈虹接过早餐,看着他一瘸一拐的,问怎么回事。年轻后生牙尖嘴快,说崴脚了。陈虹心里有些暖暖的,心想李军当时为了自己,也够倒霉的。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还有些心疼。

    她把葱油饼和一根油条递给李军。李军也不客气,闻到香味后,几口便吃了。陈虹见他饿狼吃相,也猜到他没吃早饭。

    “谢谢你。”陈虹说。

    李军正准备说话,护士喊可以走了。

    吃完早饭,陈虹整个人好了许多,见李军走路一瘸一拐的,她便主动上前扶着李军。李军不想让人觉得太亲昵,便有意松开手。

    陈虹“切”地一声,说:“看你自己一瘸一拐能走多久。还死倔死倔的,像个老头。”

    李军说:“我怎么觉得你就像个扫把星似的。自从跟你认识后,我老是倒霉。”

    陈虹哈哈笑,一把挽住李军的手臂,说:“我可不是扫把星,我是狗皮膏药,非要贴你李军。”

    李军拗不过,走了几步确实痛得冒汗,便随了陈虹扶着。

第九十四章 突然归来

    回乡下后,每顿吃饭,陈虹格外注意。李军的脚过了几天,也恢复得差不多。整个实习调查一共半个月,期间,村长带大家参加了油茶基地,又带大家参观了乡办企业厂房,整个下乡实习调查就差不多结束了。

    回校休整两天后,陈虹放学找李军。她在学校图书馆门口等着的,李军放学回宿舍必然经过这条路。

    陈虹和刘璐一起的,老远看到李军和二叔一起,便喊二叔的名字。倒是装作没看到李军一般。

    二叔停下后,李军也便跟着停了。

    陈虹说:“二叔,晚上咱们去吃那家鱼,如何?”

    二叔见刘璐这次格外打扮了一番,心里一阵高兴,待陈虹说完,马上说好。又看看李军,见他不冷不热,便打趣说:“军哥,只等你一声号令了。”

    李军正准备说话,刘璐开口了:“李军,一起去吧,好久没见了。顺便我也要问你一点事。”

    李军还没来得及说话,二叔已拉着他往学校外面走了。

    席间,二叔主动问刘璐,你不是说要问李军一点事么。他示意刘璐赶紧问。

    刘璐心领神会了,追问李军:“说你在乡下英雄救美了?”刘璐说完嘿嘿笑,还扫了陈虹一眼,只见陈虹有些脸红。

    二叔问李军怎么回事。李军不想再说。

    陈虹面带微笑,也没说。二叔便追问陈虹,见她不说,就说:“我知道了,是不是李军救陈虹了?噢!那今晚这顿鱼,是陈虹为感谢李军,请客的?”

    陈虹还是不说,刘璐说:“是真的么?”

    二叔说:“不管怎么样,还是感谢陈虹请我们吃好吃的。”

    四人不谈乡下的事,气氛就放开了。陈虹也时不时找李军开玩笑,但是李军总是刻意地保持着和她的距离,这种刻意保持的感觉,让人有些不舒服。

    但陈虹却心里稍有不悦。吃完饭后,她和刘璐挽着手往回走。二叔问要不要送一下,陈虹说不用了,又若无其事地说:“喂,李军,你的脚没事吧?”

    李军抬腿晃了晃,说:“没啥事了。”

    陈虹“噢”了声。

    分开后,刘璐问陈虹,是不是真的爱上了李军。陈虹本来还不想说,但刘璐再三追问,陈虹便坦诚了心事。

    陈虹说:“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你知道么,这次在乡下时,我胃肠炎发作,他背着我晚上走山路送到医院,脚也崴了。”

    刘璐说:“早说了你爱他,你总不直接承认。”

    陈虹说:“那天晚上,当时我以为我要死了。但他背着我那一段路,我忽然觉得就算死了,也值得。”

    刘璐说:“切!你又花痴啦。”

    陈虹继续说:“后来在医院里,你知道么,他居然一晚上就在走廊的椅子上坐着。硬是没到房间来。早晨买早饭吧,自己饿着肚子,还要满足我。说实话,除了我爹外,还没有谁对我这样好过。”

    刘璐说:“刘仁义没有对你这样好过么?”

    陈虹说:“没有。”

    刘璐说:“你爱李军,又爱刘仁义,那这个选择题,到底怎么办呢?”

    陈虹说:“我也不知道。现在我感觉我沉进去了。”

    刘璐说:“我要是你,我直接表白。”

    陈虹长叹一口气,说:“璐璐,我怎么表白呢?在李军心里,他认为我心里只装着刘仁义,而且他也有女朋友,你也见过的那个林淑琴。而且李军也很爱林淑琴。我表白的话,肯定没啥结果,这不是自取其辱么。”

    刘璐说:“管那么多干啥呢。表白了再说吧。”

    陈虹说:“容我冷静几天吧。”

    过了几天,上课几次遇到陈虹,李军打招呼,她都爱理不理的。李军觉得有些奇怪,给二叔说,二叔说:“这陈虹是爱上你了。你别去惹人家了。我猜想,她是爱你爱得很深,现在故意这样冷落你,然后慢慢淡掉那份感情吧。”

    尽管如此,李军仍然觉得心里膈应得慌。他并不是没有冷静考虑过自己和陈虹之间的关系。他心里的女朋友是林淑琴,陈虹对他好,他也感觉到了。偶尔有几次,他甚至把陈虹和林淑琴拿出来对比过,尽管这样对林淑琴很不公平。

    但是感情这东西,人怎么能控制得了呢?

    恰好这时,刘仁义出差回来了。

    刘仁义从南边呆了一段时间后,回蓉都。他几乎是悄无声息回来的。回来好几天,这才来学校找陈虹。

    陈虹同样没见他。他一样找刘璐带了几次话,陈虹就是不见。无奈之下,他直接去了李军的宿舍。

    敲开门的一刹那,大家以为进来了一个外星人。站在大家面前的刘仁义,一头长发,耳根边的几撮头发卷起,上身一件亮黄色拉链外套,下身一条喇叭裤,脚上一双皮鞋擦得锃亮。

    李军着实吓了一跳,定睛看发现是刘仁义,这才说:“怎么是你?找我?”

    刘仁义一口广东普通话,说就是找你李军。说完立即切换成四川话说:“都是找你嘛。走,到我那里去,给你看点好东西。”

    李军犹豫了下,还是起身跟着出了宿舍。

    在刘仁义那间屋子里,他打开皮箱,拿出一台录音机,和一摞磁带。磁带封面上都是些烫发女郎,时尚艳丽。有不少还穿得比较暴露。

    刘仁义得意地说:“知道这是啥东西么?”

    李军摇摇头。

    刘仁义捡起一张磁带,放进录音机里,摁了一个键后,录音机里立即传出一个女歌手的声音。

    歌词有一句是:停唱阳关叠,重擎白玉杯,殷勤频致语,牢牢抚君怀,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

    刘仁义说:“知道这是谁唱的么?”

    李军又摇摇头。

    刘仁义说:“这人很出名。她叫邓丽君,宝岛的著名歌手,现在在大陆超级红。这歌叫《何日君再来》。”

    “邓啥君?“李军把磁带盒拿着翻来覆去的看。磁带封面上,一个留着齐肩短发、脸蛋儿婴儿肥的女孩,穿着绿叶颜色的毛衣,但手臂却又都露出来了,她侧身微笑。

    刘仁义接过磁带,抚摸着封面上的女孩,说:“邓丽君。告诉你,我去听过她的演唱会。那现场真是···真是太热闹了。”

    “啥叫演唱会?”李军问。

    刘仁义说:“怎么说呢,演唱会就是前面一个舞台,她在上面一个人唱,下面几万人听她唱。”

    李军说:“她去了广东的?”

    刘仁义说:“我去香港听的。”

    李军说:“你还去了香港么?”

    刘仁义支支吾吾说:“嗯···是的。对啦,喊你来看这些东西,是告诉你,我们祖国的南边,现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咱们蓉都,哎,太落后了。”

    李军心想,你才去南边几天时间,就看不起蓉都了。便问:“哪你觉得蓉都落后在哪些地方?”

    刘仁义指着自己的发型、衣服、鞋子,说:“看到没?这就是区别。南边全部流行这个,以前咱们都没见过,现在你看,这都是潮流,大家每天匆匆忙忙,热火朝天的,巨大的工地没多久就变成现代化的楼房。在那里,真的能看到咱们国家这次是动真格了,形势真的是发生变化了。”

    李军似懂非懂,说:“那边都是这样的么?”

    刘仁义点点头,又说:“对了,我还告诉你一件事。”

第九十五章 准备倒卖

    李军说:“什么事?”

    刘仁义说:“这事等陈虹在的时候再说。陈虹到底怎么回事?这女孩我找了几次,不搭理我。”

    李军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也不搭理我。”

    刘仁义有些意外,说:“那还真的太奇怪了。李军,我觉得陈虹喜欢你。”

    李军没料到刘仁义忽然这么说,他睁大眼睛看着他,不知道怎么接话。他内心,是有林淑琴的。

    刘仁义说:“不过也没啥,我看得很开。你也别觉得我会有啥想法。感情归感情,友谊是友谊。我虽然喜欢她,但是她陈虹喜欢谁都行,爱她就给她自由。咱俩呢,我是觉得你算是比较愿意接受新知识的,所以才找你。”

    李军笑了,心想咱俩啥时候上升到友谊的层面了呢?之前也接触不太多吧?可以说没太深入交流。

    刘仁义说:“过几天,我再去找陈虹,咱们一起聚一下。我请客。”

    李军“嗯”了声,说好。

    几天后,陈虹上完课,去图书馆自习。

    她刚坐下来没多久,刘仁义一屁股坐她对面。她一抬头便看到了他,于是睁大眼睛瞧着他。

    陈虹同样被刘仁义的打扮给惊到了。这次,刘仁义居然穿了一身枣红色的夹克。

    刘仁义掏出一张纸和一支笔,在纸上写:“再不理我,你就犯罪了。”

    陈虹知道他故意逗她的,装作不搭理。

    刘仁义又写:“你是想谋害亲夫么?”

    陈虹这才开口:“找我有什么事?”

    刘仁义没在纸上写字了,直接说:“找了你这么多次,实在不容易啊。”

    陈虹说:“没事就不要打扰我了。我要学习啦。”

    刘仁义死皮赖脸地说:“别啊。有重要的事。“说完,从脚边上拿起一个包装盒,掏出一堆化妆品,摆在陈虹的面前。

    陈虹连忙说:“这是干啥?你赶紧收起来。”她意识到这东西在这场合拿出来,很可能引人误解,或者有其他后果说不清楚。

    刘仁义无动于衷,说:“这些都是化妆品。南方那些人都在用的,日常就用。”

    陈虹半信半疑。

    刘仁义说:“就知道你不信。”刘仁义又把对李军描述的那些情况,对陈虹描述了一遍,惊得陈虹合不拢下巴。

    许久,陈虹才说:“刘仁义,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么?”

    刘仁义说:“陈虹,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镇的,全是真的。南边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且这种变化,我有预感,在接下来的几年、十几年、几十年,将席卷整个中国。我们这一代人,都将会看到这种变化改变我们的生活。”

    陈虹说:“刘仁义,我怎么觉得你就像是个骗子。”

    刘仁义笑着说:“我也觉得我像个骗子,但是你真的应该相信我,我亲眼所见、亲眼感受到的。”

    陈虹这才将信将疑。

    两人中午吃的食堂,吃饭时,刘仁义又说:“陈虹,我觉得你很适合去沿海。你学英语的,那边很需要你这样的人才。现在南边在改革开放,很多外国企业来开办工厂,需要英语好的人才。你可以去发展,几年后再去香港,或者去国外。”

    陈虹说:“你开啥玩笑,我这水平,怎么能出国呢。”

    刘仁义说:“这就是我该批评你。你跟李军他们一样,眼光应该长远一点。不过,也可以理解,你们毕竟在学校里,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变化之快。”

    陈虹说:“好了,不再说这个吧。等我毕业啦,到时候再看。说不定到时候还要你帮忙呢。”

    刘仁义听到她这么说,心里一阵高兴,心想:陈虹这么说,说明她心里也还是有我的。

    陈虹说:“还是很感谢你,给我带回这么多化妆品。一看就价格不菲。”

    刘仁义说:“你喜欢就好。这些东西在那边都不贵,价格便宜得你根本想不到。”

    陈虹说:“那边东西真有你说的那么便宜么?你这么说,我觉得那边遍地是机会。”

    刘仁义说:“你算是说到关键上了。我这次回来,其实就是想做一件大事的。”

    陈虹收拾好化妆品,说:“什么大事?”

    刘仁义轻声说:“我准备去南边搞一批唱片磁带回来。”

    陈虹说:“邓丽君的《何日君再来》这种的?”

    刘仁义有些意外,说:“你居然知道邓丽君,还知道她这么出名的一首歌。对啦,就是她这种很红火出名的歌星,我准备搞一批磁带,回蓉都卖,绝对有市场的。”

    陈虹说:“想法是好。”

    刘仁义之后又去了一趟南方,呆了一段时间后,搞了几大箱磁带回来了。这些东西搞回来之后,他第一时间联系了陈虹,希望陈虹能帮忙。

    他找到陈虹的时候,这消息已经在西南建设大学秘密地传开了。李军是从二叔那里知道这个消息的。他下课后便去找陈虹,陈虹本不大想搭理这事的,但李军来找他就问这事,她觉得有些烦。

    李军说:“陈虹,刘仁义这事,你还事别掺合了。就算你想掺合,我觉得你也还是观望下为好。”

    陈虹心里是清楚的,她自己也是有主见的,哪里轮得到李军这样来劝她,便想“打太极”,敷衍李军。

    李军见她没正面回答,便有些生气,说了些狠话。这一说就惹麻烦了,陈虹开始爆发了,她直言自己喜欢李军。

    她说:“李军,你明知道我是喜欢你的,我也忍了这么久了,上次乡下调查,我就彻底的喜欢上你了。你知道么,我这段时间是多难受,每次我想放弃你的时候,你又来找我了。你来找我,就让我对你的爱,死灰复燃了。好,那我就勇敢表白,我豁出去了。我爱你,我希望和你在一起。”

    李军一下子被惊得目瞪口呆。他没想到陈虹真的这么直白。如果说以前,好几次陈虹都是试探性地,或者说是半真半假地说,那么这次,她真的是豁出去了。

    “你在听我说话没?”陈虹见他发呆,于是追问。

    李军恍然若失,他该怎么回答呢?脑海里思维飞速转动。直接拒绝,必然会伤了这个女孩的一片真心;委婉回答,今后陈虹还会表白,还会对他心存感情。

    一条道路,走到一个分叉路口。该如何抉择呢?

    李军心一狠,说:“陈虹,谢谢你。可是你知道的,我有对象,她是林淑琴,你也见过的。”

    陈虹“哇”地哭了出来,一本书扔到李军的身上,头也不回地跑了。

第九十六章 突然被抓

    陈红去刘仁义住的地方去找刘仁义,刘仁义正忙得满头大汗。

    才从南边搞回来的几大箱磁带唱片之类的,散乱地堆放在屋子里。他需要把这些“宝贝”全部整理好,分门别类,然后标上价格,并作出一个计划,接下来哪天该到哪里去卖,什么样的人来了该卖哪种磁带。

    做生意不是那么简单的。知道顾客的需求,是生意成功的最基本要求。

    见陈虹来了,而且嘟噜着嘴巴,气色也不太好,刘仁义便放下手中的活儿,给她端来一盆水,让她洗洗脸。

    陈虹洗完脸后,心情好了一大半,见刘仁义正忙事,便凑过去看了看他这一堆货。果然这些东西吸引人,她看了这个又看那个,如果不是想着刘仁义还要把磁带拿出去卖,她也许都想打开听一听。

    “喜欢么?”刘仁义给她倒了一杯水。

    陈虹点点头,说:“还不错。”

    刘仁义拿起一盘邓丽君的磁带,放进一台录音机里,机器里很快传来了“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的歌声。

    刘仁义说:“这个是盗版的磁带。”他刚说完,录音机里卡带了。他起身朝着录音机拍了几下,还是没声音,便掰开录音机,取出磁带,用一支笔伸进磁带孔里,转动起来。

    陈虹说:“啥叫盗版?”

    刘仁义说:“盗版就是···打个比方,你是邓丽君,你和我们签订协议,让我们制作你的磁带,结果,旁边的张三偷偷制作了你的磁带。张三制作的就是盗版,我这边做的就是正版的。”

    陈虹连连点头,说:“怪不得卡住了。”

    刘仁义说:“不过卡带的机会少,总的来说,盗版磁带也是还不错的。现在市场好得很,我这货,都压了好几天,很多人找我都说货还没回来。”

    陈虹不解地问:“为什么?”

    刘仁义说:“要的人多了,大家等不及了,自然会抬价,到时候我放出去,同样的货,自然是赚得多。这就是市场需求大于供给能力,供不应求。我这种销售手法,也叫‘饥饿销售法’。”

    陈虹说:“你鬼点子还多嘛。”

    刘仁义说:“一点点而已。”

    正说着,门外响起剧烈的敲门声。

    刘仁义一下子弹跳起来,招呼陈虹快把磁带扔进纸箱里,扔了一些到床角下,又迅速把纸箱用绳子捆起来,然后把这几箱货从阁楼窗边移出去,准备悬挂在阁楼外,刚移了一箱,门“嘭”的一声开了。

    进来两个警察,还戴红袖章。刘仁义抱着一箱磁带,僵在那里。

    胖一点的警察大吼一声:“放下,别动。”

    刘仁义心想,这下子完了。只好把手里的纸箱子放在地上。陈虹早已吓得哭。

    胖警察说:“靠边站。东西放那里。”

    刘仁义和陈虹被警察带回警察局了。理由是去南边搞回这些磁带倒卖,影响市场经济。其实最主要是售卖了邓丽君的磁带,说是售卖“靡靡之音”。

    当天警察便对刘仁义和陈虹审讯,刘仁义胆子毕竟大,带去的路上,就示意陈虹啥都别说,要说的话,也都说是他刘仁义一个人的事。

    陈虹哪里见到过这种架势,从开始哭起,到后面审讯时,也哭得更厉害。恰好这警察局领导跟学校较熟,得知陈虹是西南建设大学的学生,便迅速通知了学校。好在学校也较为开明,来派出所了一趟,把陈虹带回去了,严肃批评就算了。

    而刘仁义,是一个人把所有事都扛下来的。事实上,陈虹也就是去找他而已,不是买磁带,也不是参与刘仁义的倒卖行为。刘仁义在接受警察的讯问时,完全把陈虹给撇开了。

    陈虹从学校领导办公室出来,见到李军在楼房大门等着,便“哇”地一下子哭出来。当然,很自然地抱着李军。

    哭了半天,李军就任她抱着。尽管他心里,林淑琴的影子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了。

    陈虹抽搐着说:“刘仁义还在里面,他把所有的事都扛下来了。”

    李军心想,这事换成自己,也会一个人认了呀。本来这事就是刘仁义引起来的,陈虹只不过是正好赶山了而已。就算不是赶上的,俩人进去了,刘仁义也该一个人扛下来。

    陈虹哭了一会后,又让李军跟他一起去刘仁义家,说还有一批磁带在床底下,不知道警察收走没。

    李军尽管心里很不爽,当初刘仁义有这想法时,他李军就劝过陈虹,让别掺合刘仁义的事。现在又要去刘仁义家,他心里有些抵触。

    陈虹也看出来了,便说:“你不去就算了,不强求,我自己一个人去。”说完便独自往刘仁义家走。

    李军只得跟在陈虹后面。刘仁义家门虚掩着,因为是阁楼,并没人进去。两人进去后,见屋内仍然是当天陈虹去那天的状况,于是着手帮刘仁义收拾。

    陈虹把门找了一张椅子挡住后,这才从床底下捞出好几盘磁带。好在录音机并没有拿走,她把磁带放进录音机,很快,屋内便弥漫着邓丽君的声音。

    李军见陈虹心情稍微好些,犹豫再三,便向陈虹道歉。陈虹倒也决绝,说不需要你的道歉,要怪的话,就只怪自己不该爱上你。

    这一句话,噎得李军半晌无语。后来,李军说:“不管如何,就是我对不起你吧,但是我希望你别怪我。”

    陈虹就不再说话了。

    没几天,大家便知道了刘仁义的消息,说是关半年。得知消息那天,陈虹课都没去上,去看守所看了刘仁义。

    刘仁义见到她时,笑了笑,说没事,等我出来吧。看起来,他瘦了不少,但仍然很有精神。

    陈虹一个劲儿的说对不起。刘仁义说:“你对不起我啥?这事本来就跟你没关系,你只是赶上了而已,你又没犯事呀。”

    陈虹说:“我要那个时候不出现,也许你不会拿那么多磁带出来,也就不会······”

    刘仁义说:“都是命而已。没多大个事,命中注定有这么一劫,过了就一帆风顺的。”

    陈虹说:“这个时候还开玩笑。”

    探视时间到了,刘仁义被带走了。刚走出几步,他回头微笑,对着陈虹说:“记得等我出来。我爱你。”说完转身朝里面走了。

    陈虹“哇”的哭了出来。

第九十七章 惨遭隔离

    刘仁义说是要关半年,但三个多月他就出来了。

    还是陈虹去接他的。出来的刘仁义瘦了不少,但依然精气神十足,只是近乎光头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陈虹带着刘仁义去吃了学校门口那家酸菜鱼。这次只有俩人,李军和二叔等等,都不在。席间,陈虹很是关切,问刘仁义之后有啥打算。

    刘仁义若无其事,仿佛过去半年当作休息一般。他尽量呈现一种轻松的状态,让陈虹无心理负担。

    俩人在一个包间里边吃边聊。刘仁义说先休息几天,回头再看做点什么。“你不知道,我在里面每天都还看报纸,我找负责管事的要报纸,起初他们并不给我,后来我要的次数多了,给他们讲南边的情况,他们很感兴趣,便偷偷给我报纸,还主动让我讲那些事。”

    陈虹相信他说的是事实,因为在刘仁义进去的几个月的时间内,蓉都也发生了一些变化。最明显的就是,之前刘仁义那种发型,在蓉都大街小巷里,开始流行起来。不少年轻人,开始换上五颜六色的衣衫。

    社会形势变化,已经阻挡不住。

    陈虹试探性地问:“还会去南边么?还会卖唱片么?”

    刘仁义压低声音说:“卖呀,为啥不卖?要不了多久,整个社会都会躁动起来,到时候,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被官方准许的。这是不可逆转的时代潮流。”

    陈虹看着他,眼睛里放出赞许的目光,说:“你还是需要注意安全。”

    刘仁义心里一阵暖流,心想:这陈虹自从我上次进去关了几个月,出来后对我态度是大为改变,现在喊我注意安全,是关心我呀。

    刘仁义说:“没事的,你放心。我跟里面的人都混熟了,很多人私下还让我帮忙搞几盘磁带呢。”

    陈虹说:“难怪你提前几个月出来了。”

    刘仁义诡笑,不再继续说这个。

    接下里的日子里,陈虹只要没有课,就跑过来帮刘仁义。刘仁义自从被抓进去放出来后,生意似乎比之前更好了。好几次,陈虹看到他的顾客里,还有之前在派出所里看到过的那几个警察。

    刘仁义也比之前更忙了,他期间又去了几次南方。每次回来,对陈虹描述南方,描述得绘声绘色,仿佛南方就是天堂。

    这让陈虹对南方充满无数幻想。她好几次问:“你说南方这么好,那边大学生多么?”

    刘仁义笑着说:“你不知道,现在很多大学生毕业了都去那边发展。南方现在是各种人都有。不过,我看接下来几年,农民工、大学生、公务员都会更多。这几次,我过去的时候,发现咱蓉都,以及隔壁的东川,还有湖北、湖南、河南等地的农民工最多,大家都是去南方的工厂里打工。”

    陈虹说:“那你觉得我毕业之后,去那边上班的话,有没有可能呢?”

    刘仁义说:“这没啥不可能的呀。你学外语的,南方发达,毕业之后去那边是很好的选择啊。”

    陈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上次下乡大学生下乡搞实践调查,李军晚上背陈虹去医院,在医院走廊坐了一夜,回来之后,总觉得嗓子不太舒服,也没当回事,时不时咳嗽几声。

    后来咳嗽次数越来越多,终于是晚上一直咳嗽,彻夜睡不着。有天早晨起来,发现咳嗽里带有血丝。而且还很多血丝。他有些害怕,去学校医务室检查。

    中年医生的听诊器刚拿开,李军又剧烈咳嗽。医生说他得了肺结核。肺结核?李军瞬间惊呆了。医生说,是的,就是肺结核,马上需要隔离治疗。

    很快,李军被送到蓉都人民医院传染病住院楼隔离起来。学校也通知了他的父母。来的是他母亲,来办理住院的手续后,医院也不让家属接触,李军的母亲哭哭啼啼交待了一番之后,回东川了。

    陈虹是从二叔那里得知李军呗隔离起来的。当天下午,她便从刘仁义那里回来,死磨硬磨,让二叔带着她道蓉都人民医院传染病住院楼。

    陈虹硬是想办法进到了住院楼里,还成功找到了李军。她站在李军面前时,着实让李军吓了一跳。

    李军说:“你怎么来的?”

    陈虹说:“这你就别管了。”说完准备把口罩给摘下来,被李军赶紧制止住了。

    李军是戴着口罩的,他劝陈虹走,呆在这里搞不好会传染上。

    陈虹说:“怕被传染我就不来了。”

    李军见再劝就没啥意义,便问了下学校的情况。陈虹说学校里,英语老师问了李军几次,都被陈虹搪塞过去了,其余的老师应该没问,反正也不必担心,二叔肯定会帮忙的。

    李军又问有无纸笔,有的话留下来,有点用处。

    陈虹说:“是不是要给你的林淑琴写信?”

    李军不想说这个话题,便问二叔人在哪里。

    陈虹说:“二叔在楼下等着的,他为了掩护我被医院保安发现了,被拦在下面办公室喝茶。”

    过了一会,医生要查房,李军让陈虹先走。陈虹走到门口,李军喊住她,说:“你下次要是来,能帮我一个忙么?”

    陈虹回头一笑,说:“你说。啥事?”

    李军说:“让二叔帮我床头的那个笔记本带过来,再带一本小说来吧。这里太枯燥无聊了。”

    陈虹说好。

    过了几天,陈虹来了。她果真带来了李军说的笔记本和两本小说。笔记本被密封着。递给李军时,李军还有些诧异。

    陈虹说:“笔记本我可没看过。二叔递给我的时候就是密封着的,不知道里面写的啥。”

    李军顿时心里对二叔充满感激,心想笔记本里面的内容幸好没被陈虹看到,要是看到了她肯定生气,毕竟笔记本里写的是关于他和林淑琴之间的秘密。“看来回头得好好谢谢二叔了。”

    “日记本有啥好看的!”李军笑着说。

    陈虹说:“不会是写你和林淑琴之间的事吧?”

    李军没说话。

    陈虹马上说:“李军,我知道,肯定是写你跟林淑琴之间的事。你知道我是爱你的。”她说着说着,便有些激动。

    李军赶紧示意她戴上口罩。陈虹就是不戴,狠狠盯着李军。

    李军叹了一口气,说:“陈虹,你看我这样子了,有些话我真的不忍心说。”

    陈虹说:“什么不忍心的?觉得我不专一?一会去刘仁义那里,一会又来找你?”

    李军说:“不是这个意思。”

    陈虹说:“你就是这个意思。”

第九十八章 收买人心

    李军咳嗽了几声,说:“陈虹,我这辈子,和你是不可能的。我已经有了林淑琴,就不能辜负她。如果你是林淑琴,你看到我和另一个女孩子在一起,你会怎么想?我需要对林淑琴负责,也是对我的良心负责。”

    陈红抽泣了一会,说:“好的。谢谢你说了这么多。我懂了。”

    之后几天,陈虹还是正常来看李军,但她却不像之前那样,偶尔开个玩笑。她现在对李军,似乎多了一种亲情的感觉。

    这期间,二叔来过一次。他来的时候,陈虹就在下面帮他把风。二叔到房间里,见李军状态还好,多的没说,临走时说陈虹上次来看完他,回去路上一言不发,后来听刘璐说回寝室大哭一场,哭完之后,和刘仁义出去喝酒去了,半夜才翻墙回宿舍。

    李军“哦”的点了点头,说:“多劝劝她吧。”

    二叔也不知道他说的劝劝她是啥意思,也就不再接话。

    李军住院住了一段时间后,浑身不舒服,好说歹说,医生检查后,给了一堆药,千嘱咐万叮咛地。最后还是让出院了。

    他一回到学校,学校保安便通知他去拿信。三四封信,都是林淑琴写过来的。开始的一两封,林淑琴诉说相思之情,后面见李军没回信,便有些失落。这种失落体现在后面几封信里,李军读完,心里也有很强的失落感。

    “真的是冷落了林淑琴。”李军自言自语。

    当天,他便给林淑琴写了一封长信,说了下这边的情况。他把这段时间住院的情况也说了一下,反正现在也出院了,问题也不大,林淑琴也不至于担心。

    很快林淑琴便收到信回信,说还以为李军不理她呢。但是得知李军住院这么久,才给她说,她又有些嗔怪李军,说下次不准这样。埋怨归埋怨,信的末尾,她说自己给李军汇了一笔钱,让李军买点吃的补一下身体。

    李军看完信,心里既感动又自责。林淑琴上班本来工资就不高,又要贴补家里,又要自己买点杂七杂八,毕竟是女孩子嘛,现在还邮寄一笔钱来,这钱,绝对是省吃俭用的。

    想到这里,李军心头一紧,暗自发誓,今后一定对林淑琴要好好的。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1982年。

    这一年4月10日,邓公在讨论《关于打击经济领域中严重犯罪活动的决定》的会议上讲话,指出,我们要有两手,一手就是坚持对外开放和对内搞活经济的政策,一手就是坚决打击经济犯罪活动。13 日,高层作出《关于打击经济领域中严重犯罪活动的决定》。

    蓉都那种小车穿梭在大街小巷,架着喇叭,高声宣传国家要打击经济领域中严重犯罪活动。住宅小区的墙上、路边的电线杆上、随处可见标语横幅;汽车站、重点路口,也都站着戴袖章的检查人员。

    看起来形势的确很严峻。

    刘仁义最近也收敛不少,他通常是晚饭后背着一个大背包,里面装着一包磁带。在学校去晃一圈,然后去街上几个人流量大的地方晃一圈,背包里的磁带也就所剩无几。

    但是过了一段时间,生意也渐渐差了下来。晚上背出去一包,回来几本没怎么动。有一次还差点被人给抓了。

    那天晚上,他背着背包仔学校门口,正准备进学校,旁边突然窜出两个年轻人,冲过来拽住他。他看清楚了,此人正是白天在路口戴袖章的检查人员。

    刘仁义拼命挣扎,终于甩开两人的束缚,跑进一条巷子。跑了很久,才停下来歇口气。好在后面的俩人并没有追上来。

    接下来好几天,刘仁义闭门不出。他这是决定低调一下,避避风头,顺便梳理一下自己的发展思路。

    又等了几天,他决定出去转转,看看外面的情况。但是外面仍然很严,到处都有人检查。刘仁义索性给南边的人发了一封电报过去,告知近期暂停发货,过段时间再说。

    趁着没去摆摊的间隙,刘仁义去学校约了陈虹几次,每次他都是找借口给陈虹送资料,陈虹都不在。即便她回宿舍后,刘璐给她说了刘仁义来过,她也似乎无动于衷。

    陈虹心里对刘仁义也是有好感的,不提上次他一个人扛下来这事,单凭这么多次刘仁义见到她,从来都是抱着一个“尊崇”的心态,她也有所感动的。

    女孩,只要一被感动了,什么都好说。

    倒是刘仁义有次碰到刘璐了,问陈虹,刘璐见刘仁义也是诚意十足,就半开玩笑说:“仁义大哥,你要不要请我们吃个饭,我们帮你在陈虹面前说说好话?”

    刘仁义说:“吃饭这事,太简单了。走!”当下便让刘璐叫了几个同学下来,去吃学校门口的酸菜鱼了。

    一顿饭吃完,刘仁义又给几位同学买了一堆水果。付完钱,又单独买了一份,交给刘璐,说是给陈虹的,一定要给她。

    刘璐接过这单独的一份,说:“这明显是搞区别对待。”刘仁义说:“理解一下,陈虹高兴,我就再买。”

    晚上回去,陈虹就被这几个女孩子狂轰乱炸一番。每个人对着她说的话,意思只有一个:刘仁义这个人,真的不错,配你陈虹绰绰有余。

    当然,刘仁义从这每个人嘴里说出来的特点都不一样。有人说刘仁义蛮有经济头脑,今后不担心生活。也有人说刘仁义胆子大,男人嘛,胆子大才能撑起一片天。还有人说,刘仁义够真心的,一直在追陈虹,大家读看出来了呀。

    陈虹没拒绝刘仁义买的水果。她边吃水果,心里也慢慢将刘仁义过了一次。她也想到李军在医院说的那些话,这辈子,看来真的和李军没结果了。

    想到这里,陈虹心里又是一阵哀怨,便走向阳台,靠着墙边发呆。

    刘璐走过来说:“陈虹,很难选的选择题吧?”

    陈虹笑了笑,点点头。

    刘璐正要说什么,陈虹又说:“不说我了,说说你。你跟那个二叔现在如何了?”

    刘璐哈哈大笑,说:“二叔?你是在说笑么?我怎么会跟他有结果。二叔是有家室的人,我们平时也是开玩笑而已,关系比较好你是知道的。他人蛮好的,但肩上是有责任的。我要找,也不会找一个有家室的人。”

    陈虹说:“他说有家室就真有?又没有谁见过。”

    刘璐说:“反正我才不会去惹这种人。到时候我绝对会被口水淹死的。”

    二人又陷入沉默。

    陈虹想到自己和李军之间:如果按照刘璐这说法,那么自己是不是介入李军和林淑琴之间呢?这种尴尬的角色,在别人眼里会是怎么看?但是我确实心里有李军,虽然他跟刘仁义之间对比,性格没有刘仁义外向开朗,头脑也许没有刘仁义聪明,胆子也许还没有刘仁义大,但李军身上就是有那种简单单纯而又执拗的个性。

    一句话,和李军在一起,会让一个少女的心,有种安稳的感觉。这也许才是一个女孩子对另一半的爱情的期待吧?

第九十九章 痛下决心

    陈虹的父亲自从上次回家之后,很久没有来信。

    陈父毕竟是社会阅历丰富的。正好最近这些事,陈虹想问下他,便写信给他,详详细细地写了一封信,又把自己和刘仁义这事说了。

    没多久,陈父回信,心里倒没说其他事,就是让陈虹找个周末,回一趟家。陈虹接到信后,请了几天假,那个周末就坐长途汽车,回老家了。

    陈父是在汽车站接陈虹的。大老远,陈虹便看到满头白发的父亲,瞬间便惊呆了。走近后,哽咽着问父亲:“这是怎么回事?才多久没见,怎么一头白发啊?”

    陈父咧嘴笑,说:“没啥事,走,回家再说吧。”

    父女二人回家,陈母早已准备好饭菜。吃饭时,陈父一五一十、心平气和地给陈虹说了,他所在的工厂破产了,已经停工将近一个月时间。当然,陈父也就下岗了。

    说着说着,陈父眼圈湿润。陈虹也是眼泪在眼圈里直打转,但是她硬是没让眼泪流下来。

    她在家呆了两天,又和父母一起去看了想下的爷爷奶奶。爷爷奶奶身体都还好,一见面,便拉扯着问陈虹,有没有对象啊。这让陈虹想起了蓉都的刘仁义和李军。

    晚上,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晚饭。饭后陈父趁着没其他人,便问了陈虹信里说的刘仁义这事。

    父女二人算是推心置腹。陈虹说了李军的前前后后,又说了刘仁义的一五一十。最后说着说着,便觉得自己又陷入循环圈了。

    陈父听完女儿的诉说,其实心里也有数了。他不慌不忙,给女儿说了自己内心的看法。

    他说:“从国家大的形势看,在不久的将来,这个社会将是一种优胜劣汰的局面,有知识的人,一定会过得很好,知识是生产力。其次,摸着石头过河,这话听起来很通俗,但包含着巨大的能量在里面,需要细细品味。走路可以走一步看一步,找工作可以走一步看一步,社会形势发展也可以走一步看一步,于是我们看到,现在每一天都比过去的一天有着巨大的变化。第三,这个时代,是需要胆子大的人。摸着石头过河,也需要敢于下河的人,连河都不敢下,怎么能摸石头呢?第四,过河,是需要看大世面的。哪里是大世面?南方!南方才是大世面,是窗口。”

    陈虹毕竟不是啥都不懂的小屁孩,她在学校里,也接触过一些东西,尤其从刘仁义那里,知道很多关于南方的情况,以及目前的国家形势。暂且不管刘仁义说得对不对,至少说明社会形势发生了变化。

    她说:“爸爸,我明白了您的意思。”

    父女俩人又聊了下,接下来的家里的安排。陈父说,接下来他准备去一趟南边,去看看南边的情况。陈虹心想,要不让刘仁义给那边的熟人打声招呼,这样也放心一些。

    陈父说:“带着你妈去看看,你就放心好了,相当是先给你探探路。”

    惦记着学校的功课,陈虹又匆忙回学校。陈父送她到汽车站,直到车子开动后走老远,陈虹还看到父亲站在那里,不停挥手。

    回到学校后,刘仁义又来找陈虹。陈虹态度大转变,她居然没拒绝,大大方方和他一起去学校食堂吃饭。刘仁义发觉有些意外,半开玩笑问陈虹:“准备接受我做你男朋友了?”

    陈虹说他没个正经。刘仁义反倒一本正经地说:“陈虹,我说真的。你考虑下吧。”

    后来俩人没说这个话题,刘仁义问了她家里的情况,陈虹正好把她爸爸说的那些情况说给了刘仁义听。刘仁义很兴奋,拍着大腿说:“看来不止我一个这样看待社会发展形势的。”说完,又再三安慰陈虹,说现在严打也只是短期的,要不了多久,社会发展的姐哦组将会更快,生活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的。

    那天晚上,两人去看了一场电影。电影放到一半,刘仁义凑过来说:“陈虹,我爱你。”

    陈虹装作没听到,一脸严肃。她眼睛盯着屏幕,心绪早已飞到九天云外了。刘仁义表白之后,见她无动于衷,心里并没有失落,反倒是暗自高兴。他从来没有这样如泄洪一般,对一个女孩表达自己的爱意。而这种爱意,是的的确确地发自内心的。

    表白完之后,两人沉默许久。刘仁义试探性地去挠陈虹的手心。他分明感觉到,陈虹的手在接触到他的手时,忽然一个哆嗦。不过,这种哆嗦之后,手却没有往回挪。

    刘仁义大胆起来,直接捏住陈虹的手。捏住之后,停留几秒又渐渐地摩挲起来。陈虹也开始配合着他的手。

    电影即将结束时,刘仁义已经搂着陈虹了。陈虹有那么一小会,几乎屏住呼吸。直到电影正式结束,荧幕上出现“谢谢观看”几个字时,陈虹才坐正。

    大家都走得差不多,陈虹立即起身往门口走。在门口,借着光线,刘仁义发现她脸色红润。

    陈虹忽然转身,指着刘仁义的鼻子,对刘仁义说:“今后你不许欺负我。”

    刘仁义有点吃惊,很快又恢复平静,说:“这么说,你答应做我女朋友了?好!我一定不欺负你!只准你欺负我!”说完便快步上前,拉住陈虹的手。

    陈虹应该是下了很大决心,在刘仁义和李军之间,最后选择了刘仁义。经过父亲的那段分析,她也很理性地认为,自己喝李军之间,也许真的感情就只能止步了。她和李军之间,更多的是她一厢情愿:她爱李军,也觉得李军爱自己。但是实际情况呢?实际情况是,李军对她比一般朋友好,但还不是恋人那种地步。他心里,自始至终,是有林淑琴的。所以,她最后选择了刘仁义。刘仁义也没啥不好,思想前卫、胆子大,至少在陈虹目前看来,刘仁义对她也算是真心实意的。今后怎么样?今后的事,今后说吧。

    面对刘仁义伸出的手,陈虹也不拒绝,说:“如果今后欺负我,我绝对义无反顾离开你。”

    刘仁义听她这么一说,才有的喜悦又忽然锐减。他说:“你说什么我听什么就是。今后只准你欺负我,不可能我欺负你。”

    陈虹说:“这还差不多。”

    第二天,李军便知道陈虹和刘仁义在一起了。他当时有些隐隐说不出来的不舒服感,但很快就好了。等大家下课,李军给二叔说,邀请刘仁义和陈虹,以及刘璐一起,去吃学校门口的酸菜鱼。

    席间,刘仁义很高兴,说这顿他来请客,谁都不许和他客气,大家想吃啥尽管喊服务员上。但那个年代,能有什么吃呢?基本就那么几样菜品。

    觥筹交错间,刘仁义说,希望毕业之后,陈虹能跟他一起去南方、去沿海,南方绝对是有广阔天地。再说了十一届三中全会都过了好几年了,南边形势回暖,正是能施展手脚、大展宏图的时机。

    陈虹毕竟是学英语的,上次回老家,她爸爸那样说了一席话,加上刘仁义不时散播的消息,她这次听到刘仁义这么说之后,心里第一次有很强的**想去南方。

    她偷偷看了几眼李军,李军只是淡淡微笑,并不关注她。她心想:“我这辈子,也许真的就跟李军再无瓜葛了。”

第一百章 长辈攻势

    林淑琴近段时间不断收到李军邮寄过来的情诗。情诗里肉麻的语言较多,但是林淑琴看完后总觉得心里一阵甜蜜。这大概就是恋爱中的人的特殊感受吧。

    当然,没有周学兵的“骚扰”,林淑琴每天正常上下班。李军来信里说,自己已经写了半本的情诗了。林淑琴说多希望马上能看到,看看里面都写的啥肉麻情话。她还在信里问李军,毕业之后有啥打算,李军说当然是希望回东川呀,回到某某人身边。林淑琴心里又是一阵甜蜜。

    周学兵这段时间都在忙他的老营地火锅店。东川这个城市其实蛮奇特,不管春夏秋冬哪个季节,人们都喜欢吃火锅。大夏天,热得冒油,街边路边摊的火锅生意超好,大家光膀子吃火锅;大冬天更好,吃火锅吃得浑身发热,正好驱寒。

    所以,周学兵的火锅生意还不错,每天几张桌子要翻几台客人。他似乎做生意运气还好,小小的火锅店里,三教九流的人都来,大家因火锅而聚在一起,并没有冲突矛盾。

    有时候,周学兵忙完杂事,还坐下来和吃火锅的人一起喝两杯。当然,他一般在顾客结账买单时,少收一些饭钱。这样久了,他的名气自然也就出去了,回头客比较多。

    周学兵的“事业”迈入正轨之后,他就不是天天到店里守着。他也给自己偶尔放一天假,或者放几个小时的假。只要一有空,他便找机会去林淑琴家。

    林淑琴白天要上班,有时候晚上也上班。周学兵去的时候,基本都是林淑琴不在家的时候,林父一个人在家,显得很孤寂。周学兵每次去,大包小包的东西往林父家里提,去了也会留下来陪着林父说说话,有时候还做做家务活儿,俨然把林父当成自己的父亲一样对待。

    时间久了,林父心里对他产生好感。好几次趁着周学兵在忙活时,林父站在背后,默默地关注着他,心想要是周学兵就是这家里的一份子该多好。

    后来周学兵走了之后,林父在巷子口散步时,街坊邻居还向他打听,问到他家里来这小伙子是不是林淑琴谈的对象。林父嘴巴上说不是,是一个朋友。但心里却一万次地想,要真是林淑琴的对象也蛮好。

    周末,林淑琴休息。林父趁着吃饭的空隙,问林淑琴这周学兵做什么工作。林淑琴说,他自己摆摊,现在具体做啥倒不清楚,“很久没联系啦”。

    林父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小周这孩子,人还不错,常常来陪我聊聊天,你哪天休息时,把人家喊过来吃顿饭吧。”

    林淑琴心里是不太愿意周学兵来家里的,一来让李军知道不太好。再者,一个异性年轻人老来自己家里,街坊邻居也会议论纷纷,也不太妥当。但是,她不太想自己的父亲心里不高兴,尽管心里不太愿意,嘴巴上也还是搪塞父亲,说回头有时间再说,最近厂子里比较忙,在赶生产进度。

    林父叹气摇摇头,说:“女儿养大了,有些事也由不得我自己了。”

    过了几天,林淑琴上完夜班,次日早晨回家,竟然发现周学兵在帮父亲做饭。她没说啥,只是偷偷在角落看着。

    周学兵忙上忙下的,切菜、炒菜,像模像样,俨然是这个家里的男主人。他背对着林淑琴,林淑琴老远看去,居然觉得有点亲切感。

    周学兵发现林淑琴后,有些不太好意思,连忙解释,说:“正好有时间路过这里,就来看看林叔叔。”

    林淑琴“哦”了一声,便没说啥。

    午饭时,三人同座一桌,气氛有些尴尬。倒是林父若无其事,一个劲儿喊周学兵吃菜,还跟他对饮了几杯。他一时高兴,当场说:“小周啊,今后有时间,可以多来我家坐坐,陪你林叔叔说说话,下次来就别带啥东西了,太浪费。”

    林淑琴全程低着头吃完饭。饭后周学兵回火锅店,林父让林淑琴送他到巷子口。周学兵也不拒绝,在巷子口时,他也若无其事地说:“今后要是有啥事需要我来的,随叫随到。”

    林淑琴低声说:“不必了。谢谢你周学兵。”

    周学兵刚走几步,又遇到巷口几位大妈,他点头微笑。大妈朝着林淑琴喊:“小林啊,这是你对象?小伙子蛮不错的嘛。”

    周学兵又是满脸微笑。

    林淑琴尴尬地说:“同事而已。”

    1984年。

    李军距离毕业时间不远了。他和林淑琴还处于热恋之中。

    这期间,周学兵还是有时间便来林淑琴家里,陪林父说说话,偶尔做做饭。但林淑琴找他说了几次,不希望他来,他还是来了,只不过,他后面很多时候,是有意避开林淑琴来的。

    临近李军毕业,林父突发脑溢血。

    有天早晨,林父起来感觉嘴巴有些歪,说话也有些含糊。林淑琴发现不太对劲,但林父说没事,把她支走上班。林淑琴刚走一会,林父在巷口买早饭时,就发作了。

    好在街坊邻居都还不错,他以发作,立即有人将他往附近的医院送。到医院后,医生尽全力抢救。林父虽然昏迷几天后,抢救过来了,但身体已大不如以前。

    林淑琴接到邻居送信,赶到病房后,看到浑身插着管子的林父,立即哭成了泪人。她又怕父亲看到心里难受,独自一人在走廊角落里哭泣。

    这段时间,她还是没请假,只是抽时间去照顾父亲。林父不能吃啥,她也没做饭。晚上下班后,她又赶回医院照顾父亲,等父亲睡着之后,她才回家。毕竟一个女孩子在医院里陪床,也不太方便。

    这样熬了大概一个月,林父情况好转不少,能吃点流食,简单说几句话。周学兵得知林父生病后,到医院来了好几次,有时候下午他都过来了,陪着林父说说话,或者就在那里沉默着坐着。

    林淑琴碰到过几次,对周学兵说了不少感谢的话。周学兵也只是笑着说:“别担心,林淑淑一定会好起来的。有啥需要帮忙的,有我在。你就放心。”

    林淑琴说,谢谢,谢谢你周学兵。

第一百零一章 忙挣表现

    有天早晨,周学兵提着早饭过来了,他招呼林父做起来吃早饭。早饭是鸡汤粥,林父先是想自己舀着吃,但是试了几次之后,发现手不太灵活,便有些沮丧,说人啊,一旦生病了,就是个废人。

    周学兵坐在病床边,听到他这么沮丧地说话,便安慰他,说:“林叔叔你现在这样已经很不错的了,这才几天都可以自己试着喝粥。我那有个邻居,和您这病一样,但是别人比您严重得多,现在连一点知觉都没有。”

    周学兵也不敢把话说得太多了,说多了担心林父更是沮丧。万一自己也成了那邻居怎么办呢?

    林父试了几次还是失败,周学兵便将自己的座位往床边挪了一下,他端起碗,一勺一勺地舀给林父,像喂一个小孩童。起初,林父还有些拘谨,慢慢他又轻松下来,很自然地享受着周学兵这一勺一勺地喂食。

    这天早晨,林淑琴也买来早饭。她推开病房门,看到周学兵正在喂林父,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连忙制止,说:“周学兵,我来吧,怎么好意思你来呢。”

    周学兵笑着说:“没关系,我来就是。这粥有些烫手,一会把你的手给烫着了。”他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林淑琴恶狠狠地盯了一眼林父,说:“爸,你怎么能这样!别人周学兵还有事情,还有工作的。你怎么好意思麻烦他呢?”

    林父支支吾吾,一口稀饭吞下去之后,这才说:“我···我下次···下次不了。小周,对···对不起啊。”

    周学兵说:“叔叔,没多大点事。别跟我客气。来,还有最后两口。”他喂完最后两口之后,又起身拿着脸盆出去打水。林淑琴赶紧拦着他,说自己去打水。周学兵坚持不让,说你赶紧趁热吃早饭吧,一会吃完还得去上班。

    林淑琴又没有拗过周学兵,任他去打水去了。她转身便对林父说:“爸,你这样别人怎么说?老是麻烦别人周学兵,他也有自己的事。”

    林父微笑,并不说话。

    林淑琴又说:“下次不准了,爸,你有啥事就等我来了跟我说。想吃啥也给我说,我来给你做。好不好?下次别麻烦别人周学兵了。”

    林父依旧不说话。

    周学兵打完水回来,又主动拧帕子给林父洗脸。林淑琴又没有抢赢。一切弄完之后,周学兵说店里还有事,就先走了,回头再来看林父。

    林淑琴又是送到医院门口。她对周学兵说,希望下次来看看就行,别这样对老人家。她心里受之有愧。周学兵安慰说没多大个事,别放心里。

    林淑琴回到病房后,便听到其他病人家属问:“小林啊,这是你对象?人蛮不错的嘛。”

    林淑琴有些尴尬,连声拒绝,说只是多年的朋友而已。病人家属又说:“朋友也可以发展成对象嘛,我看这小伙子人蛮不错的,又通情达理,又有孝心。”

    林淑琴恨不得直接说“你喜欢你拿去吧”。转念一想,上岁数的老头老太太不都是这样么?喜欢关心别人的感情事。

    她微微笑,表示礼貌后不再搭理病人家属。凑拢后,把林父额头上的汗,稍微擦了下了。一切忙完之后,她坐在椅子上,看着林父发呆。

    林父也盯着她,半晌才说:“淑琴,坐近一点,爸爸和你说说话。”他说得有点吃力。

    林淑琴马上把椅子移得靠近了些,说:“爸爸,你说吧。”

    林父说:“淑琴,爸爸给你说实话,爸爸知道自己的时日不多了。这种病,得了后,基本就是个废人。如果再犯一次,绝对活不过来的。爸爸唯一不放心的,就是你。哎。”

    林淑琴忽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她说:“爸,你说啥呢这是!”

    林父说:“爸爸知道你心里有上大学的那个小李。但爸爸和你向的不一样,爸爸觉得小周可能更适合你。以爸爸这辈子的阅历来看,小周才是那个跟你走一辈子的人,你不妨考虑下小周。”

    林淑琴说:“爸,你好好修养吧。这些事,你就别去想了。”

    林父不管她,继续说:“爸爸时日不多,也就说直白一点,小李跟你不合的。他一个大学生,毕业后国家分配不知道分配到哪里,你一个工人阶级,你们俩怎么可能呢?我看这个小周,人也不错,又有孝心,自己做生意,现实点考虑,他也能养活一家人,最主要他就是东川本地的。”

    林淑琴有点激动,站起来说:“爸,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还没想好,你养好病之后,我再跟你好好谈这些吧。”她怕父亲一激动,一会病又发作,便找借口转移话题。

    林父长叹一口气,说:“好吧。你也长大啦,这些话,正好今天说了,爸爸身体不好,哪天真的有个三长两短的,也不会后悔。该交代的都交代给你。”

    林淑琴没搭理他。

    周末,周学兵又过来了。这次,他提着一大堆补品过来,林父床头上的桌子都放不下了,只好又放隔壁的桌子上。

    他来了后,照例忙前忙后。忙完之后,又陪林父说话,逗得林父心情很好,主动问他能不能一起到院子里草坪上走走。

    周学兵问了医生,获得同意,便将林父背到院子里草坪上的椅子上坐着。俩人并排坐着,林父忽然打开话匣子,问周学兵今后有啥打算。周学兵也当成是长辈关爱,说了自己的想法:先开火锅店,生意做大之后,再看今后的社会形势,再做其他事。

    林父比较满意他的答案,说:“现在年轻人一要胆子大,再者要顾家。胆子大才能闯天下,顾家家里就不会生事端。家和万事兴嘛。”

    周学兵没有懂他这几句话的意思,也不好装懂继续问,于是沉默了几秒。林父又说:“小周啊,你林叔叔我这身体,估计熬不了多久。这一辈子吧,你林叔叔其实一事无成,现在想起来,也蛮多后悔的。”

    周学兵说:“叔叔有啥后悔的?”

    林父说:“比如吧,我和林淑琴的妈妈并不是最开始看对眼恋爱的。我之前有个初恋,后来一直没表白,最后等我鼓起勇气想表白时,别人都准备结婚了。后悔么?当然后悔。再比如,我和林淑琴的妈妈相爱这么多年,知道她发病过世,我没给她做一顿饭。哎,太多后悔的了。”

    周学兵见林父情绪有些低落,立即转移话题,说:“林叔叔,过去的就过去了吧。现在也蛮好的,林淑琴工作稳定,人也优秀。您身体也慢慢好起来,日子都会好起来的。”

    林父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了。”

第一百零二章 毕业分配

    临近毕业,李军班上不少同学被分配回老家了。

    有天下课后,系主任找到李军。李军还觉得有些纳闷,平常从没跟自己有过接触的系主任,怎么会突然来找自己呢?

    李军去系主任办公室。办公室不大,但是收拾得井井有条。系主任的座位背后是一个书柜,柜子里整整齐齐摆放了不少书。

    系主任戴着一副老花镜,伏在桌子上正在写东西。李军进门后,很有礼貌地问:“主任,您找我有什么事么?”

    系主任等了几分钟才放下手中的笔,扶了扶眼镜,里吗面带微笑说:“李军同学,看了下分配情况,你是这个专业唯一一个分配到甘肃兰州的,去那边一个科研单位。当然还可以去青海。青海和兰州两个地方选。我建议选兰州。兰州大西北,距离蓉都有点远,不过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年轻人先过去工作一两年,再调回内地,当作锻炼的一个机会,未尝不是好事。我年轻的时候,还去新疆工作过好几年呢。”

    李军既高兴又有些失落。高兴地是,自己马上毕业了,工作也定下来了。失落的是,这一下没法马上回东川,反倒距离东川越来越远了。他有些拿不定主意,但是听完系主任的话,还是很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系主任见他有些彷徨不定,说:“是好事不是坏事。至少说明有工作了不是?年轻人,一辈子很长,这算不了什么事。”

    李军“嗯”了声,心里立即想到和林淑琴之间的感情了。如果自己真去了兰州,林淑琴怎么办?她能等我么?就算我李军等得,但别人林淑琴女孩子能等么?如果我不去兰州,我能去哪里呢?

    他出了系主任的门之后,几乎是心神不宁地往宿舍走。

    二叔在宿舍里收拾东西,他忙个不停,但还很高兴地吹着口哨。见李军回来,连忙停下来,问系主任找他啥事。

    李军大概说了下分配的事,便躺在床上一言不发。二叔坐在他身边,安慰他了好一阵。李军这才心情稍好一些,问二叔毕业去哪里上班。

    二叔说:“我分配回老家义乌的商业局。但是具体到时候啥情况现在还不知道,等回去了再看,也许我可能不进单位也有可能呢。”

    李军说:“不进单位那你做啥工作?”

    二叔说:“你没听刘仁义说么,现在国家发展很快,形势变化也快,到时候啥情况还不知道。“

    李军说:“回去也好,跟嫂子能在一起,一家人在一起也很不错的。“

    二叔说:“小军啊,你也别垂头丧气,你年纪还轻,多锻炼下没啥坏处。几年后,一定会有出息的。“

    李军说了谢谢。二叔又说:“小军,你要不要跟林淑琴商量下呢?听听她啥意见。”

    李军“嗯”了声。

    次日,李军给林淑琴写了一封信,把工作的事给她说了。信的末尾,他写到:“淑琴,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你能给我建议么?”

    信邮寄出去后,等了将近半个月,李军没收到林淑琴的回信。林淑琴这段时间一直在忙她爸爸的事情。爸爸本来出院回家了,但是有天晚上起来上厕所,又撞到门上,摔了一跤。这一下,林父比之前更恼火了。

    林淑琴就是忙这些事,没有收到李军的来信。李军又写了一封信过来,有些愠怒,问林淑琴怎么回事。信是通过黎斌收到后,转交给林淑琴的。

    黎斌去林淑琴家里时,才知道林父病重。他站在床前,看着林父消瘦的身子,他握着林父冰冷的手,安慰他好好养病,病好后一起喝酒一起聊天。林父一激动,眼角里沁出泪水,嘴巴张了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黎斌坐了好大一会儿,这才把林淑琴喊到院子里,把李军的信交给她。林淑琴迫不及待地打开信,看着看着便把脸偏向一边,哭了出来。她又不敢哭出声,只能咬紧牙,低声抽泣。

    黎斌猜想到李军可能在信里说了重话,安慰林淑琴说:“别太累着自己。等李军毕业了,他就能帮你扛一下压力。”

    林淑琴许久才平复下来,说:“你看看这信,他除了责怪我不回信,她还在乎过我什么呢?”

    她说完,一把把信塞给黎斌。

    黎斌打开信大致扫了一眼,果然,李军说话有些重。他只得摇摇头,心想李军脑壳是木瓜么,这么呆。

    黎斌找到林淑琴,又说了些安慰的话。见林父睡着了,便起身轻声告退。林淑琴红着眼睛,将他送到巷子口。

    黎斌挥手告别后,一转身,看到周学兵推着自行车走过来。自行车上一个尼龙网袋里,装着一兜橘子罐头、点心之类的,自行车把手另一边挂着两斤肉。看样子应该是花了不少钱。

    周学兵对着黎斌笑了笑,算是打招呼。黎斌倒是没啥好脸色,似笑非笑地走了。

    周学兵到林淑琴家后,车一停,啥也不说,便开始收拾院子,一会又进厨房,把肉炖起。不大一会,院子里便飘满了肉香味。

    林淑琴这才从林父房间里出来,对周学兵说了谢谢。周学兵说这谢谢什么呢,没多大个事。就当成我来你家蹭饭吃就是。

    林淑琴还是狠感激,说:“周学兵,谢谢你这样对我们家。”

    周学兵又把林父的杯子拿出来,倒了一杯热水放着,说:“这水有点烫,放着吧,等叔叔一会醒了吃药。”

    林淑琴“嗯”了一声。

    周学兵在林淑琴家吃完午饭就走了。店里还有事。午饭时,他才给林淑琴说了火锅店的情况。林淑琴没想到周学兵不知不觉间,就又开始了新的“事业”,突然间发现眼前的周学兵似乎和之前认识的周学兵有很大的区别。

    周学兵走后,林淑琴又把李军写来的信看了一次,看着看着便抽泣起来。林父生病这段时间,她多么希望李军能出现在她身边,帮她分担一下压力。哪怕是出现一下就好。

    但李军没有。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一封信,却问为啥不回信,还让自己给个建议去不去兰州。兰州,离东川那么远,去了一时半会怎么办?林淑琴心里开始有些怨言,如果李军真的那么在乎自己,还犹豫什么,毕业直接回东川呀!

    林淑琴毕竟是林淑琴,即便如此,她还是相信李军是爱着自己的。可是,她正好回信,林父醒了,说是不是周学兵来过?

    林淑琴说是。林父又开始断断续续说周学兵。说到后面,林淑琴终于放声哭出来,哭着哭着又坐着低声抽泣,任凭父亲嘀嘀咕咕。

    次日,她去上班,专程绕道到黎斌的餐馆那里,给黎斌说,让他回头转达给李军,就说工作要紧,去哪里都行,只要有工作就好。

    说完,林淑琴转身推着自行车,泪如雨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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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别感谢一个叫“银耳泡沫”的读者,谢谢你一直给我推荐票。

    本书最近更新有点慢了,事情较多,有所耽误,加最近要出差四天,抱歉。

    但再次强调:不会太贱。20集电视剧本梗概已写好。小说绝对会写完。

第一百零三章 兰州兰州

    李军接到林淑琴的信之后,心凉如水。他躺在床上半晌起不来。二叔给他打饭、打水洗漱,见他这样,也不再安慰。

    一个男人,若总是需要安慰,那将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男人,需要在大江大河中历练、洗刷,才能成长起来。

    躺了三天之后,李军去找找刘仁义和陈虹。刘仁义已经做好去沿海的准备,他已经跟南边联系好啦,陈虹学校的事一搞定,俩人便南下。

    陈虹上次冷静下来,想了想跟李军的关系。她跟李军,目前看来并无可能性,至于今后,生活会有无数种可能,会不会跟李军有关系,谁都不知道。既然刘仁义这样对她,那就相信刘仁义一次,要去南边,就一起去。就算去南边了,刘仁义对不住她,也没关系,至少自己情愿去,自己是想去见世面的。

    李军见到刘仁义和陈虹后,强挤一个微笑,问啥时候动身。刘仁义拍拍他的肩膀,开玩笑说:“想跟我们一起去么?要去赶紧下决心吧。”

    李军笑笑说:“身不由己。“

    陈虹看出来他不太高兴,让刘仁义别开玩笑,又说:“你有心事?“

    李军说:“没啥事。就是快毕业了,看看你们啥打算。“

    刘仁义其实是知道李军心里不太开心的,所以才开玩笑。见陈虹劝阻,便说晚上一起去喝酒吧,他请客。

    李军“嗯“了声,下午便在刘仁义家里躺了一下午。刘仁义和陈虹一直在收拾东西,把房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出去吃晚饭前,刘仁义说,回头把房子里剩下的一箱子卡带和一个旧收音机送给李军。他一个人没事的时候,可以听下音乐。李军满是感激。

    晚上吃的酸菜鱼。二叔没去,席间就剩下陈虹、李军和刘仁义。三人在一个小包间里,一瓶酒一瓶酒地喝,氛围始终有点冷清。陈虹几次想搞点气氛,但越发如此,便越显得落寞不已。最后只得作罢,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不知不觉,三个人喝了三斤白酒。陈虹相对来说喝得少一些,李军喝得最多,刘仁义其次。刘仁义其实就两不太好,但这次居然也放开了喝。

    隔壁包间里人声鼎沸,也是学校毕业吃散伙饭的一帮人。李军恍惚间听得出来,有些人都是熟人,但他并没有过去打招呼。

    喝到后来,李军觉得恍恍惚惚。他手搭在刘仁义的肩膀上,叽里哇啦说了好多话,但具体说的什么,根本不太清楚。也许都是酒话。只是恍惚听到陈虹一直在拉他,喊他别再喝了。再后来,他便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了。

    次日酒醒之后,李军头疼难忍。他在寝室认认真真写了一首诗,夹在一封信里,邮寄给林淑琴后,下定决心,去兰州。他告诉林淑琴,自己两年后回来,犹豫再三,还是希望林淑琴能等他,等那本情诗。

    此后时间如流水。

    轰轰烈烈的毕业时间来了。校园里到处充满离别的思绪。任何一个地方,一个微笑,一个招呼,都会引发无数感概。

    二叔也即将回义乌了。他把东西打包后,邮寄了一部分,剩下就没多少了。离校前一周,他给李军说,想请白发英语老师吃顿饭,然后请李军、陈虹这几个关系好的吃顿饭,吃完饭后就坐火车回去了。

    二叔也没像以前那样嬉皮笑脸的,说完这些话后,他整个人像泄气的皮球。也许真的是离别的情绪作祟吧。

    白发英语老师的那顿饭吃完之后,次日晚上就是这帮玩得好的同学吃饭。这次他们没去吃酸菜鱼,而是吃的一家火锅。

    陈虹、刘仁义、李军、二叔、刘璐都在。开始都是开心滴吃着,后来酒一喝,大家话便更多了。喝到最后,二叔和刘璐直接拥抱在一起了。刘璐从来没有如此外向,她抱着二叔说:“二叔,要不是你有家室,我真愿意跟你一起去义乌。”

    二叔嘴里不停说着谢谢,说着说着,便又将刘璐抱得紧紧的。李军孤独一人坐在那里,看着眼前的一切,倍感失落。这些人这几年跟他在一起疯闹,临近毕业,却万般无奈,都是要离开的。

    一会二叔又被刘仁义拉过去喝酒,撇下了陈虹。陈虹便凑过来,坐在李军旁边,倒了一杯酒,和李军碰杯。

    陈虹说:“真的决定了去兰州么?”

    李军说:“是的。去两年再说吧。”

    陈虹说:“也好。出去见识下未尝不好。”说完和李军又碰了一个。

    李军说:“你也决定了跟刘仁义去南方?”

    陈虹说:“是的。但是,如果我呆不下去了,我会回蓉都的。”

    李军默不作声,举杯和陈虹碰了,一饮而尽。酒入肝肠,疼痛如影随形。

    终于到了离校的时候。

    二叔在一个大清早,提着提包悄无声息地走的。临走前,他给了一百元放在李军的枕头边上,留下一个家庭地址的字条,说今后有机会再去义乌找他。

    刘仁义在黄昏的时候,送来了卡带和录音机。卡带李军选了几张,剩下的没要。东西太多,路程遥远,负担太重,牵挂太深。对一个男人来说,不见得是好事。

    他打理一下之后,去火车站候车去兰州。陈虹来了,来火车站送李军。她喘着粗气,明显是找了许久才找到李军的。

    李军看着面前的陈虹,不顾一切,将她拥抱在怀里。他能感受到她的温暖,他一句有暗示的话都没说。只是在人来人往中,抱着陈虹。

    许久,陈虹松开他,说:“李军,如果哪天,我和刘仁义没有在一起了,我一定会回到蓉都的。还是回到学校周围。“

    李军说:“也好。但应该不会有那一天。“

    陈虹说:“李军,如果真有那一天,我希望我和你,还能像刚入校那样。我心里,永远有你一个位置。“

    李军咬咬嘴唇,啥也没说。

    火车开动之后,李军发现在外套口袋硬鼓鼓的。

    伸进去掏了下,发现有一封信,还夹着三百元钱。信是陈虹塞进来的。信里话语不多,三言两语,说是钱瞒着刘仁义给的,希望李军去兰州好好干。

    李军反复看了几遍信,捏着三百元钱,在喧嚣的列车厢里,终于放声大哭,旁若无人,哭成泪人。

    旁边坐着一个小男孩,一口蓉都方言说:“妈妈,叔叔为啥子哭呀?”

    中年妇女说:“叔叔不开心吧。人不开心,都会哭的。”

    小男孩说:“妈妈,我一定会很开心的。我才不哭呢。”

    列车呼啸而过,穿越大山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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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期去贵阳出差,才回家,太累。歇息了几天。

    谁知收藏一下子掉了好多。心疼不已。

    还是感谢一如既往支持我的读者们。本书绝对不会太监。

    敬请继续关注。仍然感谢读者“银耳泡沫”,看到你一直推荐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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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记者,某天忽然接到一患癌老者电话,称他将不久于人世,希望我将他受托保管30年的日记本还给主人。我约见老者写了几篇新闻,原以为没希望,却意外接到一个加拿大女孩电话,她自称是日记本主人的女儿,让我暂时保管,等她回国。老者得知这消息前,突然去世。等待加拿大女孩期间,日记本意外遗失。寻找中,“我”认识了电视台记者田小雨,其父是公安局局长。她答应帮我寻找,但希望找到后看日记本里到底啥秘密。辗转找到日记本,我们俩发现故事才刚开始。田小雨,她爸爸,加拿大女孩,患癌老者······我们各自只是日记本里的一个角色······本书读者群:155288438大河奔腾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河奔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河奔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